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是重生的——程十七
时间:2018-04-16 12:08:15

 
    路征观他神色,心说,年轻人内心萌动也很正常。他略一思忖,答道:“我不知道侯姑娘相貌如何,不过侯大人年轻时,是有名的玉面少年,女儿肖父,侯姑娘的相貌应该差不到哪儿去。”
 
    “真的么?”
 
    路征点头。
 
    陈茂亦道:“侯夫人与家母是密友,我幼时见过侯夫人,侯夫人相貌绮丽,人间罕见。”
 
    ——这话略夸张了些,陈茂那时注意衣裳多过人,常以为穿着好看衣裳的就是美人儿。
 
    大皇子沉吟半晌,心情一点点好了起来,复又叮嘱他们:“这些话,咱们仨知晓就成,可别告诉别人。”他受皇后朱氏教导,也知道背后议论女眷相貌,是十分失礼的。
 
    路征与陈茂点一点头,三人略过此事不提。
 
    那厢周暄到无人之地,轻轻理了理微乱的鬓发,一颗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连翘奇道:“姑娘,那丫鬟不见了!”
 
    周暄点头:“嗯,不见了有一回儿了。”她不免郁闷,这不是她第一次着别人的道了。
 
    连翘气鼓鼓的,抱怨了好一会儿,周暄也不说话,想着时间不早了,就又回一步厅。
 
    祖母高氏不在此地,只有姜氏等人招待着女眷们。周暄刚进一步厅,林樾溪就眼前一亮,挥手道:“暄暄,这里。”
 
    她怯生生的,眼中尽是歉疚,语气真诚,拉着周暄道歉,说自己方才不该匆匆离去,该再多等一会儿的,教周暄扑了个空,是她不对。
 
    周暄暗想,也许真的是巧合?她轻声道:“没事,也不算扑空,就当是出去走走,散散心。”
 
    林樾溪怯怯地问:“阿暄,你有没有碰见谁?”
 
    周暄一惊,眼角余光瞧见一旁的林樾蓉脊背挺直,她心中生疑,顿了一顿,才道:“也没谁,我见你不在,就回来了。”
 
    林樾蓉飞了她一眼,心下纳罕,随即又明白过来,看向周暄的眼神,几多赞叹,几多遗憾。赞叹的是周暄果然如记忆中一般温柔守礼,遗憾的是,周暄并未如她期盼的那样,与宋愈定情。
 
    此时,姜氏唤周暄帮忙,周暄歉然一笑,冲林家姐妹施礼离去。
 
    姜氏要她帮的忙很简单,姜氏不提前次的不愉快,周暄自然也只作忘记了。姜氏亲亲热热拉着周暄,偶尔还向旁人介绍:“这是我们家的姑娘,老太太最疼这个孙女儿了。”
 
    这个时候,周暄只需要面带微笑就可以了。
 
    今天虽是高氏的寿辰,但高氏见客时仍是家常衣衫,还是周沁劝她,她才多戴了一些头饰。
 
    午膳过后,周忌特意给她请的戏班子咿咿呀呀在戏台上唱戏,唱的是京城新近流行的本子,是说一男子富贵之后,抛妻另娶,然而后来染上时疫,新娶的妻子窃他钱财弃他而去,反而是被他抛弃的发妻主动照顾他。他方知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待身体康复后,痛改前非,与原配妻子破镜重圆……
 
    其他女眷看的津津有味,也有小声议论的。高氏只瞧了一会儿,就说乏了,要回去休息。众人体恤她年迈体弱,纷纷起身相送。高氏又冲周暄道:“暄丫头过来,随我一道去歇会儿。”
 
    周暄“哎”了一声,随高氏离去。
 
    高氏坚持步行,她扶着周暄的手,一步一步走得极慢,边走边道:“不让你看戏,舍不得?”
 
    周暄摇头,方才她也听身边女眷说起戏文,颇觉无趣:“孙女儿有午睡的习惯,听戏不如睡觉去。”
 
    高氏哈哈一笑:“唱戏的是疯子,听戏的是傻子。你倒是乖觉,说听戏不如睡觉。”
 
    周暄自小就觉得祖母高氏性子颇怪,和别人家无事念佛听戏逗弄孙辈的老人都不一样。不过高氏一向待她和善。
 
    高氏命身边婆子去给周暄安排房间,自己却问周暄:“我不耐烦问你爹娘,我只问你好了。我听说,你爹娘给你推了一桩婚事?”
 
 第23章 梦里人生
 
    周暄微愣,她这个年岁的姑娘平日听到旁人提起自己的亲事,都该展露羞意,甚至避开。然而周暄此刻并无多少羞意,她只低了头,也不言语。
 
    她心下纳罕,祖母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其实也就父母和她三人知晓,连家中仆从都一概不知的啊。
 
    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高氏道:“你也别问我是从哪里听来的,我知道就是了。”
 
    周暄轻声道:“确有此事,爹娘说我年纪小,先不谈这件事。”
 
    “那你呢?”高氏道,“你爹娘说你还小,你是什么想法?”
 
    周暄极其乖巧:“爹娘都是为我着想,我自然是听爹娘的。”
 
    高氏哂笑:“不能什么都听爹娘的,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推你进火坑呢。”她微阖双目,幽幽地道:“我小时候,也觉得我爹娘什么都是为我好。”
 
    听她声音满是苦涩之意,周暄心有戚戚然,想安慰一下,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她隐隐听人说过,当年高氏嫁给祖父,据说是其父母求了当时的太后,也就是先帝的母亲下的旨。她想,也许,嫁给了祖父之后,祖母并不快活?
 
    周暄想着想着,不知怎么念头竟转到了自己身上,也不知道将来会嫁给何人,也不知这一生是喜是悲……
 
    高氏睁开眼瞧了周暄一眼,又笑了一笑:“瞧你吓的,你别怕。你爹娘自然不会薄待你,万一他们不慈,你还有祖父祖母呢。”
 
    “我知道祖母疼我。”周暄微笑,收起了多余的情绪。她有父母长辈疼惜,将来肯定不会所嫁非人。
 
    高氏又续道:“不止是你,还有一柱和一弦她们也是。女人不比男人,女人嫁人啊,是一辈子的事……”
 
    许是很久不曾与人谈话,高氏这次颇有谈兴,拉着周暄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儿,直到丫鬟来禀报,说是房间已经收拾好了,请姑娘过去安寝。高氏这才让她离去。
 
    高氏身边的人办事极为妥当,选的房间清幽大方,薄被还被香熏过。因今日给高氏做寿,周暄特意早起了些,这会儿正有点困,她略一收拾,就躺下休息。
 
    大概是因为不在熟悉的场所,她闭着眼翻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睡着了。只是睡得不沉,一梦接着一梦。
 
    不知道是不是高氏问起嫁人的事情,她竟梦到她一身凤冠霞帔出嫁。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梦中,却清醒不过来。
 
    她惊讶地发现,梦中的自己竟然嫁给了宋愈。梦中场景倏忽变化,一会儿是两人拜天地,一会儿是婚后闺房画眉。紧接着,竟成了宋愈面如寒冰,极为冷淡。她仿佛能感受到梦中自己笼罩在痛楚之中。
 
    梦还在继续,他们不知为何事而争吵。他推了她一把,跌倒在地的她腹痛难忍,眼睁睁看着血从裙下流出……
 
    她想惊叫,却叫不出来,满头满脸都是冷汗。
 
    周暄从梦中惊醒,不顾仪态大口喘息。她拿过手帕,细细擦着额上的汗,好一会儿才从梦中那撕心裂肺的痛苦中走出。
 
    她对自己说,没事,是梦,还好,只是梦。
 
    她静了片刻,自觉面色应该恢复了几分,才扬声唤连翘进来。
 
    连翘等丫鬟服侍她梳头,周暄还有几分呆愣,真是奇怪,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莫非她内心深处厌恶极了宋愈,连见他一次都会做噩梦?
 
    周暄暗自庆幸,父母推拒了泾阳侯府的求婚,甚好,甚好。
 
    梳洗罢,周暄仍恹恹的,没甚情绪,她也不想再到宾客那儿去,就叫人撑开了窗,在房中闲坐着。约莫着戏散了,宾客要离去,她才往那边行去。
 
    林家姐妹见了她,仍欢欢喜喜,林樾溪更是再次邀请她到家中做客去。
 
    这回周暄极其客气地婉拒。上次去林家,还嫌不够尴尬吗?然而,她到底是无法对林樾溪的一脸失望无动于衷,续了一句:“不过你们可以到我家里来啊。我们家园子里的花开的很好。”
 
    杨氏自小爱花,周家奇花异草还真不少。
 
    林樾溪这才高兴地应下。
 
    待晚间回府,杨氏问起女儿今日感觉如何,周暄只说尚可,也不好提起在八角亭见到宋愈一事,唯恐母亲多想。
 
    她抱着母亲的胳膊撒娇:“娘,我不嫁人行吗?”
 
    杨氏嗔道:“又说胡话!哪有姑娘不嫁人的!”
 
    周暄扁了扁嘴,想着母亲定然以为她是说孩子话,她又不能告诉母亲,今天中午的梦,教她对婚姻有种莫名的恐惧。
 
    杨氏看女儿无精打采,也有心教她高兴高兴,神秘一笑,说道:“暄儿,咱们家有客人要来了。”
 
    “谁?”周暄随口问道,很快她想到一个人来,惊喜地道:“是舅公要来了吗?”
 
    杨氏含笑点头:“是,刚接到舟山先生的信,说是他不日就会到京城。”
 
    “真的?”周暄喜不自胜,若如此,这就是她今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其实,她也只在小时候跟舅公舟山先生相处过。那是一个很慈祥很有趣的老人,对她很好很好。她现在还记得,舅公曾抱着她到街上买小玩意儿送给她。可惜,遗憾的是,舅公当年并未留在京城,只在周家待了几个月,就带着新收的弟子路征离开了。
 
    这一别,竟有八年了。
 
    周暄继续问道:“那舅公会在京城定居吗?”毕竟舅公的亲人只有他们一家,且都在京城。
 
    杨氏摇了摇头:“这还不知道。他信上并没有说。不过他老人家喜爱山水、居无定所,会不会留下,咱们也说不准。”
 
    周暄点头:“确实如此。”她又想起了一事,问道:“那征征,不是,那路哥哥知道吗?”
 
    路征是舅公的亲传弟子,舅公进京,也该通知他一声。
 
    杨氏笑道:“恐怕早就知道了。阿征跟在你舅公身边那么多年。你舅公最疼的就是她了。”
 
    周暄不服气:“才不是,舅公最疼的明明是我。”
 
 第24章 舅公来了
 
    杨氏失笑,顺着女儿说道:“是是是,你舅公最疼你。”犹记得当年舟山先生离京时,周暄大哭。还是杨氏抱着她安慰,说舅公最疼的就是你,若不是怕父母不舍,就带你一起走呢。
 
    这些,周暄也有印象,不好意思地笑了。
 
    舟山先生是四天后的傍晚来到周家的。
 
    周暄事先得到消息,特意换上自己最喜欢的衣衫,拿出上次在馥香斋买的脂粉,轻敷胭脂,淡扫蛾眉,与母亲立于庭院中,看着那个清癯瘦削的老人在父亲以及路征的陪同下缓缓走了过来。
 
    夕阳西下,他们一行被镀上了一层红光。舟山先生头发黑白参半,面色红润,精神矍铄。
 
    周暄正发愣,将眼前的老人与记忆中的舅公相比,忽听他问道:“这是暄儿……?”声音中充满着惊喜和不确定。
 
    周恕接道:“是暄儿。”继而又向周暄招手:“暄儿快过来,见过舅公。”
 
    杨氏轻轻推了推周暄,周暄恍然,上前含笑施礼:“舅公。”
 
    舟山先生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又一点一点移开去,他点一点头:“暄儿长这么大了。”
 
    周暄笑道:“舅公都走了八年了,我当然长大了。”
 
    舟山先生一愣,笑道:“可不是,都是大姑娘了。”他伸出手,轻轻摸摸周暄的头顶,喟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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