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旸愣了一下,把头摇成自动风扇:“队长,我不行,我什么都不会。”
“人长得漂亮,挺起胸脯走路就足够了。”将她的头发利落盘起,贺希熹歪着头威胁她,“你若不乖乖听话,小心我向冯孟冬告你的状哦。”
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各位校领导,老师,同学们,很高兴我们能在大礼堂,共同庆祝一年一度的校级乒乓球比赛圆满成功....”
宴旸随着模特队缩在后台看热闹,拨开猩红色的幕布,身穿学院队服的选手从台下依次上场。她被挤在最后,只听模特队的女孩咋咋呼呼,直说最尽头的经济学院男生长得很好看。
听到这她忽然想起程未,毕竟,经济学院再也找不出比他更加出挑的男生。
宴旸也突然意识到,程未已有四五天没有联系她。
正咬着唇发呆,宴旸被人从后别好了无线耳麦,她一回头,恰好对上贺希熹鼓舞的眼睛。她知道,自己要上场了。
随着浪潮般的掌声,颁奖台只剩下一位选手,宴旸从后台远望,能看见他穿着黑白相间的球服,双手抄兜,从容又自信。
就像被佛祖点化的顽石,只一眼,她就认出了程未。
细跟稳稳踏上木质舞台,宴旸端着红绸托盘,桃花与枝的旗袍紧紧束缚住胸口,她的心脏像沾了跳跳糖的舌尖,从神经和感官,都是紧张与澎湃。
程未看见她逆着头顶的镁光灯和台下的手摇棒,眼神温吞,嘴唇红的像偷吃桑葚的孩子。
这一刻,他抛下摄影师要看镜头的嘱托,弧度好看的眼睛里只有宴旸。
她走到他面前,不多不少,十七步。在程未伸手接过奖杯的那刻,她终于鼓起勇气抬头望他。不知什么时候,程未又将大背头换成了中分,他今天束了运动发带,全身都是干净的荷尔蒙。
主持人说,请来自经济学院的冠军发表获奖感言。
程未望着她的眼睛,一寸一寸,是怎么也看不厌的璀璨。他举起话筒,启唇说了句话,话筒吱啦一声,当场消极罢工。
皱了皱眉,程未挥手示意工作人员换话筒。望着场下的哗然和他攥紧的奖杯,宴旸下意识地把脸颊上的无线耳麦对在他的下颚线。
突然靠近的距离,能令程未看清她眼底的痣、海棠花般的皮肤,伸手拽紧宴旸的肩膀,他将嘴唇贴在她的脸颊。
无线耳麦悠然地说,宴旸,你比荣光更重要。
第22章 22.
为了抵御傍晚的凉气, 程未穿着休闲长裤,在球服背心内套上白色的Polo衫。
他曲线连绵的手臂吸引宴旸所有的视线,没留意程未停在无线耳麦的唇,流连在她左半边的脸颊。
程未吻得很轻, 无线耳麦却将暧昧到心动的‘吧唧’,收录到活动中心的每个角落。
一时间,起哄与呐喊混杂着突兀的口哨, 像一杯高浓度的酒,灌得宴旸不知所措。后背被程未用手臂圈紧,她想逃不能逃只能颤着眼睛,说不出一句能解围的话。
他揽住宴旸妄想偏离的后脑勺,顺着小巧的鼻子, 缓缓凑近她天生上扬的唇角。眼见小姑娘龇开牙齿恐吓他,程未挑着眉,最终把唇抵在黑色的无线耳麦:“宴旸,我想将所有荣光同你分享, 因为, 你比荣光更重要。”
四面八方都是海啸般的掌声,仔细辨认,还有人扯着嗓子喊‘喔喔喔, 在一起!在一起!’连忙捂住耳麦,宴旸红着一张脸, 饱满的胸脯上下起伏:“程未, 你不要再说了。”
“那我现在闭嘴, 等活动结束再来找你。”程未动动耳朵,笑得很乖。
宴旸被他奇特的动耳技能吸引住,直到听见台下咔嚓咔嚓的声音,她才后知后觉,用颁奖托盘挡住脸:“你千万别来找我,我还要换衣服,还要拆头发...”
他笃定的说:“那我在更衣室门口等你。”
“你怎么听不懂人话!”观众的眼色灼得宴旸后颈发烫,她挣了挣肩膀,胳膊肘朝程未捅去。后者的反应比她想象中的迅速,他一个侧肩,就把她用力过猛的肘子戳进空气。
领队的衣服只有均码,宴旸吸吸肚子,勉强能塞进去。旗袍讲究女性的视觉美感,贺希熹见宴旸曲线绷紧、行走起来束手束脚,特意的叮嘱她举止轻慢,怎么柔软怎么来。
她刚才又急又气,全然忘记自己有个大屁股。
‘撕拉’是布料被划断的声音,宴旸低呼几声,连忙用手护住变凉的臀部。轻薄的布料一下裂到大腿,她扯着打底裤,尴尬的想原地消失。
没有反应的时间,程未利落地褪下背心,半弯半蹲,用宽大的布料在她腿部紧紧打个蝴蝶结。宴旸攥着凉透的双手,能看见他用手指抚平背心上的褶皱,黑漆的眼睛被头发遮住一半。
在他停手的那刻,宴旸咽了咽口水,故作无事地蹬着细跟鞋,微笑退台。
望着她跳下台阶,匆匆闪进红色大幕布,程未拭着额前的汗,大刺刺地走近坐在前排的领导班子。他敲了敲葛副校长的桌,轻声耳语一番,嘴巴咧地很开。
“你小子行啊,刚来大学就谈恋爱。”葛副校长翻个白眼,用笔杆戳他脑袋瓜,“别杵在这了,快去后台找人家姑娘吧。小霸王难得思虑周全,这个忙,我还能不帮么。”
“谢谢姑父,明天请你去八食堂吃三荤三素!”程未笑得傻嘿嘿,走的时候还不忘抓一把洽洽瓜子。
把小外甥打发走后,葛校长举起话筒,声线平缓温润:“很抱歉地告诉大家,因为突发状况,请你们删除有关颁奖典礼的所有录像、照片,并且禁止上传该模特队女生的意外图像。尊重女性、尊重同学,我想大家都能予以理解...”
***
九点半,模特队的女孩早已结伴离去,更衣室的沙发扔着乱七八糟的旗袍,未合盖的粉底液摆在化妆台。宴旸坐在沙发扶手,对着穿衣镜默默拆发。
门被咚咚敲了几下,宴旸能猜到是谁,也猜到他等不急回应,会直接闯进来。没停下梳发的动作,她从宽敞的镜子,能看见金属色的门把缓缓旋转。
终于,程未顶着门外无星的夜色,出现在宴旸看似随意的余光里。他长腿跨坐在后背椅,巡视她栗子色的卷发搭在焦糖色大衣上:“既然你已经换好衣服拆完头发,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宴旸故意说:“不可以,我还要卸妆。”
“喔!”程未惊呼一声,满脸不可置信,“你长这么漂亮,为什么还需要化妆?”
摇了摇卸妆水,宴旸忍住笑:“男人看的都是表象,卸了妆的我很不一样的。”
“那你千万别卸,万一你素颜更好看,我忍不住更喜欢你怎么办。”他把脸颊贴在椅背,只露出一只眼睛,“而且,从这里到宿舍肯定会遇见其他男生,我想让你把素颜的样子只留给我看。”
听他越说越没谱,宴旸用食指堵住耳朵,踢着他摇摇晃晃的椅子:“谁后走谁锁门。”
话音刚落,程未跟龙卷风似得扑出门外,还未立正站稳,他就被阴凉的温度冻到跳脚。锁上门,宴旸无语地睨他一眼,顺着楼梯朝外走。
中央灯被保安定时关闭,程未打开手机电筒,微微若若的光芒从他掌心倾斜如水。檐外的雨点正在敲打枇杷树,宴旸跳着台阶,扭头问他有没有带伞。
正想回答没,他止住将要说出口的话,神经系统随着她蹦蹦哒哒的轮廓坐着加速过山车。程未忍不住说:“你慢点走。”
面对他唠叨,小姑娘很潦草的点点头,跟挑衅似的跃到最底层。她转过身像体操运动员一样,绷直身体把胳膊伸得很高。
“满分!”程未把手掌从头顶穿过,360度旋转鼓掌。
对上他眼梢的少年神采,宴旸从背包掏出雨伞,忍不住笑出声。
做傻事有人捧场的心情,就像与朋友分享一折两半的旺旺碎冰冰,是水果味道的舒心和双人份的欣喜。
宴旸撑开蓝格子的伞,密集的雨水顺着布篷朝下冒,她本以为程未会不要脸的挤进来,谁知他乖乖的跟在身后,用背心做起临时雨衣。
两双鞋子一前一后发出噼啪噼啪的踩水声,宴旸刻意顿住脚步,直到湿漉漉的他追赶上来,停在她的伞边。
宴旸皱着眉:“这伞好重手都撑酸了。”
程未一脸懵逼:“那怎么办?”
“你是不是傻?”宴旸瞪他一眼,把伞柄抵过去,“哪有让女生撑伞的道理。”
卡通伞容量很小,秋雨像无数个小型水龙头,沾湿宴旸耳际的鬓发。程未连忙将伞柄朝她偏了几分,把自己的左肩留在阴雨中。
凉意浸入皮肤,他瞥着宴旸轻轻说:“我觉得你会拒绝我,所以...想都没敢想。”
他说的不清不楚,等宴旸听明所指,只感到有些好笑:“我即使再狠心,也不会让你淋这么大的雨。”
程未迈过绊脚的石头,撂起眼睛看她:“我还以为你最喜欢的做的就是拒绝我。”
也许是阴夜深深、雨水不歇,程未的声音不是往日的明快,而是从心底习以为常的失落。宴旸被戳穿了心,悄悄看他脸上的水珠被路灯镀上光泽,而那件被浸透的polo衫紧贴肌肤,勾勒出九曲连绵的线条。
看似消瘦的程未,比想象中要结实的多。就像宴旸从不知道他乒乓球打的出色,在程未身上还有很多很多的地方,是她从未涉及的盲区。
不是程未平庸无奇,而是宴旸除了梁斯楼,从未想过接受任何人。
没人管她的暗恋是否刚刚结束,生活每时每刻都在滚动播出新的剧情,她想收拾好心情,度过阳光灿烂的明天。
绕过水势渐长的月牙湖,藏在梧桐树外的女生宿舍,显出几抹灰暗的影子。程未沉沉叹着气,一脚将小石子踢到草丛边:“不科学,这路怎么一会儿就走完了。”
她忍俊不禁:“十分钟还算短?”
眼见宴旸三步跑上台阶,像哈巴狗一样抖雨水,他慢悠悠地跟上来,笑容温意:“想和你二十四小时在一起,十分钟怎么能够呢。”
“打住!”宴旸冲他略略略,“雨伞你先拿着吧,如果明天是晴天你可以借机把它给我。”
程未攥紧手柄,眼睛不自觉地瞪大:“你的意思...”
转身跳上最高层的台阶,宴旸故意把眼睛瞪大,用食指抵住水润的红唇:“我可什么都没说。”
第23章 23.
宿舍楼人流如炽,大理石横着深棕色的鞋印, 黄黄绿绿的雨伞像从盆里捞出的香菇, 抖一抖还有噼噼啪啪的水。
站在拥挤的屋檐下,宴旸用视线追随程未数十步。隐晦的‘明天见’藏着太多信息, 他忽然兴奋地跳起来,裤腿被水花溅成半管暗色。
程未比她年长,却存着感染人心的孩子气。这种特质能让人忘记压在心底的烦心事, 只想窝进棉沙发,捧着水杯看电影。
她从他身上找到一种别样的舒服。
湿滑的楼梯禁锢宴旸迈腿的速度, 慢慢爬到三楼正巧遇见脚踩拖鞋、手提热水瓶的尤喜。尤喜沉着脸, 火气正从五脏脾胃窜出来,她硬硬说了声‘才回来啊’,还没等人应答,便径直从宴旸身边走过。
听着尤喜把楼梯踩得像踢正步, 宴旸把嘴撇到下巴颏,忍不住骂一句‘这人又犯什么病了。’
百分百的好心情被尤喜消磨一半,她回到宿舍, 还没开始抱怨, 两个室友便贱兮兮的凑过来把手机挥成应援棒的效果。
宴旸睨一眼, 恨不得把屏幕生吃了。这是一张放大版的高糊照片,标题:【校赛冠军与模特队美女当众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