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宠妻(重生)——曲妍
时间:2018-04-25 13:01:02

  那幅武帝的真迹挂在墙上,和言时前世所见一模一样, 仿佛在嘲笑他,这就是人生啊。
  当言时正在研究武皇帝写字的笔法时, 一阵轻快的脚步由远而近, 本来斜倚在闸门外打盹的守卫一个激灵, 忙起身拱手道:“小人参见寺卿大人。”
  “开门。”陆灵瞥了那守卫一眼,略思考一会之后又道,“你先下去吧。”
  听到那道清脆的女声, 言时欲将字帖取下来好好端详一番的右手僵硬了一下。迟疑片刻,他慌忙走向陆灵所在的方向,恭声问道:“寺卿今日可是要审问罪臣?”
  陆灵摇摇头,将一方红木食盒放在地上, 道:“吃吧。”
  言时来这里的头一天还是丁鸿来送饭,可后两天都是陆灵亲自过来。来便罢了,她还在旁瞧着他用膳完后才离开, 让他不禁有些不自在。
  至于审讯……言时昨日斗胆问过,陆灵只用一句他伤得重不宜受刑敷衍过去了,他也没有非要受皮肉痛不可的奇怪兴趣,自然也不敢再问。
  陆灵见言时没有要用膳的意思, 替他揭了盒盖,兀自道:“你身子还好吧?”
  瞄了一眼全装了自己平日喜食之物的食盒,言时不禁有些心情复杂。
  “已大好了,有劳费心。”他心不在焉地应道。
  她的嗓音含着模糊的喜悦之情:“如此便好。”
  然后言时也不晓得该说些什么了,只能拾起食盒与调羹,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许是过早地察觉到什么不寻常的缘故,他和她共处一室时,气氛常常是尴尬而令人想逃离的。
  “……阿时。”
  “!”
  言时下意识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陆灵的深色袍角。陆灵不知何时已踱步到他身后,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需要换药么?”
  他不禁一愣,索性盖起食盒,起身朝她道:“罪臣伤势无碍,寺卿大人若是要审讯,罪臣理当配合。”
  陆灵并不回答,只迳自伸手执起蜡烛,照亮了他胸前尚渗着血的伤处,暗色的血染红了绷带,仍是一片触目惊心。
  言时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秦琮那时下手下得重了,大理寺也不可能提供无微不至的照料,他的皮外伤当然不会在短短三日内就痊愈。言时之所以一直强调自己伤势无碍,仅只是想请走陆灵这尊大佛而已。
  良久,陆灵垂下眼睫道:“尊夫人很担心你。”
  “……”
  甫听到她的名字,言时难掩心中的激动之情,忙追问道:“她……还好吧?据说内子这几日频繁造访大理寺,可有为您添了麻烦?”
  这几日,言时一直有意地强迫自己忽略她。丁鸿在头一日曾问过,是否要让文容媛过来探视,被他一口回绝了。
  他现在这副模样,实在是太狼狈了。
  “不麻烦的。”陆灵抬起头,“此次还有劳尊夫人去寻来解药,吴夫人方能醒过来。”
  “哦,这样啊……”言时先是随口应了,方捕捉到她话语中代表的意义,激动地拽着她的袖口,“等等,吴央醒了?!”
  “醒了,她把所有事情都说了,你的确是遭人冤枉。”陆灵从袖口抽出一卷供状和言时的玉佩交给他。
  言时接过去仔细读了两遍,而后好不容易稍微舒展的眉心又纠结在一块。
  言晖负她在先,是故吴央也毫不顾念旧情,就这么将言晖杀她不成及私兵一事统统抖了出来。
  但许是吴央恨自己的丈夫恨得毒了,又或许是生活了这几年,她对夫家也生出了些感情,吴央一再强调所有事情皆是言晖所为,不关其他言家人的事。
  缓缓叠起状子交还给陆灵,言时有些不安地问道:“舍弟顽劣,不知寺卿会如何判决?”
  “……”
  陆灵斜睨他一眼,没有说话,但其实言时也明白会有什么判决,供状上面已经写得清清楚楚。
  纵然吴央被救了回来,光是私兵这条,言晖就是板上钉钉的死刑,而父亲和他也会受到一定程度的牵累。
  “寺卿——”见陆灵不语,言时慌乱地拉住她的手,“算我求你了,救救阿晖吧,他是我二弟。”
  陆灵望着他情急之下握了上来的手,空气像是被冻结了一般。
  心情复杂地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陆灵迟疑了片刻,抑制住自己想回握住那双手的欲望,冷声道:“我办不到。”
  言时亦很快地意识到自己的不妥,迅速抽回了手,叹道:“我亦晓得此求实在强人所难,对不起,失礼了。”
  语毕,他垂下头,看着十分沮丧。
  望向失魂落魄的言时,陆灵一瞬间不知该如何回应。她早知他之所以沦落至此,乃是因言晖有意栽赃,但言时很明显地并不清楚这点。
  陆灵本想对他道出实情,但想起文容媛要求她万万别提这些,她也只能作罢。
  彼时她还不晓得文容媛的用意,但直至目睹他们之间的手足之情后,陆灵才意识到若是言时得知真相后会有什么感觉。
  即使对他倾心已久,但她一直以来都不够了解他。
  犹豫了许久,陆灵行至言时身边,小声道:“别难过了。”
  “你不懂。”他依旧低着头,话里带着一点赌气的意味,“你未曾经历过这些,又如何能懂。”
  “……”
  言时说者无心,陆灵却是听者有意。她心中蓦地磕磴了声,犹如从心底泛出一阵酸涩般难受,一时语塞。
  “我确实未曾经历过什么生离死别,但我……”陆灵眸中泛着水雾,不无委屈地道,“可若是没有吴央的供词翻案,你差点就要死在这里,或是死在大将军的手下了。”
  “阿时,你可知为何我至今仍不成亲?”
  言时抬首看她,只见陆灵提着的烛火映照着那张如画容颜,她的眼圈红红的,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我……抱歉,方才是我失言,你别再说了。”他慌乱道,“阿楚……护军大人他亦尚未婚配,我觉得……”
  “我不要听这些!”她瞪向言时道,“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无条件的帮你?只要是你所求,在不违背原则下,即使再麻烦我也没有半句怨言……”
  言时其实隐约猜到陆灵要说什么,只是他无意去阻止。
  这句话横亘在他们之间已有数年之久。他觉得,与其再这么让她藏着掖着自己的心意,还不如捅破那层窗户纸,让陆灵彻底死了这条心。
  “因为我心悦你。”
  言时觉得自己的想法没什么错,直到他发现妻子正一脸惊讶地站在门边,饶富兴味地盯着他们俩瞧的时候。
  
 
    
第80章 其之八十
  当与文容媛四目交接的时候, 他是真想找个洞钻进去。
  但相比言时的无措,陆灵反倒显得十分坦然,秀美的脸孔上没有任何表情。
  文容媛面上亦无愠色, 还笑着睇了陆灵一眼, 轻咳了声,故作轻松道:“我是不是需要回避一下?”
  “不必——”
  “不必。”
  两句语调各异却意外不谋而合的话自他们口里道出。言时沉默片刻, 陆灵索性起身离开,以行动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言时本要出言阻止, 但话到嘴边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只能呆滞地望着她步履匆匆地离去。
  两世以来, 他隐约察觉到陆灵的心意,她却未曾表明过。既是她不说,他自然也只能当作没事一般不问, 而今终于算是有个了结。
  言时想着,他下回应该可以坦然地面对陆灵了。
  ……如果她还愿意见到自己的话。
  陆灵行至门边时,同文容媛打了个照面。她抿紧下唇,轻声嘱咐了几句, 对方才之事绝口不提。
  文容媛思忖片刻,迟疑道:“寺卿,今日之事……”
  文容媛本欲让她不需挂怀今日种种, 却不想竟被陆灵语调僵硬地迅速打断:“有何事么?”
  陆灵眸光复杂地扫了幽暗的牢狱一眼,旋即执着烛火拂袖而去。
  “却是我鲁莽了。”
  望着女子隐没在路口的背影,文容媛摇头轻叹了句。
  目睹这一桩事情后,她算是解了许久以来的疑惑了, 陆灵之所以会几乎是无条件帮助他们的背后原因,没有任何私心,简单明瞭却出乎她意料。
  只文容媛丝毫没有半点儿开心的感觉,反倒觉得有些唏嘘,心头憋得发闷,如一根鱼刺鲠在喉头般难受。
  提起裙角走近言时身边,她柔声道:“大理寺已经擒住了私兵统领。寺卿让你去找丁鸿,把你知道的全数说与他听就可以走了。”
  他眨了眨眼:“那你呢?”
  “我在府里等你。”
  言时忙道:“阿嫣,我跟她……”
  “我知道。”文容媛垂下眼,理了理他的衣襟,重复一回方才的话,“我在府里等你,别让我等太久。你身上有伤,我背你走?”
  “……我没那么娇弱,真的。”
  语毕,她竟真要背起他大步走出去,在那人极力反对下才改成搀扶着他。
  一路相对无言。
  两刻钟后,他俩走出了那条弯弯绕绕的迷宫,一做侍卫打扮的男子已候在出口,朝文容媛点了头便把言时带去审讯室内。
  审讯室里头漆黑一片,言时只隐约窥见了丁鸿坐在堂上,身边还坐了个他不认识的青年,丁鸿正在审问他。
  侍卫将蜡烛点上后退了出去,言时慌乱地行了个礼:“丁大人。”
  丁鸿不动声色地打量俩青年互看时脸上茫然的神情,已是稍微确定了言时和家里养的私兵没什么联系,只还是冷声道:“坐。”
  “把你知道的事情再说一遍。”
  “事发当日,罪臣一直待在府上,并未外出。”
  “未曾去过东山?可提得出证据?”
  饶是言时于此事心安理得,男人的目光依然让他觉得如坐针毡。
  “未曾。”略略思考了一会,他又道,“院中家丁可作证。若是丁大人不信罪臣府上之人,罪臣从来未曾提出过要上山的证明,丁大人可去礼部逐一盘查。”
  言时说一句,丁鸿便低下头在状子上抄写一番。
  礼部那里他已派人去查过了,确实没有言时的名字,只身为经验丰富的刑部人员,丁鸿自然不会这么简单就放他走。
  “咳咳。”丁鸿清了清嗓子,朗声对帐外之人道,“去传吴夫人过来,我再问她几个问题……”
  ……
  当言时从丁鸿那回到辅军将军府,已是亥时了。
  正值深冬,凛冽寒风混合了绵绵细雨拍打着他的面颊,言时不禁拢紧了身上的斗篷,试图温暖自己冰冷的身躯。
  此刻他心情就犹如这天气一般,糟透了。
  现下言时没敢从正门进去,流火也识趣地只在后门接应他。服侍他更了衣,流火仔细地将几处伤得比较严重的创口再包扎过一遍。
  言时叹了口气。
  而后,这小厮有些欲言又止地道:“公子,夫人她……”
  他眸光一凛:“嗯?”
  “小人方才见棠梨带着小娘子经过,心下好奇,多问了两句。她说夫人好像喝多了,才让她把小娘子带出来……”
  言时挑了挑眉,旋即拨开流火还在系着腰封的手,大步跨出外间:“我去看看。”
  “爷,你倒是先穿好衣服啊?”
  “没空。”
  言时烦躁地随意扣好腰封,三步并做两步地穿过长廊往书房去。
  言时尚未跨过门槛,便已先嗅到了浓郁的酒味,文容媛正坐在案前,眼神迷离地望着他,她本来白皙的双颊浮着两朵红云,在橘红色的烛光下格外清晰。
  “……”
  言时无奈一笑,慢条斯理地将酒坛子和酒器收拾好,点了点她的鼻尖,探问道:“饮酒伤身,好好的怎么突然喝这么多,可是生气了?”
  “我才没有与她置气,我只是……”她烦闷地摆了摆手,“膈应,对,膈应。嗯……应该还有点难过吧。”
  在文容媛断断续续地话语中,言时也大约拎清了她在想什么。
  他知道她一直都很欣赏陆灵,欣赏她这般能够独当一面的女子。
  “抱歉,是我不好。”言时柔声道,“别难过啊。”
  文容媛没理他,只伸出双臂将他有些粗暴地揽到怀里,抱紧他的腰际。
  下一刻,她温热的唇贴了上去。
  仿佛是在宣示主权般,文容媛搁在言时腰间的手圈得很紧,酒气混合着她沐浴后的体香,让他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他俩都不是主动的人,是故两人难得有机会如此亲密,言时总觉得有些恍惚,犹如置身梦境一般,却意外地不想自其中抽离。
  然而,只过了半晌,文容媛便赌气似地推开了言时,令他顿时有些懵:“唔?”
  见她不语,言时只好叹气道:“其实我觉得,该痛饮一场的是我才对。”
  “你又知道什么了?”
  他一时语塞。
  “快说啊。”
  文容媛的眼神不知何时已变得清澈明亮,言时几乎都觉得她那双墨色的眸能将他看透。
  “你没醉?”
  “当然,我又不是你或长兄。”她的脸更红了。
  稍稍停顿了会,文容媛低声问道:“是关于你那条挂饰么?”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