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五姑娘也是一番起誓诅咒的,只说自己被人蒙骗了,老夫人看在三老爷面子上,也不好再说,到底将她留下。
因又来了两个外孙女儿,自是跟着外祖母住,好在东西厢房还空着,便叫两位表姑娘住到了东厢,同姐妹们一同上学玩耍,倒也融洽。
二姑太太带来的是嫡**,名芳卿,与五姑娘同龄,但不同于五姑娘娇娇弱弱的,长得很是圆润可爱,细一看,和大姑太太也就是宫里的禧妃娘娘有几分相像。自然是美人一般的长相,性情也很是温婉大方。
三姑太太带来一子一女,儿子赵易安已经十五岁了,是名秀才,长得很是清秀不说,性子也不像个衙内,用后世的话就是有些娘炮,让三姑太太很是发愁。这才不顾家中婆母的反对,硬是将儿子送到娘家。几个侄子都是好的,只盼着儿子,也学学表兄表弟的风采。
而表小姐赵易姝则是硬要跟来的,虽说不是亲生的外祖母,但宋老夫人是很疼她们的。虽然离着不近,每年只见一面,赵易姝也极喜欢外祖母和几个表姐的。
赵易姝今年也不过刚八岁,比六姑娘还小一些,在家也是娇惯着。三姑太太原没想带她上京,只她一番哭闹,让三姑太太很是皱眉,虽不舍女儿离开身边,但女儿的规矩确实比不得宋家几个姑娘,干脆也带上了她。
这位赵表姑娘性子是有些骄纵,却也不是蛮不讲理的,倒是很单纯,长得又好,嘴又甜,很得老夫人喜欢。
亲戚们虽都走了,但宋家多了两个表姑娘,一位世子夫人,到也十分热闹。
第四卷 树欲静而风不止
第一章 杨柳出府
进了十一月,京城的气温就是骤降,好在府里早就张罗着制好了冬衣。
不过天一冷,禧妃娘娘又赏了好些衣裳首饰,说是给侄女儿外甥女儿和侄媳妇添件衣裳。
这一日,老夫人便给姑娘们放了半日假,将世子夫人也叫了来,叫她们挑自己喜欢的,除了娘娘赏的,还有老夫人叫苏苏从库里挑出来的,花厅的桌子上摆着几十匹布料。
世子夫人带着丫鬟进了门,便见满屋子鲜花似的姑娘,给老夫人请了安,便笑道:“我只当自己来到传说中的瑶池呢,满屋子的仙女,差点晃花了眼。”
四姑娘拉着世子夫人坐下,道:“人常说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说我们是仙女,大嫂子是夸自己呢。”
老夫人见她们姑嫂和睦,自是高兴,对三姑娘道:“快闻闻,这俩是不是喝了蜜水来的,嘴怎么这么甜!”
三姑娘还真的凑到两人跟前夸张的闻了闻,奇道:“祖母怎么知道?倒真有一股子桂花蜜的味道!”逗得屋里主子丫鬟笑个不停。
世子夫人边笑边道:“以后可是不敢偷嘴,叫三丫头这鼻子一闻就露馅儿了,早上喝了杯祖母给的木樨香露。”
因是给姑娘们和世子夫人这个新媳妇裁衣裳,布匹自然是各种鲜亮颜色。
因来者是客,便让孙表姑娘和赵表姑娘先挑,一番谦让后,孙表姑娘挑了一匹桃粉色的蜀锦、一批宝蓝的妆花缎;赵表姑娘挑了一匹藕荷色的云锦、一匹亮粉色闪缎。
之后又以长幼有序,让世子夫人先挑。她挑了一匹大红的缂丝,一匹樱桃红羽缎。
接下来是家里的六位姑娘,七姑娘最小,便由她先挑。
虽说七姑娘被教养嬷嬷调教了两个月,但到底被大夫人养了五年,大夫人又最是吝啬,虽为了名声,不像苛刻四姑娘一样苛待她,但也好不了太多,以至于养成了眼皮子浅的性子,见这个也好,那个也好,简直是挑花了眼。
还是世子夫人笑道:“七妹妹年龄小,穿红最好看,我看那匹大红鲤鱼戏莲的织金缎和这匹猩红蜀锦就不错,我那还有几张皮子,一会儿叫人给七妹妹送去,用这蜀锦做个斗篷肯定好看!”
七姑娘一听还能白得几张皮子,赶紧点头道:“大嫂挑的好,那我便要这两匹吧!小七先谢谢大嫂。”大少夫人一笑,没说什么。
然后六姑娘等其他五位姑娘也挑了自己喜欢的,五姑娘照旧挑了其中最素净的月白、浅紫两色,老夫人只当看不见。
见都挑好了,还剩下几匹,老夫人道:“也别收起来了,那匹大红的羽缎单给杨柳,下剩的,一会儿苏苏你裁成够做一件儿袄或一条裙儿的尺头,赏给府上的一等大丫鬟们,只当是宫里娘娘赏的。”
宁翠最是促狭,见杨柳脸有些红,拉着老妇人衣袖不依道:“老妇人只偏疼杨柳,不疼我们了。”老夫人笑道:“赶明儿你也订了婆家,也单给你。”羞的杨柳不行,要撕宁翠的嘴。
世子夫人和姑娘们这才知道,过几天杨柳就要回家备嫁了。
老夫人给杨柳的嫁妆,自然不只是一匹缎子,宁翠这个说破,也是为杨柳讨主子们的赏,倒不是贪图东西,而是主子给的一份体面。
世子夫人笑道:“祖母身边的自都是好的,我这儿还没和杨柳亲近够呢,她便要出门子了!回头我也给添份妆。”杨柳红的脸谢过世子夫人。
几个姑娘自也是吩咐了身边的丫鬟,回去准备几件东西给杨柳添妆。
六姑娘道:“怪不得我娘这次来,单备了一个挺大的箱子给杨柳姐姐,还说碧思姐姐添的东西也在里面,原来是杨柳姐姐要成亲了。”然后叹气道:“又一颗珍珠要成了鱼眼珠了。”叫旁人听了又好笑又无语。
大少夫人这些日子也见识了几分这位小姑子的怪异之处,只叹道这若是男儿,定是个风流多情的种,只偏偏是个女孩子,叫人又笑又气。
老夫人对这个孙女也有种投错胎的感觉,笑骂道:“我看你是又想抄书了!什么珍珠鱼眼珠的,再胡说看我不罚你。”
六姑娘嘻嘻一笑,“珍珠好看,鱼眼珠好吃,都好都好!”
待一起吃了午饭,众人才散去。随安堂正房便只剩下四个大丫鬟和秦嬷嬷陪着老夫人。
移到东暖阁,老夫人这才道:“后个儿杨柳就家去了,虽说不过是在后街,但订了亲事,又要在家绣嫁妆,到底不好再出门了。明天我出银子,在你们抱夏备两桌酒席,叫一些你们交好的,也算辞别。”
杨柳听了这话就有些红了眼圈儿,老夫人见了叹道:“你们自小就在我跟前儿,碧思在扬州没跟来,但听你们三夫人说,也过得挺好,我也放心了!杨柳嫁到通州,离京城不过二十里,想我们了就回来看看,有什么委屈,千万不可憋着。你嫁的那家虽是独子,但家里叔伯兄弟都不少,还有婆婆太婆婆在,万事长心。”
杨柳点头,哽咽道:“老夫人放心,我一定不会给您丢脸的。”
老夫人拍了她一下,“快别哭了,我最不喜这些怪伤感的。”
苏苏也忙道:“姐姐放心,你家来,我定不会不让你进门的,只别嫁去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姐姐忘了随安堂的门朝哪边儿开就是了。”
杨柳破涕而笑,“臭丫头,有我笑话你的时候。”
哭哭笑笑的便到了杨柳出府的日子,各房的主子们都送了东西添妆,便是大夫人、二夫人也因为面子赏了一百两两银子、两根金簪。两位表姑娘赏的东西也不少,再加上相熟的丫鬟婆子们给的,老夫人备下的和杨柳自己的箱笼,倒也有二三十个红木大箱子。
老夫人明面上给的和赏给碧思的是一个样,私底下的银票却是三千两,另外宁翠的爹娘也在给她相看人家,老夫人干脆也先给了她三千两,反正要不了多长时间,她也要出府了。
苏苏、宁翠和云朵给杨柳添妆,云朵自是比不上苏苏宁翠的身家,但有秦嬷嬷支援,也很是体面。
因杨柳的家就在后街,休假时苏苏几个可以随时去她家,到比不得碧思家去时伤感。
等杨柳回了家,随安堂里便提了二等丫鬟明香做了一等,又补了二等三等的缺。除了老夫人时不时叫几声杨柳,然后才想起杨柳已经家去外,倒没什么差别。
第二章 苏苏脱籍
至于苏苏,老夫人等杨柳家去后,就将苏苏的卖身契悄悄的给了她,随带的还有一张地契,是二百亩良田和一座小庄子,都在苏苏名下。
田地和庄子都在通州,这些都是乔大管家给杨柳置办嫁妆田时老夫人让他顺手给苏苏办的。待杨柳嫁过去也可以顺便替苏苏管着,苏苏只需要每年收租子就行了!
刚见到卖身契和户籍时,苏苏吓了一跳,泪眼汪汪的道:“老夫人,您不要奴婢了!”
老夫人又好笑又欣慰:“哪里是不要你了,不过是先脱了籍,给你也好置办些田地庄子,我可舍不得你现在就离了去,以后给你说门好亲事,我才放心。”
苏苏趴在老夫人腿上,半天说不出话来,只将这份感动放在心里。
老夫人摸着苏苏的头,“好孩子,我只当你是孙女儿疼着,如今脱了籍,该如何还如何便是。我冷眼瞧着,在扬州时,还穿过几件好衣裳,只自打你们世子夫人进了门,越发不爱打扮了不说,也不和姑娘们玩儿了。我知道你是怕人说咱们家没规矩,没事儿,咱们家不怕这些,你和姑娘们处的好是你们的缘分,谨慎些虽好,太拘谨却过了,谁家老太太身边得脸的大丫鬟,小辈们不给一些体面,又不独咱们一家。”
苏苏点头,“老夫人,奴婢都明白的!”
老夫人语重心长的道:“以后也是要当家作主的,你什么都好,就是这不争不抢的性子清冷了些,你脱籍的事是你们世子办的,世子夫人必是知道的,以后多和她亲近亲近。”
苏苏最怕就是有人说闲话,传到世子夫人耳中,叫老夫人、世子为难。
想必老夫人也听到了那些闲言碎语,这才给苏苏脱了籍,对苏苏好是一方面,也是告诉府中上下,苏苏肯定不会给世子做通房姨娘,另外还安了世子夫人的心。至此,苏苏心中才释然。
大少夫人进门就管家,好些事都交给她张罗,又带着二姑娘、三姑娘,老夫人又变得清闲下来。
从十一月开始,陆上海上商队陆续回来,好在各处的年礼地租子还没有上来,正是苏苏说忙也有些空闲的时候,便想着和老夫人请一天假。
平日里丫鬟们轮流休假时,到苏苏总没休息过,老夫人心疼她,好东西也总是多给一份,这回听到苏苏要休假出府,问道:“可是去杨柳家里?转眼那丫头也出去半个月了,你去看看也好,多呆两天也行!”
苏苏听老夫人这话,忙解释道:“一天就够了,不过到不独去看杨柳姐姐,还想去看看赵妈妈。如若不是赵妈妈心善,将苏苏带到府里,奴婢哪里有现在这个福气伺候老夫人。奴婢想着既来了京城便去认认门,也不枉与赵妈妈相识一场!”
老夫人听了点头,“你最是个知恩图报的,那赵牙婆也真心不错,去看看也好。一会儿从库里捡出四匹缎子、四个荷包、四样点心、四个戒指带去给她。”然后又道:“你自己出府我可不放心,从院子里挑两个粗使仆妇和两个小丫鬟跟着,叫外院备下车马。”
第二天一早,收拾妥当,苏苏和老夫人告别,就带着两个婆子两个小丫鬟来到后院角门,早有一辆红漆雕花的马车和一个穿着一身青衣罩一件羊羔皮棉袄的车夫候着。
苏苏不常出门,门户车马上的下人大部分都不认识,只从荷包里取出一个三钱重的小银锞子叫粗使婆子给了那车夫,“麻烦大叔了,留着吃茶吧!”
那车夫是个忠厚老实的,听了大管家的特意吩咐,拿了银子谢了苏苏,也没多话,恭敬的请苏苏上车!
苏苏扶着小丫鬟的手,蹬着脚蹬上了车。车里倒是宽敞得紧,这样的马车,是为府里的管事或大丫鬟预备的,苏苏倒是第一回 乘坐。
等婆子小丫鬟们也上了车,又放好了带去赵家的礼品,马车这才稳稳地动起来,向京城四环安业坊行去!
苏苏历来好性,对下面的丫鬟婆子从来都是轻声细语不打不骂的,但也没人敢在苏苏跟前放肆,用梧桐的话就是“在姐姐跟前儿,就没一个不自惭形愧的,哪里还敢放肆!”这话听着夸张却是实情。
自打来了葵水,苏苏是一天一个样,十四岁的姑娘,脸虽没完全展开,但也不得不赞一声天仙下凡,尤其是那双眼睛。
自世子婚礼时苏苏又出了一回风头后,老夫人出门就不怎么让苏苏跟着了,一个多才多艺,长得好,得主子宠,又得了宫里娘娘赏的小丫鬟,前面这些名头图的不过是让贵人赏识,不叫别人小瞧了去,以后也好为苏苏说亲!但再过,对苏苏而言,便是祸不是福了!
所以苏苏便窝在随安堂这一亩三分地,力求低调再低调,又不能让贵人忘了她,所以每月从自己手中出去的一两种香品,不是进了宫,便是进了与老夫人相识的贵妇圈子。
老夫人为她费的心一点儿都不比对自己亲孙女少。
苏苏从回忆中清醒,便见两个小丫鬟和两个婆子正襟危坐,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笑道:“这是怎么了?我想事儿出了神,忘了你们,妈妈和妹妹们多担待。”
其中一个粗使婆子夫家姓刘,是随老夫人从扬州来的老人,和苏苏熟悉,忙道:“姑娘想的那都是大事,我们这是怕扰了姑娘!”
苏苏将桌上的点心分给她们,摸了摸茶壶,水还是温着,又一人倒了一杯温茶水,才道:“刘妈妈就会打趣我,哪里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想着安业坊是个什么地儿,我这突然拜访,也不知道妈妈在没在家!”
刘婆子安慰道:“姑娘是客,便是赵妈妈没在家,姑娘留下拜帖,改天再来便是了!至于安业坊。姑娘不如问问齐妹子,外面赶车的那是她当家的,这两口子是咱们府上到了京后才买进府的,对京城总比咱们熟悉。”
苏苏看着刘婆子旁边的齐婆子,知道她不是宋家的家生子,但没想到她当家的便是外面那个车夫。
能让乔大管家派来给自己赶车的,肯定是在他跟前儿得用的,媳妇又在老夫人院子里,即便是个粗使婆子,那也代表一份体面,当真不能小看小人物的智慧。
苏苏心里千回百转,面上不过笑了笑,“有劳齐婶子了!”
齐婆子忙道:“说什么有劳,老夫人疼爱姑娘,派我们两口子跟来,是我们的荣幸。姑娘不嫌我啰嗦,我就给姑娘说说……”
第三章 拜访赵家
从齐婆子口中,苏苏得知京城四环不同二环、三环,大多是世代居于此的平民,也有一些品阶低家里不富裕的官员置的宅子,总体上讲是南贫北富,西贵东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