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煮甜椒——小红柚
时间:2018-04-07 14:16:34

 
    “怎么可能, 我住宾馆了。”揪着口袋上的毛球, 宴旸想起来那通几十分钟前的语音, “你是不是发语音给我了?抱歉啊,你那边好乱什么都听不清,我也就...没有回复。”
 
    他哦了一声, 没有介意:“我刚才在学校食堂呢,吃夜宵的时候, 就想问问你在哪落脚。”
 
    “我住在和林路旁边, 市中心嘛, 明天上午还可以逛街。”
 
    出站口外冷风袭袭, 程未扣着夹克纽扣,若有若无地问:“那一片可吃可玩的确实不少,我记得和林路有家锦江之星,正对着商场A区大门,逛街很方便。”
 
    丝毫不知自己中了圈套,她吹着指尖的绒毛:“对啊,我就住在那。”
 
    汽车站外全是叼着香烟、等待宰客的出租车司机,程未伸手拦下一辆,捂着话筒向司机讨价还价。上了车,他看着窗外向后行驶的路灯,黄澄澄的光圈是深夜唯一的亮色。在渐去渐远间,有褴褛的老人拾起灯下的空瓶,塞进脏绿色的麻袋。
 
    程未对她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打开窗看看,总有灯火明静闪烁,总有人被生活亏欠的更多。”
 
    显然宴旸是个不解风情的人,她蔫蔫地说:“我窗外对着一条小吃街,地上全都是稀稀拉拉的泥巴,而且省城刚下过雨没星也无月,全都是黑灯瞎火。”
 
    “我好不容易拽了几句词,你装一下会死啊。”
 
    她翻个身,无力地拍拍手心:“程大文化人,妙哉,妙哉。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鸡汤文。”
 
    手表在腕间发出清辉的光,程未看一眼:“不和你废话了,二十分钟后记得下楼拿外卖。咱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我知道你没吃晚饭。”
 
    听他这样说,宴旸连忙‘喂喂’两声,电话被嘟的挂掉,她只能对着盲音皱眉头。
 
    二十分钟后,她果真接到了外卖电话。宴旸问是什么东西,那人支支吾吾,最后说‘程先生点的披萨配橙汁,请尽快来下来拿’。四年暗恋被拒,谁还吃得下一粒饭,宴旸烦躁地揉揉脑袋,套上大衣,推门下楼。
 
    酒店大厅装修舒适,棕皮沙发旁有一男子背着身,手里拎着白色的纸盒。很奇怪,他没穿外卖背心也没戴头盔,背影抽条,正在摇头晃脑地玩手机。
 
    看见侧颜的那瞬,宴旸指着他,满脸诧异:“程未!你怎么会在这。”
 
    “这里是故乡,我回家还不成么。”‘叮叮叮’他自带音效地转身,蹦蹦哒哒,梳起的刘海像是打了一整瓶的摩丝:“程先生为您点的外卖已经到了,请确认。”
 
    “可今天的高铁票五点就售空了啊。”
 
    “啧啧,我坐长途汽车来的。”
 
    定型药水味席卷而来,宴旸琢磨着他的新发型,忍不住吐槽:“你这...是从油焖娃娃菜找出的灵感?”
 
    把纸盒子扔给她,程未翻个白眼:“老土,你知道龙星凉么?”
 
    “当然啊,他的照片是我曾经的头像。”说到这,她的眼神明亮,“可我现在觉得《举重妖精金福珠》里的南柱赫更帅,所以,你还是中分比较顺眼。”
 
    女孩子喜欢的明星,怎么说变就变!
 
    不管了,程未拽开白盒子上的绸带,笑看她惊呼一声,对着草莓慕斯舔嘴唇。粉色的裱花镶着食用珍珠,佩奇和蛙儿子坐在正中,旁边是用水果堆砌的小屋。
 
    她歪着脑袋,用手戳着蛙儿子的脑袋:“刚才那通电话是谁打的?”
 
    用叉子塞了片草莓,程未嚼了嚼:“出粗车司机。”
 
    “那你干嘛要骗我”,她撇着嘴,眼神犀利。
 
    “不这样说,你怎么肯下楼见我。”在宴旸翻白眼之前,他睨一眼手表,“12点01分,快点祝我生日快乐。”
 
    “今天是你的生日?”她瞟着粉唧唧的蛋糕,嘴角抽搐,“真没想到,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取向。”
 
    无数次翻进她的空间,程未知道,宴旸的背景墙是个正对草莓蛋糕流口水的孩子。
 
    而他喜欢的取向,只有她罢了。
 
    宾馆的玻璃门外,商铺个个卷着铁帘子,只有流浪的动物衔着肉串奔跑。四周太过寂静,即使隔着一道墙,也能听见附近的夜巷有露天摊铺吵闹的声响。
 
    见她捧着蛋糕发呆,程未在空中拍个超响的巴掌:“要不然我们找个地儿,带着蛋糕撸串?”
 
    大厅没有其他人,只有前台小哥被掌声吵醒,又迷迷糊糊地趴在键盘打瞌睡。迎着他期许的眼睛,宴旸回过神,费尽心思地拒绝:“我不在十一点后出门,我妈说了,女生夜游不安全。”
 
    “原来你是个妈宝。”程未把大拇哥对准自己,嘴角歪出声口哨,“放心,绝对不会出事的,上次你那个傻逼继兄,不也是我摆平的?”
 
    “都说他是傻逼了,你如果摆平不了傻逼,岂不是比傻逼还要傻逼。”这话很绕,她一口气说完,口腔干的想喝水。
 
    程未呆住了:“宴旸,你干嘛要自己骂自己。”
 
    原谅她天生脑袋不转弯,宴旸理了理逻辑,等反应过来想要骂他,却又忍不住唇角上扬。对视一会儿,两人躲闪的迅速,却很有默契地笑出声。
 
    程未发现,她通勤大衣里穿着粉色的睡衣,上衣有毛绒绒的猫耳、猫爪,衣摆那还有条长尾巴,在他看来,实在是正经又可爱。
 
    于是他坐在沙发上,把盒子里蜡烛刀叉全掏出来,程未咧起唇,眼睛弯成一道弧:“要不我们就在这吃吧。”
 
    “在这?”
 
    见她打着哈欠一脸不情不愿,程未抱紧双臂,眼神飞着清新的少年气:“好冷,要不我们上去吃吧。”
 
    ‘上去’二字像是一个天大的威胁,宴旸狠狠瞪他几眼,坐在离他最远的沙发角落数蜡烛:“您今年高寿啦。”
 
    “正年轻呢,十九。”说完,程未朝她身边悄悄挪了几寸。
 
    “既然你是本地人,干嘛要找我过生日啊。”十九根小蜡烛被插了一圈,宴旸示意他掏出打火机,“不会是你混的差,没人搭理吧。”
 
    用手护住跳跃的火苗,橘红色的光把他的指甲照成绯红,程未支声‘放屁’:“朋友都在外地上学,上哪找人出来聚啊。我过生日需要仪式感,所以找你凑合凑合。”
 
    今天消耗了太多体力,宴旸单手撑着脸颊,眼睛困到空洞:“别废话了,快许愿快许愿!”
 
    他抬起眉,很不满意地望她:“还没接受生日歌的祝福,我不可以许愿。”
 
    “拉到吧,你爱许不许。”
 
    宴旸刚刚抬起臀,就被他一把拽回原处,程未双手合十很虔诚地说:“别走,我可以一边唱歌一边许愿。”
 
    连唱四声变调的‘祝我生日快乐’,他吹灭蜡烛,眼睛是未熄灭的光:“宴旸我一直想问,你最喜欢用哪个英雄?”
 
    “鲁班和蔡文姬,一个好操作一个大血牛。”
 
    他点点头,继续快问快答的模式:“所以,蔡文姬的出招台词是什么?”
 
    “出发喽!□□脑筋不够用的老爷爷?”
 
    “不是这句,而是...”程未抬起眼睛,笑着望她,“做个狂热又任性的魔女,把帅气的男朋友诱拐回家吧。”
 
第20章 20.
 
    宴旸张张唇, 握紧的掌心摊开又松, 完全不知道朝哪摆。
 
    即使她再迟钝,也能从程未打颤的睫毛,洞察出那些隐约被忽略的东西。她站在沙滩岸边,却能看见将要涌来的潮水。
 
    深夜的凉风从门缝偷溜进来,宴旸护住摇曳的蜡烛,悄无声息地转移话题:“你再不许愿, 火苗就要被熄灭了。”
 
    把蜡烛一口气吹灭, 程未望着她, 鼻尖内充斥未净的烟气:“我的生日愿望,便是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喜欢。”
 
    话才听完, 宴旸唰地站起来,吐字细细轻轻:“你...你别再说了。”
 
    他愣了一瞬, 眼神不算愉快:“嘴巴长在我身上,我为什么不能说?我喜欢你, 喜欢你,喜欢你,瞪我干嘛?有本事你也说啊。”
 
    墙上镶着橘色蘑菇灯,她站在灯下红着脸,望起来都是好看的暖色调。程未知道,他的心脏是一颗冷藏的青柠, 但宴旸却是急支糖浆, 甜的足够解冻。
 
    在她张唇前, 程未捂住耳朵连说‘不听不听’:“我今儿个过生日, 不满足寿星的心愿是会遭报应的。”
 
    宴旸哦一声,偷偷瞟他耷拉着眉毛,下颚线动的僵硬。她不得不承认,即使程未瘫在沙发了无生气,仍有慵懒夺目的光彩。
 
    而这样的人,真的在喜欢她。
 
    说不激动不虚荣都是假的,宴旸想跟偶像剧女主似得打破砂锅问到底,‘唉,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呀。’可惜,现实中她只能无穷无尽的想象。
 
    宴旸的小小膨胀,并没有让她丧失应有的理智。大学的恋爱很多就是一滩烂水,刚刚脱离中学的管束,许多人披着‘喜欢’的衣裳只为满足内心的空虚与外部的荣光。
 
    即使程未诚心诚意,一个人的喜欢究竟被搁置多久才能永不变质。想到宴中北与杨桃,再想想初高中那些分分合合最终劳燕分飞的人,她即使期待一场恋爱,也不会轻易去下决定。
 
    她低下头数墙根的蚂蚁:“我们认识太短、相处太短,甚至我还不清楚你原来经历过什么,现在又想要做什么。不是你不好,只是时候未到。”
 
    “既然你不清楚那我告诉你,我现在只想和你谈恋爱。”程未解开手机的锁,“今天是十一月六日,我可以设个无限制的闹铃,等你唤醒我和我在一起。”
 
    “你没必要...”
 
    “宴旸,你是一个不合格的裁判,哪有足球运动员还未上场就发黄牌的。”程未歪着身子,强行将脑袋塞进她低垂的视野,“我知道我不够高也不算多有钱,但在‘讨你喜欢’的赛场上,我有信心做个最佳选手。”
 
    招架不住他信手拈来的表白,宴旸连连后退,紧张地大声喘气:“不行!”
 
    程未面色稍暗,站起身,以更快的速度拦住她:“总有个理由。”
 
    总共不到半肩的距离,程未咄咄地盯着她,俊美的五官近乎无可挑剔。宴旸的心脏快如擂鼓,混乱与紧张下她脱口而出:“不公平!”
 
    见程未怔在原地,宴旸舔舔唇,再接再厉:“你你你...是不是谈过对象。”
 
    没想到宴旸会用这个搪塞自己,程未咬咬牙,终究没有骗她:“初三谈过。”
 
    “所以啊...”宴旸说得一本正经,“都说初恋是男人的白月光,做你的第二任,我怎么能放心呢。”
 
    “即使我是被她公开倒追,追到手不过一个月,就把我绿了?”程未笑了,“你要知道,我的胸怀好像不怎么宽广。”
 
    初恋光速被绿是种什么样体验?还未等宴旸阴暗兮兮地揣摩,便被他一眼看穿:“就是...只想找到能让我主动喜欢的人。”
 
    “我这人懒惰又挑剔,除了你,我从未尝过暗恋的滋味。但你知道吧,一见钟情特俗,但我好像就是这样的俗人。”
 
    程未一笑俩酒窝,被发胶撩上的刘海有几根随意落下,他略低着头:“你自己长成我最喜欢的样子,我除了费尽心思的讨好,还能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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