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广陵没理他,他自己心中有打算,没必要跟一个小辈解释。
师广陵到达会议大堂之后,樊离立刻灰溜溜地贴着边绕到颜回身边,师广陵目不斜视地走到主位的椅子上坐下,这才向手边左右各点点头:“二师弟,三师弟。”
颜回朝他点头回理,另外一个人却朝着师广陵冷哼一声,将下颌高高扬起。紧接着,下列的小辈们皆站起身,向师广陵行礼:“见过代宗主。”
“不必多礼,坐吧。”
逍遥宗内自从没了宗主,师广陵就坐着代宗主的位子,只不过他自己习惯性负责,对于职位这方面感想颇浅,没有多深刻的意识。门内弟子却不一样,他自己分不清可以,如果他们跟着分不清,可是会被按个尊卑不分的罪名。
“自从父亲去世之后,宗主之位一直悬而未决,今日如此大的阵仗,看来诸位是诀意要将此事定下来了。”
师广陵就那样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看着下面的一群人,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下面也没人反应,师广陵突然歪了歪头:“二师弟,你仿佛有很多话要说,你先说吧。”
他口中的二师弟道号易清,就是在太极峰底闻钟音赶来的第一人,也是一名元婴修士。只不过这位二师弟形象与师广陵和颜回多有不同,他看上去像名老者,鹤发鸡皮,仙风道骨,庄严肃穆,比师广陵更像当领导的。
只不过他最讨厌师广陵,尤其讨厌他叫他“二师弟”!
他冷哼一声:“你是代宗,自然你说了算。”
师广陵眨巴一下眼睛,也没多辩说,转向另一边的颜回:“既然二师弟不想说,那就三师弟说吧。”
颜回下意识握拳轻咳两声——这人怎么还是这样……太不给面子了吧。
不过颜回生性耿直,他犹豫了一下,立刻道:“大师兄做了这么久代宗,且又为寻找匀钟木四处奔波,为天下生灵费尽心力,自然是宗主的不二人选。要我说就不需要重新选什么宗主了,大师兄做宗主就很合适。”
他说完,身后的弟子纷纷点头称是。
易清道人等这边声音落下去,才开口:“三师弟此言差矣,一派宗主自然要以门派内事务为主,应该选一个可以将逍遥宗管理得井井有条的有德之人做宗主。正因为易执四处奔波,无暇顾及其他,于宗内事务也不甚上心,我看他并不适合此事。今乃我逍遥宗选举宗主,又不是选武林盟主,于天下苍生何干啊?”
易清一直负责打理逍遥宗内部的事务,他这样说自然向着自己,而他说完,身后的弟子也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师广陵闭着眼睛,仿佛进入冥想了状态,没有开口,颜回却皱起眉头:“二师兄,师父生前便教导我们应以天下为己任,你这样说是否有违师命之嫌?逍遥宗向来并非私人门派,而是天下人的楷模,我门派之中七千余弟子,个个都以天下为重,从未有过如此私心的念头。”
他是从心底不想让易清当宗主,说起话来像扔刀子一样,丝毫不避锋芒:“只以本派内事务论功绩,未免太过小家子气了,我们要选的是宗主,又不是管家。更何况大师兄已经令东皇钟重新发出鸣声,劳苦功高,在坐诸位有目共睹。”
颜回说到这里勾起唇角,嘲讽似的侧过视线,瞥向易清:“更何况,论资排辈,也只有大师兄最有资格坐宗主之位。”
易清也不恼,冷笑一声:“令东皇钟发声的恐怕不是易执吧,他此次还带了一女子回来,竟对门派也没有任何交代。我们毕竟是修道之人,若叫外人知道,我们宗门的脸面又往哪儿搁?”
师广陵听到这里突然睁开眼,颜回和易清不约而同地噤声,等师广陵发话。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三师弟,你回去为我占一卦,我近日就要成亲,对象你们也见过了,便是我带回来的那名女子。”
颜回微微张开嘴,完全没想到师广陵会说这个,而且他明明说过,那位秦姑娘命数已尽……这是干啥呢?!不是在讨论谁当宗主的事情吗?!
“至于宗主之事,两位师弟说的都有道理,但又辩不出是非,那便改日再议吧。成亲之事要抓紧时间操办起来,最好明日,不能超过后日,这期间就有劳三师弟了。”
——那还要他算个屁啊!自己不是都决定好日子了吗?!
颜回急忙道:“师兄,来不及啊,不若三日之后如何?正好是个良道吉日。”
师广陵沉思片刻,点头道:“也好,让樊离去山下买些红绸喜服之物,对了,还有首饰。虽然时间有些急迫,但此事不能大意,你门下弟子众多,便多多操劳一些吧。”
他抬手指着颜回身后的樊离,后者紧张地睁大眼睛,希望他师父能给他做主。
颜回却顾不上他了,急切地问:“宾客呢?!”
师广陵面无表情地说:“不请了,请得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过来,净是吃吃喝喝。届时两位师弟给面子到场便可,若不到场,我便请父亲和师父的灵位出来拜一拜。”
颜回对此无话可说,好在他愿意宽限两天……可是,说成亲就成亲,太任性了!
“好了,就这样吧。我近期忙着成亲,没事不要到抱朴峰来搅扰,有事便去二师弟处请教,他对宗内事务最熟悉不过。”
师广陵说完向下面扫了一圈,问道:“还有事吗?”
颜回疲惫地用手捏住鼻梁,心想——你释放着元婴修士的灵压这样问,谁他妈的还敢说话?
“无事便散了
第72章 婚礼上没人搞事总觉得不踏实
婚礼于三天之后如期举行,秦淮穿着嫁衣,心里非常忐忑,她总觉得这件事好像办得有些仓促……师广陵那天回来之后就告诉她要成亲,也没说原因,她询问为什么这么着急,他也不告诉她。
可能觉得自己时日不多,才这么心急吧。
一想到这一点,秦淮竟然平白无故对自己寿命这件事生出一些感伤。本来自己就是凡人,寿命跟师广陵没法比,想着能跟他在一起过个十几二十年应该也够了……没想到那十几二十年都过不下去,竟只能做一月夫妻……
这样一想师广陵还真是可怜极了,等她离开之后,师广陵又要怎么办呢?
秦淮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被师广陵看见,便问她原因。秦淮低着头抠几下身上穿的喜服,小声说道:“我在想,或许我不嫁给你比较好……你应该找个能陪你久一点的人。”
师广陵愣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握住秦淮搁在腿上的手:“胡说什么,怎得突然如此多愁善感?”
秦淮抬头看了他一眼,勉强笑了笑,然后摇摇头:“我就是随便说说,我一点都不想把你让给别人。”
师广陵伸手搂住她,轻轻拍打秦淮的肩膀几下:“这种话以后不许说。”
“对了,我差点忘记给你。”
师广陵从怀里拿出一个红色的绸包,打开后里面是一只通透碧绿的手镯。
“听说凡人成亲时都要为新娘准备首饰,我日前才发现竟然忘了给你买几样。差樊离去买,他挑了好多家,只挑到一个还算凑合的,给你戴上吧。”
师广陵拿着那只镯子有些犹豫:“可惜只是普通的凡间手镯,阿淮莫要嫌弃。”
秦淮忍不住睁大眼睛:“这是翡翠啊?看着成色像玻璃种,很值钱的!”
——她一看见宝石就犯职业病,尤其看见高货,就不由地多说几句。
“给我看看。”
师广陵也不懂她说的意思,却把秦淮的手拉过来,给她套在手腕上:“本来就是给你的。”
秦淮抿着嘴唇笑,把手上的镯子放在眼前晃几下:“你知道吗,我刚从学校毕业那会儿,就在想,如果谁给我买只绿色的镯子,我就嫁给他,也不用什么车房之类了……虽然后来随着时间推移,心情发生改变,不过好歹也算圆了年轻时候的一个梦想。”
师广陵轻轻搂住她的肩膀:“你若喜欢,日后我多多留意寻些珠宝美玉,都给你戴上。”
秦淮闭上眼睛,伸手抱住师广陵的腰,也没说好或者不好,高兴之余,心里的疑惑却更多了一层。许久,她斟酌着开口问道:“你的门派,是不是知道我可以让东皇钟响起这件事了?”
师广陵愣了一下,摸摸她的头:“此事你无需挂心,我会处理好。”
秦淮突然觉得心里难过,她微微蹙起眉头:“长泽……我有些怕那口钟,我不会是个妖怪吧。”
“当然不是,怎会如此作想?”
秦淮叹口气说道:“因为你说东皇钟能除掉邪祟,我又这么怕它,我担心自己是奇怪的东西……你跟我在一起时会不会觉得,不太好?”
师广陵低下头看着她,见她脸上还未着粉便白里透红地泛着莹润的光泽,嘴唇朱红,眉目如画,不但没有步入弥留的病人模样,反而越发娇艳动人了。
师广陵抱紧秦淮轻轻吻住她:“别担心,就算采补,你也是被采的那个。”
秦淮心里囧了一下,心说你这是什么安慰人的方式,一点都不觉得放心好吗,话却说不出口,她整个人都被师广陵抱着,就快被他吃进去了。
秦淮轻轻捶师广陵两下,他松开她之后,秦淮才责备地看着他:“你干嘛啦!还没拜堂啊!三师弟还在外面等着,快出去!”
师广陵这才醒悟似的松开手,然后恋恋不舍地轻轻抚摸着她的脸:“我去前面等你。”
秦淮笑着朝他点点头:“你快去吧,化完妆我就出去。”
师广陵原本想从山下请几个凡人上山帮忙梳头化妆,又怕他们收到惊吓,化妆的事只能由秦淮自己动手。不过好在她不是很在意这些,头发不会盘,就直接披着也无所谓,总之她不是古人嘛,并不在乎这些。
秦淮对着镜子化完妆,却有人敲了敲她的房门,秦淮微微愣了下,只听门外的人说道:“是易执太师爷让我们来的,能进来吗?”
秦淮心里有疑惑,但是既然是师广陵叫来的人,她便放心让人进来了。
一只白嫩的手推开房门,门缝里露出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转啊转,跟秦淮对眼之后受惊似的睁得更大:“新娘子!”
大眼睛身后还有另外一个人,推着她走开,随即两个人一同出现在秦淮面前。
是两名穿相同衣服的女孩子,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不过秦淮谨记在抱朴峰上看到人都不能单纯以貌取人,说不定这两位比她大多了……
秦淮正琢磨着事情,其中一个突然问:“你是新娘子吗?”
秦淮忍不住笑了:“你看我穿这个样子就知道我是新娘子啦。”
那个女孩子松了一口气,她轻轻拍拍胸脯:“是易执太师爷让我们来的,我们来帮你梳头。”
秦淮觉得她们可爱,笑着问道:“你们是……?”
另外一个用力扯扯那个女孩子的衣服,小声道:“该先行礼。”
这时第一个女孩子才恍然大悟似的,双手压着腰际蹲下身,朝秦淮行礼:“青衣参见太师奶。”
另一个紧接着也福身道:“水澄参见太师奶。”
秦淮被“太师奶”这三个字劈头盖脸砸过来,砸得头晕目眩,反应过来急忙叫她们起来:“别别别,快起来吧。”
这两个小姑娘辈份也太小了吧……难道是师广陵师弟的徒弟的徒弟的徒弟刚从人间收上来的小徒弟?
她们二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然后便笑着走过来:“太师奶说得对,时间不多了,我们快点梳头吧。不然误了吉时,太师爷该责备咱们了。”
秦淮被她们两个推着肩膀转过去,然后两个人就一起动手开始料理她的头发。秦淮看着镜子里面两个笑嘻嘻的小姑娘,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师广陵到底从哪儿弄来了这么两个宝贝儿,太可爱了吧。
这两个小姑娘性格不一样,青衣话多,水澄就稳重很多,不过两个人做事都挺利落的。
青衣拿起一根簪子比在秦淮刚被挽起来的发髻上,笑着说:“新娘子真好看,嘻嘻。”
水澄便在旁边提醒:“青衣,不可无礼,要叫太师奶。”
秦淮有些哭笑不得,她急忙阻止道:“没关系没关系,你们叫我秦淮就好,我以前身边也有年轻的女孩子,她们都叫我秦姐,你们如果想这样叫也无所谓,就是别叫我太师奶,我哪有那么老。”
她说完身后两个姑娘齐齐愣了一下,青衣首先捂着嘴唇“噗嗤”地笑出声:“新娘子年轻得很,可是我们也不敢叫你姐姐,被人家听到了会说我们不懂礼数。”
秦淮也跟着笑起来:“没关系,我还没嫁给他呢,等我嫁过去了再叫太师奶吧。”
她们听得出秦淮口中的“他”是谁,两个小姑娘又觉得好笑又觉得害羞,竟被秦淮几句话说得脸蛋红彤彤。
“青衣,你别闹太师奶,我们快些帮新娘子梳完头,该到时辰行礼了。”
青衣急忙把簪子给秦淮插进发髻里,又去拿珠花:“就知道催我,你也快些将花钿贴好。”
秦淮虽然觉得她们两个有趣,但是毕竟是古代的女孩子,可能提到嫁人成亲这种话题就会害羞,她也不再说了。这两个小姑娘看着可还是未成年呢,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
青衣把最后一条额饰给秦淮戴上,然后顺了顺垂在眉心的流苏,让秦淮看看满不满意,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时有些恍惚,这会儿看着真像个新娘子了,满头珠翠,细细的流苏正好垂在眉心的花黄处,她们在嘴唇上涂了一点蜂蜜,显得格外水润,整个妆容竟有些楚楚可怜的感觉。
秦淮抬起头看向身边的青衣,犹豫问道:“我这样……好看吗?”
青衣笑着拍手道:“好看好看!简直要美死了,太师爷见了一定喜欢。”
秦淮抿着嘴唇低头笑了笑,水澄也在一旁说道:“太师奶美极了,快将盖头盖起来,我们陪您出去,差不多到吉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