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来房门轻轻开合的声音,随之,这春夜又复归宁静。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表示听到了加更的声音,本章加肥加料!~~
------------------------------------------------
第46章
文成周与卢筱进了北卧房说话, 文玹没有去听壁角,她猜也猜得到文老夫人会对文成周说什么。
她只需谨守本心,做好自己该做的, 若是这家里不能容她, 她亦不会留恋。
·
第二天一清早, 天不亮文成周就出门上朝,卢筱亦一同起来了, 送他出门。
文玹听见他们起来的动静, 也跟着起来了,穿了身方便行动的窄袖胡服, 推门出去, 院里还是静悄悄的, 文老夫人与文珏文瑜都还睡着。
月已西沉,天空中漆黑一片,只有东厢房里的灯光,从窗口透出来,照亮院里的一角。她先在院里绕着跑了几十圈。
以前她在山寨里,晨练能偷懒就偷懒,能少练就少练, 只要没有六叔盯着, 她是想尽设法地躲懒。
可自从大风寨发生剧变, 她改变了想法,练习武艺,至少能让自己身强体健, 身手也更灵活,她虽不至于练得武功盖世,在关键的时刻,却能更好地保护自己,保护自己所看重的人。
天渐渐亮了起来,她跑完之后稍微歇了歇,接着再练了一套拳,一套腿法,又用竹棍代替刀,练了一套刀法。
停下来擦汗时,她就见西厢的窗沿上有两个小脑袋探头探脑地,原来是文珏文瑜也都起来了,扒在窗后头看她练刀法。姊弟俩瞪大了眼睛瞧着她,满脸都是好奇与惊讶之色。连那两个年轻女使,也都在窗后好奇地望着她。
见她望过去,文珏不禁缩了缩头,文瑜却兴奋地问道:“大姊,你会功夫!你会飞檐走壁吗?”
文玹大笑:“那可不行,会把瓦片都踩坏的。”
文瑜眼睛发亮:“那就是你会了?就和戏文还有说书里的那些侠客一样!”
文玹轻笑着摇摇头:“我可没那么好的功夫。”
阿莲在一旁笑道:“小娘子可比那些戏文里的侠客要厉害多了,数千斤重的石头都被她给移开了,还救出了压在废墟下面的一对父子呢!”
文瑜听得吃惊,红润的小嘴张大就合不拢了,望向文玹的眼中还带有深深的崇拜仰慕之色。
文珏毕竟年纪大些,没文瑜那么容易轻信,嘴里说着:“这怎么可能?”心里却有点好奇,这个阿姊难道真的力大无穷吗?她指着院里一角的大水缸,“那口缸也没有数千斤重,放满水数百斤重总是有的,阿姊要是能举起来,我就信你的话。”
文玹噗嗤一笑:“你阿姊移开那块巨石,可不是靠着蛮力,靠得是这里。”边说边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文珏没说话,心里半信半疑的。
文瑜却追着问:“阿姊阿姊,你到底是怎么移开大石头的?”
文玹正想给这两个小娃儿上一上人生中第一堂物理启蒙课,北面正房的屋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回头就见文老夫人从屋里出来。
她没瞧文玹,只朝文珏文瑜板起脸:“既起来了为何不去用早饭,一会儿去学堂迟了,看先生打不打你们板子!”
文瑜道:“婆婆,时候还早呢!我们听见阿姊练功的声音就起来了,还没到要去学堂的时候呢。”
文珏赶紧拽拽他衣袖,这傻瓜三郎,婆婆才不是真的怪他们迟去学堂呢,这是怪他们不该和新来的阿姊太亲近了。
文老夫人又沉下脸看向姊弟俩的女使:“芸巧,丽娘,你们身为女使,不仅是照料珏儿与瑜儿的起居,更该时时刻刻督促他们用功才是,若是起早了,便多背会儿书也是好的。怎能任他俩荒唐懈怠,浪费时光?!”
文老夫人年纪轻轻时没了丈夫,只身将文成周带大,对其寄予厚望。她呕心沥血,极尽全力地教养文成周,在学业功课上要求极为严格。为供这个独子读书,她自己吃了不少苦,才过四十已是满头白发,有如老妪。
文成周也没让她失望,三十多岁便成了本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副相。文老夫人对于文成周的今日成就,内心颇为欣慰,因此也对文瑜的学业功课抓得极紧。
芸巧与丽娘被老夫人训斥,慌忙应是,带着文珏文瑜出屋,穿过院子往前面堂屋去。
经过文玹身边时,文珏怯生生地望了眼老夫人,见她眼神严厉地望着这边,便没敢叫文玹,只朝她点了一下头。
文瑜却脆生生喊了声“阿姊”,又问她:“你也和我们一起去学堂吗?爹爹说不管男子女子都该多读书,虽不是读书的儿郎个个都能考取功名,但至少能明事理,知廉耻,守国法,不会为非作歹。女子也该多读书,既能增广见识,修养身心,还不容易让蠢男人给骗了。”
文玹起初听着还点头微笑,听到文瑜用稚嫩的童声说出最后半句,却不由噗嗤笑出声来,这当丞相的爹的就是这么教儿女的吗?
她见文瑜还站在那儿等着她回答,便道:“我也读书,可是今日先不和你们一同去学堂,我和娘有事要出门去办。”
文瑜点点头:“阿姊,那我们走啦。”
文玹亦笑着冲他们俩点点头。
文老夫人拄着拐杖慢慢走过她身边,不满地看了她一眼:“一个小娘子学什么武艺,弄得一身臭汗,像个什么样子?你要做文家的孙女,就是装也要装出点样子来。”
文玹听这话的口气,老夫人像是勉强承认了她是自己孙女,接受她在这家里留下了。也许昨晚文成周与她长谈,没被老夫人说动,倒把她说服了。尽管老夫人语气不甚友善,她完全可以当做耳旁风,她和一个老太太有啥好斗气的。
可接着老夫人又接着道:“什么叫举止得体,什么叫端庄温婉,什么叫大家闺秀,天杀的狗畜生都没教过你吧?”
听到老夫人对张大风恶毒的咒骂,文玹心里腾起一股怒气。
她冷冷道:“婆婆能把自己儿子教养成一国之相,自然是有本事的。不过我爹爹也不是不教我,他教我做人要有情有义,要自强自立。他没把我当女儿养,我也确实没学过什么叫端庄温婉,婆婆若是有心,可以教教我,若是无意,也请别再说我爹爹坏话。”
文老夫人见她顶嘴,还是帮着张大风说话,顿时气得够呛,“你还叫那贼人爹爹?!你把成周当成什么?把筱娘当成什么?!啊?你吃着这家里的饭,却管那畜生叫爹爹,你这是存心气我呢?”
卢筱让文珏文瑜姊弟俩坐下用早饭,正想问问他们文老夫人起来没,就听见后面院里老夫人气冲冲的声音。她急忙赶过来,就见文老夫人手中鸠杖不住敲地,指着文玹怒骂她没心没肺,一付气坏了的样子,而文玹则冷着脸,侧头看着另一边什么话都不说。
卢筱不由暗暗叹口气,心道成周昨晚不是把老夫人劝好了么,怎么一大早祖孙俩又吵起来了呢?她急忙上前拉开文玹,朝老夫人劝道:“娘,您别急,慢慢说,到底为了什么事?”
老夫人喘着气,气愤难平:“你们认她是自己亲女,她却还叫那天杀的作爹爹,你说她把成周当成她什么人,把你当成什么人?把文家当成了什么地方?”
卢筱看了眼文玹,见她并未否认,便朝老夫人道:“娘,您消消气,先去前面用早饭。我好好说说玹儿。”
文老夫人哼了一声,往堂屋里走,一面嘴里不住念叨着:“我早说了不该把她留下,你们都不听。这就是条养不熟的白眼狼!”
卢筱担心地看了眼文玹,见她对老夫人这句话倒是没什么介怀的样子,也就明白过来,虽然是昨日才来的家里,她已能看出来,这孩子平时是颇为好相处,又是极为大气的性子,便是别人说了她什么不是,她未必会往心里去,只怕是娘说了张大风的不是,说得还极难听,她才会还嘴让老夫人气成那样。
卢筱把文玹拉到屋里,柔声问她:“是不是婆婆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
文玹此时已经平静下来,便对卢筱道:“娘,我知道你们都恨张大风,对于你们来说,他是无恶不作的山贼,是抢走你们女儿的恶人,是伤害你们至深的罪人。可对我来说,他是抚养我长大的人,我……”
卢筱点点头:“我知道。对你来说,他是你的亲人,你听见婆婆说他的不是,你心里会难受。但你反过来想想,婆婆听见你叫他爹爹,心里又有多气恼,多难受?”
文玹不是不明白这些情理,实在是老夫人骂的太难听,她才忍不住的:“娘,我答应你,从此不在你们面前提他,更不会叫他爹爹让你们不好受。但也有一条,婆婆别在我面前辱骂他。”
卢筱低低叹了口气,心想这只有慢慢来了,玹儿这里有自己劝着,等成周回来,再让他去好好劝劝老夫人。
她看着文玹,见她被汗水沾湿的鬓发贴在额角,便抬手帮她把头发捋整齐,微笑着问道:“瞧你,满头的汗,我让咏夏打点热水来,你先洗一洗吧,洗完便出来用早饭。”
文玹点点头。洗去身上汗水后她只觉神清气爽,出屋到了前面,文老夫人已经用完早饭回自己屋去了,文珏文瑜姊弟俩也去了学堂,堂屋里只剩卢筱与兰姑等着她。
卢筱见她过来,才让兰姑去厨房,把炉子里给她留的胡饼与半碗烧肉端出来,还都热乎乎的,再配上一小碗大米粥,一小碟切细的鸡脯丝,一小碟切成薄片,拌上香油的糟瓜齑。
文玹就着米粥与小菜,快速吃完两个胡饼和烧肉,卢筱温言问她:“可吃饱了?胡饼还有许多呢。”
文玹笑道:“娘,你还真当我有多大胃口啊?我虽比二妹吃得多些快些,到底不是无底洞啊。”
闻言卢筱亦笑了:“当娘的只怕孩子吃不饱啊,我想你晨起练功,应该会多吃些。”
文玹摇头:“真够啦。”
卢筱见只有母女俩在的时候她也说吃够了,才信她是真的饱了不是推辞客气,这才让兰姑收拾桌子,又道:“这会儿于伯应该回来了,我们出门去买家什吧。”
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小伙伴“瑜”的召唤:认亲哪有那么容易 总能来几个不和谐的 慢慢等 男主别墨迹了
BGM(吼):该出手时就出手啊!
孟裴(黑眼圈):才回家一天就不能让人歇口气吗?昨晚还失眠哪。谁配的BGM?
BGM:是我,我叫BGM。
孟裴:……
文瑜:这个阿姊和我同名呢。
何如(敲剧本):男一号准备准备~
------------------------------------------------
第47章
母女俩简单收拾了一下, 便准备出门。
因着今日文夫人要用车,车夫于伯送完文成周后就回来了,除了于伯外, 小厮来升亦跟着一同出门, 也好帮着搬拿物事。
文家的马车不大, 四个人车里一坐,已经没多少空余地方, 文玹想着一会儿还得放大件东西, 便对阿莲道:“你留家里吧,一会儿要搬重物你也帮不上什么忙。且等车里放了大件物事, 你也没地方坐了。”
阿莲应了一声正要下车, 卢筱笑道:“不妨事的, 大件的可以让店家帮着送回家,我们只要带些小家什回去,不会坐不下。”
文玹听得既讶异又好笑,真没想到京城里还有这样送货上门的服务。
一旁的来升亦道:“不怕不怕,若真是东西多了没地方坐,我下车跟着后面就是,阿莲坐着不用下车。”
阿莲偷偷瞧了眼文玹。文玹见她满脸希翼, 知她初来东京, 也极想逛逛看看这京城, 便对她微笑道:“那就一同去吧。”
“哎。”阿莲高兴地在来升身边坐下。
于伯听众人都坐定了,便吆喝了一长声“走——”,催着马跑起来。
·
文府位于和惠坊, 出了街坊,过两条街便到了颇为热闹的一条大道,叫作马行街。道宽数丈,可并行五、六辆马车仍是绰绰有余,道旁店铺林立,正店颇多,亦有不少挑担的小贩沿街叫卖,满是市井之乐。
卢筱先带文玹去了刘家精作木器,她们下了车,文玹就见店里满满当当的摆着各式现成桌椅几架,稍里面些是床榻等卧具,外面沿街则摆着小型的几架,店铺里摆不下,都延伸到街道上了。
店铺掌柜是个胖胖的中年人,见她们进店便殷勤地上来招呼:“二位娘子,有看中什么现成的立即可提,若是有不称心的地方,小店也可以照着要求定做的。”
文玹见到这么许多家具已经看花了眼,正没方向呢,听卢筱叫她过去:“玹儿,快过来看。”
她过去一瞧,见是张老榆木雕花梳妆台,上面嵌着一面闪亮的铜镜,光可鉴人,铜镜左右两边置有多宝盒,极具巧思,除了靠墙那面除外,多宝盒有多层抽屉,且抽屉竟然从三个方向上都能拉开,顶部还有能上提的格子。拉开来抽屉里还分隔成一个个大小长短不一的格子,可以放入不同的首饰梳子等等。
卢筱兴奋道:“瞧这张台子多好看,还有现成的首饰盒。”
胖掌柜亦道:“娘子好眼光啊,这张台子式样可是最新的。东京城里就我们刘家精作木器有得卖,别处看不到的。这种多宝盒,就算想仿也仿不来的。”
卢筱看着心动,问道:“这张台子要多少钱?”
胖掌柜呵呵笑着:“六贯钱。”
文玹摇头道:“娘,我没那么多首饰需要放的,这多宝盒其实对我没用。再说就这么一张木台子要卖六贯也实在太贵了。”
胖掌柜急忙道:“小娘子,这台子是老榆木的,整块的板子没有拼过,又坚实耐用,光这些雕工就值不少钱了,再看看这多宝盒,你们试试,拉起来滑不滑?顺不顺溜?别家就算想仿,也做不到这么好的。这好东西就是费工费料的啊,六贯是真不贵。要不这样,娘子若真喜欢,小店忍痛让利,五千八百钱。”
文玹挽着卢筱便往外走,故意指着一张桐木台子大声道:“娘,我看中这张台子,又大又平,我还能在上面看书写字。摆面铜镜就是梳妆台,放个盒子什么都能装。”
胖掌柜急忙道:“五千五百钱,不能再低了。小店已经无甚利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