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吾妹——月影小狐
时间:2018-04-05 16:32:21

  安夏王笑了笑,随后将手中杯盏放到窗台,白玉盏银月华两相辉映。
  “苗疆有种巫术叫蛊毒,所谓的蛊就是取百虫入瓮中,经年开之,必有一虫尽食诸虫,此即名曰蛊。能活下来的蛊自然难得,能治人也能害人,就看养蛊之人怀得是什么心。”
  以蛊拟人,其中之意谁都能听懂,蛊食百虫成蛊,他弑千人才为七刹之首,不管是蛊还是人终究是关在笼子里的傀儡,只不过蛊逃不得,而人却可以,这道理安夏王自然应该清楚。
  “王爷有话不妨直言,在下不喜欢拐弯抹角。”赵墨缓声说道,语气无不敬,双目却冷暗下来。这只“蛊”很难管教,连养蛊之人都制不了,他这藩王又有何本事?安夏王非常明白,所以从不硬来,不过赵墨的心思捉摸不定,也未对其表过忠心,毕竟他从血盟出来,这里面的手段诡计谁又说得清?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在赵墨身上,安夏王却没了分寸,他也不想遮掩自己怀疑,直接了当道:“能从血盟活过来的世上没几人,你的确很不寻常,得之我幸也。我不会把你们当棋子使,可我也不想以后死得不明不白。”
  赵墨听着沉默不语,神色如常平静无绪。安夏王静默片刻继续道:“当初我是在黄巾军里听到消息,陈旦说自己有个失散弟兄武艺高强,欲荐其入军,听他说姓‘萧’我就在想会不会是你。凭你的本事若要躲起来别人休想找到,怎么会露了风声?一开始我以为你是有投靠之心,不过没多久萧家二人就跑到秦州,前后所到时间与我所差无几,这么多事凑一块儿巧得有些过了,一定是有谁暗中送出消息把他们引来。或许外人看来是我设的局,令妹也定认为是我把萧家人找来好逼你出山,可我清楚这前前后后都是你在安排,这招棋下得妙,也让我佩服,不过我不知你是何心思?”
  “我也不知王爷是何心思,在秦州时您已试探过,如今到了这步,您觉得我还会存异心吗?”赵墨说话的口气略微阴沉,安夏王颔首,心里也明白他是一条船上的人。
  “我知道说这些话会令你不悦,但现在非比寻常。此次说是请医治疾,实则想一网打尽,前途难料,我必须靠你鼎力相助。再则令妹算是有恩于我西夏,于情于理我都不会撒手不管,这你大可放心。”
  “王爷也可放心,既然我说了就会做,只要你记得当初答应我的事。”
  “呵呵,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萧家定是随你处置,不过丑话说在前,萧家树大根深又和武林帮派有些联系,不是那么容易就倒的,燕皇虽然昏庸,在储君之事上他也不会糊涂,你要小心才是。待事成之后东南之地就是你的。西夏听命于燕氏几十年,如今也是时候说‘不’了,若天下能换个姓氏,这更好不过。”
  “树大招风,功高盖主,我想燕皇应该明白这个道理,他忍萧家也忍了好多年了吧。”
  话落,赵墨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在血盟跌打滚爬这么久可不是白干的,或许萧家也嗅出些异味,所以才想以“治疾”之名把矛头指向西夏,顺便让燕皇做下“长生不老”的美梦,不过两方联手来对付安夏王,他终究要吃亏,而且小妹也落到他们手里,斩草之时不得不小心。赵墨心里早已拿定主意,中间琐碎之事也都安排妥当,只是一想到卿卿心中愧意渐浓,有些事没办法让她知道,也没曾想伤害到她,接下来只希望她能平安无事,要不然他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卯时三刻,宫里太监就叩响了观云轩的门,这时卿卿已经起了,正倚在小榻上细读医书,宫女们收起她用过的食盘,然后开门请公公入内。李公公是内侍总管,燕皇面前的红人,他见到卿卿便传了燕皇口谕,让其替圣上把脉。卿卿接旨,接着拿好医箱坐上软轿来到养心殿。
  进殿之时燕皇并未起身,他身着黄绸丝袍半倚龙枕气喘吁吁,宫侍紧而有序递茶送巾,旁边人接过后便替陛下拭去额上密汗。先前卿卿并未注意,走近一看,才发觉燕皇身边亲密之人竟然是萧清。萧清见她如见陌人,他替陛下拭去汗后又端过玉盏送到燕皇嘴边,这本是该嫔妃做的事,他做得格外周到。
  燕皇喝了口水后就不想再喝,萧清又把玉盏放回金盘中退到旁侧垂首侍立。卿卿就当没有看见也不愿多想,她放下药箱取出脉枕,然后就替燕皇把脉。脉细悬滑,乃气血两虚,诸虚劳损之兆,昨日还见其生龙活虎,今天怎么就成这样?卿卿心里生疑,提笔卷墨写下诊据,燕皇探头瞥上几眼,刚欲开口就一阵猛咳。
  “陛下当心。”
  萧清见之忙上前替燕皇拍背顺气,燕皇摇头摆手,随后又抓起肩处白净细手轻轻放下,看来小心得很,周围宫婢太监见怪不怪,惟有卿卿心里一阵恶寒,素闻都城好男风,可她不敢往那处深想,虽说与萧家反目成仇,但她对萧清仍有情谊,如今见他瘦弱萎靡,她也不好受,更不希望他成这般模样。这么多人在场,卿卿不能表露分毫,写完诊据之后,她便连同药方一起交给李公公,李公公恭敬接过转手又递给身后沈御医。沈御医乃宫中众医之首,对燕皇身疾了若指掌,他看了卿卿所书诊据与药方之后连连点头,只道:“确实。”
  燕皇像是累极,听了沈御医所述后就不耐烦地挥手让其退下,李公公请沈御医与卿卿离殿,众人全都退到殿外,惟独留下了燕皇与萧清二人。有些事不该问,卿卿也只好憋着等它烂死,沈御医邀其入太医馆中与众医共同商议,卿卿回过神后立即点头答应,接着便与他去了太医馆。
  太医馆内几位御医院使早已候了半天,见到沈御医与卿卿之后连忙起身行礼。这些太医全都头发花白,老得站不直,看到陛下请来的医士如此年轻,而且还有是女的自然很是不悦,可是皇命难违,他们也只能强颜欢笑,看似恭敬地请卿卿入座。
  “赵医士,刚才您替陛下把脉……那……那陛下脉象如何?”冯院使说句话三喘气,声音抖得厉害。卿卿自知资历尚浅,难免招人疑,不过她的师父可是青洛,一想到青洛神气十足的模样,她的腰杆子也不知不觉地硬了。
  “陛下脉细悬滑,气血不足,定是平日操劳过度;而且陛下内腑损耗甚多,平时大概好食荤腥,从而导致内热血瘀,易神散体乏。”
  御医院使们听后连连颔首,对其说法没有异议,卿卿暗舒口气,然后托院使拿来燕皇以前诊据病历,细细看后好对症下药。院使听后便打开旁边小门从里面搬出厚厚几叠病历放置她跟前。这么厚得一叠要看完着实费力,不过对于燕皇脉象,卿卿仍有些不明之处,辨了半日都不知此脉因何而来,她想或许能在病历诊据中找出一二。
  众御医议论纷纷,各抒己见,开的方子也都是无功无过,真要调理好燕皇身子必须要抓出点才行。就在众人讨论激烈之时,馆外忽然有人通报说:“萧大人到。”众人一听,连忙起身端正衣冠,看到门处有人进来便齐齐拱手施一大礼。
  “萧大人。”
  “呵呵,各位免礼免礼。”
  洪声如钟,萧老太爷一边摆手一边笑道,旁边小官立马搬来交椅放到他身后,萧老太爷也不客气,甩下衣摆后便正身坐下。
  “不知各位大人议得如何?陛下日夜操劳,如今身虚气虚,作为臣子也十分担忧,只望陛下龙体安康,此也是江山社稷之福啊。”
  “没错,没错,萧大人说得有理。”众人连连点头附合,卿卿冷眼旁观,她就知道今天会碰到老太爷,此次应该就是他出的主意,来了又怎么会不见她?想着,萧老太爷正好把目光移到这处,卿卿勉为其难地笑了笑,随后放下狼毫拱手作辑。
  “萧大人,有礼。”
  “赵医士。”萧老太爷回礼示敬,搬出官场上的一番客套,或许他已经忘了三年前是如何对侍眼前这么弱女子的。
  “素闻赵医士医术高明,不知能否解陛下之疾?”他轻声问道,面上和蔼可亲,看来很欣赏这位“素未蒙面”的晚辈。
  卿卿厌恶之极,隐隐地也有丝惶恐,他的毒辣手段应该不在萧瑞之下,看周遭忙着拍马屁的大臣们,她这外来小官又算得了什么?想了会儿便回道:“今日为陛下把脉,所得与御医所述并无二,在下还需观些时日。”
  “那得多多辛苦赵医士,千里迢迢来到此处,没多歇息就得行医,想必赵医士定是累极,若有事可随时吩咐老夫,老夫定当为你排忧。”
  萧家两面三刀的让人不得不服,若不是卿卿见过他的真面目,说不准就被他这番诚心之言骗到了。不过这么多人在,她也不会傻到去拆穿他的把戏,表面上恭敬有礼,心里却提防起来。没聊多久,萧老太爷就称有事要走,临行之前他又特意嘱咐众医要尽心尽力解陛下之忧,众医唯唯诺诺点头哈腰,直到萧老太爷走后仍像是坐卧不安,或许萧老太爷早已权倾朝野,不论大小官看到都要礼让三分。
 
 
第76章 偷情会被打死吗
  卿卿在太医馆内一直忙到深夜,那些病历诊据翻了半天也不过大半, 她曾听安夏王说过燕皇年轻时骁勇擅战, 北平匈奴南抗蛮夷, 铁蹄踏遍无人能敌, 不过又有听说燕皇生性暴虐,弑父杀兄夺取龙位, 政治手腕也很了得。可惜当朝太子是个草包,众子中又没令燕皇满意的, 再加上他年事已高, 旧疾未愈心病又起, 身子每况愈下,这江山后继无人, 所以才会整日想着返老还童, 长生不老。生老病死乃人生法则, 哪怕青洛来了也治不了这“病”,卿卿担心此次身入宫门, 就再也没机会回去了。
  又看完一卷,小吏见烛芯将要燃尽连忙拿来新的点上, 他们一天都候在这儿,上个茅房都会有人来换,像怕卿卿会溜似的。卿卿略微揉了揉眉间, 深吸口气端杯喝了口茶,无意看向窗外竟然天已泛白,又过了一天, 哥哥可好?卿卿无奈叹息,合上手中卷册起身欲出门去,内侍见状忙上前鞠声轻问:“赵医士您这是要去哪儿?”
  “眼乏,想出去走走。”
  “嗳,微臣陪您吧,这里大容易迷路。”小吏笑容满面,身子却崩得像根弦。卿卿点头,身后拖起两条“尾巴”走出了太医馆。晨曦初照,瓦上雪霜还未化开,出了门不由觉得冷,哥哥不在身边也没人替她暖身挡风,卿卿抽了口冷气,扣紧脖处狐围深掩心底情思。
  朱墙琉璃瓦,金砖玉阶台。晨曦如金,霎时剪出宫楼皇阁巍峨侧影。卿卿从没想过有天会站在这处遥望日升,是喜是悲其中之味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刚走没几步,李公公就来了,身后还随了顶小轿,他见到卿卿忙不迭地施礼请安道:“赵医士,陛下醒了,请您去呢。”话音刚落,旁边内侍掀起轿帘请她入轿。卿卿无奈幽叹,回头取来药箱后便上了轿,小轿驶得快而稳,转眼就到殿前。卿卿入殿请安,燕皇还是与昨天一样精神不济,看来没多大起色。
  “为何你的方子半点用处都没有?”一见卿卿,燕皇便厉声质问,脸黑得如同庙中金刚,似乎十分不悦。卿卿听后不慌不疾,恭敬行一大礼道:“陛下莫急,世上无仙丹,药到病除定是循序渐进。这段时日也请陛下修生养性,饮食清淡,切莫喝酒食辛辣。”
  燕皇闻后深呼口气,随后从宫侍手中接过玉盏喝了一口生硬咽下。“平日里你师父吃的是些什么?”
  卿卿心头一紧,细想师父平日饮食与常人不同,可说出来的话当然不是如此。
  “回陛下,师父食五谷,与常人没有不同,只不过师父平时好瓜果蔬菜,吃鱼虾多于禽肉。”
  “嗯。”燕皇颔首。李公公见之连忙唤来旁边小太监在他耳边嘀咕几句,小太监听后立即点头然后就跑了出去。
  “陛下,小的已经让御膳房改了食谱,陛下大可安心。”李公公谄媚道,燕皇终于露出些许悦色,他挥手让其退下,随后又侧首看向卿卿。卿卿跪在地上垂首,宽大扇帽挡住半侧容颜,燕皇匆匆一扫,颇为无趣地掀起衣袖,露出半截粗臂让其把脉。
  臂上青筋根根,还有几道肉疤,从修罗场中滚过的人都是如此。卿卿静下心神,拿出脉枕垫好之后为其把脉,把脉时模样分外认真,倒有几分青洛神姿,或许是她身上灰袍、头上宽帽折了几分女儿娇色,燕皇看她普通也没什么多余心思,把完脉后就让她退下。卿卿整夜未睡,此时的确有些累了,她准备回太医馆整好诊据接着就回观云轩好好歇息,走到半路却撞见一个小太监,李公公见他着急脸红的模样便开口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回公公,萧大人在殿外晕倒了。”
  “哪个萧大人?”
  “翰林院的萧大人。”
  李公公一听连忙变了脸色,急忙喝道:“不长眼的东西,还不快把人送过来。”
  小太监吓得一愣,唯唯诺诺点头哈腰,然后对着身后直挥手,不一会儿,就有个太监背着个人跑过来。李公公忙不迭地迎上,让他们二人小心送进去。卿卿一猜就知是谁,原本她不想多管,可真见到那人面如土色地昏死在那儿,心中又有些不忍。直守的医官年纪颇轻,折腾一会儿也不知如何是好,说是还要请沈御医过来看看,卿卿已经走到门处,听到这席话沉思小会儿咬牙又折了回来。
  “我来吧。”说着,她便打开医箱取出金针与脉枕。萧清昏迷不醒,脸色又是奇差。看他眼圈青黑,脉象极虚,卿卿就知他是染上恶习,毒已至骨。毒梅竹马落到此般田地,想来不由痛心,她可以不管,甚至能开副药神不知鬼不觉地加重体内恶露,但斟酌半日她还是狠不下心,提笔写下药方又伸手解下他的官袍替他行针。
  “快,搬个炭炉来别让萧大人受冻。”李公公吩咐,小吏连忙搬来暖炉搁置小榻边。几针过后,萧清就有了反应,他迷迷糊糊半睁双眼,只见一道朦胧影子在眼前恍惚而过,看着很像她。
  “卿卿……”他喃喃低语,含糊不清地吐出两个字。或许别人不知这含义,卿卿可明白得很,她连忙施一针扎入他哑穴,让他说不出话。
  萧清半梦半醒,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只能嗯嗯啊啊的闷哼。见萧大人扎得像刺猥,李公公咂嘴摇首连忙侧首避开不看。卿卿拿起药箱中的紫砂瓶,取出一颗小丸塞到萧清口中,再伸手探下其脉息。萧清醒了,睁开双眼看到跟前人儿怔了许久,卿卿故意避开他的目光,全部心思全都用在指尖金针上。一针落下,一针又起,就在行最后一针时,萧清突然抓住她的手紧握不放。他的手冰冷刺骨,卿卿心里一惊,以为他是误会自己有心要害他,然而看到俊目含泪,未语欲流,心中悲戚便无以名状。物是人非,谁曾想那青葱少年会折了大好年华,娇娇女儿也成昔日黄花,为何如此?只叹无缘!卿卿眼眶不由跟着润热,可她还是缓慢小心地将他的手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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