“奴才是这庄子上的刘管事,贵人是?”
他笑眯眯的,那双眼睛便小了一半,看着没那么的精明,眸子里的算计也藏在了眼皮底下。
“这是贝勒府上的侧福晋,”冬芽看着那一坨的肥肉,别开了脸。把宋西楼拉到身子后面,走前两步凑上去。
刘管事低下头瞄了眼宋西楼,还有她身后带来的侍卫,这人一张脸着实长的祸水,鼻子眼睛无一不精致好看,但是面色苍白瘦弱,连衣服都快撑不起来。
随行的就一辆马车,丫鬟也就带了一个。看样子也不是什么受宠的。
“也是,若是受宠的话也不会来他们这个破地方。”
刘管事点着头,暗自算计着,这番举动都让宋西楼看在眼里,她故意让袖子底下的镯子露出来,果然看见那人眼里的贪婪一闪而过。
“我累了。”
她薄唇轻启,抬脚就往里面走去,刘管事醒悟过来连忙跟了上去:“主子,主子,往这儿走,这是主院。”
点头哈腰满脸的殷勤,没想到的是,这个主子还是个有钱的。
他这番举动,吓坏了院子里的其余的人,放下手上的活计愣愣的站在那不知怎么开口。
“楞什么?还不过来叩见侧福晋?”刘管事眉毛一挑,厉声开口,手指着那些人威风的不得了。
侧福晋?这是侧福晋?看着前面站在刘管事身边的宋西楼,一个两个面对面看着,不知谁带头跪下:
“叩见侧福晋。”
这侧福晋如此高贵的身份怎么会来他们这个庄子上,但是心里再怎么震惊脸上也不表露出来,恭恭敬敬的。
“刘管事。”
宋西楼看着前面一地的奴才,嘴角带着笑的看着站在她旁边的男人,眼底都是冰冷。
这么多人跪在地上,可就他从开始就没给她跪下。在她面前还耍主子的威风,可是厉害的不得了。
刘管事被那双眼睛的冰冷看的额头冒汗,腿一软哆嗦着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叩见主子。”
等他跪的时间够了,宋西楼才凉凉开口叫他起来。
看着她的背影进了主院,刘管事才神出肥胖的手,只见手心一阵细汗。
几个奴才飞快的把宋西楼住的屋子打扫了一番,常年没人来住,她们便偷懒没有打扫,宋西楼进来的时候满屋子的灰尘。
那几个婆子胆战心惊,刚刚在院子里这个主子可是一点脸面都没给刘管事,生怕她看到这个屋子会生气。
但是直到她们打扫完,也没见这个主子给她们脸色看,她身边的大丫鬟还一人赏了一串铜钱,几个婆子立马喜滋滋的下去了。
“主子,我们真的要在这里住下去?”
冬芽嘟着嘴满脸的不高兴,拿出带来的被子给宋西楼铺床:
“那个刘管事,眼睛太不干净了。”她以前在外面混的时候,什么人没见过,一眼就知道这个刘管事是个贪财好色的。
“表面上的敌人一点都不可怕。”
宋西楼手里拿着枕头开始换着,“何况还是一个你知道他弱点的人,”
“这样的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比一脸看过去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的人安全的多。”
冬芽似懂非懂的点着头,宋西楼一笑:“很晚了,我这差不多了,今个忙了一天你先回去睡吧。”
“主子。”
冬芽还想说话,宋西楼又道:“拿几两银子去厨房,叫厨房做几个小菜给那些侍卫们,再买两壶酒暖暖身子。”
冬芽这才点着头,连忙跑了出去。
晚上,宋西楼睡在简陋的床榻上,刘管事看样子不是个能强势起来的人,这个庄子比她想象中还要好掌控。
“这样也好,”叹口气,宋西楼摸着镯子闭上眼睛。
***
庄子里的奴才没有经历过那么多斗争,性子还算淳朴。
刘管事大概是那天丢了面子,很少出现在宋西楼面前,冬芽天真讨人喜欢,没几天就与庄子上的人打成一片。
那几个侍卫走了一半,留下四人来这看院子,其余的人去了京城复命。
这会是秋天,出了院子顺着泥土小路往前走,一眼望过去,大片大片的麦田还有那些弯腰在地里劳动的佃农。
“想吃主子种的青菜了。”
冬芽蹦蹦跳跳,嘴里还咬着一根狗尾巴草,双眼狡黠:“主子,庄子里的生活太美好了。”她想留在这里一辈子都不回去。
“是啊。”
宋西楼笑着看着前面辛勤劳动的人们,在许多人的眼里他们大概什么都没有,但还是为生活而努力着。
要是心中没有那股恨,没有背负那么多,宋西楼在这肯定与这些人一样满足,但是……
日后那个人穿着龙袍坐在了九五至尊的龙椅上,身边站着的钮祜禄莲心,还有一直似她如敌人的李氏。
这些人一旦有了权力之后,还会放过自己吗?
宋西楼讽刺的一笑,上辈子她不过是怀了胤禛的孩子,就被钮祜禄莲心活活烧死,挫骨扬灰,什么都没留下。
她重新活一次,难道还要让那些人与上辈子一样,踩着她的骨血上去吗?
“我不能认输。”
宋西楼掐着手心,她这回什么都没有,在输的话,丢掉的就是命了。
她必须要弄清楚,也是胤禛心里最在意的那些,她宋西楼与九阿哥到底有什么关系?
她派人打听过赵文轩,怕是九阿哥知道她或者胤禛要找他,早就把人藏了起来,现在便只有另外一个办法。
“冬芽。”宋西楼转过头,语气沉闷望着前方:“明天,我们去天灵寺上香。”
天灵寺,钟声鼎沸,日日供奉着香火,每天来来往往的香客数不胜数。
其中不乏那些大户人家的影子,都是来见传闻中的灵慧大师,据说他亲自算命一卦难求。
无欲无求,金银财宝都看不上眼,据说他算的都是有缘人。
宋西楼哪里去找有缘的人?点香跪拜之后,便去功德箱那捐香油钱。
她一张一张往里面塞了五百两银子,面对那个张开嘴惊讶的小和尚:“师傅,信女求见灵慧大师一面。”
“你……你在这等着。”
小和尚迷迷糊糊的点着头,飞快的跑了。
然而宋西楼等的茶都凉了,灵慧大师也没来见她一面,宋西楼对这个答案没甚好失望的,她不过是病急乱投医罢了。
“走吧。”
她放下手里的杯子,魂魄重来一次,带着上辈子的记忆,现在居然还浑浑噩噩起来。
“施主留步。”
脚才踏出寺庙,身后却传来一阵慈悲声。
宋西楼转头,只见一人身着红色□□,站在佛像底下,细碎的阳光在他的身后,光芒万丈。
第62章 三世
“吰——”
“吰吰吰——”
寺庙钟声敲响,巍峨高耸的寺庙展现出它真正的庄严肃静感。
阳光太过于刺眼,宋西楼被那佛像散发的光芒晕眩了好一会才睁开眼睛,对面的人一身红色□□,立在佛像底下,双手合十。
“小友,别来无恙。”
踏着钟声,宋西楼压下心里剧烈跳动的心跳,面对前方天灵寺大门的阶梯,抿了抿唇。
裙摆晃动几下露出那绣花的鞋子。
一声钟响一步脚印,十几声之后,宋西楼从新回到那座佛像的面前,听见自己晦涩的声音从干枯的嘴唇中试探的吐出来:“大师。”
“以前——我们可曾见过?”
两手不停的掐住袖口,才能抑制住不停的颤抖,对面那双看穿一切的眼神,让她从身体深处到灵魂都在打着摆。
她宋西楼一不信佛,二不信命。
要是佛祖能保佑她的话,在绝望时,在被人□□时,求了那么多次,可最后怎么还是死的那么惨?
可若是信命,命运注定要让她一辈子孤苦无依,在烈火中就那样的消失,她也不会执念不消重活一次。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个人出现之后奔溃成盘,宋西楼紧盯着他,走到身边上下抖动的唇才开口:“我们——见过吗?”
那人嘴角含着笑,一脸慈悲:“阿弥陀佛。”
“施主,贫僧灵慧。”
他合着手,朝宋西楼低下了头,身上的□□上佛光万丈。
宋西楼那敲的如同打鼓的胸腔,渐渐的被安抚下来。
禅房:
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盘残棋,屋子离大殿近,念着金刚金的声音与钟声交杂在一起。
宋西楼手心满是汗,目光紧紧盯着上面的白色棋子没说话。
“啪。”
灵慧上前,走到宋西楼身边,两根手指夹着一枚黑色的棋子随意的放了下去,坐到了她对面。
年轻,俊朗,气度非凡,宋西楼抬起头,对面的人像是天山雪莲可望不可远观。
她疑惑的眼神落在了他身上的□□上:“大师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灵慧嘴唇往上勾了勾,只道:“见过或者没有见过,施主心里不是早已有了答案了吗。”
他说完后,另外一只手又夹了枚白色的棋子放在了棋盘上。
宋西楼猛的站起,匆匆转身往门口走去,她的心从开始一直在不安的跳动着,有股念头——她要离开这个地方。
手刚碰到门框,身后又继续响起:“施主可是凤凰重生,涅槃重来。”
“为的是逆天改命之事。”
宋西楼抓着门框的手指,一根一根的从上面放开,转过头一脸不可置信:“你想说什么?”
这个人居然知道,宋西楼内心开始剧烈的翻滚着,全身都绷紧僵硬的站在原地。
灵慧却站起来,走到她的面前,无视她一步一步往后退的脚步,眼睛先是落在了她门框的手上,随后才真正注视她的眼睛:
“你亦是她,她亦是你,你们两个本就是一体。”
“要是你那颗心还在动摇,不知道选择的话,”他把手腕上的佛珠拿下,放在了宋西楼的手心:“再来找我要答案。”
之后转身打开门,外面的阳光涌进来:“记住,首先你要遵从内心。”
***
秋天的夜晚总是清冷,屋外的树叶被风吹的哗哗哗的往下掉。
整个庄子上屋子里面都熄了灯,看样子人都在睡梦之中,没多久后床上动了几下,之后便看见有人披着衣服走下床。
宋西楼划开火折子点上蜡烛,随后从怀里拿出那天灵慧给她的串佛珠。
珠子是用上好紫檀木做成,凑近了闻有股淡淡的檀香,摸在手心里滑润细腻,可以感受的到是被人常年把玩抚摸形成的。
珠子手指头大小,两侧圆滑细腻,但是中间却凹凸不平,凑到烛火下才看见每一颗珠子上都雕刻着一句佛经。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果。
欲知后世果,今生做者因。
“啪嗒。”宋西楼手中的佛珠没拿稳掉在了地上,她不知在哪里听过这段,这上面刻的是——三世因果。
“因果有真假,众生细辨清。
假金图真银,真经为民生。”
她闭上眼睛:“三世因果?我宋西楼这辈子哪里来的第三世。”
但是却有一个不确定的声音在反对着,赵文轩做的雕刻,碰到九阿哥之后不可晃动的熟悉感,骑马射箭那从心就出发的本能。
屋子静悄悄的,没一会后烛火晃动了几下,“我宋西楼居然还有第三世。”
嘲讽的哼了一声,淡淡的开口:“既然忘记了,那也做不得真。”
***
“爷。”
“爷?”
苏培盛站在书房门口,手扣成拳头,往门框上敲了好几声。
等了等,里面的人还是一样的没有一点动静。
他满脸着急,眼珠子翻了好几下,随后站在原地来回的打着转,“主子怎么一声不坑啊。”
他身后站着的是厨房的小太监,同样的也是一脸的焦急:“苏爷爷,要不您在进去看看?”他个子小,又机灵,看着模样还讨喜。
“这太阳都快要下山了,爷还没用午膳。”
到时候爷出了什么事,福晋还不得活剥了他们厨房的人,爷这段时间脾气不好,常常忘记吃饭还不让人催。
“苏爷爷?”想到这,他又上前两步,舔着脸凑上去:“苏爷爷您再去瞧瞧?”
苏培盛双手抱着胸,闻言眉毛一挑眼睛往他那一瞪:“你说的到好听,要不我让给你,你去瞅瞅?”
他说着就往后面移了好几步,把对着书房门的位置留给了小太监面前。
那小太监一看脸都白了恨不得现在就溜回去,狂摇着手:“不敢不敢,苏爷爷小的不敢。”
这全府上下也就苏培盛能在爷生气的时候,安全的出来。
“小的可不像苏爷爷,在贝勒爷的面前,您是这个。”他腰都快弯到地上,舔着笑朝苏培盛伸出大拇指。
在贝勒府里,除了那几个受宠的主子,苏培盛的地位在哪都能挺直腰杆,用鼻孔对人说话。
苏培盛被他捧的心情舒爽,他是常年被人吹嘘惯了的,这点在他眼里算不了什么。
只不过是看这个小太监人小嘴巴甜,故意逗他而已。
任凭他怎么劝之后都站在原地再也没有过去敲门,爷既然在里面不出声那就代表不想,作为奴才只要遵守命令就行了。
果然,没过久之后门从里面被人拉开,随后胤禛从里面大步走出来。
“什么事?这么吵?”语气带着不满,淡淡的扫着眼前站着的两人,黑沉的双眼里情绪让人琢磨不透,却叫人一眼看上去就害怕。
“爷,时候不早了,您还没有用膳。”一边伺候的苏培盛赶紧上前,恭敬的指着身后头埋到胸口的小太监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