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女无忧——今夕何如
时间:2018-04-06 15:46:14

  关于此事细节则版本较多,有传言说端王其实早看出元德居心不良,只是未料到他如此胆大妄为,竟敢于刺杀自己。也有说元德是那契丹人派来的奸细,生得十分魁梧,身高九尺,眼睛都有铜铃大。更有传言此事与应天府的那位“闲王”有关。
  一时间,流言甚嚣尘上,真真假假难辨。但上至宗亲贵族,下至升斗小民,对于他们来说事情的真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茶余饭后有了新鲜的话题可议论,自然是怎么夸张怎么来,怎么刺激怎么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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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成周既然辞相,便索性将国子监监事与其他兼任之职也一并辞了,闲个彻底!
  卢筱身孕已足五个月,不再有孕吐不适之虞,胎气也逐渐强健。文成周本来有意带家人回老家住上一段时日。文老夫人却担心卢筱怀了身子,经不起长途跋涉。老夫人坚决反对,文成周也就只能作罢。
  此前卢筱在京城西郊买了个农庄,取名拂云庄,文成周便决定与卢筱过去住一段时日,平日就在京畿周围各处风景秀美之地游玩,也是应许他陪她去各处逍遥散心之诺。
  文珏文瑜仍有学业,每日要去学里,文成周就没有带上他们,只带文玹去。文老夫人不喜多动,又不放心两个小的,坚持留在家中照顾孙儿孙女。
  这两个小的怨声载道,为何独独带大姊去各处游玩却不带他们两个。文玹却心知肚明,爹娘只是不放心把自己留下,要带自己远离京城,远离孟裴而已。
  京城附近虽无高山,丘陵山岗却还是有的,拂云庄附近有座独乐冈,以梅花闻名,只是这时节梅花仍未开放,山茶却已暗暗吐艳。
  今年冬日冷得早,不过十一月初已开始飘雪。枝头尽覆薄霜雪,雪里山茶却更显红艳,更有腊梅添香。
  待到雪停初晴,西风止歇,卢筱捧着手炉,围着厚厚的貂皮裘,文成周搀着她,缓步登山赏花赏雪景。
  文玹这身子因习武之故,又是天天晨练的,并不畏寒,只穿了件粉白绣百合夹棉袄子与夹棉长裤,外着牙白月华百褶裙,连斗篷都没披。靴子是鹿皮的,内衬羊绒,踩在雪里也丝毫不会觉得冷。
  她是既来之则安之的脾性,自小长在南方,难得见到雪,更是难得见到这般满山都是银装素裹的情景,一路走着一路玩着雪,搓雪球,堆雪人,与阿莲咏夏互掷雪球,玩得兴致勃勃,甚至比文成周与卢筱游兴还浓。
  卢筱其实一直都在担心她,这个长女一向显出超越她年龄的成熟与隐忍,待见她开怀玩耍起来,卢筱才稍许安心一点。
  文玹连皮手套也没带,玩雪玩得双手冻得通红也不管。卢筱见状担心她手生冻疮,叫她过来,将手炉递给一旁的念夏,用暖融融的一双手搓着她冻得冰冷通红的手,一边细心低语地叮嘱她别再贪玩:“若是生了冻疮,这手就不好看了。”
  文玹笑嘻嘻任娘亲搓热她的手,准备待手热了之后再去玩雪。却听一旁有人惊叹一声:“真巧!”
  文玹挑眉回头看去,就见一群人沿山道过来,当先三名年轻郎君,其中一人就是刘嘉懿,另两人也是锦衣华服,侍从环绕。
  雪刚停,山上人迹罕至,她玩得兴发,也就不愿戴帷帽,却不料会在这里遇上刘嘉懿,当下脸色一冷,从卢筱手中抽出手掌,叫咏夏拿帷帽过来,带上后便站到文成周身后去。
  刘嘉懿过来向文成周与卢筱见礼,又介绍随行的两人,一个是他二弟,另一个年轻郎君许天文则是安国侯的长子。
  文成周从卢筱那儿知道刘大郎尾随过文玹的马车,对他根本不假辞色,只朝另外两个年轻郎君点了一下头而已。卢筱亦只是福身还礼,脸上只维持基本礼貌的淡淡微笑。
  见文家人都十分冷淡,刘嘉懿自觉无趣,当下也不多做停留,向文成周与卢筱告辞后继续向山上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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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成周与卢筱、文玹被刘嘉懿一行败坏了游兴,又见他们朝独乐冈高处走去,便索性下山回拂云庄去了。卢筱如今有孕,不宜颠簸,除了短途步行之外,另备了暖轿乘坐。
  文成周骑着马,缓缓随在暖轿旁,轻声低语陪她说话。他视线好,若是瞧见景色好处,便举起马鞭,指点某处景致。卢筱掀开轿帘,去看他指的风景,两人低语间时不时发出轻笑声。
  文玹亦骑着马,缓缓跟在后面。这夫妻俩一路上秀恩爱,她被一把接着一把的狗粮糊一脸,在庆幸自己父母这么多年婚姻下来仍然能恩爱两不疑的同时,也难免思念牵挂心中那人,生出些许想要牵手策马,蹉跎时光,却无人在身旁的惆怅来。
  她深吸口气,让自己别再多想,回头看了看身后。
  道路曲折蜿蜒,一眼看不到尽头。她眉头轻蹙,虽然没在来路上看到半个人影,她总有种隐约感觉,似乎有人跟在后面。想起方才偶遇的那几个货色,她可不觉得是自己太多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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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嘉懿等人走出数百尺后,许天文回头看了眼,已经离得够远,说话不会被听见,便开始评头论足起来:“早就听闻文一娘貌美,总以为是言过其实,想不到真的如此活泼俏丽!英姿勃发!”
  他们三人上独乐冈踏雪赏梅,远远看见几个少女玩耍嬉戏,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么!这便兴致勃勃朝这个方向行来细看,想不到竟然是文大学士一家!
  刘二郎哼了一声:“文成周早就不是丞相了,架子居然还那么大。文一娘之前和女使玩雪的时候倒是不怕露脸,见了我们就立即戴上帷帽,倒好像是我们不配看她一样!稀罕!”
  这刘二郎名叫刘嘉煦,是二房嫡长子,与刘嘉懿只差了半岁,平日在长辈面前惯会撒娇耍宝,说话嘴甜,长得又是剑眉星眸唇红齿白,十分俊美,最讨国公与老太太欢心,在外面却吃喝嫖赌样样俱全,是个标准二世祖。
  刘嘉懿很不喜欢他,在他手里也吃了不少暗亏,偏偏没他滑头会做人,会讨老人家欢心,会恶人先告状。刘嘉懿也只能埋头苦读书,心中对这纨绔二弟是很看不上的。他一见文玹就想起上回在孟裴手里吃的亏,再听了刘嘉煦的话,心中越发不快。
  他看着刘嘉煦那惫懒无赖样,忽然心中一动,“二弟,你方才看清文一娘的脸了吗?”
  刘嘉煦眯着眼睛摸了摸下巴:“她帽子戴起来那么快,又站在人后面,哪里来得及看清,不过文夫人倒真是美人,这把年纪了还这么美貌,想来文一娘也不会差到哪里……”
  他被大郎这话勾起了兴趣,回忆起方才所见,粉白色的袄子贴腰合身,随着少女嬉闹奔跑,裙褶摆动如水纹荡漾,裙襕上那一枝红梅更是直到这会儿还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他眼神便迷离了起来,喃喃自语道:“身段还真是不错……”
  刘嘉懿心底冷笑一声,文一娘自幼习武,又是直来直去的脾气,就让这二世祖去碰一鼻子灰去,也顺便恶心一下文一娘。文成周已不是丞相,手中无权。端王府提亲被拒,以孟裴的傲气,也不会再对文一娘还有什么留恋的。文一娘已经没有靠山了。
  许天文平日与刘嘉煦走得极近,也是一丘之貉,见他露出这幅神情,早就猜到他有所意图,便提醒道:“二郎,听说文一娘可是会武的!”
  刘嘉煦一愣,随后满不在乎道:“习武又怎样?她还能打得过五六个彪形大汉?不够?十个够不够?还不够?下点药总行了吧?”
  刘嘉懿闻言吓了一跳:“你别胡闹,这么做要出大事的!”
  刘嘉煦一把揪住了他衣襟,把他朝自己拉近。刘嘉懿吓了一跳,双手护在脸前:“你,你扯我衣裳干什么?”
  刘嘉煦嘻嘻一笑:“大哥,你方才什么都没听到吧?”
  刘嘉懿急忙摇了摇头,心中却只觉厌恶。
 
 
第165章 
  文成周一行回到拂云庄, 卢筱如今身子经不得太疲累,方才准备回庄子时,文成周便让人先来传话, 备好热水, 屋子里也用火盆预先烤暖和, 回屋后卢筱稍加洗漱便午歇了。
  文玹想着方才的事,叫来随行的部曲与庄丁, 挑了四个为人机灵, 年轻眼神好的,让他们去庄子附近查探一下, 看是否有可疑之人在附近打转。其余人则吩咐他们加强巡逻, 留意陌生面孔或形迹可疑之人。
  这十多个部曲都是从文府带出来的, 经历过警戒古二那一回,对这一套并不陌生,当下领命而去。
  她想了一会儿,又找来近身服侍的女使与侍女,叮嘱她们小心提防,尤其是饮食方面,厨房时刻要有人在, 晚上亦留人值守, 不能让厨房有空无一人的时候。
  文玹做好诸多应对防范措施, 忽而摇头轻笑,自己也觉是否过于谨慎小心了些。但是有娘亲在,她又怀着身孕, 再小心也是不会错的。
  那几个外出查探的庄丁陆续回来,前三个都说没见什么可疑的陌生人,最后一个却向她回禀说庄外有名年轻公子求见文相公。
  文玹不由蹙眉,心中想到的是刘嘉懿与同行的那两个纨绔:“是一个不是三个?他说他是谁了吗?”
  那庄丁不过十五六岁年纪,是个皮肤黧黑的寻常乡间少年,每回见到文玹便会不由自主地脸发红,方才被她点到名去查探周围,顿时兴奋得满脸通红,亦查探得特别仔细,因此是最晚回来的。
  却也因此在庄子门口瞧见一位清绝无比玉树临风的年轻贵公子,让人顿生自惭形秽之感。他仍记得文小娘子叮嘱说要提防小心陌生人,便带着几分警惕戒备之色上前询问他是谁,来此作甚。
  那年轻公子只是微笑:“就说我姓孟。”
  文玹一听,顿时展颜,绽开璀璨笑容,提裙直奔了出去。
  年轻庄丁被那比雪后初晴的阳光更灿烂的笑容眩花了眼,回过神来时就见她提裙直奔,已经跑出十几丈外了,两名女使在她身后怎么都追不上,急得直叫:“等等啊!”
  他赶紧也追上去,追了一段之后不由在心中赞叹,文小娘子竟然能奔得这么快,连他这个常在田埂河滩上奔跑的乡下少年,一旦落后几步了也追不上她!
  他比两个女使先到,却见文小娘子立在庄子门口,朝那年轻公子笑吟吟望:“你怎么来了?”
  真的是文小娘子认识的郎君!他暗自松了口气,悄悄退到远处,见庄里的婶子正在摘菜准备晚上的饭菜,便过去帮忙一起摘起菜来。却时不时抬眸去看一眼远处说话的两人。
  那婶子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忍不住打趣他:“好看不?”
  少年点点头:“好看。”转眼醒悟过来,黧黑的脸皮涨得通红,又急又气道:“吴婶!我,我只是担心小娘子安全罢了!是小娘子要我们警戒着,提防有坏人来做手脚!”
  吴婶爽朗地大笑起来:“是,是,咱这庄子上的平安全靠你了,小娘子的平安也全靠你保护了!”
  少年越发羞赧,涨红了脸不再说话,只埋头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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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玹留意到另一边的笑声,回头随意地看了眼,见是吴婶与那名叫阿水的年轻庄丁说笑,便又转头看向孟裴,微笑道:“进去说话吧。”
  孟裴点点头,两人并肩往里面走。走了会儿,他侧头看着她,弯唇道:“好像黑了些。”
  文玹不以为意地笑瞥他一眼:“后悔了?反正没能定成亲,你还来得及反悔。”
  孟裴摇摇头:“再黑点更好,那就少了许多人和我抢。”
  文玹噗嗤笑了出来。
  孟裴亦笑了起来,又道:“那件事查得差不多了。我带了些证据来,要给你爹看看。”
  文玹道:“他在午歇,你要等等了。若是你有事要赶回去,我让人去叫他起来。”
  孟裴微笑:“无妨,之后没什么事,不急着赶回去。”
  闻言文玹突然停步,回转身朝着他,双眸湛亮如星,粉唇弯弯:“要不要我带你在庄子里转转?”
  “好!”孟裴笑着点头。
  庄子里的步道两边种植各种花树,此时腊梅初绽,一路行去,就见梅枝疏落横斜,枝头含苞的小花宛如一颗颗剔透玉珠,凌寒而开,鼻间闻到的都是那清冷幽馥的梅香。
  文玹向他介绍庄子里各处地方,离开主院不远,便有农田与果园,平日种些菜蔬瓜果与谷物,果园里有橘、梨、枣等果树,还有葡萄架。今年秋冬,文家人都已经吃过自己庄子里种出的新鲜水果,冬枣还是她亲手打的呢。
  走过果园便是鸡舍,早晨刚下过雪,鸡都呆在窝棚里不肯出来,鸡粪味倒是淡了许多。她问张婆婆要了几把谷子放在荷包里,回到鸡舍边,嘴里“咕咕”叫着,撒了一小把谷子,才把这些鸡引出来,她回头,见孟裴兴致盎然地看着,便问他:“你要不要喂喂看?”
  孟裴接过谷子,学着文玹的样子,口中“咕咕”唤着,将谷子一把撒了出去。
  那些肥硕的母鸡见他扔的多,便纷纷过来抢食,脖子一伸一缩地啄食雪地里的谷子。鸡群里唯一的公鸡却昂首挺胸,不慌不忙地踱步过来,随意摆动两下脖子便把那几只母鸡赶开,悠闲地啄食起谷子来。
  母鸡们展翅跳开几步后,又不甘心地绕回来,只是啄食时十分小心,离开那只公鸡一尺有余,啄几下便看看公鸡,一有风吹草动便退开几步,只是不舍美食,总要想方设法再回来啄上几口。
  孟裴看着那些鸡争食偷食的热闹,不由笑了起来。又问文玹要了把谷子,撒在远离公鸡的地方,好让那些母鸡也能安心吃食。
  文玹侧头望着他,亦嘴角带笑。披着狐裘的清贵公子,脸庞上的肌肤几乎与白狐皮一般白皙,更衬得他眉目鲜明如画,唇若朱丹,却站在鸡舍边咕咕叫着喂鸡,这情景怎么看怎么好笑,可又让她觉得很喜欢,很美好。
  从鸡舍回主院的一路上,文玹心情愉悦,忽起顽皮之心,朝身后的阿莲与咏夏示意,趁孟裴不注意,偷偷抓了把雪在手中,捏紧成雪球,放慢脚步。
  孟裴察觉到她不在身边,回头看她,却见她满脸坏笑,一扬手便掷出雪球。
  她瞄准的是他的肩头,他反应极快,立即侧身躲开,只是距离实在太近,他又对她完全信任没防备,雪球仍是砸中他左肩头,炸裂开来,冰凉的雪花与碎冰溅了他一脸!
  文玹朗声大笑,又去地上抓雪来捏雪球。
  孟裴亦笑,拂去脸上的雪水,也去捏雪球来扔她。
  文玹闪身跑远了,大叫阿莲咏夏帮她一起扔,两个女使嬉笑着捏雪球,却哪里好意思真的对准孟裴扔,只把捏好的雪球交给文玹,让她扔。
  文玹弹药充足,不需自己制造,扔起来便是孟裴的两三倍速度。孟裴只要俯身抓雪,总要被她扔中一两次,没一会儿已是满头满脸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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