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瑷挣了一下,忙起身,卢霈就松了手,林瑷笑问他:“你可用了饭?”
卢霈摇头。
“快午时了,你难道一点都感觉不到饿?”林瑷边说边进了屋,卢霈与她一起。
两人进了屋,卢霈笑道:“起初是一点也无,此刻…只怕你要多准备些饭菜了。”
林瑷捂嘴笑了起来,卢霈笑看着她,两人坐定,忽地,他不经意瞥见另一头睡榻上有一片月白色的衫子,目光一凛,忙起身过去拿起来看,原来是两件还未成型的男子衫袍,手工粗糙,针脚歪斜,一看就知不是侍女所做。
林瑷在其起身就望着他,见他拣起衣裳看了起来,忙上去,有些尴尬地说:“额,这是我做的,没甚么可看。”说着伸出手想抢回来。
卢霈略一歪躲了过去,提着衣裳笑问:“这是给谁做的?”
林瑷撇撇嘴,道:“你们三个人啊。”她想过了,要送得两个人一起送,不能厚此薄彼,而且连林浩她也算在里面,虽然对方可能不在意。
虽说是三个人,并不是独给自己,卢霈依然很欢喜,伸出摸了半会针脚,才笑问:“怎么想到做这个?我记得你不善针线。”
岂止是不善。林瑷想,嘴上回道:“想着你们生辰快到了,送金银贵玉,你们不知有多少,所以就一人做套衣服罢,要是你不喜欢,我也可以改送别的。”
卢霈笑着摇头道:“不,我很喜欢。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尺寸。”
“我不知道,但是我看平日你们穿得那些袍子,也挺宽大,就想…再怎么也应该会合身的。”林瑷道。
卢霈大笑起来。林瑷很少见他大笑,呆看了一会。他却很快止住,紫秀等也在此时端上了饭菜,摆放好,请两人入座用饭。
卢霈轻放下衣衫,拉林瑷到桌边坐下,道:“先用了饭,等一会你给我量量身,我可不想日后穿得太过松散。”
林瑷笑着点头。两人一同用了饭,之后应卢霈的要求为他量了身,又聊了一会,卢霈才离去。
又过了半月,办学之事多数人都很赞同,卢霈便与吏部官员商议了一月有余,才派人着手去办。如此到了四月底,西边也传来了消息,崔逸率领的军队大胜西凉,李氏见大势已去,已倾族投降了。
洛阳城中听到捷报,百姓奔走欢呼,晋帝更是下旨又嘉奖了崔逸,且在宫中大宴群臣。
林瑷以为崔逸会在五月回来,没想到某日卢霈来时才听说,他又整顿大军直接向成汉进发了。
“太过急进,西凉地势复杂,虽已打下,但也要用心料理才行。”卢霈有些忧心,他已派了官员过去接手事务,不过…
林瑷劝道:“不要太担心了。”
卢霈点头,叹了口气道:“前两日送来急件,让我再送一批军饷过去,好让他一鼓作气攻下成汉,只是…”
“只是什么?莫非朝中有人反对?还是粮食不够?”林瑷见他有些踌躇,便开口。
卢霈起身走到窗边,背着手道:“虽然自我们回洛阳后,各地皆种上了从那里带来的粮食,这两年百姓也能吃饱,可时日太短,还是不够这么多军队长久消耗,所以,我才想要他先回来。”
可崔逸已经去了,如今要是泼上一盆冷水,势必削弱士气,反而不妙。林瑷心内想着,又问卢霈:“一点办法也没有?”
卢霈不语,办法还是有的,四处搜一搜也能凑出来,或者去别处买那也可行。
“你不必忧虑,事情还未到山穷水尽之地,我只是想稳进而已。”卢见她一脸忧色,反而笑着劝慰,“我们不说此事了,今日我来是想看看,你做的衣衫子如何了?”
林瑷知他是不想自己担心,且就算担着心也无法做甚么,便放下此节,走到睡榻旁拿过一件白衫递给他道:“做得不好,不要嫌弃。”
卢霈笑着接过,细看一会,比上次见到的细致了点,虽比不上侍女所做,但尚能入眼,又低头去看另两件,发现三件一模一样并无差别,于是笑问林瑷:“这三件皆一样,日后我们如何分辨?不如,你绣些花样上去…”
林瑷求饶道:“算了罢。”
卢霈内心发笑,面上认真道:“既是送与我们的,总能提些要求罢,不必绣的太多,只在袖口就行。恩,我喜欢兰花,你就绣株兰花在两袖好了,至于崔逸,他历来爱梅,或竹,你选一个就是,林浩嘛…”
林瑷接口道:“他不爱这些。”
卢霈笑道:“你看着办就是。”说着低头看她一回,见她苦着脸思索,又低笑起来,最后道:“我先回去了。”
林瑷点头看着他出了门,才叫紫秀等来教她。
卢霈心情愉悦回了司马府,到了那里坐着看了会各处呈上来,关于办学之事的进展,就听仆从禀报说王侍郎请见。卢霈听后沉吟半晌,让人带他进来。
“大司马。”王韶拱手行礼道。
“坐下说话罢。”卢霈坐在朱红几案后,抬手对着右边座位道。
“谢大司马。”王韶端坐好。
“不知王侍郎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卢霈问。
王韶作辑道:“某听到一个消息,似对大将军不利。”
卢霈皱眉,他从哪里听来的?见对方一脸肃色,还是问道:“哦?是甚么消息?”
“我打听到成汉见西凉已败,忙派了使者带着重金去了西域,请求与他们一起对抗大将军,已集结了十五万大军。我想,大将军刚经历一场恶战,尚未整修,加之粮草还未及时添补,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
卢霈听了眉头紧锁,只问:“你从何处听来?”
王韶面上似有些为难,最后还是道:“是叔父的探子得到的消息。”
卢霈沉默不语,他尚不明白王韶前来是何意?
王韶见状继续道:“我是为大将军担心,若他有甚么不测,那…林女郎不知该有多伤心。”
卢霈眸光一凛,瞅了他一眼道:“你多虑了,六郎他经历几次大战,怎能轻易言败。”
“大司马言之有理,对了,某此次来是琅琊王和叔父有话带给大司马:若粮草不够可从江南遣调。”
卢霈想了想,点头道:“那就多谢二位好意了,若是真的,请尽快运来,军情紧急。”
王韶起身作辑道:“大司马放心,最多一月就可运往成汉,那某就告辞了。”
卢霈叫来观言送他出去,自己坐着想了一会,又忆起去年时林瑷郑重对他说的话,突然之间明白了王韶前来的用意。这是想离间他与崔逸,若自己真心怀嫉妒,对此次战事做些手脚,崔逸虽不会有伤亡,但想要胜利却不会如此容易,倘若败了,回来必定会受朝中众人及族人责难,到时…
他摇了摇头,放下这些念头,出门去了署衙,让户部众人加紧筹措粮草尽快送往军队去。
过了半月洛阳的粮草终于启程送了过去,又过半月江南的粮草也由王韶押了过去。而这时已到六月,崔逸生辰已过,他没回来,据前方战报说:两军正式开战了。
洛阳这边,卢霈组建的当铺已开始运营了,就连办学也渐有了规模。这日,六月初九,卢霈生辰,卢氏族中之人及朝中各大臣,一早便派人送了贺礼到大司马府中,卢霈着观言、侍棋等收下,设宴款待。
林瑷也带着她的贺礼往大司马府而来。到了那里见人声鼎沸,众人相互问好。观言一眼便瞧见了她,忙撇下与他说话之人,上前作辑道:“女郎请跟我来。”说着在前边引路,林瑷和紫秀等跟上。
话说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到大司马府,比自己的小院大了几倍,满园景色精致异常,各处要紧路口都有兵士守着。酒宴摆在前边,观言将林瑷带到后院卢霈常待的书房,对她道:“女郎稍坐,我去跟大司马禀报一声。”
“他在哪儿?”林瑷边观察书房边问。
“大司马此刻在前边会客。”
林瑷找了位置坐下,笑道:“那就不忙,等他得空了再说,我先在这里坐坐,对了,你顺便将它带去罢。”一面说一面指着绿玉手里的雕花木盒,里面就是那件衫袍。
观言明了,却没接过而是道:“不如等大司马来了,女郎亲自交给他罢。”
林瑷听后点头道:“好。”
“女郎好坐,我先去了。”观言作辑道。
“行,你去忙罢。”
观言出了门吩咐侍女上茶、果品好好招待,自己去前院找卢霈。林瑷坐着喝了会茶,有些无趣,起身往外走。
这里有一花园,园中有一汪池塘此时正开着荷花。林瑷径直走了过去,站在塘上的游廊看池里红色的鱼。
“你是…林女郎?”一个温婉的声音问道。
林瑷讶异回头,见几步开外有五六个人,为首一人是身着对襟襦裙,梳着高椎髻,面容姣好的世家女郎,此刻正柔和地笑看着自己,其余皆是侍女装扮。
那女郎见林瑷面望着自己,便笑着走了上来对她道:“我对你早有耳闻,今日才得一见,果然如他们所说。”
林瑷对她笑了一下,随后疑惑地问:“不知女郎是?我们…何时见过?”
“我姓裴,说起来也算相识,我阿弟与你兄长在同一营中呢。”裴秀礼笑着说。
原来是裴昊的阿姐。林瑷忙笑道:“真是失礼,一时没想起来。”
裴秀礼摇头笑道:“不怪女郎,是我唐突在先,望你不要怪罪才好。”
“怎么会。”
两人相视而笑,裴秀礼走到她的身边向下望着池里,抬头道:“女郎好兴致。”
林瑷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只是无聊,所以才闲逛。”
裴秀礼笑着不说话,与林瑷望了会池塘又道:“别的地方也挺趣的,女郎是否要去看看。”
“不了,若是裴女郎要去,请自便。”
裴秀礼笑道:“我也不想去,再过去听着怪闹的,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林瑷点头道:“好,去那边罢。”说着指着刚才待的那间院子。裴秀礼见了一怔,随即点头与林瑷一起过去,两人相对而坐,喝茶聊着闲话,约两刻钟后,卢霈大步而来,进了书房就见到相谈甚欢的两人。
脚步一顿,瞬息恢复,笑着走了进去,先对裴秀礼道:“裴女郎,何时来的?”
裴秀礼与他见过方道:“没一会,恰巧遇到林女郎,就聊了几句,没想到我与她倒投缘的。”
卢霈望向林瑷。
林瑷笑着点头:“确实挺投缘的。”卢霈见她不似作假,放下心来,三人安坐。
卢霈不忙与林瑷说话,只问裴秀礼的父母可安好,家中如何等语,过了一会,裴秀礼心知卢霈想与林瑷私聊,便起身告辞离去了。
见裴秀礼走远,卢霈才笑对林瑷道:“我在前院一听你到了,就急忙赶来生怕你一人无趣,没想到倒与别人说的起劲。”
“裴女郎挺温柔的,对了,这是我送你的生辰之礼,看看可满意?”说着示意绿玉拿上来,打开木盒,取出里面的长袍。
那长袍随着她的动作全部伸展开来,直垂到其脚面。卢霈仔细看过,见比上次又细致了不少,两袖果然绣了兰花,虽不精致,但也整齐。
“如何?要不要试试?”
卢霈点头,从林瑷手里接过来,也不脱衣,将衣裳往上轻扬,随着他的动作宽袍就这样罩在了外面。这袍子要说精美自然比不上府里人做得,但他穿着就是觉得舒心。
“多谢了。”说着轻脱了下来,折叠放入木盒中装好,玩笑道:“我得好好保管,说不定这是你唯一一次亲自动手。”
林瑷知他是揶揄自己,抿嘴不说话。卢霈见此忙说些其他的,聊了两句别话,观言就来报说有客来访,卢霈想了一下道:“若是喜欢留下用了饭再回;若是不愿先回香园去,晚些我再去找你。”
“我先回去了,你也挺忙的。”林瑷起身往门外走,卢霈忙叫察语去送。等她出了院子,再也看不见了,卢霈才往前边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53章 巧遇
夏季的风带着暖意,就连呼吸都是热的。此时的香园满目翠色,仔细看又会发现各色花蕊的踪影。夜晚的大树底下颇为凉爽,但蚊虫也爱此处,林瑷吩咐紫香在附近点上艾草熏了几遍,方摆上茶果点心,自己先乘凉。
躺在榻上看着头顶上的星空,林瑷有些出神。卢霈进来时就见她这副样子,缓缓走到她身边坐下,自顾拿起两榻之间几案上的茶来品了一口,才听林瑷问道:“都散了?”
卢霈放下茶碗,笑道:“散了,过一次生辰累去半条命,还不如与你坐在这院中纳凉来得有意思。”
林瑷很少听他说这样的话,侧头笑看着他,道:“能者多劳。”
卢霈笑笑,顺势躺下闭目养神,林瑷见此便不说话,又望向头顶。几缕清风拂过两人,衣摆不约而同晃了晃。过了一会,他想起什么,复起身去看林瑷,问:“白日事忙,没有细问,裴女郎和你都聊了些甚么?”
“没甚么,一些家常。”
卢霈见她脸色平静,嘴角隐有笑意,想了一下,还是道:“我与她…算是从小认识,两家又是世交。”
“青梅竹马?”林瑷歪头望着他。
“不,不是,只是彼此相熟。”卢霈忙道。
林瑷起身坐在榻边,她明白卢霈这话的意思,但想起上次萧夫人到香园中来,不时问起裴秀礼之事,她就看出来萧夫人很中意这位裴女郎。
“其实,我觉得裴女郎是个气质沉稳,温柔内敛之人,与你…很是般配。”林瑷很认真地说。
卢霈一惊,猛地站了起来往林瑷身边去,面上有些急,声音比平日乱了两分:“林瑷,你不要胡思乱想,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对你的心意是不会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