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见卢霈答道:“你动这么大的气做什么?不过玩笑而已,既然不认识那位拓拔女郎,就算了。”
崔逸冷冷道:“玩笑?我也是说的笑话而已,不过那位裴女郎…真的是痴心一片。”
周围气氛降至冰点,门外众人皆成了哑巴,不能相劝,又不敢相劝,只察语和如炼拿求救的眼神望着林瑷。
林瑷徒然站了起来,脸色有些不好,看也不看两人,只扔下一句:“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说完叫过阿玉及另一个侍女离开。
两人忙喊了她几声,都没应答,崔逸便让墨武跟上,护送她回去。
“这下你满意了?林瑷一定察觉了,日后愿不愿意与我们相处,那可难说。”崔逸靠在椅子上,瞥了一眼,神色自若的卢霈,问:“你是故意的?为何要这样做?”
卢霈没有立刻回他,而是喝了最后一口酒,起身甩甩衣摆,叫过察语准备走,到门边才道:“不是正合你我心意吗?”话说完,人已走远了。
崔逸一个人躺在椅子上,神色莫辨,想到刚才林瑷的样子,明白自己想岔了:她不是为了卢霈。想到这嘴角上扬,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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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瑷坐在马车上,旁边是阿玉和另一个侍女阿林,墨武跟在车旁。两人见她不说话,神色间又是困惑又是怀疑,便不敢轻易开口。
她想了许多:在飞船中的日子,三人的三年之约。突然觉得走得太过草率,什么也不清楚,就妄自下结论,两人并没有明确对自己表示什么,也许他们以前就是如此相处的,而且…或许…这是他们俩商量好的?
想到这,她赶紧摇摇头,生怕在想下去,会扯出更多不堪的想法,就算为了飞船,他们也不用这样牺牲自己吧?
忽地心里定了下来,也许刚才的话题太过敏感,两人说的又不清不楚的,让自己误会了。
一定是这样的。
想通了后,忽觉天宽地阔,再看旁边两个人,一脸紧张望着自己。她笑道:“你们俩怎么了?小脸皱成这样。”
两人见她笑了,心里松了口气,阿林笑道:“女郎要吃点心吗?”
“不用了,此刻不饿。”话刚落音,前面马车倏地停了下来,三人晃了晃。阿林高声问车夫:“怎么回事?为何突然停车,不知这样会伤着女郎吗?”
车夫赶紧请罪,来不及回答,车外墨武回道:“女郎,有几人拦在车前。”
“是谁?”
墨武不及回答,就有人高声道:“王韶请见女郎。”
林瑷蹙着眉头,她记起这人来了,就是前几日出城骑马遇见的那人,从头到尾一脸笑意,却让人感到阴森森的。正想说不见,车旁的墨武出声道:“女郎身体不适,有什么话烦请下次再说,还要赶回去请医者,耽误病情,我恐大将军怪罪。”
王韶听了,对墨武拱手笑道:“真是罪过,我竟不知。只是刚才见到你在车边,还以为是大将军,后来一想,大将军此刻应该还在酒肆中,车上就是女郎了,所以特来请见。女郎身体不适,我等自当让路。”说完果真走到一边去了。
墨武见了,挥手让车夫前行。
林瑷在车里瞅了对方一眼。王韶深深对她一笑。
马车重新开始前行,没过两刻钟,就到了香园。墨武本要去请医者,被林瑷拦住了:“我无事,你先去吧。”
墨武便行礼离开,自去回复崔逸。
林瑷回到屋子坐了一会,想了一会,虽心底已种下疑惑,还是丢开此事,看了看时辰,已过午时,正要去膳房吩咐做点吃的。院门突然响了起来。
原以为是卢霈或者崔逸,整整了心情,走出屋子,却见侍女绿玉和紫秀两人捧着一堆东西进来。见到林瑷连忙行礼,不等她发问就回道:“女郎,这些是王侍郎送来的。”
王侍郎?王韶?怎么是他?林瑷问:“他送些什么?”
绿玉回道:“来人说,他家郎君听闻女郎身体有恙,特送来些许药材、补品,请女郎收下。”
林瑷听了皱着眉。
两侍女见了她的样子,以为责怪她们擅自收下,忙跪下道:“女郎休怪,是他们说完话,放下东西就走了,我等阻拦不及。”
林瑷叫她们起来,“与你们无关,将东西收下去吧。”
“是。”两侍女松口气,起身退下。
林瑷在院子站了一会。这王韶看起来居心叵测,也不知要图些什么?卢霈、崔逸知不知道?算了,等他们上门再提。于是去了膳房,让厨娘做了点吃的用下,休息一会,就午睡了。
午睡刚醒没一会,卢霈就来了。林瑷见他缓缓走向自己,宽大的衣袍带起一阵风,眼中有不同往日的柔光,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你刚醒?我来得真巧。”卢霈笑着走到她身边坐下,观言、侍棋站在他身后。
“才醒没一会。对了,我有事同你说。”
卢霈听了正想让众人退下,林瑷阻止道:“不必。是刚才,那叫王韶的送些药材、补品给我。”
卢霈听了不以为意,道:“他爱送你收下就是,也不是什么大事。”
“收是收下了,不过…我与他没什么交集,无缘无故送我做什么?我是想,他是不是有所图?”
卢霈伸手轻拉着她的手臂,林瑷有些不惯,待要抽手,却显得太过刻意,就错过了最佳时机,只能装作不知。
“他自然是有所图,不过是见你与我们相熟,想便宜行事,来讨好你。若是送来有喜欢的就收下,若是没有,就退回去,不用管他。”
林瑷暗暗抽回了手,道:“这样恐怕不妥,要是以后有人知道,对你们俩人不好。”
卢霈瞥了一眼抽回的手,暗自可惜,摇头笑道:“没什么不好的,这样的事太过平常,无人放在心上。”
林瑷这才记起古代确实是这样,于是不在与卢霈说下去,下次那王韶再来,拒绝就是,转口问道:“崔逸呢?”
“我也不知,也许去了军中,你走没一会,我就回署衙了。”
林瑷便不再问,两人一时无话。过了一会,卢霈轻声道:“林瑷,你…不要有所顾虑,不论我与崔逸如何,那是我们自己的事,你只要一如既往相待就是了,不必苦恼。”
林瑷听完认真看着他,观他神色掺杂着某种情绪,却又不会让人不适,心中微松,回道:“好。”
卢霈听了这话,似乎非常高兴,问道:“这样就好。再过几日就是大围猎,你…还要不要去?”
林瑷见他问得小心翼翼,有些心软,笑道:“当然。怎么不去?我可从来没见过,自然要去见识见识。”
“那就好,我就放心了。”卢霈起身笑道:“我来就是为了此事,现在…我先回去了,明日再说。”叫过观言跟着。
林瑷要起来送他,被他摆手阻止:“不用,你坐好。”说完两人已走远。
经卢霈一番话,林瑷心中松快许多,转头就和侍女们说笑起来。到了夜幕,正要用饭,崔逸带着引泉、墨武来了。他行动如往常一般,只是神情中也有异样,细微难以察觉。他大步走过去坐在林瑷对面,笑道:“我来得挺巧。”
望着对面的崔逸,林瑷已能轻松面对,回道:“你就是掐着时间来得吧?”
崔逸不要引泉服侍,自己动手舀了一碗饭,夹了一口菜,回道:“猜对了。”说着用起饭来,也不管旁人的目光。
林瑷笑笑,不同他多说,低头用饭。
饭毕,引泉让众侍女站得远远的,只他二人在树下坐着,崔逸从怀中拿出一褐色的雕花木盒,递给林瑷,桃花眼中透出一股少见柔情,道:“这是补送你生辰之礼,瞧瞧是否喜欢。”
林瑷歪着头笑看他一眼,崔逸面上仍是一副慵懒模样,可心中却犹滴水入了滚油中,热烈沸腾,只是极力压制,嘴上笑道:“不打开看看?”
林瑷听了方才伸手接过来,打开来看:是一只手镯,通体翠绿,放在手上冰凉沁肤,阳光下手镯中隐隐似水流般滚动,一看便知不是凡品。她有些为难,这么贵重的东西,收下不好,不收…恐怕崔逸又有话说了。
崔逸见她脸上显出犹豫,解释道:“这镯子也是别人送来的,我又戴不了,想着你应该适合,因此就拿来了。怎么?不喜欢吗?”
声音中微透露出担忧。林瑷放好镯子,笑道:“喜欢,谢谢你的礼物。你和卢霈都补送我生辰之礼,看来是该想想补送你们什么了?”
崔逸见她收了心中欢喜,面上笑道:“这倒不用,下次记住就是了。不过…你若是送些金银玉器,我倒是不稀罕,这段时间已堆了一屋子了。要送…就送些特别的?”
“特别的?什么?”
崔逸含笑不语。
林瑷想不通。
“离下次生辰还早,慢慢想吧。对了,狩猎之日你还要去吗?”
“当然。”
崔逸四处张望了一下院子,道:“既然要去,那也该学学弓箭,从明日起辰时初,我便来教你一个时辰,我先回去了。”说完起身走了。
引泉立刻跟上。
林瑷独自坐了一会,也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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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辰时,崔逸果真来了,手中还拿着一把银色小巧的弓箭,见到林瑷就递给了她:“这个不重,很适合你。”
她接过去,仔细看了一会,见上面刻有祥云,还有一串小字:林家女郎。“不用刻上这些吧?”林瑷有些无奈地说。
崔逸平静地道:“也是怕你日后遗落,有个标记。”
林瑷无法,刻都刻上了,又不能去除,只好道:“算了,就这样,那我们开始。”
崔逸让墨武将靶子摆放在十步开外,随后靠近林瑷,先说了方法,接着示意她自己先练。
林瑷接过引泉递来的弓箭,双腿距离与肩部保持一致,眼睛平视前方箭靶,调整呼吸,右手勾弦,“崩”的一声,箭离弦而出,飞向远处。‘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林瑷微低着头,脸色有些火辣辣的,居然没有射到箭靶子上,亏自己还似模似样的。
崔逸见了她的样子,眼中满是笑意,走上前去,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林瑷本能想要挣脱,崔逸便道:“别动,你动作虽到位,但力使得不对,不要用手上的,要用臂力。”边说边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臂,随即松手,让墨武递上他的弓箭。
“看好了。”说着一支长箭飞射了出去,正中红心。崔逸收了箭,对她道:“切记心浮气躁,慢慢会好的,你再试试。”
林瑷深呼一口气,举起弓箭按刚才的方法射出一箭,‘啪’,箭终于到了靶上,虽然是在最边上。
“做的不错,就按刚才的动作接着练吧。”
林瑷朝他笑笑,转头专注练了起来,期间若有不对的地方,崔逸立刻叫停,纠正她的动作,于是免不了身体上的碰触,林瑷起先有些别扭,见他一副认真模样,觉得自己小家子气了,便不放在心上。
崔逸面上看似平常,但每一次与她相触,内里都会闪过一丝不明的滋味,让他越来越沉迷。这在以前从未有过。
两人一个教一个学,过了一个时辰后,待那份乐趣渐失,林瑷就觉得自己的双臂有千斤般重,将弓箭递给旁边的侍女紫秀,对崔逸道:“今日就到这里了,我觉得手好酸。”
崔逸点头道:“好,记住每日练上一个时辰。晚间或明日手定会酸痛,但不能停下不练。”转头见过如炼:“拿药膏来。”
如炼从怀中取出一白色瓷瓶送到崔逸手中,他转手递给林瑷,道:“若是忍受不了,就涂上它,次日就要好得多,只是以后想要百步穿杨,非得一日不落的接着练才行。”
林瑷拿了过去,笑道:“百步穿杨就不敢奢望了,只要不射歪就行。”
崔逸听了,大声一笑,道:“就这点小要求?还是能达到的。你休息罢,我有事先走了,明日辰时再来。”
“好。”
崔逸带着引泉、墨武离开了。
次日一早,林瑷手臂还有些酸胀,不过幸好昨夜抹了药膏,要不然就真的抬不起了。边想边到了院子,崔逸已经到了,正坐在树下,悠闲地喝茶。见到林瑷只说了一句:“开始吧。”就不管她了。
林瑷深呼吸,按昨日的方法练了起来,崔逸在旁看着她。中间只提醒过两次,明显比上次进步了。一个时辰后,崔逸起身,弹弹衣服,对她道:“进步很快,明日继续。”说完便带着引泉、墨武离开了。
林瑷见他出了门,才返回屋里,用早饭。饭毕,和侍女们说会话,玩了一会,便到了午睡时间。
醒来没一刻钟,卢霈就带着察语来了,到了院中,看见箭靶,问道:“你在学箭?”
林瑷坐在榻上回道:“恩,已经学了两日了。”
卢霈走过去坐在她身边,道:“崔逸教的?”
林瑷点头。
卢霈听了并不是说话,见她时不时揉着手臂,才道:“要量力而行,若是不小心伤了手,那就得不偿失了。”
“我知道,谢谢你。已经涂了药膏,不用担心。”
卢霈便不说此话,转而和她说起别的,又与她下了几盘棋才离开。
就这样一晃便到了九月初八,崔逸、卢霈都在这天派了人来告诉林瑷,明日就要出发了,让她吩咐侍女准备好东西,此去大裕谷要待上好几天。
林瑷道了一声‘多谢,知道了’,来人便行礼回去复命。
紫秀便带着阿林、阿玉、绿玉、紫香为她收拾东西,准备妥当后又来问林瑷,要带谁跟着去。
林瑷想了一会:紫秀、紫香历来稳重,又聪明,必要带走一个,另一个看家;阿林、绿玉比较活泼,也带其中一个;至于阿玉,年龄太小,且观她最近话越来越少,想着带她去解解闷,于是道:“紫秀、阿林、阿玉你们三人跟着去,绿玉和紫香照看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