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江冷声道:“小姐,这样的人留着也没用,不如派个人去了结了他!”
傅朝云摇了摇头,然后笑道:“不急,越是这样越有意思。你想,若是那银杏被发现和外院马棚里的奴才私通,她会是个什么下场?”
只是傅朝云还没来得及计划好怎么安排一场好戏,便又被陆景恪给带走了。
大年初一,站在地势最高的西城墙上,正好可以看到一片连成火一般的灯笼。
傅朝云不由得有些好笑道:“你说是要带我出来,便是要带我来看这些东西?”
陆景恪严肃地点了点头说道:“这是最喜庆的时候,站在此处正好能明显看见京师的万家灯火,远近连绵。”
傅朝云有些奇道:“怎么突然想起带我来看这个?”
陆景恪低了头,仿佛是在认真思考一般,许久才抬起头笑道:“我觉得云儿这样心怀天下的人,肯定是希望看到万家喜乐。”
傅朝云撑在城墙上看了一眼,果然是觉得心胸开阔不少。
她便笑着说道:“其实我觉得做官也很累,可是想一想黎民苍生,好像也就没那么累了。”
陆景恪笑得得意,然后突然又问她道:“西市有花灯,要不要我带你去看看?”
傅朝云难得心情放松,自然是要去瞧瞧。
于是便亦步亦趋地跟在陆景恪身后慢慢走着。城楼上的灯火将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慢慢交织在了一起。
傅朝云跟在他身后,故意踩着他的影子。陆景恪余光瞥见了,猝不及防地回身。
傅朝云收身不及,险些要仰面跌下去。陆景恪长臂一捞,傅朝云便乖乖地被按在了他怀里。
两人一时间又怔住了,陆景恪猝不及防地扶正她,然后在额头上亲了一下,撒腿就跑。
傅朝云在身后追着,满面羞红。
“傅朝云”,他突然回过身来有些严肃地叫她。
“嗯”,傅朝云一愣,竟然也忘记了打他。
“我欢喜你。”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只听他站在原地,笑意盈盈地问道:“你欢喜不欢喜我?”
傅朝云有些害羞地垂下头去,她似乎是隐约明白一点的。
耳边只听见陆景恪的脚步声,入眼一双月白的云靴停在了她面前。
她似乎都能听见陆景恪胸膛里的心跳声,扑通扑通……不对,好像是她自己的。
许久,她才点了点头。
陆景恪无赖道:“点头是什么意思啊?欢喜还是不欢喜啊?总得跟我说说吧?”
红衣的少年,笑得轻狂。话语里透着几分诱人的意味。只是幸好傅朝云此刻并没有抬头,并没有看见陆景恪红得滴血的耳根。
傅朝云垂着头,小声说道:“欢喜。”
然后似乎又害怕不够,直白地说道:“陆景恪,我欢喜你!”
陆景恪一愣,待反应过来之后,连忙抱起了面前的傻姑娘。连情话都说得如此直白,果真是个傻姑娘啊……
再回到采薇院的时候,早已是亥时。
涉江正在廊下候着,见她回来了,连忙跟着进门伺候她更衣。
然后又回道:“小姐,昨日临波苑纵火的人也查出来了,是二小姐指使她的丫鬟碧玲干的。”
傅朝云一愣,似是没想到。许久才轻笑一声,似是在意料之中地说道:“我向来觉得傅锦云够狠,没想到连自己的生母也能下得去手。”
“小姐,此事用不用向王姨娘透个风?”
傅朝云冷笑一声说道:“不必。有野心的人终归是不会就此罢休的。傅锦云一定会再次动手,咱们就等着瞧好了。”
涉江应了一声,然后又问道:“马棚的那个奴才怎么办?”
傅朝云想了想,然后说道:“本来一开始我是想留着银杏的。不过她既然这么大的胆子,我终究是有些不放心。
“既然她那么信任刘氏,那便让她看看刘氏的本来面目吧!”
“小姐的意思是?”
傅朝云微微一笑,然后说道:“若我没记错,按照府里的规矩,下人之间私相授受是要发卖出去的。”
涉江点了点头,然后便退下了。
过了再有四五日,傅府的守卫在值夜的时候发现一对儿男女在迎风阁后面的花丛中苟合。
护卫长命人抓起来的时候,那女子赤身**,肚兜还片片碎落在地上。
当即便命人把两人分开关了起来。
次日,卫妈妈亲自审问,竟发现那丫鬟是刘氏身边的大丫鬟银杏。
刘氏得了消息的时候,手中的茶盏“啪”地一声摔落在地。
她万万没想到,银杏竟然有这样的胆子,敢跟外院马棚的奴才私相授受。
最可恶的是还被人抓了个正着,让她百口莫辩。
银杏那丫鬟知道她太多事,若是不救,保不准寒了那丫鬟的心,然后把她给咬出来了。
若是救下来了,连带着她的名声也要跟着受损。怎么走都是一步两难的棋。
魏紫适时地端了茶上来,然后低声问道:“姨娘可是在为了银杏姐姐的事在着急?”
刘氏点了点头,仍然是一副忧色。
魏紫便继续引诱道:“若是姨娘放心,不如让我去做这件事?”
刘氏勾起唇角一笑,然后说道:“你打算怎么做?”
魏紫便说道:“银杏毕竟也是家生子,出了这档子的丑事,大抵老爷会直接把她配给那马棚的奴才。
“到时候姨娘只需要在老爷面前周旋一番,只要把这银杏踢出府去,怎么拿捏还不是我们的事?”
此刻,柴房。
银杏被发现之后就一直被关在柴房里。
卫妈妈亲自来审的,按照府里的规矩,私相授受者,应当发卖出去。
银杏自然也是知道这条规矩的,但却不甘心如此。仗着手里攥着刘氏的命门,死活都要见一见刘氏。
第六十章 主仆之情
卫妈妈打眼一瞧就知道她心里的鬼主意。按傅朝云的吩咐,这见是要见的,却不能轻易就同意了她的请求。
卫妈妈眼睛一瞪,眉间带了三分凌厉道:“你不过是个犯了错的丫鬟,难不成还指望主子能替你求情不成?”
银杏咬着下唇,不肯说话。她素日里就是个聪明人,此时局势对自己不利,自然不会轻易开口。
卫妈妈当即厉喝道:“说!你跟那马棚的奴才是从何时开始私相授受的?”
银杏自然抵死不认,反倒轻笑一声,脸上带了三分傲气说道:“妈妈说的话我委实听不懂,什么私相授受,我不明白。
“我只要见刘姨娘!”
卫妈妈瞥了她一眼,然后略带讽刺地说道:“你不招认也没有关系,我自然有得是法子。”
卫妈妈早年是从谢家出来的,受过谢家的磨练,手段自然多得很。
“来人,把门窗都给我用黑布遮住!”
这时候大黎的律法是很严格的,主子可以打骂奴才,但不能动用私刑。
可不动用私刑,却不代表着没法子收拾银杏。
“你要做什么?”银杏有些惊恐地问道。
“做什么”,卫妈妈俯下身去,直视着她说道:“把你一个人扔在房间里待着,一日三餐不少你的,却不许任何人同你说话。
“日复一日,直至你发狂。”
银杏一听,顿时便有些惊恐。有些时候,精神上的折磨比**上的更为恐怖。
关在一个漆黑的地方,每日什么也不能干。安安静静,日复一日,只有她一人。
卫妈妈犹嫌不够,又说道:“若是你寂寞了,我可以给你弄些老鼠爬虫过来陪着你。”
说完便起身,往门外走去。
银杏心里惊惧地不得了,却也知道这个时候更不能招认,否则便是刘氏也救不了她。
于是便强挺着最后一丝傲气冲着卫妈妈喊道:“你说再多也没用,我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我要见刘姨娘!”
卫妈妈回过头来,轻笑一声说道:“别痴人说梦了,现在的你对刘氏来说,不过是颗废子。”
话落,门锁,房间中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迎风阁前,刘氏听了魏紫的分析,琢磨着要先见见银杏。
毕竟,怎么收拾都是以后的事。当下最重要的是先稳住银杏,不能让她随便咬出些什么来。
这不,听说银杏正让卫妈妈审着,便想着去谢氏那里求个恩典。
谁料,刚出了迎风阁的大门,便看到不少人对她指指点点。
她驻足听了一会儿,便听到有个扫地的婆子小声说道:“有什么样的奴才就有什么样的主子。
“房里的大丫鬟做出跟人私通的丑事,说不定她自己也是那样的人。”
便有平日里看不惯刘氏的一个小丫鬟又小声道:“说得也是呢!老爷平日里都没怎么去过迎风阁,看她那么大的肚子,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围着的几个丫鬟便都轻笑起来,忍不住的嘲讽之意。
刘氏只觉得好似青天白日里被人当面打了耳光,当即脸色铁青。
魏紫看她脸色不好,心下只是冷笑一声。
面上却仍是低了头,扶着刘氏说道:“姨娘不必理会她们,不过是一群无知的长舌妇罢了!平日里听风就是雨,何必跟她们计较。”
刘氏越发攥紧了魏紫的手指,心下更恨银杏。若不是因为她,自己怎会扯上这样的流言。
魏紫便故意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儿,然后说道:“自己的活儿都做完了是吧?你们就是这么当差的?”
众人回头,便看见刘氏正顶风站着,手里抱着个暖炉,面上什么表情都不显。
那丫鬟反应最快,恭恭敬敬地屈膝叫了一声“刘姨娘”。
见刘氏没说什么,便又转了转眼珠道:“奴婢想起还有积雪没扫完,便先告退了。”
众人一听,便都说道:“奴婢也想起自己还有活儿没做完……”纷纷做鸟兽散。
刘氏心里自然是恨极了,却又不能怎么样。流言这种东西,向来不胫而走。越是不让传,知道的人就越是多。
她远远地看了一眼,转身又往正院去了。只有魏紫知道,刘氏袖中用了多大的力道攥着她。
好戏落幕,傅朝云从隐身的树后出来,远远看着刘氏说道:“回采薇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