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宠妻(重生)——曲妍
时间:2018-04-25 13:01:02

  “……失礼了。”少年重复了方才的话,对后边的几个人挥了挥手,“在下不敢劳烦殿下,搜吧。”
  那几人开始翻箱倒柜,利落地在暗格里边摸出几封书信展示给秦裴看,上边正是他的笔迹,内容是和西蜀人谈论军事机密。
  信中的他尊称蜀主为陛下,直呼卫帝秦衷及武皇帝、文皇帝大名,极其不敬。
  但秦裴根本没写过这些信。况且……
  “你们怎么都知道藏在哪里?”
  “殿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少年冷冷道,“你可知罪?”
  秦裴好像能理解,陛下生母文贞皇后当时是如何百口莫辩了。他不是不能设法申冤,只是秦衷当然不会就此作罢,下一回会用更充分的理由栽赃。
  他干脆地伸出双手:“上镣吧,本王无话可说。”
  少年似是对秦裴的爽快有些惊讶,但只一瞬后便回过神来,转头道:“快。”
  当几个人押送着他走出房门时,秦裴居然见到了吴浼在门后等着,小心地探出脑袋,见到他手上戴着镣铐时竟还吁了口长气。
  “王妃?”
  一如既往,他温和地朝她一笑。吴浼清秀的脸孔浮上了心虚的神情,坐实了秦裴这几日隐约的猜测,他的心亦跟着沉了下去。
  怎么这么蠢呢。
  吴浼最终也被上镣带往大理寺。
  伴随着她凄厉又透着不解的哭号,秦裴终究是于心不忍,回头轻声道:“谋反之事,是罪臣一人所为,王妃并不知情。还请诸位以礼相待,莫要为难于她,拜托了。”
  “殿下……”她仰首,两行清泪流下。
  “牢中不比王府,你又有身子,当心不要着凉了。”秦裴又笑了笑,无奈道,“日后本王护不着你了,好自为之。”
  语毕,秦裴不再言语,从容地由着那几人押着他走。
  “有些话,挑得太明了还有什么意思?”
  他这兄长一直很不喜欢直截了当地表达。早在生辰那日,秦衷就已跟秦裴说过,不会相让、亦不会让他输得好看一点。
  所以在他下手之后,父皇迟迟没有下达对太子的惩罚,秦裴就知道自己会有这一天。
  陛下想保守的秘密已成了心魔,秦衷恨不得任何晓得实情的人永远消失,更何况他还利用这心魔坑害过兄长。
  秦裴成功了,父皇的确以为齐王殿下是秦衷下手毒害的;他也失败了,因为父皇最终仍没有改变原先的决定,太子依然不是他。
  秦裴想不通父皇为何忍得了秦衷戕害宗亲,那背后原因却也不再重要。因为他的人生也快走到尽头了,秦衷不可能会放过他。
  秦裴只愿表妹记得他昔日待她不薄,能够完成他的请托。
  保王妃一命,还有……小洛。
  
 
    
第29章 其之二十九 崩弦(三更)
  大卫大理寺的最深处并非想象的阴暗潮湿、四处充斥着霉味的模样。
  相反地,此地以牢房的标准来看可算得上干净整洁,床榻用品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架古琴,餐食也是意外的丰盛。
  但这件事情鲜有人知。
  不只是因唯有身份尊贵,却又罪大恶极的人犯才会待在这儿,亦是因为关押在里边的人,统统没能再出来。
  当他们再见到外头的阳光时,便是行刑之日了。
  秦裴正无聊地拨弄着牢房里面放着的古琴,琴面已蒙了一层厚厚的灰,想必他是几年以来第一个进驻的人犯。
  秦裴忽然想起了少年时宁王教他的一首琴曲,他曾向他拜师学艺,学的便是这首《临城赋》。
  秦裴本是不解为何他的三叔每每奏起此曲时,眸中总是承载着哀婉悲切,后来才隐约明白了他的思念之情。
  然而这把古琴已经年代久远又缺乏保养,秦裴只是稍微使力一拨,琴弦便应声崩裂。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一旁的小秦子无精打采地用手枕着头,若无意外的话,这大概是皇兄的弃子,来日要和他一起被处决的可怜虫。
  或许是秦裴招得很干脆的原因,秦衷很礼遇他,没有拷打没有逼供,就只有遣寺卿带来了张状子,仔细地问他问题,让他书写供状。
  但秦裴还是每日都睡不着。他每每闭上眼便是另一个人的音容笑貌,秀气的眉眼、眸中闪烁着灵动狡黠的光,令秦裴不忍就此睡去。
  他害怕在梦里见不到这样的她。
  他还记得陆寺卿那日来誊写他的口供,问着问着竟是老泪纵横,执笔的手有些轻颤,还是跟在寺卿身旁的少女代他写的。
  “殿下和蜀人到底都说了什么?”那女子冷淡地问了句。
  “不晓得。”秦裴一摊手,“从寒舍搜出来的信在那边,劳烦陆小娘看一看,自个儿编个故事出来交差。”
  她先是怔忡半晌,方追问道:“殿下不为自己鸣冤吗?”
  “不了,我没兴趣。”秦裴摇头,“快写吧。”
  活了这些年,他只想为一案申冤。秦裴曾想过,若有朝一日自己登基,定要下令重审十八年前谋逆一案,还小洛的家人清白。
  但现在他已然身陷囹圄,亦只是空想而已。
  少女写罢,分别给了父亲及他本人瞧过,确认无误之后便离开了。倒是陆寺卿一副踟蹰不舍的样子,令秦裴顿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陆小娘怎么不为本王哭个几声送别?”秦裴叫住她,“令尊都哭得涕泗纵横了,小娘还是不为所动,总觉得有些冷血啊。”
  少女瞥了秦裴一眼,只转头将陆寺卿拉走,轻声回答:“天底下冤死之人多的是了,我见到每个都要哭上一回吗?”
  大理寺卿一职有其特殊性,一直都是世袭的官位。
  那少女是陆寺卿的女儿,如若没有意外的话,她将会是未来执掌大理寺的人。
  ……如果是这么一个冷静理性的女子,想必更不可能答应去查一桩早已洇灭在时光之中的旧案了吧。
  将秦裴的思绪自回忆中抽离的,是对面吴浼的啜泣声。
  他的王妃穿着玫红色衣衫,正在另一间牢房内背对着他嘤嘤哭泣。她自然不可能与秦裴关在一处的,但不知是否是秦衷刻意安排,两人的牢房就比邻而居。
  他们之间只隔了一尺,却是再也够不着彼此。
  幸甚,吴浼在这里亦是好吃好睡,寺卿连供状都没让她写。秦衷并没有要对她下狠手的意思,本来他不该劳烦表妹前来冒着危险搭救的,但他是怕……
  “别再哭了。”
  秦裴见吴浼没有理会他,只得略略加大了声量:“浼儿,在你们家要求你负责写栽赃我的书信时,难道就没有想过会是如今的下场么?”
  她一愣,方停止了抽泣,轻声道:“殿下……”
  “我都知道了。”秦裴扯出一抹无奈的笑容,“可以告诉我,陛下许了吴家什么荣华富贵么?值得让你们家出卖自己的女婿。”
  即使秦裴对于秦衷会遣人栽赃一事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有些难过。尤其是秦衷用来给他最后一击的那把刀,正是自己的妻子,更是让他寒心。
  “妾不晓得,但妾落得如此亦是心甘情愿。”吴浼固执地抿起唇,“妾愿陪殿下共赴黄泉。”
  “……”可是我不愿意啊。
  秦裴有些烦躁地撇了撇头,终究把那句话吞入腹内,并柔声安慰道:“我已经安排人救你出去了。你还有着身子,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他想一下。”
  “我……”吴浼轻抚着自己尚不明显的小腹,轻声回答,“可是他的父亲不想要他。即使他和殿下如此有缘,殿下依然不希望这个孩子来到世上。”
  秦裴不由得有些失神。
  成婚以来,他只与她同房过一次。
  大婚那夜秦裴喝了很多清酒,正是醉得厉害,误把她当成了别人,一夜旖旎。
  但就是这么一回,让秦裴在世上平白无故多了个牵挂。不可不谓之有缘,但他并不想让这孩子来到世上亦是事实。
  秦裴不忍再骗她,只轻声道了句:“对不起。”
  得到预料之中答案的吴浼勾起唇角,娇俏的面庞上多了一丝决绝。
  吴浼早就有了死在狱中的觉悟,吴家为了继续在官场上立足,不惜逼她往丈夫身上泼脏水,这是她全然无法接受的事情。
  秦裴眼睁睁地看着吴浼抽出随身带着的匕首,朝他嫣然一笑。
  正当那她欲引颈自戮时,不知从何而来的暗器打飞了那柄小刀。匕首从精准的角度飞出门缝,落在另一位黑衣少女的脚边。
  “……差点就来不及了。奇怪,大卫律法严格规定不准带凶器进牢,你怎么就偷渡得进来呢?”
 
    
第30章 其之三十 信念
  
  “你们……”吴浼满脸惊诧,都忘了片刻前的自己尚一心赴死,“你们俩,是怎么进来的?”
  “劝你莫要再添乱了,你寻死几次我便阻止你几次。”文容媛拾起在一片幽微光线中泛着寒光的匕首,朝她凉声道,“可我尚不大会用暗器,仔细那不长眼的镖一个不小心误伤了殿下。”
  说着,文容媛已走近牢房,与吴浼只隔着一片铁闸的距离。趁着她尚未从讶异中抽开,文容媛伸出手一把揪住她,不让吴浼再有什么异动。
  “放手!我……你们是殿下请来救我的,对么?”她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腕部吃疼的感觉扯住,吴浼望向不远处安坐着的秦裴,艰难地高声哭喊道,“你现在问问殿下,还想不想救我呀?我害他至此——”
  “闭嘴。即使这里地处深远无人把守,你也消停些吧。”此时,一直默默在文容媛身后观察的言时出声提醒道,“殿下?”
  秦裴抬起头,只坚定地重复了一回自己的请托。
  “救她出去。”
  闻言,文容媛赶紧拍了拍身后少年的肩,轻声催促道:“快。”
  她用另一只手举起烛火,将整间牢房照得亮一些。随着充足的光源将一室的摆设照亮,文容媛不禁出言感叹道:“这牢房……挺干净的。”
  “大卫从不苛待死囚。”言时只低声回答。
  他垂首往门闩一使力,铁栅便应声打开了。
  流火连忙将用白布裹好的怀孕女尸丢到里边去,问道:“这样替了就可以么?”
  “……”
  言时沉吟半晌,已是有了决断。他示意文容媛把吴浼的匕首给他,在心中暗道了句失礼,深吸口气在那女尸的面上割了几道,最终再于腕部划了一痕深的伤口。
  女尸是文容媛派踏歌找来、已病死快一日的年轻女人。虽说身形相差不大,但仔细一看绝对是不大一样。
  且女尸的死因自是骗不过仵作的,不过若秦衷本就有意放过王妃便不会追究那么多,做到这样的地步也是足矣。
  他借着烛火环视了整间牢房一会。
  对于这个意外整洁的地方,言时自是无比熟悉。他不仅亲自来解救过被陷害下狱的言晖;就连他本人,也曾在这里渡过了好几个见不着月色的夜晚。
  不再兀自陷入回忆,言时面无表情地扫了里边关着、尚在挣扎的女子一眼,强行搀起她,转身对文容媛道了句:“走。”
  文容媛连忙和他一起扶着吴浼走,按着他们来的方向离开。
  秦裴凝眸望着四人离去的背影,方安心地吁了口气,闭上眼假寐了一会。
  方才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他整颗心都挂在他们的动作上为之牵动,自然不会有心思注意自己周遭的事情。
  一直龟缩在他背后、牢房一隅的小秦子不见了。
  这里是大理寺的最深处,沿着蜿蜒小路弯弯绕绕地走了一会才见到几个分岔点,言时毫不犹豫地踏上其中一条。
  与其他牢房不同,这里并不通达一般的狱室,走出去之后便是大理寺门口。
  但此地每隔一段路程便会有二到三个岔路口,走错了一步便会慢慢走到死胡同里去,而这么多组合里,能通达监狱及地面的就只有那么两条,地图则掌握在大理寺卿及圣上那儿。
  在每个需要做选择的地方,言时都没有任何思考,选了其中那条正确的道路去走。
  那年他救言晖,也是在这么个地方绕行许久。
  言时为保弟弟万无一失,向陆寺卿使计弄来了大理寺的地图,日夜研究了两个月才记起全部的路线,何时向左何时该向右,自然已全部镂刻在心上。
  他感受到文容媛的脚步有些踟蹰,停了下来疑惑地问道:“小娘?”
  “没什么。”文容媛摇摇头,“等会再说。”
  随着言时的步伐走走停停了一刻钟,几人终于见到了地面,是大理寺的后门,他们原本进入的地方。
  大理寺在最深的地底并不设狱卒看守,只在离入口几百尺的地方设了个机构,除非是直属于陛下的人,其他人若无令牌一概不得入内。
  是故,洛公子对文容媛拍胸脯保证自己有办法倒不是诓她,只她压根没想到洛侯那里会有令牌,他的好儿子还将它偷出来了。
  “走吧,去前门那边取回令牌。”
  一路上,为了避免王妃一心求死咬舌自尽,文容媛早就在她口里塞了自己没用过的帕子,也让吴浼明白她是死不成的。
  言时与文容媛互看了一眼,点了头才将吴浼松开,取出那方制住她说话的帕子。
  “你们……”终于重获自由的吴浼面上并无任何逃出生天的喜悦,颤着声音问,“为什么要救我?”
  “你都到这了,还问这种问题?”言时嫌恶地回答,看都没看她一眼,“殿下的回答你没听见么?”
  “可我已是生无可恋了啊。”
  她说着竟是落下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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