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和我装了,好不好?你不费心思找来那些书,能让她那么高兴,还亲自下厨做小食?”
秦勉起身道:“我的事你别和她说啊。”
“明白。”程书砚正好也不想秦勉去搅乱锦书的亲事。他打开了食盒,却见里面原来是个攒盒,正中间那一格盛的是晶莹的四个小灌汤包。周围有三鲜莲花酥、花生糕、鸡蛋布袋、双麻火烧。
看着琳琅满目的小食,因为食盒下面装着滚水,所以都还没凉,有的还冒着热气。程书砚咽着口水说:“我这个妹妹可真了不得。”
秦勉心道这些似乎都是开封菜,她念念不忘的还是开封啊。
小厮取了两套碗筷来,程书砚替秦勉摆好了,又催促着他动筷子。
秦勉拣了一个灌汤包尝了,里面的汤汁并不烫嘴,但温温热热的,吃着刚好。汤汁浓厚,味道鲜香。似乎是他吃过最好的灌汤包。
攒盒做得精致,每样都有一点,两人几下就分食完了。秦勉心满意足的说:“好了,连晚饭都省了。”
程书砚嘲笑道:“你属猫的呀,吃这么点。你看看自己瘦成那样,也不多吃一点。母亲说十几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们王府也太亏待你了吧。”
“晚上你非得要胡吃海塞的才算事么?佛家不还讲过午不食。”秦勉洋洋得意的说了一番,又笑道:“我忘了你们程家是信封张天师的,多谢款待,我走了。”
程书砚笑着点点头,让秦勉自便。
秦勉出了程家,坐了车回王府。车子出了巷子,又走了一段路,他撩起帘子时却发现了孙湛的身影。秦勉命停下了车,他跟着下来了,嘱咐车夫道:“你去吉祥街口那边等我,要是一个时辰还没回来你就自己回去。回去告诉双九一声,他明白怎么做的。要是我晚了没回去的话别让母妃知道了,若问起我来,就说我被书砚留宿了。”
车夫道:“二公子多保重,凡事要注意安全。”
秦勉摸了一下自己的衣袖,向他点头,示意他别担心。
车夫驾着车继续往前走,而秦勉却已经暗中跟上了孙湛。从西巷口到锣鼓街,再到丁字巷,再到南街口。
秦勉不敢跟着太近,几番下来,似乎被孙湛发现了动静,他也不敢再跟下去。又见日头已经下去了,天色渐晚,想到车夫还在吉祥街,他便决定往吉祥街而去。
秦勉刚往回走,哪知从巷口走进来一人,那个生得雄壮威武,仪表不凡。
“请郎君救小的一命。”那人竟然就朝秦勉作揖施礼。
“你是贺民?”
“小的正是!”贺民坦诚后又举目打量秦勉,只见秦勉衣物不凡,又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像是哪户贵族子弟。
“你跟我来,我保你平安。”秦勉说着便带了贺民出了这条巷子,一路往吉祥街而去。
车夫早就等着不耐烦,正要离开时,却见秦勉已经回来了,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个人。他面露诧异。
秦勉让贺民上了车,接着吩咐车夫:“福叔,去落霞别院。”
福叔一扬鞭子,马儿就跑了起来。很快的马车就消失在了吉祥街口。
在车上,秦勉问起了贺民的来历:“你到底是什么人,让孙把总这些日子来一直在追你?”
贺民有些纳闷,这位公子一直跟着孙湛,还叫出了他的名字,以为自然是熟悉他的人,怎么还反过来问他呢,如今被这位公子解围,少不了要据实以告:“小的贺民,是北疆大营里的一个军汉,因为犯了一点小事得罪了上面,所以逃了出来。”
“哦?原来是个逃兵啊。《大乾律》是怎么写的处罚逃兵的呀?”
贺民憋红了脸,一脸惭愧道:“小的受了冤屈,是不得已做了这逃兵啊,万一被捉住了回去只有一死,还请公子救命!”说着对秦勉跪了下来。
秦勉伸手虚扶道:“起来吧,我既然带你上车,自然是要救下你的。不过以后你得听我的,我才能庇护你!”
第五十九章 出门
转眼已是八月,几场雨后秋意更浓,天气也渐渐的凉下来了。
锦书已经接到了四舅一家初七来洛阳的消息。
此次四舅来洛阳不单独为看锦书,而是要走另一门亲戚。四舅母的胞妹嫁到了伊阳尹家,伊阳在洛阳东南。正好尹家嫁女,四舅一家自然是要出席的。
锦书记得前世她的七表兄夏凉就娶了尹家的另一位女儿,婚后不久表兄就投了军,一直在外征战,最后成为了威名赫赫的夏大将军。可怜她的表嫂一直和表兄两地分居,三五年也聚不到几次。到庆历十三年她死的时候,夏凉才只有一个儿子。
不出意外的话,四舅一家会和前世一样会留在尹家过中秋。她记得四舅请了她去尹家游玩,但阳氏没有准许,她也就一直没去。
锦书一直在等待四舅一家到来的消息,很快的已经到了八月初三,她也抄完了十部《金刚经》。锦书和张氏禀报:“二伯娘,因为舅舅要来洛阳了,我要给舅舅准备些见面礼,想向您告几天假。”
张氏笑道:“你都替我把《金刚经》抄完了,先歇会子吧,不急啊,过了中秋再来帮忙也是一样。”
于是锦书得到了一段难得的假期。
锦书惦记着在开封的外祖母,想到外祖母年纪渐长身子大不如从前,也是常年要吃丸药调理身体的,她想趁机做几瓶丸药,等到舅舅来洛阳了,也好托他帮忙带回洛阳。
锦书打算出门一趟采买些药材,再买些其他东西。要出门的话得需要车子,需要阳氏的同意。于是锦书去了一趟青桐院。
正好这时程知允也在这边,夫妇俩正计议着什么事情,见她进去了,两人已经住了话题。却见程知允一脸的凝重,像是不大乐意。
在锦书的印象里就没见这位父亲笑过,她上前行了礼。阳氏倒扬起了笑脸,温和道:“书姐儿怎么过来呢,这阵子不是该去庆余堂了么?”
“二伯娘准了我几天假。我来向父亲、太太禀告一声,我打算要出一趟门。”
阳氏还没开口,却见程知允皱眉道:“你出门做什么?”
“买些东西。”锦书又仔细的说了一遍:“四舅要来了,打算置办些东西给外祖母,好请四舅帮忙带回开封。”
“女孩子家想着往外面跑做什么,要买什么列个单子,让下人去置办也一样。”程知允板着一张脸。
锦书几乎已经预料到父亲会这样说,她正要张嘴,却听见阳氏抢先一步开口了:“老爷,总不可能一直不让女孩儿不出门吧。怕什么呢,多让几个护院跟着,也不碍事的。”
程知允睃了几眼锦书有些不耐烦的挥手道:“去吧,去吧。可不许乱跑,不许给我惹事。”
说得锦书好像是个祸精似的,但她这一次是真心实意的感激阳氏替她说了话,于是朝阳氏福了福身道:“多谢太太成全。”
阳氏叫来了一个负责跟随太太小姐出门的婆子吩咐道:“安排一驾车让四姑娘出门,多调几个护院跟随。别让四姑娘乱跑。”
李嬷嬷恭敬的领了命。
锦书得到了允许便回房换了一身出门的衣裳,带上了流苏往外院而去。
程家给锦书派了一驾拔了缝的马车,走起来吱吱呀呀的响。流苏埋怨道:“这太太真是的也不让派个好点的车,要是中途坏了怎么办,难道还要我们走回去不成?”
锦书道:“坚持一个来回应该问题不大,这次我不怪太太,她准许我出来已经是莫大的恩情了。”
流苏心道她家小姐真容易满足。
要去的第一站是药铺。
锦书让车夫去洛阳最大的一家药铺。摇摇晃晃,又加上有吱呀声,坐车成了受罪。好不容易车停了下来,锦书被摇得昏头昏脑的下了车。
眼前有一座通体黑漆的房子,五间朗阔的门面,只见人来人往,生意十分兴盛。烫金的招牌在太阳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的耀眼,只见写的是“保和堂”。
流苏扶着她,锦书一步步的踩着石阶上去了。待进到铺内,只闻见一股熟悉的药味儿。这五间门面只做了一处隔断,两间用做卖药,剩余的三间全是看病所用,坐诊的大夫就有三位。
一位伙计笑容满脸的迎了上来,点头哈腰招呼道:“姑娘是要看病还是买药?”
流苏替锦书回答了:“我们来买药。”
伙计忙道:“这边请。”
伙计做了个请的手势让锦书去隔壁的药房等候。
他们跨到了一道门槛,一股浓烈的药味儿便飘散了出来,锦书觉得这股药味好闻极了,忍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流苏将列好的单子递给了拣药的伙计,伙计见单子上列了一长串的药名,每一种要的数量还不小,不由得打量了锦书两眼,心道这是要开药铺来景进货呢?不过也不像啊。不管怎么说是个大买家,伙计便把单子拿给掌柜的看了。
掌柜看了一眼,便知道这是要配几种丸药,想来是什么名门望族家的药房需用,忙上前陪笑道:“只要凑齐这些药还要一会儿,请姑娘里面喝茶等候。”
锦书见外面人来人往,有些嘈杂,加上在车上摇晃了那么久确实需要好好的休息,便点头道:“好,还请多费心。”
掌柜见是个美貌的年轻女子越发恭敬道:“姑娘尽管放心,我们可不敢砸自己的招牌。”
掌柜殷勤的替锦书撩了帘子,锦书弯腰走了进去。她一进屋就见屋里还坐了一人在等候,那人穿了身宝蓝色缎袍,微微的弯着身子安安静静的喝着茶。那人听见了动静忙抬了头向门口看了一眼,那人她也认识,正是孙湛。
“程四姑娘!”孙湛面露惊诧,很快又是一脸的喜色,忙起身向锦书行礼,又道:“人生何处不相逢,还真是凑巧啊。”
锦书怔怔的说道:“可不是巧。”
孙湛便像个主人似的殷勤的招呼锦书:“四姑娘您请坐。”说着还拣了一个茶碗要给锦书斟茶。
第六十章 无奈
李嬷嬷见锦书进了内室也跟着撩了帘子要进来,却见室内还有一陌生男子,那男子笑容可掬的正和锦书说话,李嬷嬷有些诧异,心道这样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算什么,也不怕败坏名声。
锦书睨了李嬷嬷一眼,倒没理会她。那李嬷嬷此刻便充当起了阳氏的耳朵和眼睛,时时刻刻的盯着锦书,怕她有一点出格的地方。
孙湛双手捧了茶给锦书,锦书双手接过了,道了谢又道:“孙郎君也是来买药的吗?”
孙湛笑着点头道:“是啊。”
锦书和这个男人总共也没见过几次面,要不是因为白云观的事也不认识,程家和公主府也没什么来往,默坐了一会儿,锦书才问了句:“把总,你追到那个逃犯了没有?”
孙湛失意的摇头道:“没有,看样子是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了。这下子还不知该如何向上面汇报,只怕是少不了一顿罚。”
锦书没有再主动开口,等到一盏茶喝完了,那掌柜才又进来向锦书说:“姑娘,您要的买的药都齐全了。您要对一下单子吗?”
锦书便吩咐流苏道:“你去帮我看看吧。”
流苏便出去了。
孙湛也起身来对那掌柜说:“不知我要的东西秤好没有?”
“劳大爷亲自走一趟,已经备好了。”那掌柜越发的恭敬起来,甚至还将包好的药提了出来,又和孙湛道:“剩下的药,以及上个月的账明天让王账房送到府上去。”
孙湛点头道:“有劳了。”说着拿了药就要走,不防锦书好奇的问了句:“这里是公主府的产业?”
孙湛回头笑道:“是我们家开的,多谢程姑娘照顾我们家的生意。”
锦书忙道:“孙郎君不说我还真不知道。”
孙湛微笑颔首,他还有事在便告了辞。
流苏等帮忙把买好的药抱上了车,锦书还有别处要去,于是一行人接下来去逛了点心铺子,去了土仪店,最后去了一趟笔墨铺子,买了两刀澄心纸,两匣好墨,几枝笔。
等到该买的都买齐全了就该回家了,锦书坐上了车,正等着走的时候,哪知车子却一动不动。流苏但觉不好,皱眉道:“不会是车坏了吧。”
锦书心里也有不好的预感,撩了帘子问着车夫:“怎么走不了呢?”
那车夫满是歉意的侧着身子答道:“回四姑娘,车子坏了,怕是不行了。”
锦书心里咯噔了一下,还想着能坚持一个来回没问题,没想到出门没多久这车子就烂在了大街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下该怎么办呢?
锦书无奈的下了车,那李嬷嬷过来了,与锦书道:“四姑娘这车怕是走不了了,要不您坐奴婢的驮轿,要不只好等他们回去重新找一架车来。”
锦书瞥了一眼那顶驮轿,只能容下一人,摇摇头道:“找个地方等等吧。”
半途遇上车坏,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了。
锦书等打算找处茶楼休息等到来接他们的车回来,走了没几步,突然见一架车在他们跟前停了下来,有人撩了帘子探出头来:“四妹妹,你上哪里去?”
锦书诧异的扭头一看,竟然是程书砚,她心上一喜,没想到竟然能遇上程家的车子,不免回答道:“二哥,我们车坏在路上了。”
程书砚扭头和身边的人说了句话,接着下了车,对锦书道:“请四妹妹上车吧。”
锦书有些疑惑往车内看了一眼,诧异道:“这不是我们家的车?”
程书砚笑道:“是王府里的,我和溪客正要出城,你和我们一道去吧。”
锦书道:“有些不妥吧。”
却见秦勉撩了帘子道:“没什么不妥的,一会儿我保证将你们兄妹平安送到家。”
程书砚叫过了李嬷嬷,吩咐她道:“你先想办法把四妹的东西弄回去。”
李嬷嬷心道她是太太派出门的,自然是四姑娘在哪她就跟到哪,哪里让她半路回去的,面露难色道:“二爷,这样怕不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