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更是莫名其妙,他还没有想清楚怎么得罪了这人,就被两人甩在身后了。
苏樱觉得自己被抱得很紧很紧,仿佛就像是拼尽全力去抓住一样东西一般。直到被勒得喘不过气来,才出声轻唤道:“白宇,白宇。”
白宇缓了缓神,才将手臂放松,深情地对视着怀中的人,冰凉的唇印在她的额头,轻声呢喃道:“小樱。”
“嗯?”
“再也不会了,我再也不会带着你冒险了。”白宇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那时好怕,怕你逃不出来,如果二帝姬没来,或是顾允没有按约定在门外等着,我真的好怕……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放开你了。”
苏樱揉了揉眼睛,抬头看向这个紧张的人,遂而轻笑道:“你这是怎么了?你后悔让我和顾公子一起出来了?”
“不是。”白宇低头,放缓了步子,将苏樱放下来,替她整理了揉散的长发,道:“如果我知道苏柳帝姬会来,如果我知道郡守府中埋着那些人手,便是怎样,也不会带你一起去的。”
他冷了声音道:“如果真的出了意外,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做些什么。”
那是苏樱第一次见到向来运筹帷幄的白家公子露出慌张的一面。无论如何,他这番话,苏樱还是十分受用的。她傲娇地抬起头,撅了撅嘴,眼珠轻转,“那你下次别丢下我一个人。”
白宇没说话,轻柔地将她磋上马,又从后方跳上去。苏樱暗叹,会了轻功就是不一样,来去自如啊。
大约此时,没人注意到,身后的顾允一脸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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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黄连这味药是一定要的。”白宇看着老郎中,提笔就将药名写在了药方上,“用量,七钱,差不多吧。”
这四个字苍劲有力,大气非常,也不知道是因为他长得太美了,还是因为被他的字震慑住,当他一脸正气地看向老郎中时,对方不觉,立刻点了点头。
“不要,我不要喝药……唔,太苦了。”苏樱抱头乱窜,天知道,她最讨厌喝药了,尤其是苦药,白宇下手狠,一次就放七钱黄连,她觉得自己不是被风寒折腾出毛病,也得被黄连折腾出胃痛、心痛、脑袋痛。
“嗯?”不想喝药?白宇眉眼一挑,不怒自威,轻哼一声,就让苏樱觉得害怕,“既然不想喝药,还让自己着了风寒?”
苏樱一脸委屈,默默抬眼看了下站在不远处无所事事的顾允,支吾道:“嗯,我知道的,可是,就是觉得在他面前换衣服,有些……嗯……奇怪。”
白宇一愣神,眼中一副了然神态,嘴角却是不自觉上扬了一个弧度,他的心情似乎很好,即便之前经历过一场噩耗,仍旧阻挡不住他的愉悦感。
“既然如此,黄连三钱,外加七钱甘草调味,甘草性甜,又可止咳化痰,”他看向老郎中,轻笑,“这样可妥当?”
对方忙擦了擦虚汗,道:“公子所言甚是,甚是。”
一时间,苏樱心神恍惚,白公子就是白公子,不仅算无遗漏,居然还会看病诊治。忽然有些理解这老郎中为何这般木讷了,被白宇看着,实在是一件十分有压力的事情。
你不仅需要一个耐得住美色的性子,还得有一颗强大的内心,不然,这样的脸,这样的眼神,无论哪个,都让你吃不消呀。
在苏樱的心中,白宇和黄连比起来,她情愿选择黄连。她也擦了擦虚汗,尴尬地笑了两声,吃吧,黄连虽苦,还有甘草,可是和白宇对着干,估计剩下的比黄连还苦。人生总有不如意,笑着活下去啊。
等药的空档,她坐在椅子上,瞟了一眼白宇,立刻低头。
“想问什么?”对方没好气地笑着,“说吧。”
果然,最了解自己的只有白宇,她如是想着,自己什么都没做,他就能和自己心意相通了,可以的。当然,那时她愚钝,不明白自己的娇羞作态,成功引得白宇内心愉悦。
“你和二姐姐一起的,她为何没来?”这个问题,从见面时她就想问。种种原因,一直没得空闲,如今总算是问出口了。可也正是这一声,场面霎时尴尬起来,死一般的沉寂,白宇凝眉抿唇不发声。
苏樱不知道白宇为何会突然这般紧张自己,那是因为她察言观色的本事还不够,可是顾允却不同,他很清楚,白宇不提,自然是有道理的。
很显然,菱州郡守府并不好去,从苏柳返身而去的那一刹那,就注定了前路茫茫,生死未卜。所以,他才会投过去一个敬重的眼神,所以……白宇才会紧张苏樱的安危。
可是那时,苏樱什么都不清楚,她心头咯噔一跳,隐隐约约间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嗫喏出声:“二姐姐她,怎么了?”
白宇看着苏樱,将她搂入自己怀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
他没有直面回答,就代表着,不是什么好兆头,奈何听到了安慰的人不愿多想,就这样趴着睡着了。
苏樱蜷缩在白宇怀中,导致他一直保持一个姿势,只为让怀中人更舒服一些,顾允走过来,瞥了一眼,问道:“大梁的二帝姬情况如何?”
“不太好。”这回答直白而无力,不太好是什么样的程度?而又是什么样的程度,让刀尖舔血的白公子说一句不太好?可想而知,苏柳的情况如何。
“说实话,”顾允心平气和,却是压低了声音,“于家的恩怨,你打算从菱州这件事开头吧。”
白宇没有回应,看了眼怀中睡得正熟的人,轻笑了一下。
顾允自然也不搭理他,自顾又道:“我不管你如何想,但是菱州的粮食,还有这里的百姓,绝不能因为无粮而闹得活不下去。你想做什么,我不阻拦,但若菱州因为你的想法而出现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你就是千古罪人。”
顾允的语气虽然低沉,但气势绝不低沉,千古罪人这顶帽子一旦扣下来,便是怎样也显得乏力。
“我知道,之后我会开粥棚放粮,”白宇将神色拉向远处,轻声说着,“这件事情,我会再考虑一番,于茗的事情,说到底,和整个菱州无关。”
顾允一声冷哼:“你知道是最好的。还有,她……”
顾允说话间药堂的伙计端来了熬好的汤药,浓浓药香扑鼻,让人不觉皱了皱眉头,白宇怀中的人也越发睡得不安稳。
苏樱转醒时,白宇正对着药单辨识药渣,又用了不少方法试药。用他的话来说,这叫以防万一,谨慎些没什么不好。
她索性不再管,只是意味深长地向没事人顾允投过去一眼。
往日里,顾允虽然算不得倾国倾城,但多少还有些姿色,如今额前弯月半歪,衣袍也褶皱不少,瞬间就少了分感觉。算起来,还是白宇的这张脸耐看,并且怎么看都好看。
“在想什么?”白宇收拾好手头的工作,替苏樱擦了擦手心,“药汤晾得差不多了,快些喝吧。”
苏樱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在想你。”
一语双关,很好,白宇一笑:“我有什么可想的?对了,因为本公子美。”
……
第25章 叶家
已经两日过去了, 苏樱的风寒好了不少。每日喝着黄连,她想拖一拖都不敢。那玩意儿实在太苦了,便是有一分精力, 她也会为此强撑出十分, 故而,此时的她活蹦乱跳地出现在白宇面前。
“唉, 你当心再着凉了,好歹披件斗篷啊。”白宇无奈地笑了笑, 手中搭着一件青绿色的斗篷, 那斗篷轻软, 上面绣了琉金暗纹,边上杂着毛绒绒的白兔子毛,摸起来很是舒适。
苏樱记得自己跟着白宇从大梁国都出来的时候, 是没有准备一应衣物的,现在凭空冒出来的衣服,还是让她很开心的,况且, 如今身上穿的都换回了女装,比破旧的小厮装扮好太多了。
“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白宇细心地将斗篷披在她身上, 又好笑地捏起她头上一枚掉落的樱花瓣。
这样的场面真的很美,风吹落满地繁花,樱花树下,洋洋洒洒飘着粉红的花瓣, 落在青色衣衫上。女子睁大了眼眸,抬头对视着男子。
多想时间就静止在这样的画面中,不再有纷繁复杂的朝堂争斗,不再考虑那恼人的粮食危机,不再……什么都不去想,就和一个人静静立在这里,看春去春来,看夕阳在山,看这花瓣从肩头滑落,落在手心,在风中去追逐,那样,该有多好。
然而,美好的场面总会被打破,就在白宇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苏樱的脸颊时,顾允适时乱入,一时间气氛全无。
他一来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打扰别人是一件十分不道德的事情,尴尬着说了两声:“嗯,那个,我们该出发了。”
苏樱揉了揉眼睛,问道:“去哪里?”
“当然是去报仇了,”顾允撇了撇嘴,“敢欺负白公子的人,这世上大约还没出生,于茗欺人太甚,他若是不还回来,才不正常呢。”
苏樱点头,确实,他若不欺负回来,就不是白宇。不过腹黑如白宇,怎会挑这个时候呢。
她朝着顾允探过去,不觉莞尔,在这样温柔笑意的招呼下,顾允全盘托出:“你知道菱州权势最大的人是谁吗?”
苏樱一愣,忙摇了摇头。
好吧,顾允觉得,有必要替她科普一下菱州的明暗两派势力。
菱州归菱州郡守、郡尉、监御史共同掌管,这是明面上的。实际上,菱州的土霸王才是菱州真正的经济命脉。可以想象,本来两分的势力,一方被三人平摊,而另一方则是一人独大,高下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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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叶家少主回来了?”苏樱眼睛转了几转,在白宇和顾允之间打量,终究是没看到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嗯,叶凌从外面回来了。”顾允轻哼,“也不看看叶家是什么人,叶家的主意都敢打,于茗是不打算混了吧。”
白宇轻飘飘地扫来一眼,冷冷落下一句:“不是于茗。”
什么?不是于茗,那会是谁?顾允纳闷,还未问出声来,便听见苏樱大叫起来,她显然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叶凌,是那个叶凌吗?”
“除了她,还有谁能叫叶凌?这天下间的女子,叶凌算不上之最,也绝对是令人惊艳的了。你大约不知道吧,菱州富甲一方,富在叶家,而叶家最富,在于叶凌这位少主。”顾允轻笑,“更何况,这位叶少主除了富有,武功能力都不差,是菱州不少男子的心上人。”
苏樱很穷,所以她想象不出来叶凌的富有,随口问道:“有多富?”
“唔,大约只比我穷了那么一点。”白宇捏了捏她的手心,眉眼上染上柔情,“不过女子中,我确实是佩服叶凌的。”
苏樱一想,自己也是佩服她的。她在大梁帝都足不出宫门,对于远在菱州的叶凌也是有所耳闻,估计这天下间的男子,也少有不知道这个名字了的。那可是叶凌诶,被人传得神乎其神的叶凌,连母皇陛下都是感慨良多。
她记得自己的母皇是很少夸人的,白宇是为数不多的一个,叶凌也在其中。可想而知,绝对是一个优秀的女青年。她又追着问道:“那她的武功有多好?”
白宇扬起折扇,一个利落地转身,将苏樱拉到了别处:“大约只比我差了那么一点。”
苏樱回头,他们刚刚站着的地方留下来一道黑印子,长长的剑痕在地上拖着,显得有些狰狞。来者以旋风般的速度席卷而来,带起了地上的樱花花瓣,卷起了将坠未坠的花瓣,仿若下了一场落花雨。
待那女子站定,苏樱才看见来者身着一件白衣长裙,模样甚是年轻。论起容貌来说,自己貌似只比她好看了那么一点,论起气度来,绝对是远远不及的,论起武功,她这样的废柴还是别去丢人现眼了。
叶凌莞尔,一个利落,将手中长剑背后:“公子来菱州怎么不差人送个口信过来?”
“想着叶少主繁忙,就没打扰。”白宇收回折扇,“不过即便在下不说,叶少主不也正巧来了吗?”
叶凌笑得豪爽:“是,是,我不来,我们那场没打完的架得拖到什么时候?”
苏樱听闻肃然起敬,本来她就对叶凌佩服得紧,如今能和白宇对手,她更是觉得此人非同一般。这样豪爽大气,不愧被世人称赞为大侠。
“架先不急着,叶少主此次回来,大约是没有听说您的母亲最近不见了踪影吧?”白宇摆出一副老生常谈的模样,轻叹了一口气,“其实叶少主不知道也是正常,不过在下正巧要去找菱州的郡守要个说法,我们可要同道?”
叶凌闻言一愣,随后捂嘴轻笑道:“白公子终究心急了些,这可不像是你往日的作风啊?罢了,此次回来除了惦记着当年的约定,就是为了这件糟心事,跟在母上身边的人都是饭桶,还是你……”
鉴于身边有两个‘外人’在,她的话适时止住。叶凌轻笑:“菱州的事情,我是听说了的,之前的事情,想来白公子也不会介意吧?”
“不。”白宇缓缓吐出来一个字,叶凌暗松了一口气后,又听他说:“其实,本公子还是很在意的,这件事涉及到了大梁的帝姬,总要讨一个说法的。”
“哈哈,世人果然说得没错,你这狐狸,”叶凌大笑,“宁肯得罪旁人,也不该得罪你这狐狸的。不过,这件事,确实让我意外,你想来不在意这些琐事,又是什么让你对此耿耿于怀了呢?”
叶凌看了一眼他身边站着的苏樱,露出一个了然的眼神:“我没记错的话,这件斗篷是当年白公子一掷千金买来的吧,穿在这姑娘的身上真合适呢。”
苏樱一愣,冲着白宇眨了眨眼睛,却听他不耐烦地道:“竟不知叶少主何时也这般长舌了。”
“好,好,你不喜欢,不说就是了。”她转头打了一个响指,“刚刚的话听到了没,去准备吧。”
说话瞬间,立刻有黑衣飘过来,轻飘飘落在地上,轻微点头,接过了叶凌手中的长剑,后来又往后退了几步,一个转身,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