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嫣听了道了声谢,叫过自己身边的侍女跟上,便同那两人一起往内层去了。
一路上所见守卫都比外层森严,拓拔嫣眼睛到处巡视,想找到崔逸和林瑷所在。可每个大帐都是一样,无法分辨,她便向身边的老妪询问起来。
这老妪是尚书府主母崔氏身边的老人,平日无事自然喜爱打听些八卦,听见她问,满脸笑意地为她述说,指着不远处两处相近的营帐告诉拓拔嫣:“就是那里,大司马,大将军都在那处。”
拓拔嫣忙记下位置,又笑问:“听说有一位女郎住在大司马、大将军附近,不知那是谁家的?”
老妪笑的满脸褶子,回道:“都传是两位贵人的救命恩人,也不知真假,但人都知两位贵人对此女郎极为看重,事事上心,很不同。”
拓拔嫣紧攥着手心,控制自己的情绪,静静听她说话,两人一个听一个说,没一会功夫便到了尚书家的营帐。
崔氏见了拓拔嫣,自有一番客气,两人各自说了些奉承的话,家长里短,喝了一盏茶,拓拔嫣见时机差不多,便向崔氏致歉,要先离开去别处拜访,改日再来叨扰。
崔氏挽留了几句,就放她走了,恐她不识地方,又遣那个老妪带她去。拓拔嫣告辞了出来,直接向林瑷的营帐而去。
那老妪有些不明,但见她身上气势汹汹,忙拦住问道:“女郎这是做什么?”
拓拔嫣被她一拦清醒了几分,笑道:“不必紧张,我只是慕名而来,想见见这位女郎,是何等风姿。”
老妪听她如此说,却不敢轻信,要知道大司马、大将军乃大晋第一权势者,他们看重的人,怎能轻易得罪,这女郎说的是真的,那还好;若是想去做些什么难堪的事,岂不是要害了我,害了主母。
因而道:“我看女郎还是莫去了,即使到了那里也是进不去的,帐外有十数人守着呢,老奴还是送您去要拜访的人家罢。”
拓拔嫣听了有些恼怒,面上却不便发出,只央求道:“只是去看看,并不想做什么,若是她肯见我自然高兴;若是不肯,立刻就回,绝不让你为难。”
老妪听她这样说,不好再拦,退到她身后,拓拔嫣复向前。才走没几步,远远地见五、六个人策马过来,她定睛一看,心上一喜:来人是崔逸。
拓拔嫣忙上前拦住。崔逸几人见有人突然冲出来站立在路上,赶紧勒马。崔逸见到拓拔嫣眉头微皱,墨武在旁大声问道:“你是谁家女郎,为何堵在路上?”
拓拔嫣见了崔逸,旁人的话根本没放在心上,只看着崔逸,先行礼后回道:“拓拔嫣见过大将军。”
崔逸想起什么,问道:“拓拔?你是留侯家的女郎?”
拓拔嫣欣喜极了,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忙笑着回道:“是的,阿耶正是留侯。”
崔逸记起了留侯拓拔宥,向她一点头,道:“那请女郎自便,我还有事,女郎不要挡在路中。”
几句话说的拓拔嫣心头空落落,待要走开,又不知何时才能这样说上话,于是忍住笑道:“大将军慢行,嫣儿有些要紧话对您说。”
崔逸拉拉马头,心里有些不耐烦,他正要出去找林瑷、卢霈。今日晋帝身体不适,故而没有出行,只在帐中休息,让其他人自便。卢霈得了闲,一早便将林瑷叫走了,午休也没回来,自己有要事不能跟去,只如炼跟了去。此刻有了空,想要去看看他们在哪儿,又冒出个人来挡着。
当下脸色有些冷,口气生硬地道:“有什么明日再说罢,我现有要事在身,请女郎让让。”
拓拔嫣听了脸色发红,再看看附近路人的眼神,更觉难过,正要赌气离开,忽听得身后响起一阵马蹄声,她转身去看,是那个女郎,还有大司马,两人一同而来,见到此景也停了下来。
卢霈在马上瞥了一眼拓拔嫣,对崔逸道:“你是做了什么,让人家女郎伤心落泪?”
林瑷也有些好奇看着拓拔嫣。
拓拔嫣望了她一眼,心中说不清的是何种情绪。
崔逸冷笑道:“我能做什么?你以为我会做什么?”
引泉见自家郎君不解释,忙道:“大司马误会了,是这位女郎无故出现在路上拦住我们,说要与大将军说什么事。大将军让她该日再说,她便…”
卢霈听了笑了一下。林瑷再看拓拔嫣,见她望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
“无事就好,我也是为你担心。”卢霈道。
崔逸不答,只看向林瑷,问道:“一早就出去了,怎么现在才回?午饭可吃了?”
林瑷不再看拓拔嫣,笑着回道:“吃了。你不知道,我们今日去的这个地方可美了,有一片水湖,所以,玩得忘了时辰。你…是要去哪儿?”
崔逸听了面色有些不好,引泉忙答道:“大将军恐女郎有事,正要带人去找呢。”
“多谢了。不过,你不要担心,卢霈一起去的,还有许多人,不会有事。”
卢霈听了眼底荡满笑意,对她道:“他也是担心你。”
“我知道。”林瑷又对崔逸道:“再次谢你,我们回来就不用去了,现在我有点累,先回去,你也回去休息罢。”说着她跟卢霈、崔逸招呼一声就回自己营帐去了。
两人望着她进了营帐方才看着对方。崔逸瞥了卢霈一眼,调转马头也回了自己的住处。
卢霈轻笑一声,见他们走了,也回去了。
没一会功夫,一群人走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拓拔嫣、侍女及老妪。拓拔嫣此时心中难过、心酸、嫉妒,种种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她望了一眼林瑷的营帐,在看看崔逸的住处,咬咬牙,转身欲走。
“女郎,且慢。”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44章 狩猎(三)
拓拔嫣望着面前的人,一个陌生郎君,面容平凡,一副笑脸,不知是什么身份,但能在内层自由出入,只怕也不普通。此刻虽然心中焦灼难受,还是没有怠慢,略点头问道:“郎君可是叫我?”
王韶笑着走了过去,见拓拔嫣神色还有些恼,想起刚才在远处见到他们四人的情景,总觉冥冥之中似有神助,自己要做的事本毫无头绪,又极难做成,现如今…
“是某唐突。”王韶作辑道:“只是方才见到女郎,似有点眼熟,就出声叫住,某能否有幸知道是谁家秀色?”
拓拔嫣微微一笑,回道:“我阿耶是拓拔留侯。”
原来是他。
“原来是拓拔女郎,真是失敬。某以前见过女郎一面,直到如今依旧记得。”
拓拔嫣疑惑道:“你何时见过我?”
王韶又走近一步回道:“去年女郎到洛阳时,路上见过一面,风采动人,只是女郎不曾见过某。”
拓拔嫣道:“是这样?不知郎君叫住我,所为何事?”
王韶左右看看,对她一笑,道:“女郎可否借一步说话?”
拓拔嫣蹙眉道:“郎君有什么就在这儿说罢,我出来太久,恐家人担心。”
王韶回头瞥了一眼林瑷的营帐,拓拔嫣顺着看过去,脸色有些恼怒,气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韶摇摇头,笑道:“女郎千万别误会了,某只是为女郎不值。”
拓拔嫣面上疑惑心中却有些期待的看着他。
王韶明了一笑,道:“女郎身为拓拔家的贵女,竟然要为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苦恼,实在令人难过。”见到对面拓拔嫣神色一松,且颇为赞同的自己的说法,继续笑道:“说来说去,不过是那位女郎占得先机,先与大将军相处久了,才有了情。”
说到这里拓拔嫣脸色一僵,插嘴道:“何来的情,据我来看,不过是为恩情所虑罢了,大将军是知恩图报之人。”
王韶笑着点头,似是同意她的说法:“女郎说的是,大将军只是一时迷惑罢,若是将来遇上别的女郎,比如像女郎这样的闺秀,自然会忘了她。”
拓拔嫣听得心中惬意,面上略愁苦道:“郎君莫乱说了,别说日夜与大将军相处,就是想见一面,”张望了四周,语气哀怨道:“也不是这么容易的。”
王韶见她已入沟,道:“女郎莫急,可否借一步说话?某也许能助女郎。”
拓拔嫣还有些不信他,不过,眼前的诱惑还是超过了怀疑,于是一点头,就与对方走到一个能遮人耳目的地方。
拓拔嫣问:“不知郎君为何要帮我?”
王韶少见的不笑了,一脸严肃,回道:“我与那女郎有些旧怨。”
“哦?”拓拔嫣有些意外、惊喜,问道:“不知可否告知?”
王韶点头,认真道:“她未到洛阳之前,我与她见过一面,不巧发生了一些误会,她却记恨起我。到了洛阳后,在大司马、大将军面前不知说了什么,两位就一直不待见我,害我一直不能得以重用。”
“果真?”拓拔嫣疑惑地问。
“自然,我怎么会拿自己的前途去玩笑。某是在担心自己,如今她还未成为大将军的娘子,我就这样不受待见;若是以后两人成了亲,某岂不是前途暗淡,说不定还会被贬…”说到这里对拓拔嫣一作辑,道:“某真心觉得还是女郎这样的贵女,知书达礼,才能与大将军相配。”
拓拔听得他说两人成亲,心里正长了一根刺,又听见后面的话,心中一喜,谦虚道:“郎君太过奖。”
王韶笑道:“不是过奖,以女郎姿容,要是与大将军相处日久,必定能得到他的喜爱。”
拓拔嫣叹道:“谈何容易。平日大将军府不得轻易而入,出来也不能随意进去,面也不能相见,如何相处?”
王韶放低了声音,回道:“女郎别急,围猎才刚开始,还有好几日。这样,某侥幸住在内层,妻子也跟了来,她不喜打猎,只在帐中闲坐,甚是无聊,若是女郎不弃,我叫内子请女郎入内,聊天闲坐、打猎都可。”
拓拔嫣欣喜道:“果真?”
“当为女郎分忧。”
“好。若是你真能助我,他日必在大将军面前为你美言。”
“多谢女郎。”
两人各怀心思相视一笑。之后拓拔嫣问了王韶的姓名、职位,满意而去。
王韶望着远去拓拔嫣笑得幽深。
————
林瑷直睡到掌灯时分才醒,刚起来梳洗好,崔逸便来了。两人一同用了饭,崔逸就说他知道一处地方,夜晚景色甚好,最适合看星月,问她要不要去。
林瑷睡了一个时辰,精神正足,听了这话,当下点头答应。又想着不是去打猎,不如带着紫秀三人一起去,她们几个一直在帐中,极少出去,时间久了无聊还会被闷坏。
三人听了她说的,自是高兴。商定好后,一行人趁夜色出了营帐。往东跑了半个时辰的马,就到了地方。这是一片弧形的山顶,往下看,借着月色能隐隐看见远处的营帐。
崔逸下了马,缓缓走到近处一片草地上,仰躺在上,望着天上的星辰,似乎比洛阳城的美上几分。
林瑷见了,也下了马,走到他身边不远处坐下,仰头看着天空。
其他人离两人不远,就在十步之外,并不上前去打扰。
两人一个躺一个坐,寂静了一会,崔逸的声音突起:“林瑷,你的家乡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林瑷一愣,没有立刻回答,转头看了看他,见他依然看着星空,似是无意问起,一时不知该不该说,怎么说。过了一会,才道:“总之,和这里不太一样。”
崔逸双手置于后脑,头靠在上面,脸微微侧着望着她,问道:“如何不一样?”顿了一下,又问:“是不是和那里差不多?”
他说得‘那里’自然是飞船了,好像挺对,因此回道:“是的,不过没有这么…好,比如栽培室的东西就没有,还有林浩带我们参观的地方也没有。”
崔逸听了好一会没说话,半响,声音有些幽深清远传来:“林瑷…你…为什么这么想回去呢?”
林瑷撑起双手侧身看他,回道:“这话问得奇怪,那当初你与卢霈被困在那里,还不是心心念念要出去,回到属于自己的家。我现在的心情和你们当初一样。”
崔逸听了叹了口气,心道不该提起此话题,便随意问道:“莫非卢霈没有问过你?”
林瑷摇头道:“没有,他从来没问过。”
崔逸笑了一下,说道:“他果然聪明。”
林瑷摸不准此话含义,不好接话,于是不再开口。两人又静默了一会,突然从远处传来一声声狼嚎。
吓得三个侍女抖在一起,忙跑到林瑷身边。林瑷则是有些兴奋地站起来,想要看看正真的野狼长什么样。
“崔逸,快起来,有狼来了。”
崔逸听到这话,反而把眼睛一闭,直接道:“你别想了,它不会过来。”
“为何?”
“狼最聪明,这附近有营地,人又多,没有把握它不敢妄动,不过随便嚎两声罢。”
林瑷听了略有些失望,又听见这狼一声接一声嚎叫,就是不见过来,便知崔逸说的是对的。
三个侍女听了,知道狼不过来,又返回刚才的地方,让两人独处。林瑷复坐在地上。崔逸却撑起身子坐了起来,问道:“你觉得无聊了?”
“没有。”
“要是觉得无聊,我们进林狩猎去。”
林瑷觉得不可思议,说道:“你…是不是睡糊涂了,夜间去林中,不要命了?”
崔逸眉梢一挑,笑道:“我也是随便说说,看你无事可做,去探探狼窝怎么样?”
林瑷摇头道:“我再无事可做,也不去发疯,行了,安安静静看会星星,就回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