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霈即刻上任,整顿朝廷里刘聪的旧部,解了平日善于阿谀奉承的臣子的官职,又提拔了一些与他相熟又有才干的官员。
而崔逸则是混在军中,将刘聪的残部经过筛选:对刘聪死忠的且不投降的,杀;平日作恶太多的,难平民愤,杀。剩下的若肯投降便留下,打散分入兵营;不肯就让其离开。
只是这些人都是当惯了兵的,让其离开,他也不知去何处。如今正逢乱世,不是流落别处当土匪,就是被别的军队拉去充当兵役。因此,离开的极少。反正在哪儿都是刀口上舔血。
两人合在一边忙乱了一个月。
八月底,崔逸带着操练了一月的士兵浩浩荡荡又往洛阳而去。此次卢霈没有跟着,而是驻守长安,只林浩跟着去了。
长安到洛阳快马不过一、两日,但军队前行不同单人独行,崔逸的军队行了六天才到。
洛阳是刘聪的儿子刘义镇守。此人胸无大才,胆子略小。崔逸到了城门外先将城围了两天才开始攻城。
不到三天时间,城就破了。而刘义则是带着心腹跪迎崔逸军队进城,已示投降之意。
崔逸进了城去,望着阶下的刘义冷笑,此刻才知道投降,岂不是太晚。面上无太多表情,让人将刘义关押起来,稍后再说。
占了洛阳,崔逸仍将刘义残军收了,接着一股作气收复了河东郡、河南郡、弘农郡、郑州郡、常州郡、颍川郡等几个洛阳附近的郡县。
有的郡县听到风声便开门投降了,有的稍稍抵抗就弃城而逃,剩下的虽顽强抵抗,却抵不过崔逸军队的士气和攻势。
因此不到一个月就相继收复了。
剩下的事情就是整合军队,派遣官员。忙到九月下旬崔逸才回到家中。
…………
崔氏乃大晋高门士族之一。刘义占据洛阳后,对各大士族打击压制,崔氏退避三舍,避其锋芒。家族内部有高职在身的都做出一副无心朝政,醉心山水或玄学的样子。一时也迷惑了刘氏。
半年前,听到崔逸,卢霈失踪的消息,崔逸的父母听了失声痛哭。随即想派人去找,可当时在刘氏眼皮底下只能草草收场。
最后过了三个月,还不见人归,两家人为卢霈、崔逸置了灵堂办了丧事。只是没想到前一个多月流传来的战神出世的流言竟然是真的,而且还是崔六郎。
崔逸回到崔氏后,家里人人奔走相告,与他平日相处要好的姊妹兄弟纷纷出来相迎,双方一见,各自述了离别之情。等和众人相见过后,崔逸才来到母亲的院子。
还未到院子,早已有人等在门外,是他的父亲、母亲。崔逸先一步跪在他们面前,道:“六郎不孝,让双亲担心了。”
崔逸的母亲卢氏自见了他便泣不成声,见到他下跪连忙走上去扶起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崔逸默默不语站了起来,又向自己的父亲请罪。
他的父亲摆摆手,道:“回来就行,其他的稍后再说,先进去。”众人进了屋子。
其他亲弟兄、姊妹七嘴八舌问起了崔逸半年的生活,他也只简要作了答。提到被匈奴兵追击,只略略提起,不想众人太过担忧。
吵嚷了一会。几个弟兄、姊妹见父亲似有话要问,就相继告辞而去。崔逸又与母亲说了一会话,便被父亲叫到书房去了。
“说说吧,这半年你们都做了什么?这支军队又是怎么回事?”崔琰端坐在上首,语气略有些质问,眼中也没了初见时的担忧和喜悦。
崔逸说了大致过程,至于与林瑷相处的地方并没有提起,只说被一女郎所救,当时身受重伤,养了几个月才往回赶。
后来打听到刘贼占了长安,和卢霈商量才有了宛城借兵勤王的想法。
崔琰听后沉默半响,最后问:“陛下呢?还在长安?”
崔逸坐在下首,正望着窗外,听到问话,回道:“还在长安,不过我已去信给卢霈,不日他就会劝陛下迁至洛阳,毕竟洛阳才是大晋的都城,且长安已被折磨得不成样子,到处荒芜,人烟也少。”
崔琰听得连连点头,道:“很是。接下来你要如何做?”
崔逸望着父亲,道:“再休整一个月,等过了秋收,我便带兵将其他沦落的郡县一一收回来。至于稍远地方,待他日再说。”
崔琰看着崔逸,暗自点了点头,知道他已胸有丘壑,不用再多说什么,只道:“万事小心谨慎。”
“知道了。”
“你打算在家待几天?”
“最多三日,我便要回兵营操练兵士。”
“这两天好好歇歇,多陪陪你母亲。”
“是。”
“去吧。”
崔逸退了出来,先回了自己院中。
第20章 不见(修)
崔逸一进院子,早已等侯在门外的几个侍女忙上前,连声叫着‘崔郎’,一人为他宽衣,一人为他端了水来,一人拿来了新衣,一人沏好了平日他爱喝的茶。
崔逸换了衣裳,饮了一口茶,懒懒地躺在榻上,闭目养神。似睡似醒之间,有一具柔软的身体贴上他的腿。
崔逸睁开了眼,一只手撑着身子,一手慢慢伸过去挑起侍女肩上的秀发,眼神迷离,突然想到什么,猛地一惊,神情变得清明,手一松,发丝便滑落了下来,他又躺了回去,闭目道:“出去吧。”
侍女略有些愕然,见崔逸一副累极的样子,不敢多说,默默退了下去。
崔逸在家中,每有空闲就与母亲或诸兄弟姊妹待在一处,三日一晃便过去了,第四天,他回到了军营。
回到军营半个月后,卢霈终于带着晋帝和部分大臣回到了洛阳,至于长安他已安排了熟悉的官员在那里。
卢霈回到洛阳先安排好了晋帝入宫事宜,等一切妥当已是五天后。这时他才有空回到卢氏。
卢氏与崔氏一样是大晋高门士族,卢霈的姑姑是崔逸的母亲。
卢霈回到卢氏受到了崔逸一样的待遇,和众人见过,又与母亲谈了一会,便跟着父亲回到书房,房门禁闭说了半会话。
因为不同崔逸的职务,需要时常驻军,卢霈便住在了家中,每日一早去上朝,若是政务不多便下朝回家,若是事务繁忙就一直会到晚上。
不过如今朝廷始建,事务颇多,十天有九日半是不得闲的。日子一晃就到了十月底。
这日,崔逸找到卢霈商谈收复其他郡县的事,两人发生了分歧。
崔逸觉得行军打仗就要一股作气方能势如破竹,不能犹豫,否则会失去机会;而卢霈则是认为,现今虽收复部分州县,但民心不稳,其他部分被占领的地方,来日方长。如今不如先稳定民心,恢复民生,日后再图他处。
两人针锋相对,一时谁也说服不了谁。
沉默了半天,卢霈开口道:“六郎,我知你一心想恢复大晋疆土,不过凡事不能一蹴而就,需得徐徐图之。再说……”顿了一下还是说道:
“我们离开宛城将近半年,还不知林瑷如何了?是否要派人去看看?”
崔逸猛地盯着他看了一眼,慢慢道:“好,收复的事容后再说。至于林瑷那边,半月前我已派人去接了,过不几日应该就到。”说完这话,他就转身离开了。
过了两日,果然接人的队伍回来了,还带了一个荀将军的使者,来人交给卢霈、崔逸两人一封信,并告诉他们:“林女郎九月底,与当地一郎君幽会时将对方打晕就不见了,荀将军知道后派人找了半月依然没有消息,直到郎君的信使到了,才敢告诉两位。为了说清楚,特意让鄙人亲自来说,并对两位郎君致歉。”
“荀将军说,辜负两位郎君所托,实在惭愧。”
崔逸听后手指捏得作响,卢霈则是阴着脸。
信使见状赶紧行礼退下。
崔逸冷冷开口:“他们在说谎。”
卢霈坐了下来,道:“我知道。”
崔逸站起来望着远处,道:“说林瑷逃走我信,说她与别人幽会我是不信的。”说着冷哼一声,“极有可能是荀崧见你我这么快收复长安、洛阳,有了别的想法,就想将林瑷拘禁起来,以图将来对我们有所威胁,以她的性子能忍下去才有鬼。”
卢霈靠在椅子里,沉默了一会才道:“也许这中间有什么误解,不要太早下结论,现如今先遣人去找林瑷才是。”
崔逸转过身望着卢霈,神情略冷,道:“误解?我们与她朝夕相处这么久,她什么性子你不清楚?”
卢霈也望着他眼睛道:“我自然清楚,可是如今先找到人再说,到时就会水落石出。”
崔逸瞥了他一眼,不再继续与他争论,而是道:“我会亲自去找。”
卢霈一下站了起来,急道:“不行!朝廷里局势才稳定下来,各州县也才开始恢复,我们必须镇守在这里。倘若占领其他郡县的异族人知道你不在洛阳,会如何揣测?”
“说不定到时又挥兵而来,难道你想看到洛阳再一次失守吗?”说完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冷静道:“而且若是你亲自去寻,知道实情的人该做何想法?他们会更加肯定林瑷的重要性,对她来说就更危险。”
“崔逸,你好好想想。”
崔逸听得说的在情在理,内心焦灼为难,突然想到有一人应该知道林瑷的下落。他跑出门去,骑马飞奔到了军营。
身后的卢霈不知发生了何事,也忙跟着跑了出来,催马到了军营。下了马,就见崔逸钻进了一顶帐篷。
卢霈赶紧追上去。
里面有两人,一人是崔逸,一人是林浩。
对了,林浩应该是知道的。卢霈心里一喜,就听崔逸问了出来:“林浩,你能否找到林瑷所在何处?”
林浩回道:“能。”
两人听后惊喜异常,异口同声道:“那快查查。”两人相互望了一眼,又看向林浩。
林浩站在原地不动,眼中红光闪动,过了半个时辰,才道:“我探测不到她的信息。”
“什么?你的意思是找不到?”
林浩点头。
怎么会这样?崔逸暗想。
卢霈则是皱起了眉。
连林浩也想不通,过了一会似乎发现了什么,眼中红光一闪。因旁边卢霈、崔逸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所以没有注意到。
过了一会卢霈道:“还是尽快派人去找。我想她一个孤身女郎,应该也走不远,就先将宛城附近的州县统统翻一遍,总有收获。”
崔逸此时沉默不语,算是默认卢霈决定。
过了一会,崔逸站了起来打算去安排人去宛城,走到帘子边,说了一句:“你不要我去找她,真的只有刚才说的缘由?”说罢,大步而去。
卢霈听了身体微僵。是的,他害怕,担心崔逸去找林瑷,若找到了她,第一时间见到是崔逸而不是自己。
林瑷会怎么想。
他不知道。
——————————————————————
此时是十月初,草木凋零,所见之处一片灰败,加上半天不见一个人影,更显荒芜。
这里是一片树林,林瑷在此穿了半天,还未看到出口,马已经跑不见了,只能坚持下去。
精神力探测范围有限,扫视了附近还没发现有人或村子。又走了半个时辰,才隐隐看到一个有几户人家的村子。
远远地观察了片刻,见到出没的皆是妇孺,没有男子,林瑷才慢慢走了过去。
黑夜。
林瑷躺在一个破旧的床上,身上盖着薄薄一层不知是什么材质的被子,摸起来粗砺磨手;四面虽然紧闭,却感觉有风吹过,不是从哪儿透进来的。
此处是一个农家。家中只剩下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婆婆和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家中男丁死得死,被抓了壮丁的也有。
走到此地,几户人家见了都诧异,她只对众人说与家人走散了,要在这里借宿一晚。
老婆婆想了一下,答应了。到晚饭时,拿出一碗黑糊糊的东西打算三人分吃。
林瑷看着碗里的东西,本来就不饿,也没有勇气去尝尝。想了一下,从怀里拿出两张饼,分给老婆婆、小姑娘吃。
两人显得有些犹豫又有些渴望,最后还是抵不过食物的诱惑吃了起来。
吃罢东西,老婆婆就带她到了这所屋子。
身上不暖和,便没什么睡意。在床上翻来覆去,她想起了在荀将军府里的事。
卢霈、崔逸走后,她就住在荀将军府,不是没想过离开,自己出去找个宅子住。只是,一来,刚到宛城人生地不熟,且又是一个单身女子,恐有不妥;二来,外面正乱,难保出去后不会有人盯上她。想了想决定住一段时间再说。
因为荀英有晨练的习惯,林瑷也跟着早起锻炼。两人先跑一段路,停下后,荀英会耍刀棍,好奇心起的她也拿起来耍两下,总会不小心打到自己,引得荀英大笑。
林瑷不以为意地笑笑,接着继续耍。
晨练约一个时辰,结束后两人一起去用早饭,边吃边聊。用了饭,有时去花园走走,有时在屋里继续聊家常,到了午睡时辰,各自回房休息。
醒来后,或与荀英下棋,或与她出去骑马游一趟,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日子倒也过的轻松飞快,转眼就到了七月底。
这期间林瑷学会了骑马。
一日,林瑷午睡刚醒,正坐在发呆。这时荀英带着侍女走了进来,笑吟吟的上下看了她一遍,道:“美人就是美人,连发呆的样子也别具一番韵味。”
林瑷哭笑不得:“你这是怎么了?”
荀英叹了口气,装作有些失落的样子,道:“我是有感而发啊。”说着走了过去坐在她身边,笑道:“你可知道,适才有几个城中士族郎君送来帖子,要邀你出去赏花。”
“赏花?赏什么花?”林瑷不感兴趣。
“花有很多,开得最好的自然是桂花了,不过,再好也比上人好,你看,可要应邀而去。”荀英仍是一副笑脸,带着趣味。
林瑷突然听到桂花想起了一件事,问道:“桂花?快到中秋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