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淳手一停,便说:“兴许小舅母现在也信道了?”
何叔宝也不知道,他们都觉得奇怪,以前在建业时,他们虽是年纪不大,却是记得玉华公主从不信佛道的,还惩治了不少装神弄鬼之人。如何现在便信了道?
司马淳没想通,她也并不自己胡乱猜测,到了晚间,见玉华公主空了,便直接问了出来。
玉华公主没想到司马淳是问这个,却并没有回答。司马淳便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又说些闲话岔了过去。
司马淳心里想着,阿林小表弟没了,小舅母那般伤心,现在到是平和多了,应该便是信道的好处吧。
司马淳与何叔宝二人,本是只打算在玉华公主这里,住上个两三日便去洛阳的,不想秋雨绵绵,等了几日,雨势却是越发大了,他们只好多留几日。
司马淳在玉华公主这里住得很是自在,以前在建业皇宫,她便是住惯了的,与小舅母的关系也很是不错。
只是这里毕竟不能久待,雨势这般大,有些愁人。
这一日,玉华公主正与司马淳、何叔宝在说着这几日的大雨,忽有下人进来报说:“因连日秋雨,天然观旁的天然湖漫出来了,淹了好些地方。”
玉华公主腾地站起身,很是激动:“你说什么!”
☆、小舅母4
玉华公主听说天然观旁的天然湖水漫出来了,还淹了不少地方,便有些激动。
司马淳心里想着,小舅母可真是爱护百姓啊,百姓的事儿,她都这么关心。
玉华公主也顾不上与司马淳说话,便吩咐套车出门了。
司马淳见外面还在下着大雨,有些不太放心,便与何叔宝一块也坐着马车过去了。
天然观在离此地二十里的地方,那里有个湖,名字便叫天然湖,天然观便以此得名。
前几日天气晴朗时,司马淳与何叔宝也到这里来赏过景。天然观的香火确实极旺,除开那天然观,这里的景色也是极好的,湖水静谧,倒映着远处的山峦与观宇,衬着乡村的炊烟,司马淳很是喜欢。
可是今日跟着玉华公主前来此地再一看,之前如诗如画的湖水已变得浑浊不堪,大水冲进了天然观,水中还飘着被大水冲刷下来的断枝残叶。
附近人家的土屋、茅草屋也被冲垮了好些。
公主府里的侍卫们正在此处帮着搭棚子,好安置受灾的老百姓,府里的管事也不停歇,安排着支锅熬粥等事宜。
司马淳坐在马车上,掀起帘子,看到那些被毁了家园、无家可归的乡民们,心中有些不忍,叹了一句:“真惨啊!”
正想下车向前面的玉华公主的马车走去,何叔宝在旁边拦住了她,往另一边的道观处一指,示意司马淳去看。
司马淳顺着何叔宝手指的方向去瞧,那天然观因已被大水冲了,从里面飘了不少道观里的东西出来,道观门口却是被堵住了,再仔细一看,却是好几具棺材堵在门口。
司马淳眼中充满了惊骇,拉住何叔宝的手,问:“这是怎么回事?”
何叔宝神情有些凝重,摇摇头,说:“我们先回去吧,此地先交给公主府的人来处理。”
司马淳在玉华公主府中等得有些心神不宁,好不容易等到小舅母回来,司马淳见她很是疲惫,便不好多问,催着玉华公主快些回房休息。
司马淳找来府中的管事,问了几句,管事只说了一些灾民的安置问题,对那道观中的事却是不甚了解,只猜测,或许是有人家寄放在道观中的,这也是常有的事。
司马淳与何叔宝二人便都以为是自己少见多怪,小题大作,不再多问了。
过了几日,雨势渐小,司马淳与何叔宝又去那湖边一次。
乡民们已被安置起来,公主府的侍卫与乡民中的壮汉,都出力一起盖屋子。
乡民们对公主都很是感激,知道司马淳他们是从公主府来,全都很热情地与他们说话。
不过司马淳发现了,乡民们并不知晓玉华公主的真正身份,他们都称呼公主为萧夫人。
这称呼也没错,玉华公主的夫君不正是姓萧么。司马淳见玉华公主不愿暴露身份,便也不戳穿她。
回去的路上还在与何叔宝说:“小舅母对乡亲们真好啊!”
何叔宝却是有些心不在焉,没有仔细听司马淳讲的话,司马淳将他一推,说:“阿宝,你想什么呢?”
何叔宝回过神来,笑了下,说:“没什么,只是在想我们何时出发去洛阳?我们在玉华公主这里,住得太久了。”
司马淳表示怀疑,但见何叔宝笑着看她,那么清爽温柔,便说:“好吧,姑且相信你。”
过了一会儿,又说:“真不想离开小舅母啊,要是她与我们一起走,那多好啊!”
何叔宝便打击她:“玉华公主不会回江南的。”
司马淳有些失落:“嗯,我知道。我只是,有些舍不得。”
何叔宝拍了拍司马淳的背,轻声说道:“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司马淳本是开心地出去,却是有些伤感地回去。玉华公主又是不在府中,这几日她经常出门,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何叔宝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一回来便见不到人了。直到用膳时,何叔宝才出现在司马淳面前。
何叔宝让奴婢们都退下,司马淳知他是有话要说,便笑道:“阿宝怎么了,要说何事,这么神秘。”
何叔宝用手抵唇咳了一下,对司马淳说道:“此事,我本不想告诉你,但我不愿瞒你。”
司马淳疑惑地看着何叔宝,何叔宝继续说道:“那天我们去天然湖,看到道观里冲出来好些棺材,我使人去查了下,全是些小棺材,里面全是七岁以下的小丫头……”
“啊?”司马淳记得之前的那四户人家的事,“难道都是寄在那道观里等着做法事的?”
何叔宝又说:“不光是道观,那湖边也埋了很多,都是一样的。”
“全是些小娘子?”司马淳问。
见何叔宝点头,便有些愤怒了,“难不成这些人家都不把小娘子当自己的孩子么?”
何叔宝安抚她:“你先别急,也许是别有隐情。”
司马淳恨恨地说:“一定要与小舅母好好说说,一定要严惩那些人家!”
何叔宝有些无奈:“你这样冲动,我以后再有些什么消息,便都不与你说了。”
司马淳便嘟着嘴,不作声了。
何叔宝又说:“我使人暗中探查了,已查到的人家里,虽有些家里极为穷困,但还有一部分,家境并不算太差。应该并不都是养不活孩子了,所以此事,还待再查。”
司马淳用手托着下巴,说:“要是能找个那天然观的道士来问问就好了。”
何叔宝眉头一皱,说:“我也这般想,可是我派的人怎么找,却连一个道士都没找到。”
司马淳有些不信:“你派的人,办事很有些不力嘛,那天然观被淹了,也没听说有道士出事,说不定是与那些乡民们待在一处了,应该很好找的,怎么会找不到?”
何叔宝摊摊手,说:“确实没找到。”
司马淳还是不信,便招来管事询问。
管事姓徐,听司马淳问天然观的道士,自己正好知道,便回说:“观里的道长,在那之前便都出外云游了,正好不在观中。”
何叔宝奇道:“一个道士都不在?那不成了空道观了。”
徐管事答道:“正是。”
司马淳与何叔宝对看一下,两人都不太相信,这太奇怪了?
前儿还有人把棺材抬到天然观中要做法事,怎么道长们全都走了?外出云游,总也得留一两个来看家吧!
☆、小舅母5
何叔宝沉吟半晌,说道:“这天然观,看来是很有些问题了。”
司马淳想了想说:“我们去和小舅母说说吧。她住在此地,要查这些事,比官府还好使。我去看看,小舅母应该回来了。”
司马淳转身便要去唤人,何叔宝拉住她,抿了抿唇说:“阿淳,这件事,公主她未必不知。你先别太急,先让公主好好休息,明早再说吧。”
司马淳想想也是,玉华公主这几日,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的,虽然不太知晓她在忙些何事,但应该也是很累了,既然如此,那便明早再说吧。
第二日一早,天才刚亮,司马淳便问玉华公主在何处,回说天还未亮,公主便出门了。
司马淳叹叹气,只好怪自己起得太晚了。
等何叔宝过来,司马淳便说要再去天然湖那边看看。
何叔宝却不让:“公主府自有安排,我们去了,人家还得顾着我们,别去添麻烦了。”
司马淳一想也是,自己确实也帮不上什么忙。玉华公主府里的下人,都是训练有素,完全不用人操心。
难得天晴,司马淳便在府里四处乱逛。
玉华公主府里面,基本已经被他们逛了大半了,除了玉华公主本人的院子没逛过,再就是下人们住的地方了。
玉华公主的院子,司马淳只在刚来的那天来过。
不过那天是直接被领到公主的房间了,院子里的风景也没细看。
依稀记得院子里种了几株绿菊,这几日大雨,玉华公主又在忙外面的事,也不知道那几株绿菊如何了。
玉华公主虽然待司马淳很和气,但为人又极重规矩。
司马淳可不敢随便进她的院子。
司马淳带着奴婢们在院子门口溜达了好几圈,都没敢进去一步。
司马淳又转上一圈,便回去了。
何叔宝正在看书,见司马淳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放下书:“你跑慢点。”
司马淳没带奴婢来,一来便拉着何叔宝的手,说:“阿宝,我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
何叔宝笑了,捏了捏眉头,说:“今日你又没出门,上哪儿去发现什么奇怪的事啊?”
司马淳有些急:“真的,我方才想起来,小舅母的院子里有几株,便想着这几日下雨,不知他们有没有好好侍弄,便想进去瞧上一瞧,可小舅母不在,我不好随意进去,便只在门口看看。”
何叔宝轻笑着望着她,示意她继续说,“我发现小舅母的院子里,有好些侍卫守在里面,进去的下人们,过了许久都没出来过,不知道里面是不是有事。”司马淳便三言两语,全说了出来。
何叔宝皱着眉,说:“进去的人,都没出来?”
司马淳重重地点点头:“对,我都在那儿转了好半天了,真没出来。”
“有进无出?”何叔宝低头琢磨着,“难道?”
似是想到了什么,何叔宝又看向司马淳,司马淳瞪着眼睛也看向何叔宝。
何叔宝两手一合,下了决定:“既然这样,我们便进去看看。”
司马淳却拉住他的衣袖,有些犹豫:“这,不好吧,不然,我们等玉华公主回来了,和她说吧。”
何叔宝便重又坐下来,拿起案上的书,说:“不去也好。”
抬头示意司马淳也坐下,“我们在此地也耽搁太久了,还是尽早启程去洛阳吧。安乐公主也在盼着你早些过去呢!”
司马淳也皱着眉,思量了许久,说:“阿宝,你是不是觉得小舅母和那些事,也有些关系啊!”
何叔宝将书扔到案上,定定地看住他:“阿淳,这些日子,你也有所怀疑的吧。”
“可是我不明白,小舅母她怎么会和这些事扯上关系呢?那些棺材,那些死去的小丫头,那些道士,这里面根本便没有小舅母的事啊?”
“晚上。”司马淳疑惑地看向何叔宝,何叔宝说:“晚上,我们去看个究竟。”
司马淳拉住何叔宝,迟疑片刻后很坚定地说:“不!我愿意相信小舅母!我愿意相信她与这些事一定无关。”
司马淳放下拉住何叔宝衣袖的手,双手笼在袖子里紧紧相握,“既然问小舅母有了疑问,那我便当面向她问个清楚。
我记得我阿娘说过,很多误会都是一开始不说清楚造成的。我愿意相信她!”
何叔宝看了司马淳一会儿,便道:“好!”
夜已很深,司马淳与何叔宝依然守在前院的正厅里,他们在此等待玉华公主回来。
可是熬到了很晚,也没有见到玉华公主回转。
何叔宝用手撑着头,闭着双眼在那养神,司马淳却是直接歪倒在案上了。
一侍女走进来,轻轻推了推司马淳,想将司马淳弄醒过来,何叔宝猛然睁开眼,盯着这位侍女。
何叔宝一向温润有礼,侍女这几日从未见过他这么冷的眼睛,忙收回手,垂下头,向何叔宝行礼道:“公主已回来,请郡主过去说话。”
何叔宝点点头,伸出手将司马淳摇醒了,司马淳迷瞪着眼睛,看到一旁还有一个侍女,便望向何叔宝,不知何事。
何叔宝轻声说:“公主回来了,要你过去说话。”
司马淳用手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脸颊,清醒了一点儿,说:“小舅母何时回来的,阿宝,你在前院,看到了么?”
何叔宝沉默了一下,说:“我也睡着了,不知道。”
司马淳便不说话了,手指在几案上轻轻地磕着。
那侍女便催促:“郡主,公主在等您。”
司马淳回神,点点头,整理了一下,与何叔宝说:“阿宝,你与我同去。”
那侍女想说些什么反对,司马淳一眼望过去,那侍女便禁了声,不言语了。
司马淳示意那侍女在前面带路,自己便与何叔宝跟着那侍女走去玉华公主的院子。
作者有话要说: 补齐两千
☆、小舅母6
司马淳虽然面上没显出什么来,但她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近来玉华公主确实有些怪异,尤其是在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