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在何方——遥亿叁
时间:2018-04-13 10:32:30

  司马淳与何叔宝相视一眼,便回转身。
  司马淳想起了一事,问何叔宝:“我们来这之前,可有递贴子给小舅母?”
  何叔宝给司马淳理了理她的披风,自己搓了下手,说:“已送过去了,只是听说玉华公主今日不在府中,明日便应该回来了。”
  司马淳嘟囔了一声:“这么个小镇子,小舅母能去哪里啊?”
  何叔宝将司马淳送回房间,又嘱咐了守夜的侍女一回,听到司马淳的话,说:“玉华公主本便不住在镇子上,听说是在乡下的一处院子,也许那里风景好呢!”
  司马淳之前本有些失眠,这夜里的事一闹,反而有些困了,总算是夜里没有白闹这么一场。
  天一亮,何叔宝便派了人出去打听。
  打听回来的消息,说是这镇子上有四户人家,刚夭折了女儿,还都是三岁到七岁不等年纪的小丫头。
  司马淳已用过了早膳,现正抱着给何叔宝喝药时甜嘴用的蜜饯,吃个不停。
  司马淳急切地咽了下去,睁大眼睛问何叔宝:“怎么都是些小孩子?难道是有瘟疫?”
  “慎言!”何叔宝一句话喝过去,让司马淳闭了嘴。
  瘟疫能拿来随便说嘴的么,这要是造成了百姓恐慌,没事也能变成有事了。
  但是也不能不防,正好玉华公主还未回转花艳镇,便趁此时查探一二也无不可。
  何叔宝便又加派了人手,与随行的医师一块,去查探这镇上是否有未知的病征。
  又打发人把整座客栈清理了一番。
  客栈的掌柜缩在柜台后面不敢吭声,这些人一看便是富贵人家,他哪敢阻拦啊,再说了,帮着他做卫生,他似乎也没什么损失。
  司马淳便坐在一边,看着何叔宝使唤人。
  等他说话说得口渴了,便适时捧上一盅蜜水,让何叔宝能润润喉,还带着讨好地笑:“阿宝,看你做事井井有条的,真贤惠啊!”
  何叔宝正是一口蜜水还没咽下去,一下子呛了出来,望了司马淳一眼,见她脸上还带了笑,何叔宝摇摇头,果然是故意的,就知道这阿淳没这么老实。
  打探消息的人,陆续地回来了。
  “镇子东边甜水巷的马家,家里是磨豆腐的,他家的小女儿,说是前儿吃桂花糕,给噎死了,丫头才三岁。”
  “镇外面李家村的李老七家,他家的大丫头,七岁了,上山上捡花菇,从山上摔下来摔死了。”
  “赵家村的村长家的小孙女,五岁,掉河里淹死了。”
  “这一个是旁边的花明镇上的,四岁的小丫头,掉井里淹死了。”
  司马淳与何叔宝一块听着回报的消息,这四户人家倒是都打听得七七八八了,可是这些小丫头们,也太走背字儿了吧,都凑到一堆儿了。
  可是,怎么都是些女孩子?
  明明是不同的人家,怎么是同一个晚上同时抬棺材呢?
  而且,别的镇子的棺材也抬到这里来了?
  司马淳有些困惑,看向何叔宝,何叔宝也回答不了,对着她摊摊手。
  司马淳身边一个年长些的侍女,大着胆子轻声说:“兴许是有些人家孩子多了……”
  “孩子多了?孩子多了又怎么了?”司马淳不解地看着侍女。
  那侍女见司马淳发问,正要回答,却一眼瞟到何叔宝正盯着她,便低下头,不敢多说一句了。
  司马淳便去瞅着何叔宝,何叔宝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司马淳突然灵光一闪,颇觉不可思议地说:“难道是说,孩子多了,便死上一两个?”
  她腾地一下站起身,连声道:“快去查!快去查!这到底有何蹊跷!天底下还有这等没天理的事儿!”
  何叔宝也站起来,拉住司马淳,和缓地说道:“你想查,那便查,这么生气做什么?”
  安抚住了司马淳,又接着说:“玉华公主住在此地,县上的官府也不好插手这个地方,不如我们去见过公主,才来说这件事吧。”
  “嗯,对!”司马淳点点头,“一定要和小舅母说说,官府不管,小舅母也得管!她最是爱护百姓了。”
  何叔宝听着她的话,只是一笑,并不说话。
  玉华公主做南梁的太子妃、皇后、太后时,爱护百姓,那是自然的。
  可如今嘛,她的夫君没了,她的儿子没了,她儿子的江山也没了,这天下不是她的,百姓也不是她的,她还会来爱护么?
  但这些不需要告诉司马淳知道,在阿淳的心中,玉华公主只是她的小舅母,这便够了。
  玉华公主回了府,知道司马淳正在此地,特地派了人来接她。
  因玉华公主之前便吩咐过,司马淳到了便可直接到她房中来,无需通传。
  所以这会儿,仆妇们领着司马淳到了玉华公主的正堂房门口,便一起离开了。
  留下司马淳一人,静静地迈了进去。司马淳见到玉华公主时,她正穿着一身玄着的袍子,坐在蒲团上闭目冥想。
  司马淳立在一边,并没有出声,默默地等待玉华公主睁开眼睛。
  玉华公主打扮很是朴素,头上身上一点金器玉器都没有,发上只插着一枝松钗,眉间因长时间地皱起,已经起了皱纹。
  玉华公主睁开了双眼,抬头便看到司马淳满含着笑意的眼睛,还有一声亲热的“小舅母”。
  玉华公主推过来另一个蒲团,拉着司马淳坐下,伸手抚上了司马淳的小脸,话声有些哽咽:“阿淳,这两年,你受苦了。”
  司马淳按着玉华公主的手,摇摇头说:“不苦。”笑了笑,“我在长安好着呐!”
  玉华公主缩回手,叹了一声:“不在自己家,哪里会好呢?”
  又拉起司马淳的手说道:“你能离开长安,我真为你高兴,如果你舅舅……”说着哂笑了一下,“没有如果,他们若还在,我们怎么会来长安呢?”
  司马淳轻声安抚道:“舅母,如今已成定局,便再想着从前了。”
  玉华公主闭了下眼睛,将泪珠忍了回去,笑着说:“不想了,不想了,现在想也没用啦!”
  玉华公主抚了下自己的手腕,司马淳眼瞅过去,才看到玉华公主身上虽没带饰物,左手腕上倒是戴了一串珠串,之前被宽大的衣袖遮住了,她便没看见。
  只是那上面似乎还串了个小金锁,司马淳没瞧清楚,只觉得那串珠串配的很是奇怪。
  看了看玉华公主眉间的皱纹,倏地想了起来,那金锁,不正是小表弟阿林常戴的那一块嘛!
  玉华公主见司马淳盯着她的手,看个不停。笑了笑,也不藏着,大大方方地将手腕上的珠串露了出来,确实是一个小金锁,也正是南梁早夭的幼帝萧林一直佩戴的饰物。
  玉华公主缓缓说道:“我的阿林,还那么小,也只有他随身的这些物件,给我留了下来。”
  司马淳握住玉华公主的手:“小舅母……”
  与失了江山相比,丧子之痛,才是最让玉华公主受打击的吧。
  司马淳与玉华公主互相说了一些近况,玉华公主很为司马淳能回江南而高兴。
  “建业啊,我这一辈子,怕是不能回去了。我们阿淳果然有福啊。”玉华公主又想到了何叔宝,“阿宝这孩子真不错,有担当。”
  司马淳有些不服,又有些疑惑,问玉华公主:“阿宝说,我与他是自幼定了亲事,我怎么从来没有听阿娘说过呀?阿宝不会是骗人的吧。”
  玉华公主笑着说:“欺瞒圣上,这可是大罪。他们何家,有几个胆子,敢欺君呢。”回忆了一下从前,“依稀听大姐姐提起来这个事儿,但我记不真了。”
  玉华公主见司马淳想反驳着什么,便说:“如今是大齐的皇帝金口玉言,允了你与阿宝的亲事,怎能反悔呢?”
  司马淳便小声嘀咕起来:“他又不喜欢我,我不要嫁给他。”
  玉华公主笑了:“傻阿淳,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喜欢呐?”
  司马淳望向玉华公主已略显苍老的眼睛,有些奇怪,舅舅与舅母,难道不是互相喜欢么?他们的感情那么好!
  玉华公主幽幽地说道:“这世上的事,说不清啊!”
  
 
  ☆、小舅母3
 
  玉华公主一下子变得有些伤感起来,司马淳便不好再多说这些了。
  想起之前查探的那四户死了女孩子的人家,便与小舅母说了。
  “哦?你是说你看到有人抬着四具棺材,在同一天晚上出殡?”玉华公主一边抚摸着手腕上的金锁,一边好奇地问司马淳。
  司马淳有些迟疑,想了一下说道:“是不是同时出殡,我尚不知,只是觉得奇怪,那四家的小娘子,死得也太过巧合了,觉得有些蹊跷。”又顿了顿,说:“小舅母,这民间不喜欢小娘子么?”
  玉华公主望向司马淳,问她:“为何会这么问?是听说了什么么?”
  “我,我也不知道。”司马淳咬咬唇,“我只是听说民间有些人家孩子多了,养不活,便,便把小娘子给……”后面的话,司马唇到底没有说出来。
  她觉得,小舅母是做过母亲的,必不会想听到这些。
  玉华公主伸手抚着司马淳的背,拍了拍她:“你没有在民间生活过,自是不知晓,民间有不少人家,无法过活。家里孩子多了,嚼用便成问题了……”
  司马淳说不出话了,半晌才说:“那他们便把那些小娘子……”
  “唉,儿子自然是要留着传宗接代的。”
  司马淳很不能理解:“女子又如何?我阿娘也只有我一个女儿。”
  玉华公主笑了下:“大姐姐是公主,你是公主之女,一落地被受封郡主,司马家谁敢给你气受。”
  又叹了口气,“民间便不同,逢上灾年、战事,百姓的日子便苦不堪言,便是异子而食,也不是甚奇事。”
  司马淳听着觉得很难受,又觉得自己真是不懂民间疾苦,便如史书上那个问“何不食肉糜”的晋惠帝一般。
  枉费自己前世今生活了这么久,简直一点用都没有。这百姓的日子,真是太苦了,有什么能做的呢?
  玉华公主仔细瞧着司马淳的神色,欣慰道:“阿淳纯善,能体会到百姓之苦,便不枉你阿娘养你一场了。”
  话锋一转,“只是一人之力,终是小道,在这世上,我们微薄之力,并不能做成什么。如果,我还是南梁太后,我定会教我的阿林,善待百姓,让百姓们丰衣足食。可是如今,即使我将府中的粮食全拿出来,又能救济多少百姓呢?可笑我们的那位陛下,还在做着他千古一帝的美梦!”
  司马淳见玉华公主将话音转向了正元帝,便不好接话了。
  司马淳对正元帝印象也不怎么样,但他毕竟是小舅母的亲爹,即便小舅母再与正元帝闹别扭,亲爹就是亲爹,算起来也是她的长辈,她自是不好当着玉华公主的面议论正元帝的。
  玉华公主一提起正元帝便是十分地愤恨,司马淳只好将话题岔开,“那四户人家,也不知他们到底是因着什么,但大半夜地抬棺材出来,实在吓人,其中还有一个邻镇的,怎么也会把棺材抬到这里?这四户人家的棺材都抬到一块了,实在是太怪了。阿宝也搞不清楚。”
  玉华公主见司马淳一下子说了这许多话,自己都回答不了,顿了一下,说:“我这便派人去详查,阿淳便不用在意了。这世上的事太多了,你难道能件件都管么?”
  司马淳歪着头想了会儿:“我没碰上便罢了,若碰上了,能管得的自然是要管的。”
  玉华公主笑着理了理衣袖,说:“那也得看你能不能管得了了。”
  玉华公主与司马淳见了面,亲热非常,想起何叔宝还一直在前面偏厅候着,玉华公主便笑道:“我们两年未见,这一说起话来,倒把阿宝给忘了。此次你能回南边,他可是大大的功臣呐!”二人便起身,整理了容妆,到前头去了。
  何叔宝见到玉华公主,便老老实实地行礼。
  玉华公主点点头道:“当日在洛阳见你,你便说要接阿淳回南边。我还当你是信口开河呢,不想你真的做到了。阿宝你,很不错。”
  说得何叔宝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摸了摸鼻子,笑着并不说话,司马淳便在一边笑嘻嘻地望着他。
  玉华公主听司马淳说,还要去洛阳看看安乐公主。脸上的笑容便凝了一瞬,声音也有些低沉:“我身份尴尬,在洛阳时,我与安乐未曾见面。”
  司马淳愣了一下,便不再提安乐公主了。
  玉华公主想了下,便说:“你们既是要回南边,便别在路上多耽搁了,尽快启程吧。”
  司马淳拉着玉华公主的衣袖,说:“阿淳舍不得小舅母。”
  玉华公主笑着拍拍司马淳的手,说:“那便在舅母这多住个几日吧。”又想起了之前司马淳提起的事,:“那死了小娘子的四户人家,我会让人去查的,你们便别操心了,安心地在这里住着吧。”
  司马淳无不答应,他们便在玉华公主这里住了下来。
  有下人来找何叔宝,何叔宝便跟着出去了,好一会儿才又回来。
  司马淳好奇地问他,何叔宝也无隐瞒,便说:“下人查到了,那四户人家的棺材,是送到离这不远的天然观超度去的。”
  玉华公主便道:“原来如此,此地天然观香火极盛,这样倒不稀奇。”
  司马淳却道:“我还是觉得,这大半夜的,有些奇怪。”
  玉华公主便笑了:“阿淳才多大,这世上的奇事多着呐!”
  司马淳一想也是,便不再纠结了。
  司马淳见小舅母此时似是有些事要忙,便与何叔宝出来到小花园去看菊花。
  司马淳伸手拂过颜色各异的菊花,何叔宝却是四顾望了望,见四周无人,便凑近司马淳小声说:“刚才的消息还说,玉华公主常到那天然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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