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逸一笑,复又躺下。两人一躺一坐半个时辰,之后狼声不见了。两人起身骑了会马,斗了两句嘴,便吩咐回营了。
次日。
晋帝身体安好,说要和二层的大臣围猎,卢霈、崔逸便没有跟去,两人都到了林瑷营帐中,要带她出去打猎。三人便一同出了门。
另一边,王韶的妻子谢氏遣侍女将拓拔嫣领进了内层。两人相见,自有一番闲话,说了半天,拓拔嫣问起了王韶:“不知王郎君去了何处?”
谢氏笑道:“一早便随陛下出去了打猎了。”
没想到此人竟如此受陛下恩宠。拓拔嫣暗自想到,有点小瞧了他。
“那大司马、大将军也跟着去了?”
谢氏握着她的手回道:“不曾跟去,听郎君说,带着那位女郎去打猎了。”
拓拔嫣脸色有些不好,没想到进来也见不到人。谢氏观她神色,便知所想,笑道:“女郎若是也对狩猎有兴趣,不如我们也去罢。”
拓拔嫣喜道:“这…夫人也善骑射?”
谢氏边起身吩咐侍女准备东西,边笑着回道:“略懂一些,不拖后退而已。”走到拓拔嫣身边,牵过她的手,道:“走吧。”
拓拔嫣顺势起来,和谢氏一同出了营帐。两人带着众侍从,家中私兵,在谢氏有意带领下径直去了崔逸三人所在的地方。
跑了半个时辰,见一片丛林,林中隐隐传出男女笑声来。拓拔嫣精神一震,便知崔逸就在此处了,她忘了对谢氏说一声,一挥马鞭,就冲了上去,随行的人赶紧跟上。
谢氏也不生气,在身后慢悠悠催马走了上去。
拓拔嫣一进林中,一眼就先见到崔逸三人骑马围着一只小鹿,听见声响,俱转头来看是谁人来了。
卢霈见了,笑看了崔逸一眼。
崔逸则是脸色微沉。
林瑷看着那个少女的笑容,再瞅了一眼崔逸,似明白了什么。
拓拔嫣手不由自主抚了抚发髻,扬起笑容打马走到几人身边,道:“见过大将军、大司马,还有…”转目去看林瑷,“这位女郎。”
崔逸不说话。卢霈则是微笑道:“拓拔女郎不必客气。”
林瑷向她微笑点头。
拓拔嫣复看向崔逸,道:“真是巧,嫣儿同谢夫人出来骑马,不想竟遇上了你们,真是缘分。”
崔逸看都不看她,只道:“这大裕谷就这点地方,能遇上并不奇怪。”
拓拔嫣听他话语冷清,面上无半点笑容,有些气馁,不过并不能让她放弃,继续笑道:“不知大将军、大司马方才在做什么?”
话是对崔逸问的,理应他答,不过,此刻他心中正不舒服,不想开口。身后的引泉见状,笑着回道:“刚才是林女郎见这小鹿可爱,在逗弄它呢。”
“哦。”拓拔嫣道:“原来女郎姓林,真是失敬。”
林瑷道:“不用客气。”
“小鹿虽有趣,但出来就是猎物,围着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骑马去瞧瞧还有没有别的猎物,你们觉得怎样?”拓拔嫣笑着问三人。
林瑷不答,看向卢霈、崔逸。
崔逸也不回答。
卢霈只能回道:“女郎若是想打猎,自然欢迎。”
话刚说完,崔逸冷哼一声,调转马头,对林瑷道:“我们去那边。”说着打马走了。
林瑷望向卢霈,见他脸上一片无奈之色,道:“一起去罢。”说完两人也策马跟上。
拓拔嫣见三人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心中气急,忙追了上去。他们刚走,身后的谢氏也出现了,见到他们背影,忙跟上去。
一行人在林中蹿了半天,拓拔嫣一直紧跟着他们,时不时说些话,多数卢霈答她,林瑷偶尔说两句,崔逸是答也不答,只顾一箭又一箭射出,他身后墨武手中猎物越来越多。
拓拔嫣见状,心中有些无力,明明在北边时还不是这样,虽然对自己不殷勤,但也有说有笑。想到这她眼角瞥了一眼林瑷,就是这女郎出现后,才会如此。
这时谢氏追上了他们,与卢霈三人见过,就与拓拔嫣汇在一处。见了她的模样,顿时明了,笑着拍拍她的手,道:“别这样,去打猎那样会让你更惹眼。”
拓拔嫣听了暂时放弃与崔逸说话,跑到他那边去打猎。而谢氏则是笑着拉马上前与林瑷攀谈起来。
林瑷和这叫谢夫人聊了一会,对方没有问自己出处,更没有打听自己的事,只和她聊起洛阳风俗,哪家有什么趣事,民间又有什么有意思的事,还有哪里有好吃,好玩的,哪里的寺庙最灵验。
总之,不管林瑷起什么话题,她总能与她聊下去,半会时间,林瑷都对这位谢氏佩服不已。
“若是女郎对此有兴趣,不如回到洛阳后,我们一起去看看,我只是听别人说起,也不曾去过呢。”
林瑷笑着点头,道:“回到洛阳后再说罢,夫人,你来了半天都不曾猎物,岂不是浪费,我们去打猎如何?”
谢氏点头道:“真是,与女郎说话就是有趣,竟忘了时间,好,我们走。”说罢,两人一同骑马而去。
卢霈在旁听了半天,对这位谢氏心存怀疑,见她们离去,也打马跟上。
一群人打了半天猎,最后收获最丰当属崔逸,其次是卢霈,谢氏,然后是拓拔嫣,林瑷只打到一只兔子。
拓拔嫣颇有些蔑视地看了一眼。
谢氏则笑道:“女郎莫急,凡是都有过程,慢慢就好了。”
林瑷笑着道谢:“多谢夫人,我无事。”
崔逸瞥见拓拔嫣的眼神,心中更不喜,对林瑷道:“出来太久我们回去罢。”
林瑷正要答话,拓拔嫣忙问:“大将军不再待会吗?打了这么猎物,不如就地休息,顺便烤肉。”
崔逸道:“你既有这样闲情逸致不如留下,我们该回了。”说罢,上前一鞭打在暗夜臀上,力道刚好,它就一下跑了起来。崔逸立马跟上。
林瑷一走,卢霈自然跟上,临了对谢氏道:“夫人,你们慢来。”
“几位慢走。”
片刻功夫,只剩下谢氏、拓拔嫣及她们带来的人。
拓拔嫣眼中蓄有泪花,极力忍住不掉下来。谢氏上前拍拍她的肩,道:“女郎何必如此,大将军也许是无心的。”
拓拔嫣摇头道:“怎会无心,明明就是对我无视,你观他对那…女郎是诸多上心。”
谢氏劝道:“女郎要有耐心,哪个郎君只钟情一个女郎的,不过是如今正在心头上,没过新鲜劲,只要女郎坚持,以后大将军必能看到的。”
拓拔嫣被她一说,又生出几分奢望,回道:“可是,大将军都不理我。”
谢氏笑道:“其实女郎很聪慧,怎么会不明白呢?哪怕大将军心悦那位女郎,以她的身世,万不能做主母,以后最多纳她为妾,若你能嫁给大将军,就是当家主母,她能不看你脸色行事?”
一番话走说得拓拔嫣心头火热。
“而且,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夫人有话请讲。”
谢氏望着远去的几人,道:“女郎接近大将军用错方法。”见拓拔嫣不解,继续道:“大将军此刻难以接受你,恐是怕那位女郎误会,如此你不要太过殷勤,平常即可,而且…女郎若是能与那位林女郎成为友人,必能借机多见到大将军。”
话才说完,拓拔嫣有些不可置信道:“你叫我去讨好她,那是绝无可能。”
谢氏看着她,认真道:“不是讨好,而是接近。若是能与她成为好友,女郎自然能多接近大将军,且还能给大将军留下不错的印象。若想成功,必要忍耐一时,女郎想清楚罢。我们也该回了。”说完催马离开。
拓拔嫣想了一下,也策马跟上。
第45章 狩猎(四)
林瑷三人回到营帐,卢霈、崔逸本想与她一同用午饭,顺道将打到的猎物拣些来烤吃了,却不想刚到账外,就有兵士跑了来,行了礼禀告两人,说晋帝要见他们。于是两人送林瑷回去就直接去了大帐。
林瑷用了饭,沐浴后正准备歇中觉了,阿林一脸奇怪地走了进来,悄声对她道:“女郎,外面有个拓拔女郎,说要见你,还说你们是认识的?奴不敢放她进来,所以…先来问问。”
林瑷一脸诧异,怎么会是她?来做什么?想了一下,轻声对阿林道:“你去回她,就说不巧我刚睡了,请她先回罢。”说完走到床边躺了下去。
阿林会意,忙出去说了,过了会进来回禀,见林瑷闭目,不知睡着与否,便没打扰。
午睡醒来没一会,阿玉来禀告,拓拔女郎又请见。林瑷梳头的手顿了一下,心想这人是个什么意思?不如一见,于是吩咐紫秀请进来。
紫秀答应着去了,片刻就带了拓拔嫣进来。她见到林瑷,一改之前的傲慢之态,一脸微笑,自来熟的拉着林瑷说半会话,从衣服首饰到风景名胜,再到洛阳城中的闺秀品格,又说起自己家中琐事,碎碎叨叨,直说了半个时辰。
林瑷在期间或微笑听着,或‘恩’、‘真的’、‘那好’等词来敷衍。她居然也不恼,仍然自顾说着,连紫秀她们也看出林瑷不甚热情更不说旁人,但拓拔嫣这次就选择了无视,继续说了下去。
过了一会,林瑷实在不想听她再说下去了,便问道:“不知女郎所来是为了何事?若没有要紧事,就请先回去歇息。我还有点急事需要做,就不多留你了。”说着站起来。
拓拔嫣脸色微僵,瞬间恢复,笑道:“确实没有重要的事,就是想来和你说说话,既然你有事,我先回了,明日再来。”
林瑷点头,叫过紫秀送她出去。
拓拔嫣刚出帐外便把脸沉了下来,心中深恨林瑷无礼,自己已经放下身段好言好语与她说话,偏她还一副冷样,做给谁看。一路先去了王家帐中,对谢氏抱怨了几句,才回到自己住处。
她刚走,王韶就回来了,见到妻子问起了拓拔嫣。谢氏一边给他脱衣换服,一边回道:“她刚走,前来诉苦,说是林女郎不怎么理她。”
王韶换好衣躺在榻上,继续问:“你觉得她俩如何?”
谢氏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笑着回道:“论容貌,她二人不相上下,一个美艳动人,一个清丽脱俗;但论聪明与否,自然那位林女郎更胜一筹,且她给我感觉就是…与洛阳的女郎都太一样。”
王韶笑着拉过谢氏的手,轻抚道:“那是自然,她不是世俗中人,一直隐居在外,必然不同于旁人。对了,拓拔嫣做的如何?”
谢氏摇头道:“我看,成不了大气,别人稍微冷淡她就受不了,这才一日,要是时日长了,那…恐怕不成。郎君真的要助她夺得大将军的喜爱?”
王韶笑而不语。谢氏也不多问,只专注地看着他。过了一会,他才道:“这些你不用操心,只要在适当时候鼓动拓拔嫣去接近林女郎就行,其他的不用管。”
谢氏点头。两人又说了一会,王韶才歇下。
夜间,林瑷一人吃了饭,卢霈、崔逸派人来说今晚晋帝宴请二层大臣,就不来了。
次日,晋帝令外层的投降贵族跟着去打猎,这些人自是欢欣鼓舞,卢霈、崔逸心知这是晋帝笼络人的时机,便没去,仍带着林瑷出去打猎。此时拓拔嫣又会出现了,只没有谢氏。
这回却没缠着崔逸说话,而是在林瑷身边做出一副两人颇好的样子,时不时会问问崔逸,又和卢霈讲两句。林瑷虽无奈,但也淡定以对;卢霈始终微笑相对,疏离有礼;崔逸则是一惯冷淡,爱搭不理。
拓拔嫣心中虽有委屈,但一想到谢氏对她说的,又继续与林瑷谈天说话。几人就这样跑了一上午的马,打了些猎物,中午也没回去,就地烤起了肉。
“大将军,这是嫣儿烤的肉,你先尝尝。”
崔逸随意瞥了她一眼,并不答应,也不伸手接,将手里烤好的一串肉放进林瑷手中,自己吃另一串。
林瑷望着手里的肉,再看看一脸委屈的拓拔嫣,瞬间觉得此肉难以入口。拓拔嫣见崔逸不理她,慢慢抽回手,默默吃了起来。
卢霈瞅见几人的动作,手中不停,继续烤肉,等熟了又递给林瑷。
林瑷递个他一个无奈的眼神,卢霈对她一笑,她就接过来吃了。几人吃喝了一阵,到申时正,收拾东西往回走。到了营内,拓拔嫣脸色沉沉,随意对他们说了一句‘我先回去了’就离开了。
卢霈、崔逸各自回营,到了夜幕,晋帝一如昨夜要宴请外层这些投降贵族,让卢霈、崔逸都去。
次日,晋帝找来崔逸两人,与他们商量举办狩猎大会。
“孤觉得如此围猎有些无趣,不如三层人一起参加,在规定时辰内,看谁打得猎物最多,取前五名,予以奖励。”说到此处晋帝笑了起来,道:“孤赏赐的东西已预备好了。大司马、大将军认为如何?”
崔逸可有可无,示意卢霈回答。
卢霈道:“陛下决定就好。”
晋帝笑道:“既然两位同意,孤就吩咐他们去筹备了。”
“陛下做主。”
晋帝点头,忙叫过张通去打理。
君臣三人说了几句,两人就离开了。卢霈与崔逸并排走着,想了一下,他对崔逸道:“最近拓拔嫣与王韶的夫人谢氏走得颇近,你要当心。”
崔逸回道:“知道。”
卢霈还是有些不放心,道:“你,我自然不担心,我是怕…他们对林瑷使计。”
崔逸神色一凛,森然道:“他们若敢算计,我叫他们死无葬身之地。你不是叫人看住他们了吗?”
卢霈望着远处的营帐,回道:“王韶奸诈,我怕…总有遗漏。还有,陛下最近动作颇多。”
崔逸哧笑一声,道:“不过是借机笼络大臣,显显帝王威仪罢,趁机敲打我等,让我们知道他还是有人可用…随他。”
卢霈自是明白晋帝的意图,在他看来没有威胁,不过一个人若是有了这样的心思,难保将来不会有更大的野心。虽然他不惧,但倘若将来对上,两人难免会背上些不好听的名声。望望身旁的崔逸,见他一脸无所谓,似乎无事可动心,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