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逸见她蠢蠢欲试,心中自有一股喜悦之情,嘱咐道:“待会别兴致一高,人就跑不见了,要牢牢跟着我们。”又对如炼、察语肃道:“待会一定紧紧跟着女郎,别让她出了视线。”
“是。”两人听了赶紧道。
“放心,我不会乱跑,我们走吧。”林瑷笑道。
崔逸听罢,挥手示意大家出发。‘哒哒哒’,众人一挥马鞭,便一同冲了出去,进了谷口。跑了一会,头顶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四周皆是高耸入云的树林,还有低矮的灌木丛。此时偶尔能见到一些小动物。
崔逸下令慢行,头也不回地取过马背后的弓箭,左手持弓,右手勾弦,只听‘嗖’的一声,百步外的一只灰兔便被一箭从眉心穿过,无血而亡。
身后的众人猛地爆发出一片喝彩。
林瑷看看远处的兔子,在望望一脸自信的崔逸,突然觉得此途灰暗。忽地见到一只五彩野鸡穿过,忙策马追上去。
崔逸还没动,如炼、察语就急跟了上去。林瑷搭着弓,头微歪着,深吸一口气,右手一松,箭就飞了出去,一下射在野鸡脚边,惊的它飞也似地往前跑,没跑多远,身后又急飞过来一支长箭,一下穿胸而过,倒地而亡。
众人又发出一声喝彩。
林瑷回头去看还举着弓的崔逸,见他向自己挑了一下眉,有点气恼。
崔逸见她有些恼怒,心中不自觉又想说些激她的话,催马上前,笑问:“如何?”
林瑷扯扯缰绳,回道:“知道你箭术高超,不过…打这些小动物,大材小用了,你的目标应该是那些虎啊、豹啊、熊啊…”说着笑了一下。
崔逸每见她的笑意,心里有终有再多烦恼,便会自动消散,无限忻悦之情跃涌而出,于是笑着回道:“讽刺我?你且看着。”
林瑷略仰头看他一眼,不说话。
一番话说的如炼、墨武、察语、引泉不住看着两人。
林瑷转头见四人如此,道:“你们也别闲着,出来就是猎物的,回去两手空空,岂不悔哉?”
四人听了俱摇头。崔逸便道:“你们换着猎物吧。”
他们方才答应。话毕,众人继续往前。慢行了两刻钟,一路上遇上小动物,崔逸也不再出手了,只看林瑷狩猎。每每都只差一线,就能射中它们腿或肚子,半天没得一只。倒是如炼他们换着打猎,每人都有收获。
虽没有猎物,林瑷也不心急,自己才刚学会弓箭,哪有这么轻易就能和他们一样,一出手便有成果,总要有个过程。
众人越走离谷口越远,见到的大型动物越多。不过,机灵的兽类遇上这么多人,早就远远躲开了,只有个别跑不及的,会被射下。
崔逸松了右手中的箭,五十步之外的一只狍子轰然倒地,后面立刻有士兵上前拖了过来。
崔逸望了一眼林瑷:眼里的意思很明白。
林瑷笑道:“总算见了真章,再看。”说完又策马向前跑了一段路,眼睛在灌木丛中扫视,生怕有遗漏。忽地见一片白色的东西蹿了过去,忙催马跑了过去。
崔逸不知她发现了什么,招呼众人跟了上去。
林瑷展开精神力去看,原来是只狐狸,除背脊上为红火色,其余均为雪白,毛发纤长,眼睛圆润而大,滴溜溜地转着,听见动静,一个转身便要逃走。
她不想用箭去射,只打马追上去,看能不能活捉。狐狸蹿的飞快,专往僻静处奔,又喜钻洞,从此处进去,从彼此出来,若不是林瑷有精神力,早就跟丢了。
眼看越走越偏,察语打马靠近崔逸,略有些担忧地问:“大将军,女郎是要去哪儿?这附近恐没有兵士。”
崔逸望着前头的林瑷,策马上前,问:“你发现了什么?这么紧追不舍?”
林瑷神秘地道:“刚才发现一只狐狸,非常漂亮。”
崔逸诧异,自己眼力不错,竟没有发现,想到她的能力,了然于胸并不点破,又见她兴致高昂,于是道:“在哪儿,我们追上去。”
林瑷伸手指了指东边,道:“往那边去了,你见到先别射箭,看能不能活捉。”
“好。”两人快速骑马奔向那边,身后诸人迅速跟上。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43章 狩猎(二)
林瑷盯着地上的死孤有点可惜有些难过,明明都快要捉住它了,猛地从旁飞出一支箭射在它的腹部,立刻就死了。
她有些恼怒地望向来人:是那个叫王韶的人,此刻仍是一脸笑意。见到她的神色,再见地上的狐狸,立马明白过来,赶紧打马过来,拱手道:“真是抱歉,不知是女郎所爱,某竟失手杀了它,真是罪过。”
林瑷瞥了他一眼,并不开口。
这时崔逸他们赶了上来。本来一路众人是一起追逐狐狸的,奈何人一多,声响就大,它跑得更快,躲得更隐密了。林瑷就加快了速度,又拐了几条小路,身后的人渐渐跟不上了,只察语、崔逸离她近些,但也有百步左右。
林瑷见这只狐狸停了下来,不知是累了还是要钻洞离开,正打算下马抓它,就被人一箭射死了。
“怎么回事?”崔逸靠近林瑷,见她神色不好,问道。
王韶见到崔逸忙行礼问好,才回道:“都是某的错,远远只瞧见了这狐狸,女郎却被大树所挡,并不曾看见,因此…”说未说完,众人已经明白。
崔逸看着林瑷,顿时脸色有些不妙,刚想说什么,就听她道:“算了,你也不是有意的。”
林瑷虽然有些生气,但是别人已经道歉,且她不想让崔逸为难,又对崔逸道:“跑了这么半天也累了,干脆先回去。”
崔逸见她兴致缺缺,顿时恼恨王韶误事,望了望那死孤,再看看王韶的位置,心中一凛,记下此节,也不同他废话,牵过马头打算与林瑷离开。
就正此时,远处响起一阵马蹄声。
林瑷回头去看。
王韶见状忙道:“是陛下。”
崔逸皱眉道:“陛下怎么在此?”
“陛下追逐一只鹿,不觉就到了此处,后打到了鹿,就吩咐我等自去猎物,某刚跑没一会,就遇上了女郎。”说话间,远处的一堆人近了。
林瑷注目一看,中间的是晋帝,旁边是卢霈和几个陌生的人,后面是一群宦官、侍从、士兵。
晋帝一眼就先看到了林瑷,虽穿搭的奇怪,却不减其风姿,透出一股与众不同的意味。随后才瞧见旁边的崔逸,于是笑道:“孤还纳闷,为何不见大将军,原来是来相会佳人了。”
崔逸并不下马,对晋帝拱手道:“陛下。”
卢霈望了两人一眼,之后定在林瑷脸上,问道:“你怎么会在此处?”
林瑷先对卢霈笑了一下,然后学崔逸对晋帝一拱手,道:“参加陛下。”
晋帝一愣,正奇怪她为何如此,但见林瑷神色认真,不似作伪,有些好奇看向卢霈。
卢霈回道:“陛下,她从小隐居世外,不懂世俗礼仪,望陛下恕她不知之罪。”
晋帝听了哈哈一笑,望向林瑷,见她脸上并无局促之色,微有些不好意思,顿感兴趣,于是道:“无妨。不知女郎是何处人氏,谁家闺秀?”
林瑷听了正要回答,旁边崔逸抢先道:“陛下,她是我与卢霈的救命恩人,当日我俩掉落河中,就是被她所救,她自小无父无母,只师父一人养育她,不过…也在半年前过世了。所以,才来洛阳投靠我们。”
晋帝听了颇对林瑷怜惜,见她带着浅浅的笑,便不再追问,而是道:“原来如此,你们被一女郎所救之事,孤也有所耳闻,大将军、大司马要盛情招待才是。”
“是。”卢霈、崔逸齐声道。
晋帝说完瞥见地下的死孤,又问是怎么回事。王韶上前讲了事情经过,晋帝笑道:“多亏女郎不计你过,不过…孤要罚你,在围猎期间必要抓上一只,赔给女郎。”
王韶作辑道:“臣遵命。”
林瑷听了,忙开口:“陛下,不必麻烦了,这位…”一时不知还怎么称呼。
崔逸在旁提醒:“王侍郎。”
“这位王侍郎不是有心的,我也不是非要一只狐狸,不用麻烦。”
晋帝听了,笑道:“女郎不必为他担心,这点小事恐怕也为难不了他。”
林瑷听后就不再说话。卢霈见状对晋帝道:“陛下,出来的时辰不短了,不如回营罢。”
晋帝笑道:“大司马太过心急,这日头尚早,若是诸位腹中饥饿,我们不如就地生火烤肉,正好孤打了鹿肉,大家都来尝尝。”说着望了林瑷,问道:“不知女郎打到什么?”
林瑷瞅瞅空空荡荡的马背,回道:“还没有,陛下。”
晋帝了然笑了一下,又见士兵拖着狍子,便猜到是崔逸的猎物,于是道:“女郎不必苦恼,大将军打了狍子,饿不了你的。”
林瑷不知如何回答,只微笑以对。
随后众人往回路走了一段,遇见一块平地,晋帝身边的宦官张通忙吩咐人取材、生火,铺设坐处。忙乱了一会,一切妥当,张通才来请晋帝入座。
晋帝携了卢霈、崔逸两人一起坐下,又让林瑷坐在崔逸下首,其余人才陆续归坐。众人围在一起说话,中间几个宦官将洗净、切好的肉放在火堆上慢慢转动着烤,时不时撒些粉末状东西在上面,过了一会便闻到阵阵肉香。
宦官将烤肉端了上去,一一放在众人面前。晋帝说了一声‘各位,请’,卢霈带头答谢后,就开始吃肉。过了一会,晋帝又让宦官上酒,与众人连饮了好几杯。
林瑷坐在崔逸旁边,只吃不说,晋帝问话才答。她与崔逸两人时不时说上几句,对方还亲手帮她撕下骨上的肉放在她碗中,引得旁人侧目,就连晋帝看得诧异,随后似明白了什么。
卢霈见此轻咳一声,以作提醒。崔逸听见了,却仍是旁若无人动作,林瑷便在案几下悄悄拉拉他的袖子,示意他注意。
崔逸这才停下。
一时间其余人腹中各自猜测:大将军对这女郎颇为不同,看来是养伤期间日久生情了。而王韶喝了一口酒,望着两人微笑,又看看他们身旁神色如常的卢霈,心思百转。
不管众人怎么猜测,席上倒也其乐融融。吃过烤肉,晋帝兴致不减,又同众人跑了一会,猎了些小动物,跟着的人也各有收获,只林瑷一人无半点战利品,她也不在意。到申时末,大部队便往回赶。
回到营帐时是酉时正,一路声势赫赫地从外层进来,引得众人驻足观看。
拓拔嫣站在自己的营帐外,望望骑在马上的林瑷,又看着一旁的崔逸,明明初见时那样冷情的一个人,此刻却和这女郎说说笑笑,不似平常,心里瞬间堵着一股气。仔细瞧了瞧那女郎,姿容不俗,过目难忘,除自己与阿弟外恐难有人比得上,想到这,就有些心慌。
等大部队一直走进内层,拓拔嫣还在哪儿望了一会,才转身回到营帐内。想了一会,叫来侍女,让她去叫阿武来。
侍女去了,过了一会,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的男子走了进来。他叫阿武,曾是拓拔家的私兵一员,投靠崔逸后,这些私兵就被裁减了许多,全被打散归入晋军,他恰好被分在中军,此次围猎就被带了出来分在二层外守卫。
听见旧主所唤,不敢不来又犹豫该不该来,权衡一番还是来了。拓拔嫣直接说明了缘由,让他帮自己向内层尚书府的主母送上一份礼物,就说是拓拔家的女郎送给她的。
阿武听了松了口气,虽然要去内层很难,但也不是没有办法,一口答应了。
拓拔嫣高兴了,许了一番好话,赏了些金银,交给他准备好的礼物,就让他去了。侍女见自家女郎心喜,本不应该多说,但是…
“女郎,那些东西可是您心爱之物,送去了,也不知尚书府的主母能不能帮到您。”
拓拔嫣看也不看她,道:“一些首饰留来何用?自然要发挥它最大的用处,尚书府的主母见了,即便不怎么喜欢也会记起我,更何况少有女子不爱这些。好了,你不用担心,去端饭菜来。”
侍女听了,不敢再问,答应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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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武带着东西不准备回营帐,那里不似贵人住的地方,一人一帐,而是十几人住一起,人多口杂,若见到他带了这些东西去,必定要问,怕以后生事。想了想,直接穿过二层,走到内层边,不出意外被护卫的士兵拦住,他退开几步,站了一会,瞧见一个相熟的兵士换了班上来,忙走上去。
这士兵是汉人,原就是中军的人,平日颇爱喝酒,阿武常与他一起饮酒,就相熟了。见了他,阿武说明来意,这人有些犹豫。
“你不用担心,只是礼物,没有别的,你可以查验一下,要是有违规,我定不为难你。”阿武道。
那人想了一会,还是不肯。阿武想到拓拔嫣赏给他的金子,便从怀中摸出一小块,递给那人,笑道:“拿出喝酒罢。”
此人见了,接了过来,放入怀中笑道:“行啊,你这小子,我查看查看。”说着真的翻看起来,见果然只有一些精致的首饰,于是道:“行,只能我帮你送进去,你却是不能进去的。”
阿武笑着点头,道:“明白,那我在这儿等着。”
那人‘嘿’一声,拿过他手里的东西,就向内层去了,大约一刻钟后,出来了对阿武道:“东西送到了,尚书府的侍女收下的。”
阿武又问:“有没有什么话。”
“只说知道了。”
阿武就不再问,对他道了谢,转身回到外层回禀了拓拔嫣。
拓拔嫣听了心中满意,夸他办事迅速,又赏了他东西,才让他回去。阿武走后,拓拔嫣心情颇好,在营帐静静等候消息。
次日,辰时刚过,就有两个侍女款款走了到拓拔嫣帐中,说是自家主母遣她们来多谢女郎的厚意,若女郎有空,午后请到尚书府营帐做客,说毕,两人行礼离开了。
拓拔嫣欣喜起来,吩咐侍女送她们离开,坐在一旁暗自想着:一会去该穿配什么样的衣裳。到午睡时,只小憩了片刻,就起身让几个侍女帮她梳洗打扮。过了半个时辰,才装扮妥当。恰好这时,帐外走进来一个老妪一个侍女,先对她行了礼,就说是尚书府派来接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