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异闻录——月夜下的影子
时间:2018-05-02 12:12:01

  崔逸对方丈道:“不必如此,我们自便,你自去忙罢。”那方丈见他说的不似作伪,又想到两人来之前并未着人通传,料着他们不想有外人打搅,道了一声佛,留下几个小沙弥听使唤,就告退下去了。
  一行人先在庙里逛了一圈,拜了各大殿的佛像就往后山的梅林去了。到了那里,已有人先到了一步,正围坐在一起煮茶赏梅。林瑷细看时,才发现这群人中王韶也在。
  王韶一眼看见了他们,忙和同伴起身与卢霈、崔逸见过,卢霈对他说:“你们随意,都是出来赏梅的,不必拘谨。”说着向众人略点头,就往他处走去。
  王韶望着林瑷一行人消失在眼前才和同伴归坐。约过了两刻钟,王韶心里盘算了一回,对同伴致了歉带着仆从往卢霈几人方向而去。
  到了那里只见几人在林中铺设了锦帛,席地而坐,也在煮茶。此时却不见崔逸和林瑷,只卢霈和侍从说话。王韶忙上去见过。
  “大司马。”
  卢霈见是他,便道:“怎么过来了?坐罢。”
  王韶道谢坐下,笑对卢霈说:“我心下不安,还是想过来看看。”
  卢霈示意仆从到了一杯热茶给他,才道:“你多虑了。”
  王韶接过茶抿了一口,道了一声‘好茶’,想起什么问道:“大将军和林女郎呢?”
  卢霈望向远处,慢慢道:“她想去山顶看景色,崔逸陪她去了。”
  王韶了然点头,又笑问:“大司马怎么没同去?”
  卢霈瞥了他一眼,并不回话。
  王韶并不介意,又低头喝了一口茶,才继续说:“林女郎风姿绰约,清丽可人,也怪不得大将军时时想与她在一处。”
  卢霈煮茶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他,直问:“王侍郎想说什么?”
  王韶放下茶杯,笑着说:“大司马误会了,我听说大将军有意娶林女郎为妻,想着他二人也是郎才女貌,颇为般配,所以感慨两句。”
  卢霈停下煮茶,道:“王侍郎肯定是误听他言,这事…我可没听过。”
  王韶惊讶地问:“果然?原来是属下误信了,不过,平日看着两人相处颇为融洽,想着来日一定会成为佳偶,这样一来未免可惜。”
  “有甚么可惜?我看…未必。”
  王韶满意一笑,点头应道:“大司马说得有理,这么一想,林女郎与大司马也是极为般配的。”
  卢霈听了不语。
  王韶见好就收不再多言,接下来只和卢霈聊些闲话,约一刻钟,林瑷和崔逸还有如炼,察语等才从山顶上下来,王韶又与两人见过。
  “快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卢霈递给林瑷一杯,林瑷接过道了谢,一口喝尽。
  王韶见了卢霈动作,只觉耐人寻味,坐了一会他就告辞走了。卢霈试过林瑷双手有些冰凉,建议先回寺中。林瑷点头答应,于是三人又往庙里去,进了一间厢房,里面燃着炭炉,各自安坐取暖,等几个小沙弥去端来饭食吃了,又坐着闲聊了半会,就起身回城了。
  到了洛阳城中,还未天黑,街上只刚挂了花灯,还未点火,三人先回了香园,喝了热酒。卢霈、崔逸遣人回去取了衣裳来换,等到天黑,三人用过晚饭,外面已灯火通明,林瑷他们便出门上了街。
  因赏灯猜谜从前不曾如此见过,洛阳城中大半人都出了家门,往街面而来,一时间拥拥挤挤宛如闹市。三人游了半晚,一路看灯猜谜,嬉嬉笑笑,到亥时才各自回去。
  过了十五,卢霈、崔逸忙了起来,甚少来香园,林瑷又恢复以往日子。这日崔逸来到院子,脸色罕见带着肃色,见了林瑷,看了一会才说:“后天,我就要带兵出征了。”
  此时林瑷正躺在睡榻里在树下晒着日光,听完他的话睁开眼起身对他道:“祝你成功。”
  崔逸听了一脸笑意道:“那是自然。”顿了一下,看着林瑷的眼睛道:“你要记得上次我与你说过的话。”
  林瑷想了一下,点头。
  崔逸放下心,想起什么接着说:“你不是想出门游历吗?近日天气不错,我看也可以准备准备择日出发了。”
  林瑷疑惑地看着他,问:“如今为何鼓动我去了?”
  崔逸有自己的思量,他这一走最快也得三月,最迟也要半年,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有些私心,生怕不在的日子,卢霈与林瑷相处日久,生出波折来。
  “怎么,又不愿走了?要不,你和我一同去罢。”崔逸笑道。
  林瑷瞅他一眼,道:“别说疯话了,到时让人见到,你不怕军心不稳?”
  崔逸笑了一下不语,想到什么又道:“对了,你可还记得我的生辰?”
  “记得。”
  “估摸着军队大胜回来之时,正好能遇上我的生辰,你去年曾说过要回送我,不知…还算不算数?”崔逸躺在另一榻上,侧脸笑问她。
  “当然。”
  崔逸望着头顶的树枝,声音清透,说道:“我想要一个你亲手做的香囊。”
  林瑷皱眉,回道:“你,你们清楚的,我不会刺绣。”还香囊?
  崔逸继续道:“我知道,所以要的是香囊而不是袍子。”
  林瑷抿着嘴不说话,崔逸见了心内发笑,面上平静道:“这日子也长,慢慢做着到时就有了。”
  此刻她有些头疼。他与卢霈的生辰前后脚的事,为他备了,难道不为卢霈准备,哪是一个香囊能解决的。
  崔逸见她满脸不愿,只道:“礼尚往来,我想你应该…不会赖账。”说罢,起身大笑着要离开。
  “等等。”林瑷离榻追上他,想了一下问道:“问你件事。”见他点头,想了想还是问:“倘若很快攻下西凉,你会不会乘势去攻打成汉。”
  崔逸低头看她,问:“怎么?担心你的义兄?”
  “你都知晓了,我也不多说别的,只一句话:若真的去打成汉,请饶过他的性命,毕竟…他救过我。”林瑷认真地道。
  崔逸瞧了她半会,轻抚她耳边的秀发,问:“我可以放过他,不过,你拿什么谢我?”
  林瑷语塞,好一会不知怎么回。崔逸却收回手,笑道:“跟你说笑的,她即是你的义兄,自然与旁人不同,放心。只是…你又欠下我一份情,看来香囊抵不了,要不你考虑做身袍子罢。”
  林瑷勉强道:“我试试。”
  崔逸见了她的模样,大笑着离开,墨武等忙跟上。
  过了两日,二月初二,崔逸带着六万军队从洛阳出发,彼时晋帝与众大臣在北门楼上擂鼓相送,林瑷也去了,只是没在城楼上,而是在城门旁一家酒食店二楼,远望着他和林浩。
  两人眼神都不错,皆看见了她,林浩只瞥了她一回就收回目光,而崔逸是细看了好一会,听见晋帝说到‘旗开得胜’便转脸望向城外,一脸肃色道:“儿郎们,出发!”说罢打马率先跑了出去,林浩,裴昊,墨武等立刻跟上。
  等他们出城和大军汇合,远远向西奔去,慢慢变成一条黑线与天际连在一起,林瑷才转身回了香园。
  到了院子,吩咐紫秀她们收拾东西,过两日出门。紫秀等答应着去忙了,这里的动静,察语从阿林那里知道了,忙派人去禀告了卢霈。
  过了一会,卢霈从署衙里骑马来了,径直进了院子,见到林瑷,忙问:“听说你要走?为何这么突然?”
  林瑷见他额上有些薄汗,让他坐下说话,又叫紫香上了茶才回道:“不突然,去年就想出去走一走,不巧遇上那奸细之事就耽误了,如今已开了春,天气正好,所以决定出门。”
  紫香上了茶,卢霈并不急着喝,继续道:“崔逸一走,你也要走了,莫非你们商议好的?”
  “怎么会?去年我就有此想法,只是未得实现,你别多心。”
  卢霈见她面上认真,想了一下道:“我还打算让你帮帮我。”
  林瑷困惑道:“帮你?你要做的我恐怕…”
  卢霈摆手笑道:“不是政事。你可还记得当初一路到宛城,期间你提起过当铺之事,见她点头,继续说道:“如今我有一想法,这当铺可开设起来,一来便民;二来也可积累些许财富。只是当铺一事我不甚清楚,望你能详细说与我听,再者组建过程有不当的地方提醒提醒我。”
  “其实,我只知道大概,具体怎么做也不甚清楚,不过,但凡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林瑷笑道。
  卢霈显得很欣喜,说道:“那就太好了,但…你出行之事就要耽搁了。”
  林瑷摇道:“无事,此事重要些,等你明白了我再走也不迟。”
  卢霈心下满足,又与她说了半会才离开回了署衙。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52章 变故
 
  过了两日,卢霈得空便来香园听林瑷细说当铺之事。但因她也知之甚少,只几日就说完了,剩下的日子就是与卢霈探讨细节,察语等在旁书写笔录下来。过了一月,卢霈已心中有数,暗自吩咐观言几人按近日说到的一一去办。
  面上却仍和林瑷聊些此话,或别事。这日,卢霈本想将准备好的表奏呈给晋帝,谁想当夜便被前来瞧他萧氏看了正着,萧氏握着这开科取仕的奏章有些手抖,暗想三郎莫不是太累,才昏了头想出这样削弱世家势力歪主意来,当场她就质问卢霈:
  “三郎,这是谁给你出的主意?”萧氏面有怒气。
  卢霈望了一眼萧氏手里的奏折,平静地说:“我自己。”
  萧氏冷笑道:“你莫不是疯了?先不说历来各世家都是想尽办法保住其家族优势,你倒好,倒想了个法子拆自家的台。你可清楚,这表奏一上去,不管能不能施行,多少世家要暗恨于你?”
  卢霈拱手对萧氏道:“母亲息怒,儿明白,只是现今大晋到了不得不变的地步…”说未说完就被萧氏打断,道,“哪有如此严重,自你入朝以来一直做得很好,百姓和众臣都看在眼里,众人都信你会做得更好。”说着瞅了一下奏折,冷笑道:“这所谓的开科取有才之士,也不见得会有多好。”
  见萧氏说不通,卢霈也不打算继续解释,只道:“儿意已决。”
  萧氏冷哼道:“既如此,我回去同族人说说。”说完拿着表奏就走,卢霈阻止不及,只好连夜又写了一份,谁想次日刚出门,便被卢旷亲近侍从拦住说郎主有请。
  卢霈只好回了卢氏。到了那里族中有分量的人都到了,还有好几家姻亲,见了他忙问起昨夜萧氏所说之事。
  卢霈一一说明,又分析当下及日后形势,族中之人听了有点头赞同的,也有觉得荒谬的,也有位于中间摇摆不定的,整个厅上议论纷纷了半会。最后卢旷开口道:“此事虽有利有弊,但事关整个家族乃至众世家利益,你不该独自决定,怎么也该与我们商议后再说。”
  卢霈不说话,他很清楚,这事一旦说到商议那就是遥遥无期,一拖再拖。他敢于直接上奏就是算准了晋帝见了后,一定会全力支持他,虽然对方没甚么分量,但眼下众世家还是不敢明着对抗。
  “父亲,此事我自有决断。”卢霈面对众人反对还是说出此话,效果可想而知。
  族中不赞同之人纷纷指责于他,虽然卢霈面不改色,但内心还是有些焦灼,只仍不改口。
  他与众人僵持不下。
  最后卢二郎看不下去,拉他到一旁劝道:“三郎,此事你若一意孤行必遭众叛亲离,这又是何必?不如先退一步,慢慢谋划方是上策,若激怒族中老幼…”说着一摇头,“想要继续施行就更难了,你不要忘了,颁布政令是一回事,有人愿意执行又是另一回事了。”
  卢霈明了,虽然众人无法改变自己,仍能向晋帝进言,也许能顺利颁布发令,但实施过程中如何操作又不是他一人能控制的。当下想清楚利弊,只好点头同意。
  最后与众人说明暂不提起此事,待日后慢慢商议后再行定夺。族中之人听得此言才渐渐散去,卢旷又叫他到书房中说了好一会,卢霈才出了卢氏,往大司马府慢行。
  到了府外,卢霈却不想进去,脚步一转往香园去了,走到院中,见林瑷坐着一藤椅闭目在平日下棋的大树底下,晒着太阳。整个人充满了暖意,卢霈沉闷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他踱步过去坐在旁边方凳上,也不打扰她,静看了半晌。
  “你怎么了?”林瑷见卢霈进来好一会不说话,只坐着看她,于是睁开眼来问。
  见她一脸关切之色,卢霈的心又好了两分,本不想说出来烦扰她,但想起当铺一事已完,便将卢氏发生的事一一说了。
  林瑷听后暗叹此时家族的影响力,又见他眉宇间似有些颓丧之色,安慰道:“自古以来,重要决策都会经历诸多阻力,不过,一旦跨过去就是海阔天空了。”见卢霈认真看着她,想了想接着说:“其实,若此事不能立刻施行,你可以做些别的。”
  “比如?”卢霈有些感兴趣地问。
  见他一改方才的颓色,忙笑道:“你可以先兴建学校。”
  这话提醒了卢霈,他记起在飞船中见过这样的描述,当下笑道:“看我这记性。”
  林瑷笑着说:“你只是被如今之事困住,所以没想到,就算我不提醒,你总有一天也会想起。”
  卢霈摇头,轻声道:“不,旁观者清。”
  林瑷笑笑,继续道:“在我看来,这事比开科取士更急切。”见卢霈望着她,解释说:“如今就算如你所愿开科,但取中的士子我想…多半也是世家子弟。”
  卢霈听了点头同意,庶族百姓能接触到的书籍本不就多,有些连字也未认得全,开科后能取中确实世家偏多,这样一来与从前又有何异?不如将学办起来,等过几年再看,也许是另一番景象了。想通之后,只觉心境明朗。
  “多谢你了。”卢霈不由伸手拉着林瑷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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