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异闻录——月夜下的影子
时间:2018-05-02 12:12:01

  王缙想了想道:“殿下不如明日再去罢。”
  司马奎颔首,因是在宫中二人不敢随意说话,一路沉默出了宫。王缙去了王韶府邸,他回了王府。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司马奎带着礼物去了大司马府。
  到了那里见到了闻名久矣的大司马,是个温文儒雅、博学多识的君子,且相对于他来说十分年轻。
  “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大司马年轻有为,实在让我等汗颜。”司马奎在下首笑道。
  卢霈吩咐仆从上茶,笑着回道:“殿下过誉了。”
  司马奎摇头笑道:“非也,我也是实话实说,是大司马太过谦了。昨日我一进城中便感觉与以往不同,百姓面色皆好,看得出来这几年他们过得丰衣足食,都是大司马与大将军功劳……”说到最后他似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又忙道:“大司马勿怪,我一时口快。说起来,也颇为遗憾,大将军年少有为,却逃不脱富贵两字,实在是……可惜。”
  司马奎见提起崔逸,对方面上就有些不悦,心想这大司马与大将军果然嫌隙颇深。心里想着嘴上转而问起别事:“不知大将军现下如何?”
  仆从上了茶,卢霈对他说了个‘请’方回道:“还在审查,恐明年才有结果。殿下问起此事,可有甚么高见?”
  司马奎笑道:“不,我只是随口问问。”
  卢霈似不想继续此话,对他道:“殿下多年未回洛阳,要多住些日子才是。”
  “自然。”
  ……
  ……
  两人说了半个时辰,都是些无关紧要之话,算算时间差不多,司马奎便起身告辞,卢霈让侍棋送他出去。他刚到院中,就见一女郎在侍女簇拥下款款而来。
  司马奎住了脚,仔细看了两眼,见她秀丽脱俗,眉宇间自有一股灵动之气,肤如白雪,却没像旁人一般擦粉。身姿修长,体态妙曼,行动间有股超凡脱俗之态。
  来人正是林瑷。自上次卢大郎之事后,她便一直待在汲水园中,过了一月后卢霈告诉她,如今可以随意走动了,不会再出现卢大郎之事。且琅琊王到了洛阳,两人也该出双入对才是,免得旁人起疑。于是隔一段日子林瑷便到大司马府中。
  “女郎,这是琅琊王。”观言见林瑷望向司马奎,开口介绍道。
  林瑷微笑向对方行了礼,“殿下,有礼了。”
  司马奎从见到她起,便知这就是引发卢、崔二人矛盾之人,心中道一声果然不俗,面上笑道:“女郎无需多礼,今日本王真是有幸见到女郎。”
  “殿下客气。”林瑷依然礼貌回道。
  “你来了。”卢霈大步从房里走了出来,一脸笑意掩也掩不住,几步就到了林瑷身边,“怎么不使人支会一声,我也好去接你。”
  林瑷笑着摇头道:“也没多远,且你这么忙我也不想打扰。”
  卢霈笑看着她:“此次就算了,下次要告诉一声,你独自前来我也不放心。”
  “好。”林瑷笑着回道。
  司马奎在旁看了一会,觉得方才在房中的卢霈与此刻的卢霈似不是同一人,心下暗想: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面上笑道:“大司马乃有福之人。我先行一步,不打扰二位了。”
  “殿下慢走。”卢霈让观言送出去。
  司马颔首离开。
  等他走远,卢霈、林瑷往屋里去。刚关好房门,林瑷松了一口气坐在椅上,叹道:“真够累的。”
  卢霈坐在她身边,浅笑道:“有这么紧张?”
  “倒也不是,我是怕他瞧出端倪,前功尽弃。”林瑷玩着衣带。
  卢霈却不这么认为,他的高兴是真,情也是真,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不需假装。
  “对了,崔逸去了何处,自上次遇见他后许久没看到了。”林瑷想起上次在山洞之后就没崔逸的消息。
  卢霈递给她一杯热茶,“他有要事去做,不能常出现。”
  林瑷接过茶倒了一声‘多谢’,喝了一口,又问:“你们做甚么如此神神秘秘的,连我也不说?”
  卢霈笑道:“没甚么大事,你要是想知道我也可以细细告诉你。”
  听他这样说,林瑷反而摇头道:“不必了,我只是担心他,知道他无事就好。”
  见她没有追问,卢霈便不解释了,毕竟崔逸所做之事繁琐又隐秘,林瑷知不知道并不重要。想起什么,卢霈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说:“林瑷,有一事我要与你商议。”
  卢霈面上既有犹豫又有期待,甚奇怪,林瑷还是问:“何事?”
  “我想,我与你该办一场大婚。”卢霈心里隐隐透着喜悦。
  林瑷有些不明白:“这是为何?”
  卢霈一脸认真解释:“如今满城之人都知我与崔逸是因你而生了仇怨,他被我打入大牢,而我与你若迟迟没个结果恐惹人生疑。到时旁人会说:即是为了心爱之人,又为何不抱美人归?岂不奇怪。所以……干脆举办一场婚礼,那他们也没甚么猜疑的了。”
  林瑷蹙眉想了半会,望着他道:“不用如此罢?这时日尚短我一时不应允也是情有可原。再说……外人也不会怀疑这些。”
  卢霈有些失望,虽知道她不可能一口答应,但心里还是隐隐有期待。
  “你说得也有道理,只是别人未必这样想,我也是想万无一失,反正这婚礼只是做给旁人看的,我……不会动你分毫。”卢霈柔声道。
  林瑷有些踌躇,这可不是一般的事,不过……要是他们的事不成,自己离去之事也要往后拖。可是……林瑷抬眼瞥了卢霈一眼,见他一脸柔和,又觉想得太多。当下回道:“此事容我再想一想。”
  卢霈点头笑道:“也好,只是年前要给我答复。”
  林瑷颔首。二人又聊了片刻,有人上门求见卢霈,林瑷便离开了。
  洛阳城外某处隐蔽园子,崔逸正在书房查看各处搜集的情报。自上次放出他被抓入大牢的消息后,他便带着虎卫军到了这里,暗中监视各方动静。
  这支精锐虽是林浩一手创立,但平日崔逸也会参与,且他是大将军,多次征战,众人更诚服于他。加上营中只林浩和他知道此队伍的存在,其余人皆不知,因此他们在这一月有余,也无人知晓。
  崔逸翻看着情报,有些世家开始与琅琊王、王韶等人接触,还有晋帝多次暗中与王韶密谈。看到一则谍报,冷笑了两声。这王韶的叔父王策已集结了军队悄悄往洛阳出发了,行得慢,看这样子,也许过了年就能到。
  还有宛城那边也有动静了。魑魅魍魉都出现了。翻完最后一张谍报,崔逸将重要消息誊写在一半掌大小纸上,因墨武和引泉不能出现在人前,逐叫过一个虎卫军让他送到大司马府,嘱咐小心行事,万不能让外人看见。
  “是。”那人领命而去。
  做完这一切,抬头向窗外看了看天色,估摸着是申时,快天黑了。忽地想到已有许久不曾见到林瑷,不如今夜去看看。自上次事后,他忙于各处,无法分身,都是卢霈在照看她。只松懈了这一下,心中便涌起无数思念,止也止不住。
  崔逸在屋里坐了一会,用了饭,等天刚擦黑便出了门。墨武、引泉忙跟上,崔逸却回身对他们说:“不必跟着,留在此地看着,若有事到汲水园找我。”
  两人一听便知是去找林女郎,答应一声就退下了。
  崔逸避着人到了汲水园,找到林瑷的屋子,见屋里灯光明亮,她的身影在花窗上若隐若现。他走近几步,侧耳听了一回,见没别人的声响便推门走了进去。
  屋里林瑷正坐在榻边想事,听见动静抬头去看,见到他忙起身过去,笑问:“何时来的?”
  崔逸见她一脸笑意,心头舒坦,来来回回看了她好几眼才笑道:“警惕性越来越差了,方才呆呆的在想些什么?”
  林瑷摇头,笑问他:“近日去了何处?为何总不出现?”
  崔逸凝视着她,不由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低声问:“怎么?想我了?”
  林瑷拍开他的手,有些气恼,没好气地说:“不问,说不在意;问了又扯出别的。”
  崔逸嘴角一笑,双手抱臂对她道:“这出自你的本心,再怎么躲避也无法遮掩。”
  懒得与他纠缠。林瑷回身坐回榻上,对他道:“坐下说话罢,要茶吗?我去端来。”
  “不用。”崔逸不坐在桌边而是踱步过去与她挨在一处。林瑷往后挪了一下,让两人之间留有空隙。
  崔逸瞄着两臂间的距离,笑了一回,也不紧逼她,只斜靠在榻上,眼不离地看着她。林瑷被他这样盯着有些不自在,便找些话说:“你来时是否有人看见?”
  “不曾。”
  林瑷疑惑了,“你从哪儿进来的?”不怪她这样问,若是从大门不可能无人知道,这么多兵士守着。
  崔逸直起身,探身离她近了两分,“翻墙进来的。”
  林瑷:……没看出来,这人还真是。
  崔逸见她一脸莫名的模样,心情大好,大笑了两声。林瑷静静等他笑完,想起卢霈所说之事,决定问问:“有一事我想问问你。”
  虽止了笑声,但崔逸嘴角一直上扬,听了她的话点头道:“何事。”
  林瑷抿嘴想了一回,将白天卢霈所讲之事告诉了崔逸,末了还问了一句:“你觉得如何?”
  崔逸早已没有笑意,越听眉头越紧,最后满脸阴晦。他心里冷笑,卢霈打得好主意,不管两人如何,一旦办了婚礼,在旁人眼中林瑷就是卢霈的妻子了,那还有自己甚事?不管他是真的为权宜所计还是为自己私心,都不行。
  “不行,你们知道是假的,可外人不知,婚礼一旦办了就是真的。再说,也没有必要,你们时常一起出现在人前就行了,何必多此一举?”崔逸神情冷冽。
  和自己所虑差不多,只是……卢霈担忧之事也有道理。林瑷揉揉眉心,干脆先放下此事,也许没这么严重?
  “不论如何,你不能答应这种毫无意义之事。”崔逸最后下了结论。
  “到时再看罢,若有必要……”话未说完,林瑷被他一把抓住双臂,直看着她的眼睛道:“你是否忘了,他对你的心思?难道你不怕他……”
  林瑷掰开他的手,“他不会的。”
  ‘哼’崔逸冷哼一声,不会,假如是别的女人也许不会,若是林瑷就难说。孤男寡女晚晚共处,就算她守得住,恐怕卢霈也耐不住。早知当初就该与卢霈调换位置,只不过当时想到自己不喜与这些人周旋,所以……此刻心中徒然冒出一股酸意来。
  林瑷见崔逸皱着眉沉吟不语,起身向门边去,才走了两步,被崔逸拉住左手,“你去何处?”
  “去给你倒碗茶。”
  崔逸略用了两分力将林瑷拉到身边坐下,“不用了,陪我坐会,说两句话我就该走了。”
  林瑷点头。
  崔逸很晚才离开,走时也是翻墙离去无人知道。次日,卢霈派观言来接她,并告诉她以后不必住汲水园,还是搬回香园去。
  林瑷怔了一回。
  “大司马说新年将近,不如回香园,也能多来看女郎几回,在城外总是不便。”观言见她诧异,忙解释道。
  林瑷却摇头,“不忙收拾东西,等我去问过后再说。”
  “是。”观言答道。
  两人一起去了大司马府,见到卢霈,观言行礼退下。因天气晴好,便没在屋内,卢霈和她到花园晒太阳。冬天的景色有些单调,但卢霈一点也不厌烦,反而希望多走一会。
  “冷吗?”卢霈轻声问。
  林瑷摇头,“不冷,这么大的太阳。对了,观言说……”
  卢霈不等她说完便解释道:“是我的意思。”见她疑惑,又道:“因昨夜有消息说,近日有人暗中打探你的事,却不是琅琊王或王韶,我就担心起来,所以不如搬回香园,我才放心。”见她犹豫,笑着说:“等找到哪方人马打探的,你再搬回去。”
  也只好如此。林瑷虽不怕别人刺探自己,但她害怕坏了几人的事,反而不好,于是点头答应。
  卢霈欢喜起来,自她搬出香园后,便不能每日见到她,都是三两天有了空闲才去看她,每次的时间都耗费在路上了,在那里待不了多久就要赶回洛阳。
  “你跟崔逸说一声。”林瑷找不到崔逸,他应该知道。
  “好。”
  林瑷回到汲水园后吩咐紫秀几人收拾东西,于次日搬回了香园。王韶打听到动静后,拍着桌沿想了一会,起身去找谢夫人,遣开侍女与她说了好半会话。
  过了一天,谢夫人去了香园,见到林瑷,先叙了旧情,话语间绝口不提崔逸之事。过了一会,谢夫人眼神示意有要事与她说。林瑷便让紫秀等退下了。
  “算来与女郎也有两月未见,还是这么动人。”谢夫人笑道。
  林瑷却没心情敷衍她,只问:“夫人有何重要之事?”
  对于她的急切谢夫人并不介意,“女郎莫急,容我慢慢跟你说。”约半个时辰后谢夫人告辞离去,林瑷在屋内想事。
  待夜晚卢霈来看她时,便将白日谢夫人同她所说之事都告诉了他。卢霈又喜又惊。喜得是王韶是想让林瑷向他提出两人大婚一事,好趁自己高兴疏漏之时行事;惊的是他们这么迫不及待。沉吟半响,卢霈抬头对她道:“答应她,就说你会想办法让我尽快举行大婚。”
  说完此话却见林瑷一脸踌躇。上次崔逸说过不必如此,谁想到没过两日又必须如此了。
  “怎么?为难了?若是为难,那……”
  林瑷摇头道:“不,无事。”王韶他们在寻找机会,如今在外人眼中崔逸已倒,只剩卢霈。虽如此但也不好对付,他们在等卢霈的疏忽,有甚事比得上大婚更让他高兴,会让他产生疏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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