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才上到第二道,他看了个短信,就站了起来说所里有事,要先去忙。
陈瑜说了一晚上的第一句话:“什么事这么着急?你柳伯伯何阿姨还在呢,明天弄不行吗?”
陈晨面上似笑非笑,才又坐了回去:“呵,也没什么不行。反正这客户也是你介绍来的。”
柳琳妈妈和文婧对视一眼,忍不住了替女儿开口:“我看陈晨年纪也不小了,事业做的不小,也该成家了吧,打算什么时候定下来?”
陈晨笑得没心没肺:“是不小了。这不我女朋友感冒不注意,转肺炎了,正在柳医生手下休养呢,等她一好我们就结婚。”
整个屋子倏地静了下来,柳家人听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陈晨还端起酒杯去碰柳琳的,客气道:“一直麻烦柳医生呢,等病她好了,一定带她来给长辈们见礼。”
趁大家来不及反应,陈晨再次站起来:“也不知我女朋友住院有没好好吃饭,我先回医院看她,各位在这慢慢吃,我先走了。”
说着他抓起外套,扔下众人就往外走,连陈瑜的那声“逆子!”也当没听见一样。
柳家长辈当然脸黑无比。
乔尼见势,赶紧站起身,说:“我去看看!”
柳琳却猛地战起,带动木凳腿在地上刮出一声尖锐的摩擦,二话不说就抢在乔尼了前面,三部作两步,将陈晨拦在了电梯口。
一晚的发酵升温,让她遭受的冷遇爆发成尖锐的质问:“陈晨,你在故意下我脸!”
他还笑:“怎么可能,我可是诚心诚意来给法律意见的。”
可谁不知道这顿饭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您能解释清楚这韩梅到底是何方神圣吗?免得长辈问起,我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乔尼震惊莫名:“什么?!韩老师,你们复合了?”可惜争吵中的两人都把他的话当成了空气。
陈晨转向柳琳:“结婚对象啊,我刚刚不是说了吗?”
柳琳觉得十分可笑。
她打小就是听着他的劣迹斑斑长大的,好多年没关注了,等再听见他的名字,已经是毕业旅行的时候了。
妈妈突然跟她说:“哎?我跟你文姨说一声,让陈家小子接待你,他正好在美国读硕士。”
她吓了一跳:“陈晨?你不怕这坏小子把我卖了呀?”还有一句她没说,他外号就叫人肉优盘,逮哪插哪。
妈妈轻啐一口:“你是谁的女儿?他敢对你胡来。
况且男人逢场作戏有什么?招苍蝇的才是好肉。我听你文姨说,他出国以后,就突然懂性起来了。
早让你别读医的,都耗成大龄女青年了,正好相看一下。”
她想了想,是呀,妈妈还能害自己?从小到大,自己见过长辈平辈中,也没几个能当柳下惠的。
不偷吃的男人,不过是有贼心没那贼条件。
不知道是不是医学杂志看多了,她总觉得睾丸酮和雌激素的分泌并没有利益共同体来的牢靠。
她终于接受了安排,由他开车带着去了拉斯维加斯。
一路上他没有特别殷勤,也没有表现出不高兴,总体来说算是彬彬有礼的。她觉得挺好,就不爱那些上赶着的。
谁知她上了个洗手间的功夫,回来就见陈晨和赌厅的女招待在逗趣。后者看他的眼神都是露骨的。
买单的时候,女招待在收银夹里夹了张纸条。
她一眼瞄见上头的手机号,冷笑着问他:“怎么,要打过去吗?”
陈晨笑着换进去一张美刀,纸条递给她:“你决定。”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男人的逢场作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只要他知道最后的决定权要放在她手里。
所以陈晨回国后,妈妈和文姨商量着把两人的事提上日程,她也是乐见其成的。
她以为他也是。
看见陈晨为了女同事来求自己,她不是没有怀疑,可她一直把韩梅当成又一个女招待罢了。
她愿意给他这样的面子。
谁能想到,等到了长辈面前,他居然叫她如此丢份。
“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她厉声质问。
陈晨没有回答她。他双眼半眯,嘴角却泄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如果你连自己是我什么人都搞不清的情况下,就安排让我来见家长,是不是说明你的三观也有点儿问题?”
他用一种打趣的语气,说话却丝毫不给人留余地:“还是你觉得无论如何,只要拿长辈压我,我就得乖乖向你大小姐臣服?”
陈晨冷笑着:“还有一点忘了告诉你,想让文婧操-我的心,好歹等她真过得了门再说。”
柳琳没有忽略他提到文婧时眼睛迸发出的怒意,她无心触及他家里的阴私,当下也有些尴尬:“……文姨是我妈校友,一起吃个饭也不算什么。”
“哦,然后顺便让她把她姘头也一起带上?”
柳琳没料到陈晨会这么说自己爸爸,一时间哑口无言。
陈晨冷笑:“柳琳,凭你这样的人才,上赶着撵在男人后头,有意思吗?”
柳琳一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抢白,原以为是心照不宣的事,却被他说成她一个人的花痴!
她被激得浑身发抖,双手抓拳仍旧止不住高颧骨上浮起两朵激动的潮红:“谁撵谁后头了?你别自我感觉太良好了。”
“这么说,你其实也对我没意思?”陈晨自说自话地就给局面定了性:“原来都是我误会了。”
柳琳被堵得怎么说都不是。
好律师更擅长不战而屈人之兵。他扬眉一笑:“既然这样,咱们就不要在互相勉强了,我也知道我在圈子里的名声不好,想必你也不需要多费唇舌解释什么。”
电梯“叮”地一声门开,他一手插兜,毫无愧疚感地走进去,将气急败坏的柳琳和无所适从的乔尼都留在了外头。
作者有话要说: 陈老司去找韩梅梅去了,我更完也找周公去了~~~
大家赶紧把分热烈地打起来~~~
第53章 她睁着眼,看着自己那被烧成灰的心,叫陈晨轻巧吹了口气,又
作者有话要说: 庆祝他们再度同房~~~
大家快点不要钱地撒花丢硬币丢香蕉~~~
柳琳愤恨地看着楼层显示屏上的数字一路变小,突然问:“你之前就认识她?”
“谁, ”乔尼好一会才意识到是问自己, 他被柳琳瞪了一眼, 赶紧识相补充:“韩梅?认识啊, 咱以前辅导员嘛。”
“陈晨的辅导员?”柳琳面上的惊诧不似假的:“他还真是荤素不忌。”
乔尼回想他们以前的“丰功伟绩”,摸摸鼻子, 自己也摇头笑了。
他推开窗户, 手肘后支到窗棂上, 掏出烟来点着:“唉!我要是早知道他又跟韩梅一起,就会劝你别挑战了,白费劲。”
柳琳满脸不屑:“怎么, 她哪里就比我好?”
他吐了口烟,眼睛稍稍被迷到,让他想起来那年因为抽烟, 和陈晨在瀛洲岛打的那一架:“我不知道她有多好。可到了她面前, 陈晨就从泰迪变成了牧羊犬,就算她是一坨屎, 估计他也会觉得香喷喷的。”
柳琳掀起一边嘴角, 大概想摆出一个取笑的表情, 可惜只僵硬地呈现出一种愤愤的狰狞之态:“那他现在是想起这个旧情人来了, 又准备吃回头草?”
乔尼却说:“忘掉过的, 才能叫记起吧。”
柳琳眯眼盯着他。
乔尼话语中不无感叹:“从分别那天开始,他大概一直在留那个叫韩梅的噩梦里,从来没有醒来过。”
柳琳话里有怎么也掩饰不住的酸味:“开什么国际玩笑, 他不是号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吗?你在跟我说他其实是情圣?”
乔尼面上混杂着骄傲和怅然:“本科毕业后,他本想留在申市工作的。
老陈老早就安排好让他出国了,怎肯让他放任自流。他把人召了回去,二话不说,就给狠狠抽一顿,把他脑袋都给开了。
陈晨不服软,老陈就软禁他。
你能想得出来吗?那厮居然跳窗逃走!
背后做的这些,他都没敢让她知道呢,就当没事发生过一样,高高兴兴地陪她去旅行。
老陈气得要死,发了话要封杀他,说谁雇佣他,就是公然和自己作对。
他自个儿偷偷找了个小律所实习。
那个小所抠得要死,每天让他加班到八/九点,连饭贴都没有,他办事还开自己的车,我就笑他,估计一个月赚的都不够加油。
那厮累得跟狗一样,晚上回到大学城都半夜了,第二天还得照样上班打卡。
谁知道就是那么个小地方,还居然让他去接待客户时,碰见了老陈的战友。
结果,他第二天就被人开了。
他没了办法,只好去招聘会上碰运气。
那里人山人海地,人人手里拿的一张简历,比那些扔进楼下信箱或者塞进酒店房门的小卡片还不如。
他为了给招聘单位留个好印象,就主动去帮参展商跑腿搬东西。
有个初创企业小老板,刚从国外回流,见他不计较地帮忙,居然还真给他发了offer。什么公司小,工资少,专业不对口的,陈晨全都不在意,还高高兴兴地跟我炫耀。
就这准备签三方的当口,老陈就下了招狠的,把人给药昏了,给开了个医生证明,安排了俩大汉,直接将人挟上飞机。那阵仗,简直跟美国政府绑架恐怖分子回国受审一样。
等他人清醒,迷迷糊糊地已经在太平洋上空中了。”
乔尼叹了口气:“要不是发生那么些事,大概他们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那又怎么样,他出国后,还不是照样花花世界尽忘前尘?总归是知道自己离不开家里的帮助了!”
乔尼挥了挥眼前的烟:“他并没有!”
“要不然呢?”
乔尼突然掩了嘴:“哎呀,我说这些,涉及人家隐私呢吧。”
“我看你是根本不知道吧!”
“我怎么不知道!我……”乔尼意识到差点中了激仗法,连着嘬了两口烟才平静下来,摇头叹出一口白雾来:“反正是一物治一物。”
柳琳不爽地:“就当你说的是真的,他忘不掉她,就把韩梅当胸口的朱砂痣,然后拿我当墙上的蚊子血?谁给他这样糟践我的权利!”
乔尼觉得不理解:“我觉得他没吊着你,是好事啊,占着茅坑不拉屎才罪过呢吧。”
“难道我还要为此感谢他?”柳琳怒目圆睁:“反正我不能就这么算了。他想借我在长辈面前给韩梅正名立威,门儿都没有!我既然得不着好,他也别想快活!”
乔尼被噎得张口结舌,最后只能无声一叹:怪不得说宁得罪小人,别得罪女人!
韩梅是被一阵短促而频密的摩擦声弄醒的。
她的眼皮掀开了一条小缝,等慢慢地适应光线后,才见床头橘黄的小灯将陈晨的脸笼一片在半明半昧的暖色里。
他的眉头轻蹙,嘴唇不自觉地抿成一条直线,视线凝聚在手中的物事上。
韩梅这才发现,这个吃苹果连皮都懒得削的人,现在正借着微弱的灯光,拿了把小折刀,正专心致志地坐在床边削土豆。
他的西装外套已经脱掉了,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处,露出那因为用力而绷紧的肌肉纹路。
他也不是削皮,而是小心地削出一片,就轻轻搁到她手背上。
谁知土豆片硬邦邦地,像跷跷板一样支棱在她手背肿起的弧度上。
他轻轻把它拿掉,低下头再接再厉。
可土豆片一薄,就会不争气地断掉。
陈晨气不过,索性将断掉的零头碎尾,拼贴着敷在了伤口处,并轻轻地用手指压了压。
做完这些,他像完成了件大事一样,轻轻舒了口气,一抬头,不期然对上了韩梅半睁的睡眼。
陈晨微微一笑,像是怕惊醒她的睡意,声音低低的:“睡吧,给你手消肿呢。”
她幻想中的冷嘲热讽全然没出现。
韩梅看了自己的手背一阵,才想起这个消肿的法子,还是当年陈晨肠胃炎住院的时候,她给教的。
陈晨当时还埋汰她连药膏钱也舍不得花。
她气得不行:“什么叫绿色环保无公害不知道哦?”
陈晨躺在床上,白眼一翻,双手抱胸,将臭屁表演到了极致。
不过所幸,这法子他最后也没用上。他血管粗壮,连吊了好几天的针都一点事没有。
反倒是土豆被搁在床头捂得发了芽,被他当成了小盆栽。
韩梅的回忆被他的问话打断:“手肿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我到医院的时候,附近超市都关门了。”
韩梅一下子想起他和柳琳爸爸的那顿饭来:“你怎么在这,不是吃饭去了吗?”
“你都不好好吃饭,我能吃得好吗?”陈晨理所当然地。
搁平常韩梅肯定会反唇相讥的,此时不知道是她刚醒过来所以反应迟钝,还是因为手疼导致心情不好,所以嘴巴只是紧紧抿住了,并不做声。
他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将快她手背上快要流下来的土豆汁液揩掉。
他的温柔是把钝刀,在她的心上来回拉锯。
她想起护士们的闲话,忽然嗓子眼一堵,鼻子一酸,有泪水顺着眼角滑入了鬓角中。
她慌里慌张地用另一只手盖住眼睛。
“怎么?灯太亮了?”陈晨问。
韩梅齉着鼻子说:“没什么。”
陈晨辨出声音里的哽咽,伸手去抚摸韩梅的额头:“很痛吗?”
她不说话,借扭头把泪揩在枕头上。
“睡吧,我看着你。”他不等他反对,就灭了台灯,缩着身子躺进了一旁打开的陪人床里。
韩梅咬着下唇,将泪光中的千言万语都藏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