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隋炀帝恋爱的正确姿势——柯染
时间:2018-03-24 15:06:29

  不过他现在很困,又习以为常,脑子里混混沌沌的,不打算跟他计较了。
  那笄上面沾染的紫气本就不多,现下离得远了,贺盾睡梦里不一会儿就开始觉得冷,脑袋昏沉身上很重,脖颈心脏被什么箍住一样呼吸困难。
  先只是觉得挤,慢慢越来越挤,接着就是窒息和疼痛,贺盾开始不住挣扎,那种濒临死亡的窒息感让她猛地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力道大得直接将搂着她的杨广掀在了一边,杨广将将睡过去毫无防备,被掀得后脑勺撞在了床头上,疼得他嘶了一声,又醒过来了。
  卧房里都是贺盾的喘息声,她浑身都是湿汗,身体却凉透了,贺盾打了个寒颤,吸气呼气努力地把自己从那种噩梦的余威里拉出来。
  杨广揉了揉后脑勺,眼睛也没睁,只坐起来拖了被褥裹住阿月,连人带被子搂来怀里,一边无意识拍着他的背,一边含混道,“恶灵退散,不怕不怕,哥哥在这儿哈,哥哥在……”
  这话他说了两年多,时不时就要来上这么一回,现在真是闭着眼睛做梦都能倒背如流了。
  被褥阻隔了夜风和凉意,裹在被子里,暖意一点点透进了心里去,贺盾缓着气放松下来,看陛下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脑袋不倒翁一样在脖子上晃来晃去,口里却还颠三倒四恶灵退散恶灵退散的,心里发暖,动了动从被子里伸出手来,在他后脑勺上轻轻摸了摸,见没什么大碍这才舒了口气,轻声道,“天快亮了,阿摩,你接着睡,我先回去了,一会儿还要进宫呢。”
  杨广费力地睁了睁眼睛,见桌上的刻漏显示还有一个多时辰,便没撒手,把人重新压回床榻上,闭着眼睛很快就沉沉睡着了。
  时间倒还充裕。
  再躺一躺也行。
  贺盾倒也没再扰他,只用脚趾头把床尾的玉簪勾上来,摸出来看了看,玉笄莹白如玉,紫气却像是吊着一口气,只剩下一丝一缕了。
  宇文赟大概已经病倒了,这时候约莫是在赶回来的路上。
  贺盾往被子里缩了缩,心说也好,天亮前的这一两个时辰,已经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了。
  风暴来得比想象中还要快,宫里起先还是一片安宁,老宫人忙前忙后地收拾东西用具,只还未到午时,随圣驾前往大兴宫的左右禁军和内侍急匆匆护送着宇文赟回来了,一进宫就搅合得宫里天翻地覆。
  太医一波一波往寝宫里送,多方救治,宇文赟的病情却急转直下,背发毒疮迅速恶化,短短两日的工夫,就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昏迷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眼看是凶多吉少要不行了,宇文赟大概是感觉到了自己大限将至,匆忙下诏传令赵、陈、越、代、滕五王入朝,准备嘱托后事。
  只宇文赟一上台就将五王赶回了封地,离长安多是千里之遥,一时间又哪里能赶得过来。
  宫里忙得人仰马翻,寝宫里都是难闻的药味,宇文赟撑不住,只得诏御正中大夫颜之仪与小御正刘昉入内,起草遗诏。
  来和与贺盾自是不能在场的,两人出了寝宫,远远在外候着待命。
  郑译进去一趟急匆匆出来了,又与刘昉等人凑在一处说了好一会儿话,再出来便着宫人去请杨坚入宫见驾。
  贺盾耐心地等着,她与来和也熟,两人便站着说了些星象天文上的事,又说等这一阵子过去,要请张子信一起出来聚一聚。
  宫人领着杨坚过来,杨坚见到他二人,面色一松,快步走过来,低声朝来和问,“来相士,我无灾障不?”
  来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一拱手,恭喜道,“公骨法气色相应,天命已有付属。”
  杨坚听了果然长长舒了口气,又朝贺盾问,“阿月呢,你看父亲如何?”
  英明神武的一代圣主附加了点迷信算命施法的小人设,实在违和,贺盾有些想笑,看隋文帝面上还有些狐疑不定,便也重重点点头,给他吃了颗定心丸,“公此行贵不可言。”
  杨坚果然大定,又谢过来和和贺盾,等那头宫人催促,便跟过去了,这次步伐都坚定松快很多。
  贺盾看着杨坚的背影,心说这一场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矫诏篡权’就要开始了。
  大隋的时代,马上就要到来了。
 
 
第22章 我在这等你就是
  宫人们请来和贺盾入内,给宇文赟先做个简单的法事安魂,宇文赟已经驾崩了,寝宫与偏殿本就是连通的,只有帘子相隔,贺盾进去还能听见隔壁刘昉、郑译、柳裘的说话声。
  敷粉的老宫人引着他们进去,老宫人脸上虽是没了笑意,但亦没有悲伤之情,对隔壁几人的密谋听不见一样,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贺盾看着就知道老宫人已经被隋国公府收买了。
  杨坚办事不拘泥一格,对李德林高熲这等有才有得之士倾心结交自不必提。
  刘昉,柳裘,郑译都是东宫旧臣,德行有差,郑译还是当年出主意谋杀杨广的元凶之一,还有引路的老宫人,能在宇文赟身边顺风顺水一路高升,名声是决计好不了的。
  杨坚也曾说这些人是反复之子,不足为信,但他似乎同样很清醒的看得到这些肖小人物构乱的力量,并且加以利用,无论位卑还是位尊,素日里待人,杨坚一概温和谦让,轻易不得罪人。
  爱财的给富贵,爱权的许诺荣华,机遇瞬间闪现,他便如猛虎扑食,该收买的,该走后门,走捷径的,毫不犹豫迟缓,是以才有现在‘郑译牵头,刘昉推后’的成果和局面。
  这大概就是读书人与为政者最明显的差别了。
  水至清则无鱼,太过纯正刚直,约莫是搞不好政治的。
  或者说能搞好,但搞不到杨坚这样的程度。
  除了御正中大夫颜之仪和两个内侍外,宇文赟的亲信几乎呈现了一边倒的趋势,郑译刘昉,柳裘都是宇文赟一手提拔倚重的亲信近臣,却如此明目张胆,说话也毫不避讳,宇文赟临终时面色狰狞铁青,撒手归西也死不瞑目,大概被活活气死也是有可能的。
  年仅二十二岁,和高纬一样,早早就当上了太上皇,将国家推向灭亡的边缘,丢下一堆烂摊子,归天了。
  贺盾候在旁边看来和做法事。
  隔壁郑译刘昉已经把心中所想如数和盘托出,杨坚不能确定宇文赟撒手归西是真是假,听郑译刘昉如此说,面色不变,毫不犹豫一口回绝了,他那位宝贝女婿心血来潮考验他的忠心不是一回两回,郑译一说,杨坚心里自是警铃大作,再三推拒,实不敢受。
  只这一回真的是幸运之神在朝他招手了。
  时间紧迫容不得一丁点耽误,刘昉没时间装模作样,一拍大腿哎呀了一声,急道,“天帝驾崩,新帝年幼,这辅政大臣,公若为,速速为之,若不为,昉自为之!”
  你不干,我刘昉可就自己干了!
  贺盾在隔壁听了,心说这句话威力不同凡响,杨坚多年韬光养晦,等的就是这一天,如今上天赐了个良机,他岂会放过。
  杨坚一时间就没了声响,接着是柳裘,递了个台阶劝得苦口婆心,“时不可待,机不可失,今日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咱们还是早定大计为宜,老天给了这个好机会,隋公你自己不要,反倒是要惹来祸害的,再拖下去,只怕不用等到五王入城,咱们就得命丧于此了!”
  柳裘是直击要害,话说到这个份上,杨坚也不再推辞,拖称受诏,坐镇内里。
  宇文赟驾崩的消息被封锁起来,秘不发丧,郑译立马矫诏令杨坚入宫辅政,都督内外诸军事。
  杨坚从隔壁过来,立在下首看了宇文赟的模样,他虽是逢了大喜事,但这时候反倒冷静之极,目光在寝宫里转了一圈,从来和身上划过,只朝贺盾低声问,“阿月,知道御正中大夫去哪里了么。”
  御正中大夫指的是颜之仪,遗诏上必须得他签署了名字,才能生效。
  贺盾还没回话,郑译急匆匆赶紧起来,神色凝重目有焦急,语速飞快,“颜之仪迂腐,不肯在诏书上署名,我等代为署名,他还不死心,暗中使唤宫人飞传大将军宇文仲入内辅政,咱们一时防备不及,这会儿宇文老贼已经进宫了!”
  郑译还算镇定,刘昉柳裘可是慌成了一团,矫诏之事一旦失败,那杀人不过点头地,他们可就都完了!
  来和身若无物,只管做自己的法事,对寝宫里的事,是一句多话也没有的。
  众人都看向杨坚,杨坚一抬手,沉声吩咐道,“颜之仪志不可屈,但也不可能让宇文仲带兵入宫,郑译刘昉,柳裘杨雄你们身有武艺,待宇文仲来御座前,就合力把人制住,暂且先扣押在宫内,至于颜之仪……”
  杨坚眼里杀意尽显,“郑译你再相劝两句,能劝得动自然是好,若是冥顽不灵,不肯将符玺交出来,自然是留不得他性命,立刻斩杀。”
  杨坚临危不乱,沉着淡定,着实给余下的弄臣们吃了一口定心丸,郑译几人各自点点头,身上藏好利器,该埋伏的埋伏好,该做事的做事去了。
  贺盾知道颜之仪不但没交出符玺,还臭骂了杨坚一顿。
  也知道杨坚最终没有杀掉颜之仪,并且因为欣赏他的气节,一登基便将人召回了京师为官,夸赞他碰见危难不惧献出自己的性命,意志坚定,在危险的大节骨眼上也毫不动摇,夸他忠孝之义,是古人都难做到的。
  杨坚求贤若渴,对颜之仪推崇备至。
  但颜之仪始终觉得杨坚来路不正,心有郁结,多半是闲赋在家,多少赏赐也不放在眼里,郁郁寡欢,不久就死在家里了,白白浪费了一身的才华。
  颜之仪德才兼备不说,做官也很有一套,好官清官,很得百姓喜爱,是个纯正的节臣。
  只是他为人太过诚实正直,再加上杨坚对他威逼利诱喊打喊杀过一回,他心里并不认同杨坚的品性来历,便久久不能释怀,自己将自己困住了。
  贺盾想了想,还是站出来朝杨坚道,“颜大人在士林百姓间素有名声威望,杀之不妥,颜大人忠于皇室,随公不若立刻请奏帝太后,天元帝太后,以及天元大太后……”
  “新帝年幼,太皇太后、帝太后,太后下懿旨诏令,着请隋国公入朝辅政,则名正言顺。”
  历史上虽没明确记载,但从杨坚后来的只言片语中,大概也能看得出杨皇后对父亲篡权辅政至少是默许的,现在贺盾提了个建议,把这件事从明面上坐实了,若成,省力许多,不成,也不耽误什么事,郑译刘昉能在宇文赟身边如鱼得水,平日就往后宫内院使过不少劲,这件事在贺盾看来很有成算。
  杨坚郑译等人听罢倒是大喜,郑译一拍脑袋道,“此事甚妙,我和刘昉速去速回!”
  杨坚看着贺盾赞赏地点点头,“阿月你长大了,你大哥还有阿摩,要是有你一半机灵,我就高兴了。”
  这真是缪赞了,贺盾连连摆手,候在一边再不说话了。
  郑译刘昉是有名的弄臣,舌灿如花,一条舌头能将死的说成活的,脑子又转得开,帝太后等人久居后宫,哪里会是他们的对手。
  果然,颜之仪并宇文仲才大步奔进来,太皇太后,太后懿旨就已经传到了!
  新帝年幼,太后辅政监国以往也不是没有的事,现在两宫太后将辅政之事委托给国丈,似乎也没什么不对劲的。
  宇文仲失了先机,铁青着脸色说他们乱臣贼子谋朝篡位,当下便被制住了,倒是颜之仪,有两宫太皇太后,正宫皇后的懿旨在,他纵是心有怀疑,这时候也只能跪接懿旨,神色灰败地交出了玺符,对着宇文赟的龙体,心有不甘,又无法,不住地长吁短叹。
  至此整个皇宫,已尽在杨坚的掌握之中了。
  杨坚一夜未回府,连夜传诏了李德林高熲等人进宫商议国事,次日一大早,由新帝宇文阐入居天台,大会百官。
  杨坚听了李德林的建议,诏令以汉王赞为右大丞相,杨坚为假黄钺、左大丞相,又令担任宿卫的老部下卢贲领兵在外听令伺候,士兵刀戟在手,严阵以待,让人看了不寒而栗,就这样,那些不怎么顺服的公卿百官们,便在禁军的‘护送'下,前往东宫对杨坚俯首效忠了。
  贺盾回家的时候已经临近下午了,推门进了房间就发现屋子里有人,是杨广。
  案几上放着些小盒子,昨晚她找脂膏搬出来,又忙着去国公府,就没来得及收拾回去,杨广大刀金马地坐在胡凳上,一手杵着额,一手懒懒散散地在盒子里挑挑拣拣,唇角不自觉勾着笑,心情很不错的模样。
  门咯吱一声开了,正午的阳光洒了一地,屋子里明亮了很多,杨广抬头,是阿月来了。
  杨广指头勾着些箍冠玉佩往上拎了拎,又捞了一件外袍抖了抖,戏谑道,“阿月,这些都是什么?”
  贺盾一看他手里的东西,任她性子再岿然不动,脸皮再是城墙厚,也忍不住立时涨红了脸,“阿摩,你莫要乱翻东西。”
  杨广笑得露出一口好看的牙,“阿月,我没有翻,进来看见东西放在这,就拿起来看了看……阿月,这都是什么,嗯?看着很眼熟么?”
  贺盾忙跑过去把东西拿下来,飞快地将衣衫叠起来装好,只装好又给陛下翻出来了,杨广一样一样点着,眼里星星点点都是笑意,“唔,前年用的小冠,紧了用不成扔掉的,大前年戴的玉佩,裂了让铭心丢了的……佛串子还有两串,两个菩提珠今年换下来没多久,笛子用了好几年,不准了搁置了……”
  杨广一样样拿出来如数家珍,越说眼里的笑意越浓,最后将那破了洞的袍子压在了掌下,不让阿月扯走了,这袍子是母亲给他做的,只此一件,因此穿得就比较多,许多年也没舍得扔,后来实在是小了不合穿,这才收了起来。
  杨广压住盒子,顺手就将伸手来抢的人逮来怀里抱住,见他面红耳赤得头顶冒烟,眼里都是戏谑的笑意,“好呀,我就说这衣衫去哪了怎么找不到,原来是被你这小贼给叼屋里藏起来了!”
  这是哪里的话!
  贺盾忙解释道,“阿摩我没有偷,下人清理柜子想拿去扔掉,我……我在垃圾堆里捡来的……其他那些小东西也是,都是被扔掉,我再捡来的,我没有偷。”
  这是鬼鬼祟祟跟在人家后头,等人家扔了就立马捡回来了么?
  杨广听得笑出了声,胸膛震动,捏了捏二月又肉又红的脸问,“那你跟哥哥说说,你捡这些东西做什么,嗯?说罢,哥哥我不会笑话你的……”
  陛下说了不会笑话,但表情压根就不是这么回事。
  贺盾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了,她总不能说这些皇帝用过的旧物,等当了皇帝后随便放在身边一小会儿,就会很轻易地沾染上紫气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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