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灼灼,站了少女面前,他目光深邃,眼底尽是无奈。
“阿蛮,又或许,我只是想你。”
那些话做那些事,也都是借口,到了面前,想抱她,想拥着她,也说些心底的话,那些话大多毫无意义,他只是想说那一句,那一句而已。
“想你,是了,我很是想你。”
徐椀怔住,她侧身而立,别开眼不去看他,光只叹着气:“说什么想我,以后别说这样的话,进东宫那日,就见你将军府里,还有等着你的姑娘小姐呢,还说什么等我,约莫你能等几年,怕是都是笑话,笑话……”
他上前,握住她一只手:“什么姑娘小姐?”
她飞快甩开:“进了将军府后院的姑娘小姐,还能有哪个?”
那日她去送猫,都听见了。
顾青城也是一下想到了,失笑。许是借着这一丁点的酒意,才能更贴近,双手捧了她的脸,这就让她转过头来。
他低了头,笑意渐大:“看来,阿蛮很是在意本王。”
徐椀抬眼,他唇色早变了,脸上一边也红了,她好歹行医两年懂得一些:“你怎么了?受风寒了?烧热了?”
再顾不得别个,伸手抚向他额头,一下惊呼起来:“呀,这么烫!”
推开他,料定后面肯定有人跟着,这就往殿门口快走了两步,叫嚷起来:“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
第71章 一笑而过
雨声越来越大了,大到在殿内都能听见,顾青城一边脸红着,头顶烧得像个小火炉,赶紧叫了太医院的人过来,就地诊治了。
他留了偏殿里,徐椀没有上前。
她继续抄经书,心无杂念。
李显带着人过去照看了,就是受了风寒,因又淋了雨,突然烧了起来,开了点药,说已经喝下去了。
还有两页,她字迹娟秀,不过是抄写来祈福的,可是相当认真了。
想要一口气写完,低着头越写越快。
念着静心咒,耳边什么雨声什么脚步声就都听不见了,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口气将最后一笔落下,才是坐直了身体。
低头一看,后面两页都变成了阿弥陀佛。
忙是拿起来团了又团,直接扔了,继续抄。
脚步声在殿外响起,小太监给打着伞,李显快步走了进来,他袍角也湿了,进门就叫人去拿手巾,徐椀连忙站起来,快步拿了过来,接了他的手给他擦手。
身后的小太监也浑身湿透了,宫女们被风雨一打,脸都煞白。
李显比徐椀高了一些,低眸看着她:“诶呦,怎么这么狠心,表叔都病成那样了,真不过去看看?”
她给他擦了手,又扫了两下他袍角:“殿下也别往那边跑了,夜风凉,小心传了病气就不好了。”
眉眼平和,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李显歪着头,见她无意提及顾青城了,也是笑笑:“怎么样,佛经抄完了?”
她回头看了眼,不好意思地笑笑:“还有两页,很快了。”
他浑不在意,摆了摆手:“算了,别抄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做那无用功干什么,你随我进来。”
他往里走,徐椀紧随其后。
进了寝宫了,李显随手解下外衫,搭了她的手上:“表叔也是不让你过去,就是有几件事,要我告诉你一声。”
徐椀嗯了声:“什么?”
他回身坐下,想了想又学着顾青城那般模样躺倒,故意板起了脸来,淡淡眸光瞥着她,一字一句说道:“回去转告阿蛮,家里一切安好,让她放心。”
看他这模样,就像在交代后事似地,光学了三分像,徐椀一下被他逗笑:“别学了,我知道了,别学了啊!”
李显继续做躺尸状:“选秀在即,徐家也是妥当,如若有什么事,就让人来将军府知会一声咳咳……”
他这学成了苟延残喘,徐椀捂着口鼻笑:“都告诉你了,别学了,别学他了啊!”
她一笑就控制不住了,转过去双肩直抖。
李显一下坐起来,双手捧脸,在她背后啧啧出声:“啧啧啧,看我这表叔,对你可真是上心,阿蛮你有这样的兄长,是不是经常偷着笑。”
偷着笑?
真玩笑。
徐椀转过身来,已经恢复了平时模样,规规矩矩地:“我让内侍进来,告退。”
李显见她要走,连忙叫住她:“诶诶诶别走啊!”
他嘿嘿笑着,往前一扑,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徐椀回头,心中渐渐起火,平白无故的,拿着兄妹说事,怎么可能。
她本来就心虚,脸上笑意更是消散个干干净净的,一本正经看着他:“殿下今天特别爱拿我和哥哥打趣,为什么?他和你都说什么了?说我什么了?”
李显见她渐恼,偷笑之余,也板起了脸来:“没有的事,表叔什么都没有说。”
这话怎能让人相信,徐椀继续要走,他忙跳下了床,直接把她拦住了:“好好好,告诉你告诉你,都告诉你。”
说着又是对她眨眼。
勾着手指头,李显这就往出走,在前面脚步也快,让人倒了茶,这就放了案边。他坐了下来,回头示意徐椀也坐下。
她不明所以,也坐过去了。
二人并肩,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其实不瞒你说,阿蛮,我一直等着你主动跟我说,东宫这地方没有个依靠,谁又能进来,谁又能到我跟前,我之前知道你舅舅对他有救命之恩,这些年他照拂徐家,也当是还了,什么兄妹之情,哪个能信。”
吹了茶,不热了,李显伸手蘸了茶,在案上写下了个字,重重的:“那日表叔写这一字给我看,我就知道,他可不是玩笑。”
徐椀脸色顿变,一把将那字捂上了。
她耳根都热了,用力拂了拂,茶水混成了一滩水渍:“他说的?胡说八道!谁要嫁他了,我还没及笄,及笄了也不要嫁的,我要半辈子在宫里行走,做个女官,半辈子一个人去浪迹天涯的!”
虽然将茶水都拂乱了,但是那个字还像是有热度烧着他的手。
李显笑,又在旁边写了相同的一个字,就像那时,顾青城写的妻字一样,看着她扬着眉,就是想笑:“我觉得那样也是不错,一个人去浪迹天涯,或者一直做个女官,可我看表叔那样,怕是不能。”
徐椀这就站了起来,恼:“别听他胡说,真是,真是没有那种事。”
李显嗯了声,说好吧,没有就没有。
他也站了起来,往她身边靠了靠,从袖口拿出一物塞了她手心里:“其实,表叔让我明天带你进宫里一趟,你今晚也早点睡,明天早早起。”
事实上,顾青城是说,倘若她还恼着撇清,那就带她进宫。
李显故意逗,弄她,也是适可而止。
带她进后宫干什么?
徐椀握紧手里东西,低头一看,是块腰牌。
上面隐约可见一顾字,想必是将军府的东西。
也是才要上前,淑娴从外面跑进来了,她穿着蓑衣,往殿内一抖,直跳着脚:“外面雨又大了,我看像是要下一宿似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个停。”
她脸上也有雨水,徐椀回身拿了手巾给她擦脸,也赶紧过来了。
淑娴胡乱抹了把脸:“殿下呢,睡着了?”
当然没有,徐椀摇头。
淑娴忙叫人上前伺候着,她多一个字眼也没有说,也没有提及顾青城的病情。徐椀跟着她进了寝宫里面,可惜不管她怎么问,李显也没有说,带她干什么去。
时候不早了,淑娴浑身湿漉漉的,也要去擦洗擦洗,这边安顿了人伺候着李显睡下,这就让人去打了水来。
徐椀躬身退出,坐回案前,还有两页佛经没抄完。
落笔,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一边的案上,还有水渍,那个字一笔一画都似落在眼前,嗤笑一声,更是心神合一,别开了眼。
借着雨声,殿内清凉。
佛经早就抄好了,李显也已经睡着了,淑娴带着内侍随侍在旁,她无心睡眠,又看了一会杂书,就在大殿里徘徊。
说不上为什么,总觉得会等来什么。
案上的东西,徐椀收拾了一通,水渍早已干涸,她在口袋里拿出了手帕,仔细擦了个干干净净。
也不知过了多久,风雨渐歇,徐椀走了出去。
雨夜,空中还灰着,星月无光,她扬着脸,甚至什么都看不见,殿外挂着的灯笼也灭了几个,可能一时也顾不上,无人察觉。
时候不早了,她站在石阶上,一手扶着柱子,迎着夜风。
房檐的雨滴一点一滴掉落下来,石阶旁的水漏也流淌着水,大雨就这么过去了,恐怕明个日头一出来,风再一吹,雨也了无痕迹。
可是,被风雨折断的树枝,被雨滴穿过的石阶,却又都磨灭不掉,也回转不来。
徐椀倚靠在了柱子上面,目光就落在了偏殿的门口。
一道白影,缓步走下了石阶。
他背后暖黄的烛光映着他颀长的身影,一步一步往这边来了,徐椀歪头看见,站直了,也上前两步。
漆黑的夜里,只有高高挂起的几盏灯还有亮光。
顾青城也看见她了,走了过来。
一个站在石阶上面,一个站在石阶下面。
一个在灯下,一个在柱子的暗影当中。
他扬着脸,似还有笑意。
徐椀对着他轻轻一揖:“既然身子病着了,那就好生歇着吧,还出来干什么?”
顾青城负手而立,也是站住了:“怕你睡不着,过来看看。”
说着,抬脚,这是就要上石阶。
徐椀轻笑着,身形一动,先一步走出了暗影了:“哥哥止步。”
他可是听她的话了,没有动。
徐椀双手自然垂在身侧,低头看着他:“我再问哥哥,为什么来?”
他被她问了,总不能一直说反话,也是坦然:“山不就我,我只能来就山。”
她长长吁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一个物件来,这就举在了眼前,是李显之前给她的,将军府的腰牌。
“将军府若缺个女眷,我想京都很多闺中小姐都愿意去,破镜难圆,我与哥哥缘落半生,今生今世倘若能留个兄妹之情,也算圆满,如想要别的,恕阿蛮始终介怀。”
说着冲着他用力一扔,他府上那腰牌直直奔了他去。
腰牌打了他身上,其实只需伸手一接,就能接住,可他光是皱眉,东西这就落了旁边,还滚落两下,在寂静的夜里轻轻闷落。
顾青城只看着她,一动不动:“我可以等。”
等什么,少女轻提裙,转身。
那目光就在他脸上也未停留,只一笑而过。
“呵……”
作者有话要说: 手机码字,手指头要断了。
第72章 你娘还好
雨夜过去,又是艳阳天。
早早起来了,徐椀在案前制香,特意给李显加了安眠的药粉,细细地研磨。他穿戴整齐,走出寝宫时候,也是极早的。
经过她的身边,还不忘对她眨眼来着:“阿蛮,走了,去看看表叔。”
站在大殿门口等着她,她只得站了起来,擦了手,走了他的身边去,乖巧得很。淑娴在后面追过来,手里还拿着李显的配饰:“慢着点,这才几时。”
到了他身边,给他戴上了。
徐椀腰上也挂着两块玉,是她娘给她的,偶尔心情不大好的时候,就摸上一摸,李显不耐烦系那些东西,难免又是啰嗦。
一回头,看见徐椀低着头,还拿着她打趣:“小婶子!怎么了?”
气得她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再浑说,打你了啊!”
李显才不在意,等淑娴把佩饰都挂好了,这就往出走:“走吧!”
徐椀和淑娴紧随其后,到了偏殿门口,说是人早走了,顾青城并不在,李显多少有些失望,回头看着徐椀,还叹了口气:“表叔走得可是真早,都没见一面。”
他只怕是在东宫里,待得太无趣了,好像没见到他和阿蛮一块,少了许多乐子一样。徐椀可是松了口气,不见才好,昨晚上他醉酒,抱也抱了,亲也亲了,事后,她故意疏远他,也是想快刀斩乱麻。
不能任由他这样纠缠下去,她只怕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李显唉声叹气着:“只怕错过什么好戏了?阿蛮,要不,我这就带你去后宫转转?”
她连忙婉拒,站得老远:“殿下还是饶了阿蛮吧,后宫是什么地方,去那里闹的什么,不如在东宫,我做些小东西给你。”
李显自觉无趣,记着顾青城的交待,更是来了兴致:“走,我带你到处转转,过两年,也好安排你去尚哪个宫。”
徐椀连连告饶,东宫还没站稳,不想无事生非。
李显看着她摇头,那就带她在东宫转了一圈,结果没寻到什么乐子,倒是给周太傅迎来了,他叫徐椀在旁研磨,好生提点了下佛法经书之论道,让李显做好准备,说是皇帝突然想起了这个皇孙,要见他。
一头午都在背书当中度过,徐椀也没幸免,忙地也跟着背了一通。
快到晌午了,果然有人来传,说是让李显觐见。
李显这就叫了徐椀和淑娴跟着,一起出了东宫,皇宫里还未这样走过,徐椀低着头,就随着淑娴姑姑的脚步,她身后也跟了一串太监尾巴,全都屏息凝神,步伐整齐。
李显却是期期艾艾起来了,回头看了眼徐椀,给了她一个机灵点的眼神。他坐在车辇上,一边走一边暗自背诵着,也不知是福是祸。
已经连日没有早朝过了,老皇帝现身忠兴殿,各宫都严阵以待,蠢蠢欲动。
李显到的时候,殿内已经有几个人了,武帝端坐在上,怀里还搂着一个小不点,才五岁的李慎手里拿着块桂花糕正往他嘴里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