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眉剑出鞘——Sable塞布尔
时间:2018-04-27 12:12:09

  原本小心回避的话题,被她轻松提及,说起来像笑话一样——感觉不再沉重,也并非无法触及。
  肖铎如释重负地坐到板凳上,一手端碗一手扒饭,吐词不清地感慨:“死,也不能做个饿死鬼。”
  杨梅笑着给他夹菜:“这么想就对了。”
 
 
第32章 留下来
  不算中餐也不算晚餐, 莫名的一顿饭吃完后, 肖铎才彻底放松下来。
  他主动申请洗碗,杨梅便没有推辞, 而是换上厨师服和面,准备第二天营业的原材料。干净的小厨房里,两人背对着背各自忙活, 空气中弥漫着蛋糕店特有的甜馨味道。
  “你们这次放假多久?”她假装不经意地问。
  肖铎沉吟:“半个月。亚运会成绩太差, 接下来的大奖赛必须每一站都参加,不然保不住世界排名。”
  “保不住会怎样?”
  他叹了口气:“保不住就没资格参加东京奥运会。”
  高高的窗户透进些许的光线,随着她的熟练搓揉, 案台上的面粉轻舞飞扬,在阳光的照射下,能够被清清楚楚地看到。
  杨梅试探:“有个问题我一直没问,你为什么突然决定回国?”
  肖铎停下动作, 声音低沉而沙哑:“回国当然是为了打比赛,可我没想到比赛会打成这样。”
  “你和陆指导之间……”
  “他是教练,要在队里树立绝对权威。有些事情, 即便大家都知道是错的,也只能坚持到底。”
  话说到这个份上, 杨梅便明白了男子花剑队全军覆没的原因,惋惜道:“我听星歌说过, 主教练负责制不科学,项目发展最终要靠群众基础和制度保障。”
  擦干最后一个盘子,男人转过身来, 与她并肩而立,静默无言,似乎在酝酿某种情绪。
  “其实这样也好,”女孩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舆论的压力不会完全集中在你身上。”
  再开口时,肖铎已然下定决心:“亚运会结束、奥运周期过半,按照惯例,国家队的教练班子会中期改组——我想参加竞聘。”
  手中的面团掉落到案板上,杨梅瞪大眼睛看向对方,满脸惊诧表情:“你不参加奥运会了?!”
  他解释:“参加,只是不用别人指导,而是作为助理教练,进行独立训练——这一次,我要自己对自己负责。”
  没等听众反应过来,肖铎继续道:“东京是我最后的机会,不应该再有遗憾。”
  用手背擦掉颊边的汗水,杨梅眨着眼睛问:“可以吗?运动员不是退役了才会当教练吗?”
  男人笑了笑,眉眼弯成好看的弧度:“别人在我这个年纪早就退役了,做不成主教练,当个助理还是绰绰有余的。再说,只要我世界排名靠前,就有资格代表国家参赛,和当教练不冲突。”
  “陆指导怎么想?你在他的教练组里,却不服从他的管理?”
  肖铎耸肩:“击剑和其他团体项目不一样,教练组内部的配合不多,各人分别带各自的运动员。所谓‘主教练’,就是亲自指导主力队员,仅此而已。”
  她恍然大悟:“如果你能成为助理教练,就有资格指导运动员,也就不用再听陆指导的了。”
  对方坦陈:“是的,既要避免正面冲突,又要确保训练效果,没有更好的办法。”
  双手压在案板上,沾满干涩的面粉,强行撑起整个身体的重量——杨梅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性,最终却不得不承认,这几乎是肖铎唯一的选择。
  陆培宁对男子花剑事业的贡献巨大,影响力毋庸置疑,师徒反目的后果不容乐观。
  无论做出怎样的决定,对肖铎来说都意味着一场巨大挑战,特别是在体育比赛的残酷语境中,需要面对常人无法想象的压力。
  思及此,女孩的眉头越蹙越紧,眼中的担忧也越来越浓。
  忽然之间,眼前的视线被阴影遮挡,修长的手指如蝶翼般温柔。男人的大掌从她额间掠过,尽量避免着肌肤相亲,用极其缓慢的动作挽起几缕碎发。
  呼吸凝滞了,伴随着心跳暂停,整个世界仿佛都沉入水底。
  他的指尖在半空中悬停,隔着若有似无的距离,辗转流连不舍离去。看不见的电荷持续流涌,就像海水夹杂着荧光,勾勒出两人的一举一动。
  喉咙痒得发疼,麻木伴随着温存,耗尽了所有理智和矜持,才能够勉强控制住潮水般的冲动。
  杨梅深吸一口气:“如果竞聘失败、企图暴露,你是不是就不能留在国家队了?”
  “嗯。”
  收回手臂,肖铎垂眸凝视指尖:“可是,按照目前的训练状况……我的奥运会参赛资格都成问题,留在国家队又有什么意义?”
  她下意识地转过头去,恰与对方四目相对,自以为从中读出了一份义无反顾的坚持。
  案板上,经过几百次搓扁揉圆,原本细碎的面粉混合在一起,结成厚厚的面团,每次拍打都会“砰砰”作响,质感非常瓷实。
  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只能勇敢抛弃过去,没人比肖铎更清楚他想要什么。
  杨梅抬手撒了一把面粉,清清喉咙作出承诺:“别怕,国家队不要你,还有我呢!我要你。”
  男人挑眉,似乎不太明白这番话的含义。
  脸颊发出一阵阵烘热,伴随着口干舌燥的窘迫感,促使她作出与实情相反的解释:“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来我这儿打工。”
  肖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好好,咱们把巴黎那摊生意捡起来,准能大赚一笔!”
  对方如此低劣的笑点让杨梅泄气,讪笑两声之后,表情彻底僵在脸上,忍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
  赚?赚你个大头鬼啊!
  G城与帝都相距数千公里,飞行航程就要大半天,再加上往返机场的路途,堪称“舟船劳顿”——短短十几天休息时间,不仅要用来恢复体能,也是教练班子重组的最后契机——肖铎决定不回家,而是留在帝都,提前为竞聘做准备。
  为了避嫌,他也不能回老山基地,只好顺理成章地借住蛋糕店。
  待发酵的面团已经揉好,杨梅洗手并脱掉厨师服,隔着门板冲洗手间外面嚷嚷:“你要做些什么准备?”
  “资格证书、文凭、研究成果和参赛记录,”肖铎的声音不急不缓,“还有曾经执教的单位证明。”
  女孩走出洗手间,不太确定地发问:“你在圣日耳曼当教练的经历算数吗?”
  “有点悬。”
  她连忙追问:“那该怎么办?”
  他安抚:“国内也有击剑俱乐部,找地方挂几节课时就行。”
  杨梅撇嘴:“别忘了陆培宁的江湖地位!只怕你的证还没挂出去,消息就传进他的耳朵里了。”
  “我……”
  “除了俱乐部,击剑协会还有其他会员单位,属于名副其实的‘大众击剑’,和你们专业圈子完全不相干哦。”
  肖铎饶有兴致:“我怎么不知道有这种单位?”
  她刻意压低声音:“想知道的话,明天下午跟我走一趟吧。”
  男人倒是很给面子,模仿古装武侠剧里的动作,抱拳致意道:“有劳姑娘了。”
  事实上,“姑娘”心甘情愿,根本不觉得劳累。
  等到太阳下山的时候,灿烂的霞光透过云层折射,为天地万物镀上一层金黄;归家的人们步履匆匆,途经梅林小筑的临街橱窗,留下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
  检查水电、清点库存、整理收银台……能想到的借口被用了个遍,杨梅最终还是来到大门边。
  趿拉着脚步,肖铎也慢吞吞地跟过来,背光站在门廊里,像一道沉默的影子。迟疑片刻后,他主动伸出长臂,侧身为她打开门锁。
  为了扩大营业面积,走廊被设计得很狭窄,堪堪能让两人错肩而行。
  男人伸手的时候,杨梅正低头站在门边,心中盘算着用什么理由才能继续逗留,殊不知已经被对方罩在怀里。
  铜锁簧片撞击,发出了清脆声响,提醒她猛然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的处境。
  隔得太近,男人的身体透过衣衫散发出炙热温度,几乎灼伤彼此的皮肤;呼吸交融,他背对着头顶的灯光,用晦暗不明的视线看着她。
  强烈的心跳、急促的呼吸,种种不安在狭小的空间里交融,制造出吞噬人心的黑洞。
  洗完澡,肖铎单穿一件纯白色的T恤,舒适宽松,却遮不住那身块垒分明、线条流畅的肌肉,由内而外散发出浓烈的荷尔蒙气息。
  他用右手掌握门把,像是被施法定住了一样,保持着别扭的姿势站立,久久没有言语。
  走出机场的VIP通道之后,两人畅聊一路:从比赛成绩到未来规划,从创业艰辛到家长里短……偏偏回避了上一次告别时,彼此交握的双手,以及二线队员不能谈恋爱的组织规定。
  直到此刻,避无可避。
  肖铎闭上眼睛,用鼻尖轻嗅那馨香的发梢,像只大型犬一样在她身上磨蹭,无声挽留,孩子气地耍赖。
  牙根打着颤,杨梅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忍住强烈的呻&吟冲动:尽管没有直接接触,酥麻感却从骨子里泛出来,一阵又一阵地传导至肌肤表皮,令汗毛根根直立。
  然后,男人终于开口,声音却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
  “必须回家吗?……留下来行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PS:关于国家队教练的问题,还是王海滨在《剑之舞》中曾经提到的,他在雅典奥运会结束后,就到国家队担任助理教练,因为北京奥运会取消了男子花剑团体项目,才彻底放弃了作为运动员获得奥运金牌的梦想。后来,他成为国家队主教练,并指导弟子雷声获得了伦敦奥运会男子花剑的金牌。
 
 
第33章 喜欢你
  那声探问如同魔咒, 促使繁星坠落, 催生春风化雨,让人由内而外泛起点点酥麻感受。
  杨梅反复做着深呼吸, 勉强动作僵硬地回过头去,唇瓣却刚好掠过男人颊边,下一秒便被果断噙住, 笼罩在略带湿意的鼻息里。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肖铎。
  只见对方紧闭双眼, 纤长的睫毛微微抖动,洒下一片模糊暧昧的阴影;浓密的眉头绞在一起,刻出清晰的纹路, 仿佛忍受着某种巨大压力;呼吸与心跳被同时暂停,取而代之的,是肌肉不受控制的轻颤。
  似隐忍,似煎熬, 似困扰。
  似温柔,似渴望,似祈祷。
  他不太会接吻, 四肢僵硬、身体紧绷,像一条突然贴过来的吸盘鱼, 定在某个位置就不会动了,唇瓣也没有任何反应。
  事实上, 杨梅从未与人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也不知道该作何表示。
  用力推开,再一巴掌呼他脸上?
  假装陶醉, 努力配合对方表演?
  主动尝试,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思绪渐渐混乱,视线越来越模糊,大脑里只剩下火热的岩浆四下奔涌,融化了所有理智清明,宣告一切反抗挣扎的终结。
  身体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不再逃避,而是尝试回应对方的需索。
  杨梅伸出手,指尖顺着男人的肩胛骨游移,沿背沟一寸寸下滑,仔细感受着那具身体的强壮、温暖与压迫。
  与强抑的冲动相比,这份抚触若有似无,轻得像羽毛一样,却挠心尖上,让肖铎濒临失控。
  他弓着腰,忍不住闷哼出声,双手抵在她的肩膀上,强行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勉强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从意乱情迷的亲吻中抽身,杨梅一时反应不及,背靠墙壁,默默地怔忪失神。
  女孩的一双大眼睛又黑又亮,眼底布满雾气;原本白净的脸颊迅速充血,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备受蹂&躏的双唇透亮晶莹,毫无意识地微微开启。
  见此情景,肖铎又差点把持不住,只好命令自己转过头去,直勾勾地看向门板背后的钉子。
  “你……没事吧?”
  这一次,主动开口的是杨梅。
  经过短暂的恢复,她的视线再次有了焦点,呼吸也不再急促,只有那张小脸依旧红扑扑的,像熟透了的苹果。
  男人抿着唇,声音里透出明显的紧张:“对不起。”
  她哑然:“‘对不起’?”
  “我不该……”
  说到一半,肖铎明显哽住了,只好再次重复:“……对不起。”
  见他一脸窘迫表情,还有那刻意偏着头不敢看自己的样子,杨梅心底陷入一片柔软,如同巧克力被阳光融化,变得既温暖又甜蜜。
  “肖铎,”清清喉咙,她选择主动发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听闻此言,男人终于缓慢转过身来,脸颊绯红却目光清明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用力点头。
  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绚丽灿烂的焰火在全世界绽放,庆祝此刻独一无二的美好;嘴角抑不住上扬,正如心脏不由自主狂跳,享受着快乐制造的血脉贲张。
  杨梅没有掩饰笑意,眉眼弯弯如同新月:“好巧,我也喜欢你。”
  未料到会被如此直接地表白,肖铎愣住了,原本懊恼的表情还留在脸上,映衬出眼神晦暗不明,显得动作愈发僵硬。
  “既然是两情相悦,就没有必要说‘对不起’。”
  结论完毕,她故作严肃地皱起眉:“更重要问题在于,明明是你不让我走,又故意偷袭亲我,最后再道歉说‘对不起’……会不会太虚伪了一点?”
  肖铎一愣,随即意识到对方是在开玩笑,这才打消了自我辩护的念头。
  他盯着杨梅看了几秒钟,黢黑的瞳眸中有流光闪动,然后索性咬咬牙,再次欺身扑上去,用实际行动表达自己的“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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