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棣有些不解道:“刘姨娘为何听见别人议论她,却没有发作呢?”
傅朝云踏着未化的雪,一路往采薇院走去。
“刘姨娘那样唾面自干的主儿,自然不会当面发作。她只会利用她手中的权力,暗地里报复那些人。”
常棣点了点头,“哦”了一声儿。
傅朝云也没有过多解释。常棣聪明倒是聪明,只是有时候遇事不肯多想,总要她在一旁提点。
只怕这次银杏不会好过了,按刘氏的性子,恐怕她那条命是保不住了。
只是,傅朝云怎么也没想到,不仅是银杏没了命,连带着她父母还有马棚的奴才全都死了。
涉江过来回禀的时候,傅朝云刚换了寝衣,正要休息。
听了这消息只是轻笑一声,说了四个字:“意料之中!”
她又一次算对了,刘氏手上的动作倒是快得很,只是可惜了银杏那么一个忠心为主的丫鬟。
大抵银杏是不会想到,刘氏对她的那些好,只不过是建立在对她有用的基础上。
一旦她不能成为刘氏手中的利刃,反而有可能倒戈相向的时候,刘氏第一个要铲除的就是她。
亲生儿子尚且如此,何况,不过是一个对她来说可有可无的丫鬟。
迎风阁。
刘氏正倚在床上,听魏紫回禀说“事情成了”的时候,才猛地松了口气。
接着又坐起身来,看着眼前的魏紫,慢慢伸出手去掐住她的下颌说道:“魏紫啊!迎风阁可就剩下你一个大丫鬟了,你可莫要让我失望啊!”
魏紫猛地一颤,然后说道:“姨娘放心,奴婢定当忠心不二,一切以姨娘为先。”
心里却是冷笑一声,有银杏做前车之鉴,她怎么敢什么都听刘氏的。
话说,三日前。
刘氏本想在王氏那里求个恩典去看看银杏,却被王氏直接拒绝了。
无奈之下,只得趁着夜黑风高守卫松懈的时候溜进去见银杏。
其实,哪里有什么守卫松懈,不过是卫妈妈做出来的样子罢了!
银杏一见刘氏,便立刻哭着扑上去求刘氏救她。
刘氏心里恼恨,却还是流着眼泪说道:“你受苦了,我定会去老爷面前为你求情。你再等几日。”
银杏独自一人关了许久,精神早就有些癫狂。听刘氏说再让她等几日,当下便发了狠。
“你若再不让老爷赶快把我放出去,我就把那些事都告诉卫妈妈!”
只此一句话便捏住了刘氏的命门,更让她动了杀心。
换做平日里,银杏自然不会如此蠢笨。
只是她在暗房中独自一人关了许久,本来就有些精神崩溃。加上被卫妈妈日日刺激,说刘氏不会管她,她更怕成了刘氏手中的弃子。
刘氏当真想垫了帕子直接掐死银杏,可是碍于自己是偷偷进来的,又怕银杏叫出声来自己被发现。
只能忍气安慰道:“你不必担心,我一定会求老爷把你放出来的。”
语气有些冷淡,银杏抬起头来便看见刘氏杀意顿现的眸子,当即清醒过来。
“姨娘我错了,我方才是被关久了,说胡话的。”
刘氏盯着她,许久一笑,然后握着她的手说道:“我一直把你当家人一般看待,自然不会把你丢下不管。”
语气怎的一个真诚,诱得银杏忘了平日里刘氏多么心狠手辣,一心只想着刘氏待她的好处。
欢欢喜喜地跪着给刘氏磕头道:“谢姨娘救命之恩,等奴婢出去了,必定好好伺候姨娘。”
刘氏第二日便去跟傅海容求情,说是银杏伺候她数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且银杏的父母也都在府里当差,怕寒了老人儿的心。
傅海容思忖半晌,终是下令把那马棚的奴才跟银杏一起逐出府去,永不录用。
好歹是留了一条命,没有发卖出去。
银杏得了消息自然是欢欢喜喜地要去谢刘氏。
刘氏也自然是要做做面子,当着人赏了银杏不少好东西。说是权当给她添妆,让她嫁出去了好好过。
银杏感激不尽,又跪下给刘氏磕了几个头,哭着叙了一番主仆之情。
迎风阁的丫鬟都羡慕得不得了,无人知道,银杏被放出去的当晚。
全家人被反锁了房门,烧死在房里。那马棚的奴才也不小心落入湖中溺死了。
魏紫亲自带人去做了这些事,自然是知道内情。
可怜银杏那丫头,死到临头被人反锁了房门还问道:“为什么要杀我?”
魏紫隔着房门,冰冷的声音从遮脸的面巾下传出:“银杏姑娘跟了姨娘那么久,难道还不明白吗?只有死人,姨娘才能放心。”
银杏惊恐地不敢置信道:“怎么会,她平日里待我那么好!”
魏紫冷笑一声说道:“连亲子都可以下毒,更何况是你?”
银杏听出了她的声音,疯了一般喊道:“魏紫!是你对不对!是大小姐派你过来的。”
第六十一章 花朝宫宴
说着又有些癫狂地发笑,一边笑一边说道:“一定是她!你本来就是她的人。是她不想让我好死才让你诬陷刘姨娘。”
魏紫颇为可怜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大小姐一直想收了你,为此还一直命人好好照顾着你那情郎。”
只是她被刘氏蒙蔽罢了,一直看不清刘氏的真面目。又或者说……她一直清楚,只是不肯相信罢了。
一场大火将一切卷噬干净,也更让魏紫认清了刘氏的为人罢了!
迎风阁。
刘氏听了魏紫的回禀便放下心来,又沉沉地睡了。
次日,采薇院。
傅朝云刚下朝,卫妈妈便到了。
“什么事情还要劳烦妈妈亲自过来,吩咐小丫鬟一声儿不就行了。”
卫妈妈应了个半礼才道:“夫人不放心底下的丫鬟过来,让老奴亲自走一趟。”
身后的小丫鬟连忙捧了请柬过来递给她。
卫妈妈一边接了过来一边说道:“花朝节宫里下了帖子,邀请各家的夫人和小姐,说是为了与民同庆。”
傅朝云接了帖子过来问道:“母亲跟我同去吗?”
卫妈妈便回道:“夫人近日病得越发厉害,怕是不能成行。”
傅朝云便点了点头说道:“那便让母亲好好休息,我一人前去即可。”
过了一日,傅锦云才听说了这消息,惦记着谢氏手中还有一张空出来的请柬,便巴巴地上门来求。
谢氏平日里虽不待见傅锦云,但到底不好不给。
不然传出去像什么样子,说她亏待庶女不成?自己的女儿能去参加宫宴,偏不给庶女露脸的机会?
是以,傅锦云倒是没怎么费力便求来了帖子。傅朝云听说了,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午后,卫妈妈来采薇院送了一趟衣服。要去参加宫宴,自然要早早准备衣饰。
傅朝云的是一身浅蓝色的袄裙,袖口镶了一圈白狐毛,更衬得冰肌玉骨。
卫妈妈瞧着她试了,才赞道:“夫人的眼光果真是不错的,这颜色配上,更显得小姐出尘脱俗。”
傅朝云便换了衣服,然后又命常棣把衣服锁起来。回头便看见卫妈妈有些纠结的神色。
她笑着拉了卫妈妈的手说道:“妈妈有什么话不能直说。”
卫妈妈便道:“其实二小姐的事,小姐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一个庶女而已,同她计较反倒失了身份。”
傅朝云被她逗笑了,缓了缓才说道:“妈妈是在担心这个?
其实大可不必,我也没想过要拿她怎么样。她这样上蹿下跳的也会惹怒我,顶多觉得她有些碍眼罢了!”
卫妈妈不太明白,“小姐的意思是?”
“只要她不惹到我身上来,我对她做什么并没有太大兴趣。”
卫妈妈便赞赏道:“小姐越来越有风范了,想当年夫人未出阁之前也是这个样子。”
说到了谢氏,免不得又是一番回忆。许久,才出了采薇院的门往芳草阁去了。
既是一起参加宫宴,总不能厚此薄彼。谢氏给傅锦云也赶了一套衣服,水红色的袄裙,格外显得小女儿家的娇俏。
傅锦云当着卫妈妈,好一番感激谢氏。待卫妈妈出了迎风阁的大门,又发了一通火气。
不过是尊卑有别,她的衣服料子没有傅朝云的好罢了!
想到此处,她又狠狠地攥着衣服,心里更加坚定了要养在谢氏名下的念头。
二月十五,花朝节。
花朝节是春天第一个节日,自然是格外热闹。
天气尚是乍暖还寒的时候,但也抵不住人们出游的热情。前朝有诗赞花朝节。
道是:百花生日是良辰,未到花朝一半春。万紫千红披锦绣,尚劳点缀贺花神。
民间更有传说,花朝节是百花花神的诞辰。
因此每年这个时候,百姓们都会自发组织百花诞辰礼。
挑选出最漂亮的女子扮演花神,然后冠上百花编织的花环,由众人抬着在城中游行。
傅朝云出门的时候,正巧看到了如此盛大的场面,不免耽搁了一会儿。赶到宫中的时候已经是巳时了。
傅朝云在宫门处停了马车,然后由小宫女带着,一路往坤宁宫去了。
此次的宫宴是由皇后一手操办的,听说设宴地点定在了如意台。
开宴之前,自然要带着傅锦云去给皇后请安。傅朝云一路走在冗长的宫道上,便听见背后有人喊了一声“云儿”。
何人敢在宫里喧哗,傅朝云回过头去看。便见清岚长公主一袭华丽的宫裳,正站在离她不远的身后。
她回过头去笑了笑,看着长公主走近了,然后才行了个礼道:“给长公主请安,长公主万福金安。”
清岚长公主笑了笑,然后吩咐那小宫女说道:“你先带二小姐过去吧!大小姐跟我一起。”
那小宫女应了个“诺”,照旧在前头引路。
傅锦云频频回头看向宫道上的两人,心里不由得暗恨,凭什么傅朝云便有那样好的运气。
“你怎么又带了你庶妹,这次可是宫宴,万一……”
未尽之言,傅朝云当然知道。万一跟上次在长公主府一般,傅锦云又生事端怎么办?
宫宴上的人这么多,怕是要连累了傅朝云的名声。
傅朝云扶着长公主,边走边道:“她管我母亲要了帖子,总不能不带她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