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逸见了她的笑,听了她的道谢,心中对刚才之事虽还介意,但平复了许多,对几个侍女道:“下不为例。”
侍女们听了忙跪下磕头谢恩,起来后低头站在一旁,观言趁机走到自己郎君身边。
林瑷拉他两人坐下,问:“今日这么巧,一起来了。”
卢霈笑道:“前两日太忙,今日有空就过来了。”
林瑷看看崔逸。
崔逸回道:“正好今日有空。”
林瑷笑道:“你们不说,我也知道,是不是关于最近的流言?”
两人诧异,林瑷一天极少出门,如何得知,随后想到可能是侍女出去听到,告诉她的。
其实没人告诉林瑷,没人敢跟她说,恐惹她生气。是她自己无意间展开精神力发现的,为了更清楚的了解,最近耗费了许多精力在上面,所以刚才在榻上睡得有些沉,并没有发现卢霈的动作,若是平日,他接近时就知道了。
崔逸这才恢复平日模样,回道:“管他们如何说,自己过得开心就可,若是你心中不痛快,遇上谁人再谈论,上前打一顿就是。”
林瑷听了笑起来,弯腰斜坐在榻上,过了一会,才止住笑声道:“有意思。不过…打他们…。”
卢霈见她的样子,明白她并不在意,说道:“我也是为了此事而来,如今见你并未放在心上,我就放心了,我一会还有些事,你与崔逸聊吧,我先回去了。”
“你不再呆会?”
卢霈摇头道:“不了,明日再来。”说着叫过观言,两人一起出了门。
崔逸见卢霈走了,走到榻前坐下。
林瑷走过去问:“你也是为了这事?”
崔逸已完全恢复,回道:“不是。”
“那是为了何事?”
原来崔逸这几日除了去军营查探林浩操练进度,以及组建虎卫军的事宜,偶尔会去看看酒铺。今日一早去了军中,回来后如炼禀告他一切杂事都准备好了,只等选个日子就能开业。
因此回到大将军府后换了衣裳,吃了东西,连觉也没睡就过来了,谁知竟看到这一幕,顿时怒火中烧。他与卢霈对林瑷的心思,两人心知肚明,林瑷来洛阳之前他们就已商定好,各凭本事,到时端看她心属何人。
可是,今日的事让他心中有些迫切:卢霈与林瑷私下相处的事自己不得而知,虽然有侍女,可也不是所有事都能问得出来,总不能时时刻刻守在身边,即便有这样的时间,恐怕林瑷也不乐意。
突然又想到:他与卢霈暗地里斗得头破血流,林瑷未必知道是为了她,也未必察觉两人的心思。即使知道,以她的性子,还有坚定要回家的心,只怕…会不自觉的隐藏起来。
崔逸暗暗瞥了一眼林瑷:见她正在吩咐侍女,心底忽地冒出一个念头来,也许…应该试探一下,看看她对自己是否有心。
正想着林瑷走了过去,见崔逸有些发怔,伸手轻推了一下他,问:“你怎么了?想什么这么入神呢?刚才我就问你今日来有什么事,半天没回我。”说着坐在他不远处的一张凳子上。
崔逸回神,道:“如炼说铺子已经准备妥当了,择了吉日便可开业,我来告诉你一声。”
林瑷高兴道:“真的?这么快?日子定下了吗?”
崔逸靠在榻上,望着头顶的树叶,回道:“日子还未定,你觉得哪天行,就定哪天。”
林瑷侧头看他:“这样?不是要看黄历什么的,随便选一个…可以?”
崔逸继续看树叶,不看她,免得自己胡思乱想起来,回道:“没这么讲究,不过是个铺子罢了。”
林瑷低头想了一下,今日是二十五,八月二十九不错,看向崔逸笑道:“八月二十九怎么样?”
“行,如炼。”崔逸喊了一声。
如炼忙走过来行礼问:“大将军有什么吩咐?”
“八月二十九,酒肆开业。”
“是。”
“等等。”林瑷叫住要离开的如炼,问:“酒肆用的是哪个名字?”
如炼望了望崔逸,小心回道:“用的是女郎起的‘千里香’。”
林瑷听了笑着问崔逸:“我随便乱想的,用这名可能不太好,要不你们重新改一个。”说完看向如炼。
如炼不知怎么回答,只望着自家郎君。崔逸道:“不用改了,牌匾都已打好挂上了,只要酒好,那些人才不在意名字是什么。”
“这样,那就算了。”
如炼听了,对林瑷一点头退到一边侍立。
林瑷转头去看崔逸时,见他闭上了眼睛。今日穿得还是白色宽袍,只里面似乎还穿了一件衣裳,宽大的袖袍垂到地面,风一吹,荡荡扬扬,显得整个人飘逸了几分。
看起来似乎很累的样子。林瑷想,可能真的睡着了,她招手让如炼过来,轻声告诉他:“取条薄被来。”
如炼叫过一个侍女带他去了。过了一会,拿来一条嫩黄色的被子,林瑷接过来,轻轻给他盖上,吩咐如炼看好他家郎君,自己就去了灶房。
崔逸其实没睡,只是刚才心中想得过多,太混乱,想闭上眼睛,好好理一理,也为了掩藏眼中真正的情绪。谁想,竟能见到林瑷关心他的一幕,旁人只看到他面色宁静,却不知他内心的喜悦。不管如何说,林瑷是关心他的。
这样想了一会,竟然真的睡过去了。等他醒来时已快夜幕,身旁的如炼见他起身,连忙叫人来伺候洗漱。
等他洗了脸,林瑷带着侍女端了饭菜过来,笑着说:“你醒来的时机真是刚刚好,用饭了。”
这一刻,崔逸心里涌出浓浓的暖意,见林瑷笑语盈盈走来,就像迎接夫主回家的妻子。想到这,心底一跳,连忙将此想法按下,懒懒回道:“莫非你舍不得这几两饭?”
林瑷白了他一眼,道:“又说些什么话。”
崔逸听了,并不和她争辩,见侍女摆好饭菜,自顾自夹了一口菜吃了,道:“她们俩的厨艺又精进了。”
林瑷坐在他对面,回道:“那是当然,我每段时间就记起一道食谱,写下来交给她们,做好了让我尝,味道不对就改,一直做到我熟悉的滋味为止。这样…她们的厨艺能不涨吗?”
崔逸听了笑笑,不说话,一口接一口吃了起来。
林瑷见他只顾吃,看来是真饿了,于是也不说话,安静吃饭。饭毕,两人就酒肆的事聊了一会,又说些别的话,崔逸才带着如炼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星期四再更~
第41章 各自试探
林瑷在园子里呆了四天,和平日一样,晨起锻炼半个时辰,然后用饭,休息一会,之后独自一人在屋里练习精神力。到了午时,休息吃饭,和阿玉及其他
侍女聊会天,或者在外逛一小会就回。午睡后,有时卢霈会来找她闲聊,有时是崔逸,有时两人会遇上,三人一起聊天,最后用了晚饭两人才回去。到了八月二十九这日,崔逸没有去军中,一早就带了如炼过来,来接林瑷一起去‘千里香’。
此时洛阳城中无人不知大将军开了个酒肆,名为‘千里香’,不论世家大族中,还是民间百姓,都有好事之人前来捧场、观看。因此马车还未到酒肆,车上的林瑷远远便听到一阵人声鼎沸之音。
下了车,猛地见到各色人等,有些怔住,崔逸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林瑷心中好笑:自己并不惧场,只是没想到一个小小酒肆开业,会有这么多人来。
崔逸忙吩咐墨武,先将林瑷护送到楼上预留的隔间,自己一路慢慢走过去。
林瑷在二楼一个隔间里,站在窗边往下看:那些世家子弟见了崔逸都要道一声喜,又说一堆恭维的话,崔逸一概用同样表情对待,只身后的如炼会笑着说:“诸位过奖,请各位随意。”
有些人听了就不再围着崔逸,自去看酒;有些人却锲而不舍地跟在身边,一路跟着他们上了楼,进了另外一间隔间。
林瑷听见隔壁吵吵嚷嚷了半天,墨武、如炼一个又一个送走了好些人,最后才安静了几分。正犹豫要不要过去看看,门突然被推开,崔逸走了进来。
“如何?觉得怎样?”崔逸问。
林瑷笑道:“没想到你开个酒肆这么受欢迎,不知他们是真的来喝酒呢,还是…为了你这个人。不过,都不重要了,今日肯定会日进斗金。”
崔逸笑望着她,正要开口,门外挤进来一个白胖的人,四十上下,虽穿得是宽袍,额上、脸上却微有汗,好不容易走到崔逸身后,忙堆满笑脸道:“小人见过大将军。”
崔逸瞥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如炼道:“你这人,都对你说了大将军此刻有事,不便见人,你怎么跑了过来,快出去。”说着伸手要推他。
那人看着胖,动作居然很灵活,身子一歪就躲过了如炼的手,一边还说:“容小人同将军说说话。”
崔逸皱了皱眉头。
如炼见失了手,咦了一声,眼神示意墨武一起。那人眼睛望房里转了一圈,瞧见林瑷,双眼一亮,再联系刚才说大将军有要事,立刻就明白了。当下放弃去找崔逸,脚步一转向林瑷走近几步,笑道:“小人见过女郎。”
林瑷还未说话,崔逸就不耐烦了,旁边墨武见了,上前几步抓住那人的前襟要将他拽出去。
“莫动手,莫动手,小人是有珍品要献给女郎啊。”
奈何林瑷似乎不感兴趣,崔逸也是希望他快走。
“真的是稀有之物,只有女郎这样的人才能配得上。”墨武、如炼拖那人出门,他还不忘说道。
“等一下,是什么样珍品我倒要看看。”
林瑷听见这声音,望向来处,是卢霈。
“你怎么来了?”林瑷笑问。
“你们酒肆开业,怎么说我也要来看看。”卢霈走了过去,站在林瑷身边,看了那人一眼,问:“你说的珍品是什么?”
那人见到卢霈发问,忙弯腰笑道:“大司马,这件珍品是一块美玉,除中间有一丝血红,通体洁白无瑕,小人偶然得来,制成一块圆形玉佩。”边说边打手势让跟着自己的仆从送上来。
那人接过,双手捧了递与察语。察语接了又递给卢霈。
卢霈看了一眼,道:“确实不错。”又笑着对林瑷道:“你看看。”
林瑷接过来瞧了几眼,不甚感兴趣地道:“我不是很懂。”送回他手中。
卢霈笑了一下,说:“虽然不是罕见,但也少有。”又对察语道:“拿钱给他。”
那人听了,心中一喜,听说要付钱,忙道:“大司马若是喜欢,留下就是。”
“岂可夺他人之宝。”
那人摇头道:“大司马过虑了,是小人自愿奉上的。”察语拿钱给他,死活不肯收。
卢霈便不再说,知他是有心奉承,不过每天像这样的人太多,对卢霈来说,已司空见惯。
那人见卢霈收下,喜得浑身颤起来,见察语要来撵他出去,便自觉行礼退下。
此时崔逸、林瑷早已坐下,卢霈走到她另一边,笑道:“这玉佩你留下用吧。”
崔逸瞥了他一眼。
林瑷摇头道:“我又不常带这些,且是别人送你的,你自己留下吧。”
卢霈还未开口,崔逸就冷冷道:“又不是什么稀世之宝,既要送不知道送些好的吗?”
林瑷听出话里的火气来,疑惑地看着崔逸。
卢霈不理他的言语,依旧微笑对林瑷道:“我们相识这么久,竟不知你的生辰,今日凑巧遇上这玉佩,还算可行,就当做是以往的生辰之礼了。”见林瑷要拒绝,忙道:“别急着拒绝,不过是一件小东西,有什么?我们不是朋友吗?互赠礼物难道不是平常之事?有什么可虑的?大不了,我生辰之时,你也送我就是。”
崔逸听了,一脸难看,没想到他是为了这个。
林瑷觉得有理,回道:“那好。我冬天出生的,正月十一。”
卢霈、崔逸暗暗记下。卢霈笑道:“我记下了,我是六月初九。”
林瑷也记下他的,转头去看崔逸。
崔逸道:“五月初六。”
林瑷点头笑道:“你们俩的我记下了。”
此时侍女们、墨武、如炼早已在察语的招呼下退到门后,屋里只剩下他们三人,崔逸自顾自酌酒喝,卢霈和林瑷笑谈,大约过了两刻钟,门外又有些响动。
如炼走了进来,神色有些奇怪,低头道:“大将军,留侯家的拓拔女郎求见。”
崔逸此刻心中正不自在,因而冷冷道:“不见。”
如炼不敢劝说,只道了一声‘是’就出去了。卢霈却笑道:“拓拔家的女郎?是不是你收复北地时投降的拓拔宥,听说他的女儿姿色无双,对你倾心已久,这样将人拒之门外,是否太过无情?”
崔逸听到此话,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上下看了卢霈几眼,见他一脸笑意,似乎为别人忧心考虑;再去看林瑷,一副好奇的模样,没有半分吃醋,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失望。他猛地掷下酒杯,发生‘乓’的一声,吓得守在门外的众人心中一跳,以为崔逸要发火了。
“这事我竟不知,你倒挺清楚的。想必已见过那拓拔女郎了?”崔逸冷笑道:“我也听说,裴家女郎一直对你念念不忘,非君不嫁啊。”
卢霈听了也不恼,慢慢酌了酒,喝了一口才道:“道听途说,不足为信。”
崔逸瞥了一眼林瑷,见她眉头一皱,不知想到什么。以为她对卢霈有意,越发不是滋味,嘲道:“自己都说了传言不可信,却拿传言来说别人,卢霈,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瑷望着两人,又是这样,没两句话,也不知哪句不对,无端的冒出火气来,难道是因为两人在朝廷上摩擦日益严重,因而相看两厌?可是…又不像。瞥见崔逸瞅了自己好几眼,她心中猛跳,莫非是因为自己?再细细揣摩两人之间的话语,忽地隐隐有些明白,却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