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点头道:“这么大点的孩子也不容易,不能欺了人家。”庄头忙道:“不敢不敢。”老夫人也没太理会,只叫庄头又叫了几个粗使婆子,一群人来到了山下。
看着漫山遍野的花,呼吸着不带污染的空气,连老夫人都轻呼了一口气,高兴的给身边的丫鬟们指着一路上看到的野菜,哪种野菜能吃,哪种野菜能治病,老夫人竟是一清二楚。
走了不远,就有一条小溪,水浅浅的,很是清澈,都能看见水底游荡的小鱼小虾。小溪对面,不远处就是树林,老夫人笑道:“干脆今个儿午饭就吃吧,叫人送些肉菜过来,咱们烤着吃。”一群丫鬟仆妇拍手叫好。
等一切准备妥当,地上铺了干净的席子、毛毡,又有仆妇在旁边烤肉炒菜,丫鬟们围着老夫人坐下,真真是美的像画一样。
烤肉的香味渐渐飘散开来,就在这时,树林那边哗哗作响,不等众人细看,一头野猪像一阵风似的从树林里钻了出来,直直的向众人奔来,吓傻了众女眷。
苏苏愣了一下,马上回过神来,也顾不得什么,大喊:“珍珠姐姐,快护着老夫人跑,往庄子里跑。”这一声大喊惊醒了众人,粗使仆妇惊慌四散,珍珠并几个丫鬟护着老夫人往庄子里跑,也顾不上什么仪态,边跑边大叫。
苏苏来不及细想,直接从烤肉的火架上抽出一根燃的正旺的木棍追在众人身后,而那约摸有两百多斤的野猪从小溪中穿过,直奔烤肉架,似乎被肉烫了一下,加上众女大声呼喊,惊了它,嚎叫一声直奔人群。
苏苏十分庆幸大楚的男人是不裹小脚的,她们又离庄子不远,此时已经有人听到喊声跑过来,但野猪的速度也不是这群养尊处优的女人能比的过的。苏苏也害怕,但理智告诉她绝对不能让野猪伤了老夫人。老夫人如果出事,在场所有的人包括她绝对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即使老夫人仁慈,但护主不力的奴才谁敢再放在身边。
苏苏转生,看着越来越接近的野猪举起了棍子,而此时听到声音回头的杨柳看到这一幕惊呼了一声:“苏苏!”让老夫人和珍珠等人情不自禁回了头,这一见心魂惧裂,野猪不过距她们十米远,而身后的小人已经举起比她胳膊还粗的木棍,以一种一夫当关的孤勇气势护在她们身前。
眼见野猪就到跟前,说时迟那时快,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直射野猪的脑袋,一个身影也飞奔至前,一把拽住野猪的后腿,“砰”的一声,就将两百多斤的野猪拽出三四米远,而苏苏摸着被猪血溅了一脸的小脸,对着跟前冷着一张脸的少年傻笑:“小哥儿,你真厉害。”说完就晕了过去。
而卖完萌就晕倒的苏苏自然没看见小少年眼中的惊讶和笑意,还不知道人家还接住了她晕倒的小身板,更没看打瘫倒在地上的丫鬟和强撑着站立的老夫人。而小少年身后跟过来的村民则是连连夸奖:“笙小子的力气又大了,好在你来的及时。”
妇人们将老夫人和丫鬟婆子们搀进庄子,自然没忘记苏苏,老夫人更是让众人将苏苏安置在自己正房的碧纱橱里,请了村里的老大夫给苏苏看看,又让人将射杀了野猪的小英雄请进庄子里。而村里的男人们早就将野猪抬举庄子,老夫人发话,就用这头野猪置办席面,叫全村的人到庄子里来吃饭。
苏苏并没有受伤,之所以晕倒纯粹是吓得外加脱力,所以晚饭前就醒了过来,头脸被收拾干净了,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干净的。
碧思正在榻边上坐着发呆,听见响动见苏苏醒来,扑过来抱住苏苏喜极而泣:“你终于醒了。”一向矜持的碧思能这样可见真真是吓坏了,回想当时的情景,苏苏也是一阵后怕。拍着碧思的背,“没事了,没事了!”碧思“扑哧”一声乐了:“你这个臭丫头,倒让你安慰起我来了。”苏苏傻笑:“那野猪呢?可得禀告老夫人,我非要狠狠的吃它两碗肉出气。”
这时正进碧纱橱要探望苏苏的老夫人和珍珠等丫鬟都忍不住笑了,这一笑倒冲淡了内心的恐惧。
苏苏见老夫人进来忙要起身见礼,让老夫人拦住,坐在苏苏身边:“好孩子,别说两碗肉,只要你好好的,吃一头猪老夫人也是肯的。”之后抚了抚苏苏的发顶,“苏苏,当时你怎么就那么大胆子?要是你有个好歹,叫我如何心安?”
苏苏小心翼翼的贴在老夫人身边,巴掌大的小脸仰着,眼睛清亮,“当时奴婢也害怕,但奴婢知道自己不如姐姐们脚步快,护不住老夫人,不如就干脆挡一挡野猪,奴婢手里有棍子呢。”这话说的让老夫人和珍珠几个丫鬟差点掉下泪来,老夫人也不知说什么好了,只念叨着:“傻孩子!”
苏苏笑道:“俗话说得好,傻人有傻福!老夫人,救了苏苏的小哥哥呢?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至少苏苏要当面说声谢谢。”
老夫人笑道:“那不仅仅是你的救命恩人,还是我的。不过那小少年倒很是有风骨,东西银子都不要。听说那孩子是个孤儿,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苏苏一听就知道老夫人一方面是真心实意要报答这救命之恩的,另一方面也是怕传出忘恩负义的名声。苏苏想了想,道:“那小哥哥既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对村中邻里肯定感情深厚,他既然不肯接受金银之物,不如惠及邻里,想必因为这份情谊,村里对他应该也会多加照顾的。”
老夫人一听拍手叫好,珍珠也笑道:“怪不得老夫人一眼就看中了苏苏,这小脑袋瓜子是怎么长的?”
老夫人想了想道:“给庄头传话,免去洪山村今年的地租子。珍珠点头出去传话。”苏苏想着自己虽然身无长物,但救命之恩也不能一句话就揭过,“奴婢没什么大本事,以后每年便给小哥哥做八套衣服,全当是我的一份心意。”
老夫人称赞:“这主意不错,那孩子孤身一人,虽有邻里帮衬,但家家都不富裕,这些事定是想的不周全的。”
第十七章 回府
晚上家家户户在庄子上吃了一顿比年夜饭还要丰盛的晚饭,庄头又宣布了老夫人免去今年地租子的好消息,众人沉浸在喜悦中。
里正虽可惜洪笙没有为自己要个好前程但也知道这孩子是个主意正的,宋家老夫人又是个仁善的,定不会亏待他。私底下老夫人也问苏苏要什么奖励?苏苏还真仔细想了想道:“奴婢是老夫人的丫鬟,就算豁出去性命也是应该的,苏苏就想像姐姐们一样陪着老夫人,到了年纪出去买几亩地,以后也可以常回来看看老夫人。”
老夫人笑道:“好,那你就陪着我,到时候老夫人一定擦亮双眼给你说一门好亲事。”苏苏也不害羞,只是看着老夫人笑。
老夫人到底见过大世面,并没有因噎废食,休息了一两日又该玩的玩,只不过这回提前叫人将周边清理了一下,有设置上陷阱围网。
苏苏也抓紧时间,让每日从城里往庄子里送点心瓜果的采买捎来一匹青色的细葛布,宁翠、碧思、杨柳都帮忙赶制出了两身衣裳,叫庄头给救命恩人送去,听说那少年还认识一些字,苏苏还写了一封信表达了表达了由衷的感谢。
在庄子上住了快一个月,到了四月中旬,大老爷亲自来接老夫人,月姨娘和琉璃有孕,府上闹得乌烟瘴气,大老爷请老夫人回去坐镇,众人这才乐不思蜀的开始收拾行李。
苏苏在临别前又叫人给那个叫洪笙的救命小恩人送去了一双鞋,这才坐上马车回城,而马车渐行渐远,一个身影才悄悄出现,摸着怀中的鞋子神情复杂。
宋府一行人回到阔别近一个月的随安堂,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洗去这一路上的风尘。
玩野的丫鬟们也在第一时间收了心,在乡下大喊大叫的样子似乎是做梦一样,只在和周边小伙伴的诉说中才体现出当时的惊心动魄,让留守的琥珀姐姐和秦麽麽后怕连连,非要请府医在给老夫人仔细瞧瞧,让老夫人苦笑不得。
随安堂表面上没有什么变化,但内里就有点不一样了。有人不见了,有的人得了厚赏,苏苏虽然依旧是小丫鬟,但月钱和份例悄无声息的被提到一等,便是有知道的,也嫉妒不起来,因为这是苏苏用命换来的。
老夫人还是时常招苏苏几个小丫鬟逗趣,但明显更偏爱苏苏,时常流苏苏念经书,这个旁人也羡慕不来,谁让苏苏识字多!
过了五月,天气渐渐热了,宋府也开始发放新一季的衣衫份例。花园的花开的正好,老夫人也会带几个孙女到园子里逛逛,而珍珠姐姐也十八岁了。
老夫人房里的丫鬟都是十八岁左右就放出去婚配,所以随安堂如今也是门庭若市,各处的管事,庄头,甚至外面富户人家请来的媒婆那是络绎不绝。大小丫鬟逮住机会总是要逗上几句,羞的珍珠姐姐躲在正房轻易不出来了。
珍珠姐姐家虽是家生子,却不是什么上的牌面的人家,爹娘原不过是粗使下人,有一个小三岁的弟弟。还是珍珠姐姐在老夫人院子里当上大丫鬟才跟着沾了光,有了几分体面。
珍珠姐姐顾念爹娘是不准备嫁到外面人家的,过了两个月,经过一番筛选才定下一户人家。也是宋家的家生子,男人管着主子们外出的车马,女人则是浆洗房中的管事,有两个儿子,老大脱籍出去了,在宋家米行当二管事,这人也是未来的珍珠姐夫。
老夫人在这方面非常开明,特意招了人进来,姐姐们躲在屏风后,独苏苏年龄小和老夫人待在一块见的清楚。
长相一般嘴缺不笨,否则也不会二十一二岁当上二管事。不过也不是什么花言巧语的人。私下里打听了人品,难得的忠厚孝顺,而老夫人看重的却是他们一家子都很会做人,不是性情刻薄的。
老夫人方方面面都替珍珠姐姐想到了,感动的珍珠难得的在小丫鬟们跟前掉泪,直说不嫁了,只陪着老夫人。苏苏心里也感叹,给孙女挑婆家也就这个样了!
八月底,两家子给老夫人磕了头,换了庚贴,这亲事就算定下了,到明年开春就要办亲事,而苏苏也见识到了古代婚礼的繁琐。
珍珠虽是个丫鬟,但老夫人可不许委屈了她,成婚六礼每步都做的很是体面。老夫人发话,叫珍珠姐姐在园子里绣嫁衣,等年前在出府,也给珍珠家里时间收拾出一间像样的闺房。
随安堂一片欢声笑语,大房却传出消息,月姨娘近四个月的胎掉了,而且大出血以后怕是再难以有孕。大老爷闹着要休妻,大夫人寻死觅活,而后,老夫人走进近十年都没有进出过的大房院子,亲自主持大局。
大夫人到底有诰命在身,又生下嫡长子嫡长女,大少爷又已经请封了世子,自是不好随意休弃大夫人。不过大夫人到底禁足正院,大姑娘搬进雅韵轩,月姨娘在大老爷的强烈要求下升为平妻,掌大房中馈。
宋家到底是商户起家,如若真是底蕴世家,那是绝对不会有平妻一说的,老夫人虽知不妥但到底拗不过儿子,而且一个女人以后都不能有自己的亲生孩子到底可怜,老夫人也不是狠心的,顺安伯府到底多了一位月夫人。
老夫人面上不温不火的,谁成想回了随安堂就病了,惹得大小丫鬟哭天抹泪,珍珠和秦麽麽出来主持大局。老夫人这一病,吓坏了三位老爷,一些糟心的事在不敢传进随安堂,几个孙女外加丫鬟每天努力给老夫人逗笑,到底将病养好了。
至于大姑娘,摊上那样一个娘,如今十三岁,即使请了嬷嬷下死力气调教,该歪的也歪了,好在亲爹和祖母不渣,又有一个给力的亲弟弟,定了一门亲事,知府家的嫡次子,不是世家大族,有不是掌家夫人,又属于低嫁,有顺安伯府撑腰,以大姑娘阳春白雪不通世务的性子也出不了什么大错。
说来也奇怪,以大夫人那样斤斤计较表里不一的品行养出了一个只爱琴棋书画不通俗务人情的大姑娘,而二夫人那样假清高爱慕虚荣的倒教出了一个和大夫人相差无几的二姑娘。即便不喜祖母,见大姑娘搬进雅韵轩,就像有什么便宜可占似的,二姑娘也张罗着要搬进去。
这下好了,大姑娘,二姑娘也随着三、四、五、六,四位姑娘一同来给老夫人请安,气氛很是诡异,连苏苏见了都有些吃不下饭了。
大姑娘虽定了亲,这等及笄后就出家,依旧不愿意学习管家理事,每天都要练琴,她练二姑娘也攀着比着,也练,随安堂众人每天都要伴着琴声入睡,几天下来就让人吃不消了,六姑娘岁数小,睡不好就要哭闹,老夫人发话让两位姑娘只在上午练一会儿就行了,免得累着。两位姑娘听了这话仿佛受了莫大委屈的样子吃点没气的随安堂的丫鬟们吐血。
此后几个嬷嬷的月钱明显见涨,老夫人叫秦嬷嬷传了几句话:“我们家的姑娘做的是正妻,别的不会便罢了,但至少要会管理自己的嫁妆通晓一些个俗务。”几个嬷嬷之后自是举例论证叫大姑娘二姑娘知道什么叫宅斗!什么是俗务!果然少了琴声,睡得都踏实了。
第十八章 添妆
进了九月,三夫人又生下一个儿子,是宋府嫡出的六少爷。老夫人和三老爷大喜,赏了满府下人两个月的月钱,三房院子的下人再多得一个月。
作为宋家封伯后第一个新生儿,洗三、满月办的都很给三老爷张脸,扬州府哪个人不夸老夫人这个嫡母慈善,不仅给庶子娶了个好媳妇,连家业都是与嫡子平分,还管着海上生意。投桃报李,三老爷也很是孝顺,宋家三兄弟出了名的兄友弟恭,几个第三代的男孩都不是纨绔,如若宫里的娘娘再生下皇嗣,即便是个公主,也够宋家在富贵三辈了,到时候也是个百年世家,所以与宋家交好的人家着实不少。
苏苏回了府里,也没忘了洪山村的救命恩人,刚入了秋,就亲手裁好两套秋衣,两套冬衣并鞋帽和一些吃食托向小厨房送食材的洪山村庄头给洪笙捎了回去,老夫人也叫人备了一份更周全的,对这个小救命恩人很是看重。
到了十月,宋家的商船到港,用丝绸、瓷器换回来的宝石、香料、特产先挑好的一箱子一箱子的运到老夫人的私库,次等的才留着分发到各地的铺子,在次一等的留了好些,留着分赏下人。
苏苏如今领的是一等大丫鬟的份例,明面上得了好些东西不说,老夫人又另给了一份:六颗宝石,虽只有黄豆大小,却是正经的鸽血红、祖母绿、矢车菊蓝宝;又有两匹倭缎、一匹羽缎、一匹哆罗呢。
这羽缎、哆罗呢先前多是贡品,如今因海运之便,也流入富贵人家,一匹也要一二百金。至于一些小巧的首饰更是得了一匣子。
琥珀姐姐待整理完了库房,登记造册后私下里又给苏苏留了一荷包打首饰后留下的下脚料,都是米珠大小的各色宝石,碧玺翡翠和金刚钻,“老夫人叫给你的,拿着吧!”
见苏苏欢天喜地的接了,琥珀笑道:“嵌着大东珠的虾须你不接,这些打首饰都成不了大气候的碎渣子你倒接的高兴。我见你就是想的多,太过拘谨。老夫人好东西海了去了,只要是老夫人赏的,我们接着就是,别人给的再好,负了良心才不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