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晏虽没什么本事,却将萧颂的多疑学了个十足。眼下这般境况,估计除了罗欢儿也没有谁是他真正信任的人了。
罗欢儿心底讽刺地一笑,抬头看着萧晏柔柔地说道:“殿下打算得对,如今德妃娘娘做出这样的事,显然是不会再帮着殿下了,殿下还是应当早作打算。”
这后宫之中,能压得住淑妃的,也只有皇后了。虽多年无子,却能稳居后位,可见萧颂对她的敬重。若是攀上了皇后这层关系,也不怕在后宫站不稳。
萧晏越想越觉得可行,至于瑾王那边的合作就更不必说了。瑾王在朝中的威望一向比秦王要低一些,而萧晏手中正好还有些残余的势力。若是他们两人合作,事成之后再解决了瑾王,最后皇位还不是要落入囊中。
只是此时萧晏又怎会想到,与虎谋皮,非为上策。至于邓汶为何会给他出这样的主意,那就只能问他自己了。
夜深,东宫偏院还在亮着灯。邓汶正挑灯夜读《策论》,突然便听见了敲门声。
他站起身来开门,对着门外的人拱手一揖:“吴兄。”
那人侧身进了门:“先生受苦了。”
邓汶摇了摇头:“我与吴兄都是同样的目的,何谈受苦。只望吴兄还能在瑾王面前为弟美言几句。”
那人点了点头,又同邓汶说了几句话才起身告辞了。
平西王府。
傅朝云赖在陆景恪怀里不肯动弹,这几日又开始孕吐,吃过的东西又都吐出来了,胃里难受得很。
陆景恪心疼得紧,只能没日没夜地守着她,一听说她想吃什么了便连忙吩咐着小厨房去做。
饶是如此,傅朝云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来,连带着陆景恪也瘦了一圈。
两人连个安稳觉都睡不得,这不,傅朝云大晚上又扰了一回小厨房,然后才睡着了。陆景恪也睡得浅,抱着她不敢睡熟了。
傅朝云恍恍惚惚地便觉得又有些睡不着了。她迷迷糊糊地照常唤了一声“涉江”,然后便看见涉江从屏风后边出来了,手上端着茶杯:“主子又渴了吧?”
傅朝云也没反应过来,接过茶杯一饮而尽,涉江却没退下去了,低声对她说道:“主子最近要小心些呢,出门记得跟世子爷一起……”
傅朝云一懵,然后应道:“我知道了。”
涉江便又说道:“主子,你替我跟谢玄机说一声儿,缘分都是天定的,不必太过在意。”
傅朝云一个激灵,喊了一声“涉江”,便猛地醒了过来。陆景恪被她吓醒了,连忙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安慰道:“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傅朝云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涉江给我托梦了。”
陆景恪也知道这是她心里过不去的坎,也不好打击她涉江已经走了。便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说道:“都跟你说什么了?”
傅朝云慢慢回忆起那个梦,别的都不太清楚了,唯有那两句话,却像是刻在了心上:“她让我最近出门要跟你一起。还要我转告小舅舅,缘分都是天定的,不必太过在意。”
陆景恪看着她喝完了水,然后才将茶杯放在一旁,省得她夜里打碎了伤到自己:“她说得没错,这几日的确有些不太安稳,你若是出门的话就提前跟我说一声儿。”
两人正说着话,底下的小丫鬟就慌忙来报:“世子爷,四皇子妃薨了。”
傅朝云愣了愣,然后才想起这位四皇子妃正是萧晏的正妃,镇南公家的嫡小姐周浣云。说起来,当年傅锦云死了之后这位周浣云便嫁了过去,听说也是不怎么得宠的,这萧晏还真是个切切实实的败类。
陆景恪便扶着她说道:“先睡会儿,明天早上再去拜谒不急。”
反正萧晏如今也是不得势了,想必也没人会愿意大半夜的就去宫里探望。
次日,清晨。
萧晏是睡醒了才得知的消息,罗欢儿倒是半夜就知道了,只是没告诉萧晏罢了。萧晏一向这个样子,只有让他不闻不问,才能够让周浣云名正言顺地葬在宫外。
果不其然,萧晏听了这件事,不过淡淡地瞭了一眼,看都没去看周浣云一眼便说道:“既然她生前都已经被赶去废苑了,那也没资格葬在皇陵,还是埋在宫外吧。”
至于周家,当然更是不会认领周浣云的尸体的。周浣云都已经嫁给了萧晏,若是葬在了周家的祖坟里,说出去还以为是死后被休弃了,那可是丢尽了颜面。
周家就算再宠爱周浣云这个女儿,也得要想想清楚,世家哪有不顾及自己的名声的。至于喜儿,说是要给周浣云守墓,周家便连忙放了身契。
周浣云被抬出宫门的时候,罗欢儿特意过去看了。当着许多人的面,实实在在地哭了一场:“姐姐啊!妹妹都还没来得及与你叙叙情分,你怎么就直接这么去了啊!”
哭罢了又握着喜儿的手说道:“姐姐这一出去也没人看着,你可要时时照顾着啊……”
喜儿觉得手上一凉,便被塞了一个瓶子。心知是解药,便不动声色地收了,果然听见罗欢儿小声说道:“三日之内给姐姐用了,切记。”
喜儿点了点头,扬声说道:“娘娘放心。”
院中自然有那不知情的,嘲笑了罗欢儿一场。在她们看来,这周浣云的死跟罗欢儿可脱不了干系。若不是罗欢儿手段高,将周浣云赶到了废苑,周浣云何至于死了都没人看一眼。
不过罗欢儿可不在乎别人是怎么说的,她能帮周浣云的也就只有这些。远远地将人送出了宫门,又忍不住多望了一会儿。
周浣云这一去可是自由了,也不知道她何时才能出这宫门。
第一百四十二章 新婚闹喜
正如此想着,便觉得肩上一沉。萧晏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了:“死人多晦气啊!你还非要过来看看,更何况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
罗欢儿点了点头,转身挽住他说道:“妾身这不是替殿下过来看看嘛!好歹也是殿下的正妃,若是不来看看也说不过去。”
萧晏便扶着她的肚子往殿里走:“月份都这么大了,何必还替我想这么多,便是真的不看她,又有谁敢说什么!”
罗欢儿便继续说道:“殿下如今正在风口浪尖上,更不能再被人拿捏住了。”
萧晏没有再说什么,却是扶着她进了殿内。
另一边,喜儿跟着周浣云的棺椁出了皇宫,后头便再没人跟着了。前头赶车的也没说什么,便挑着人少的路将车赶到了一座宅子前。
身后倒是有几十人跟着送葬的,周浣云到底是没有被废了,还是按着正妃的礼节葬的。喜儿一开始还有些担心,但是身后的人也都是安安静静地跟着,一路上什么也没说,喜儿这才放下心来。
赶车的上前敲了敲门,便有几个仆妇家丁出来了,喜儿帮着将人抬了进去。
周浣云待了也有半夜了,只是半点也不像死了的样子。喜儿这才放心地将解药喂给了周浣云。按一个婆子的说法,不过半日便能醒过来。
喜儿这才放下心来守着,真的信了罗欢儿帮她们置了宅子还买了伺候的丫鬟婆子。在街上还有几间店铺有人经营着,一点也不必担心没了收入。她这才安下心来。
另一边,平西王府。
傅朝云一觉睡醒了便已经日上三竿了,这才听陆景恪说周浣云已经拉出城外葬了。她还有些诧异,不过听说连周家人都没有去送一送,她也只能是惋惜了一番。
另一边,且说傅朝疏自从武试之后便在拱卫司做了个小小的金吾卫。既然决定投笔了,还是想着要正儿八经去边疆从戎。
傅朝疏到苑家的时候已经快到黄昏时刻了,苑文礼刚练过一遍剑,听说他到了便直接从校场上出来了:“傅兄可是许久未过来了!”
傅朝疏拱手揖了一礼:“拱卫外宫,事务繁杂,苑兄见谅啊!”
苑文礼一边拉着他往里走一边说道:“我倒是没什么了,只是我那妹妹又问了我好几遍了。”
傅朝疏俊脸一红,这回过来实是为了来找苑文莺的,只是每次都拿着苑文礼做借口,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所幸苑文礼极为看重他,这些事情虽然是看出来了,却也什么都没说过。
此时,苑文莺才刚得了回禀。不必说,自然是苑文礼的意思。苑文莺有些不好意思,搁下手中的笔直接起身了。
傅朝疏搓了搓手,有些不知所措。实际上离报名从军的时候已经不远了,他此次过来,一是再为了表白,一是告诉苑文莺他要走了。
苑文莺进了门,慢悠悠坐在正厅下首低着头喝茶。苑文礼听着小厮说了几句话,然后便说道:“傅兄,府上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我先去去,你在此坐一坐。”
苑文莺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还真是每次都用这种借口让自己同傅朝疏独处。
傅朝疏也有些不知所措地回了一礼:“苑兄若有急事便先去吧。”
苑文礼便起身,经过苑文莺面前时还偷偷看了她一眼。苑文莺发觉了,立马抬起头来嗔了他一眼,苑文礼便溜了。
厅里又只剩下了傅朝疏跟苑文莺两人。傅朝疏坐了一会儿便坐不住了,拱了拱手唤了一声:“苑小姐。”
苑文莺垂了头,侧着身点了点头说道:“傅公子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傅朝疏微微有些窘迫,低声说道:“再过一段时间,便到了征军报名的时候……”
苑文莺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傅朝疏便继续微微有些窘迫,头脑一时有些发热,直接脱口而出道:“苑小姐可愿意随我同去?”
苑文莺怔了一下,真的没想到傅朝疏会问出这种问题。她愣了一下,仔仔细细地考虑着傅朝疏的提议。
说实话,萧峦不过是她年少时的一场欢喜,云过风轻,痕迹也是越来越淡了。她知道,自己的年纪在京中已经十分尴尬了。虽然父亲跟兄长从未说过,但是偶尔出门去也能时不时听见别人议论自己是老女。
这些苑文莺倒是也并不怎么在意,只是她不能再给苑家带来这种名声。如果要嫁人的话,傅朝疏倒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抬起头来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人,傅朝疏今年也已经二十一了。按理来说,他这样的清贵公子,不知是多少女子的梦中情人。只是他这样一直拖着,也拖了快五年了。
苑文莺眼前一酸,其实这么久了,说不感动也是假的。只是她于风月之事上向来迟钝,就算心里有些感动,却也不知道如何出口。
此时傅朝疏问了,她倒是真的想好好回答的:“想来我也许久没有再回塞北看过了,若是再回去看看那里的风光也是极好的。”
傅朝疏一开始还有些愣,待反应过来之后才屏住呼吸,沉声问道:“你是……答应了?”
苑文莺难得大胆了一回,抬头看着他说道:“怎么,你还不愿意了?”
傅朝疏连忙摇头:“怎么会!这几日我便让祖父过来替我下聘。”
苑文莺一听这话又怂了,羞红了脸说道:“有你这么急的?”
傅朝云摇了摇头,突然又点了点头说道:“有啊!我足足等了五年了。”
苑文莺便急了:“你再说这话,我便反悔了。”
傅朝疏一下子站起来说道:“你都答应我了,怎么能突然反悔!”
苑文莺看着他那副样子,忍不住低头一笑,又怕他误会了,这才说道:“不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