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第一媳——乡村原野
时间:2018-05-03 11:59:43

  那个戴帷帽的人到底是何人呢?
  她把交颈鸳鸯的图纸卖了,市面上有许多交颈鸳鸯出现,王亨和林馨儿的鸳鸯不再独一无二。
  她,有什么企图?
  原先王亨怀疑是林馨儿,或与她有关的人做的,现在却有些不确定了,将焦点定格在母亲身上。
  难道是王夫人为了让他忘掉林馨儿,故意叫人做的?
  王家在徽州城黄山路的宅子眼下并无主子居住,只有下人看管,要查问去年的事,毫无头绪。
  那戴帷帽的女人到徽州城也好像凭空消失了。
  王亨四处追查无果,心情又糟糕起来,要找个地方静静心,思量下一步该怎么办,因见前面有间茶楼,就进去了。
  坐在茶楼二楼雅间内,隔着窗户,他默默看着下面街道沉思,忽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忙高声叫道:“子仪!”
  下方街道上,一个黑衣男子正骑在马上,听见有人叫他,忙循声抬头观看,是谁叫他。等看见窗户内的王亨,不由双目一亮,当即跳下马背,就往茶楼来了。
  遇见故友,王亨心情好了许多。
  他侧过身子看着雅间门口,等候来人。
  须臾,一个浓眉大眼、肤色微黑的青年推门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个十来岁的清秀小子。青年面目极英武,进来后,对着王亨一笑,露出右边一颗小虎牙,有些腼腆,有些可爱,也破坏了他英武和豪爽的气质。
  王亨忍不住笑了。
  青年知道他为什么发笑,黑脸泛红起来。
  他在王亨对面坐下,又对那小子道:“你也坐。”
  小子不肯坐,站在他身后。
  青年不再强求,问王亨道:“贤弟怎么没走?我听见说你来徽州主持乡试,便快马加鞭赶来找你叙旧。昨天到的,一打听,说你已经离开了。”
  王亨为他倒了茶,笑道:“是走了。有事又回来了。幸而回来了,否则哪能碰见赵兄。”
  这青年叫赵子仪,是王亨外出游历时交的朋友。
  赵子仪本是没落世家子弟,会武功。王亨跟着他在外游荡了两年。两人从南到北、从东到西,还坐船去了海外一趟,可谓莫逆之交。后来王亨进京参加科举,两人才分开。
  王亨看看他身边的小子,不确定地问:“这孩子是?”
  在他印象中,赵子仪一向独来独往,从不带人伺候,刚才他又叫这孩子坐,应该不是他的奴仆或小厮。
  赵子仪道:“捡的。”
  王亨笑道:“大哥真会捡。”
  赵子仪道:“贤弟既问起他,大哥正好也有事托付你:你就带他回去吧。贤弟知道大哥这个人,独来独往惯了的,带着他实在不方便。贤弟在朝中做官,少不了要用人,或者留在身边做小厮,或者安排在府里,都好。”
  王亨刚要说话,那孩子慌张了。
  他抱着赵子仪的胳膊哭道:“爷,爷,你不要流年了?”
  赵子仪扭脸呵斥道:“不要你还费心托王大人?你知道这位王大人是谁吗?等闲人想进王府也不能够;就算进了王府,想去他身边伺候也是千难万难。我送你这么一个好去处,你还不满足?跟着我有什么出息!”
  流年哭道:“别说王府,就是皇宫我也不去。我就要跟着爷!这辈子都跟着爷!生是爷的人死是爷的鬼!”
  王亨“噗嗤”一声笑喷了。
  赵子仪气道:“胡说什么呢!”
  王亨笑道:“好了大哥。这孩子这么忠心,你就留下他吧。有个人伺候你也好。”他看流年很是顺眼,能不贪慕王府的富贵,只愿跟着最初主子的,可难得的很。
  赵子仪道:“我不用人伺候。”
  王亨讥讽道:“不用人伺候?当年是谁逼小弟煮饭的?想我在家呼奴唤婢、读圣贤书,跟着你却要进庖厨!”
  赵子仪悻悻道:“还不是你娇气!我一个人的时候吃什么都好,遇上你什么都不好了。这也不能吃,那也吃不惯!”
  王亨道:“我煮了你不也说好吃?”
  又向流年道:“你家大爷为人最豪爽义气,对人是极好的,却从来不会照顾自己。你既跟着他,就要好好照顾他。洗衣煮饭是一定要学会的。明白吗?”
  流年见他帮自己,十分感激,抹了一把脸上泪,欢喜道:“大人放心,小的一定好好照顾爷。”
  王亨又劝赵子仪道:“留着他在身边,你也省得饥一餐饱一餐;说话也有个人应声,不孤独。”
  赵子仪道:“别提了!我可不就嫌他话多。”
  流年忙道:“小的马上拿针线把嘴缝起来。”
  王亨呵呵大笑道:“好小子,够机灵的!”
  又道:“你既这么机灵,我再告诉你一招,当年我就是靠这招才得以留在赵兄身边的。一开始我病了,他照顾我到病好,便要和我分开。我死活缠着他才得以留下。”
  流年目光大亮,急忙问什么招数。
  王亨道:“你家爷是好武的人。你不但要会煮饭,还要跟他学武功,这样他就有兴趣带着你了。”
  流年欢喜道:“谢大人指教。”
  赵子仪白了王亨一眼,道:“你就给我揽麻烦吧。”
  总算没再叫流年跟王亨走了,算是留下他了。
  当下,王亨便和赵子仪叙起别后种种。
  直说了一个多时辰,才说到眼前。
  赵子仪问王亨,为什么事滞留徽州?
  王亨敛去笑容,沉默了。
  一见他这神情,赵子仪便知他为什么。
  当年王亨离家出走,整整一年,脸上从不见笑容,眉宇间压着沉重的心事,脾气乖戾暴躁,就像眼下这样。
第37章 相会京城
  王亨离家的缘由,赵子仪略知一二。
  似乎是为了他那死去的妻子。
  难道过了这些年,还未放下吗?
  赵子仪了解王亨的性子,也不啰嗦劝慰,举起茶当酒,示意他共饮,又道:“找个地方喝两杯吧。”
  王亨也有此意,于是几人出了茶楼,又去了酒楼。
  与赵子仪一番交谈,让王亨心情轻松了不少,思路也清晰起来,因此吃酒吃了一半,就有了主意。
  他问赵子仪:“大哥接下来要去哪?”
  赵子仪道:“既然来了徽州,自然要游黄山。”
  当年王亨离家出走,肯定要离徽州远远的。他们跑了许多地方,唯独没来黄山。最近几年,赵子仪在家为父守孝。好容易这次来了徽州,当然要游玩一番。
  王亨点头道:“小弟猜到是这样。只是我却不能陪大哥了,要即刻回京复旨。这里还有一桩事,要拜托大哥。”
  赵子仪忙道:“贤弟请说。”
  王亨道:“大哥游黄山时,帮我查一个人。”
  赵子仪问:“是谁?”
  王亨道:“梁心铭。休宁县人。”
  他将梁心铭的来历身份说了一遍。
  赵子仪问:“贤弟要我查他什么?可是他有什么不妥,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王亨道:“不是。只是有些疑惑罢了。他家就住在黄山中,大哥只需在游玩时,去他家乡打听些事。比如,他家曾有几口人,他的长相年纪,何时成亲,何时生女,何时出山参加童生考试……”
  赵子仪很糊涂,却没有再追问。
  王亨既让他查,必定有缘故。
  他只要查清了,告诉王亨便是。
  他笑道:“这也不算什么。大哥记住了。眼下贤弟便要回京了吗?我也有一桩事要托贤弟:我在京城那宅子,你叫人帮我租出去吧,好歹收些租金。大哥整日在外游荡,再不管家务,这份家私要叫我败光了,岂不愧对祖宗!”
  王亨忙问:“大哥可是缺银钱?”
  赵子仪道:“我是缺银钱,可不能向贤弟讨要。我顶天立地的男儿,总不能让朋友养着。那还有什么颜面?贤弟若要帮我,就打发人帮我把那小院子租出去,不论收多少利息,都是我自己的,花着安心。”
  他话说到这个份上,王亨再不强求,想着若他有急难的时候,再帮不迟,眼下确实不用多事。
  赵子仪便写了一份字据,交给王亨。
  王亨看了收好,又道:“大哥也玩得够了,等哪天心定了,来找小弟,我替你谋一份差事才正经。”
  赵子仪道:“再说吧。到时候必去找你。”
  两人约定年后在京城相聚。
  当晚,王亨在徽州城逗留了一晚,与赵子仪秉烛夜谈,说些天南海北的见闻。
  次日一早,王亨便离开了。
  他又回到贺城王家别苑。
  他先将管家叫来,吩咐了一番话。
  等管家退下,他又命人叫若彤进来,道:“若彤,我有一桩事要你去做。你今日便回华阳镇……”
  接着,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话给若彤。
  若彤道:“大少爷放心。婢子都记住了。”
  王亨想了想,又道:“你把橘彩带着。”
  若彤道:“是。”
  都安排妥当,王亨才带着一安等人启程,一路晓行夜宿、快马加鞭,抄近路奔京城而来。
  原本他跟洪飞和周大人说好,在抵达京城前的城镇——枫林镇会合,眼看就要到枫林镇了,他却踌躇起来。
  他不愿见梁心铭,想想那酷似林馨儿的眼神,他便觉得痛苦。可是他又答应要为梁心铭一家在京城寻个落脚处,不能失信于人。他便想着,自己先一步进京,留下一安等候洪飞他们,接了梁心铭安排住处。
  想罢,他便命一安去枫林镇接应洪飞。
  然而,梁心铭等人却比一安快一步,几乎和王亨同时到达京城,双方竟在内城的德政路遇见了。
  王亨听人回禀,说洪大人就在后面,忙勒马等候。
  回头一看,目光顿时凝滞:只见后方街道上,洪飞和梁心铭并辔而行。十月下旬,京城已进入寒冬,两人皆披着斗篷。梁心铭单薄的棉布斗篷当然比不上洪飞的锦缎大毛斗篷鲜亮耀眼,但一样脊背挺直,风姿卓然。在他们身后,官差护着几辆马车逶迤而来。
  王亨觉得,那双并列的身影很刺目。
  他想,果然他不爱见梁心铭。
  洪飞催马到近前,戏谑道:“我说王大人,安泰贤弟!你急忙忙赶回去,成亲了吗?新夫人可也来了?”
  说着,还装模作样朝他身后探头瞧了瞧。
  王亨没好气道:“谁告诉你我回去成亲?”
  洪飞笑问:“不成亲你去做什么?”
  王亨不答,将目光移到随后赶来的梁心铭身上。
  洪飞忙打趣笑道:“我们一路都在等你,你怎么反倒先进城了?莫不是害怕被青云拖累、躲着他?放心,他正要去徽州会馆,不会缠着你要你照应的。”
  他怕两人尴尬,竭力活跃气氛。
  梁心铭目光从王亨面上虚晃而过,暗自揣测他此行追查结果,一面恭敬拜道:“学生见过恩师。恩师一路可好?”
  王亨点头道:“还算顺利。”
  不知怎的,之前对梁心铭的种种避忌,在她开口后都烟消云散。听洪飞说她要去徽州会馆寻求帮助,不愿麻烦他这个座师,显然没把他当成自己人。他不禁疑心:她是不是误会他有断袖之癖,所以对他敬而远之?
  他觉得梁心铭看轻了他人品,很不舒服。
  因皱眉问道:“你去徽州会馆干什么?”
  梁心铭便将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
  王亨果断道:“你要租宅子?为师这里正好有一处院子要租出去,是一位朋友托我代他处理的。你也不用去徽州会馆了,就租这个吧。这不是我的宅子,所以不能送你人情,规规矩矩按市价来算租金。我这朋友手头不甚宽裕,你卖画有些积蓄,别计较太多,别还价太狠……”
  这话说的,人家不想租也得租了。
  梁心铭心中腹诽,嘴上道:“学生遵命。”
  王亨见她答应了,心情好了许多。
第38章 新家
  谁知梁心铭又道:“恩师放心,学生会按市价来租。学生虽然卖画得了点积蓄,将来还要养活妻儿,又没有别的收入来源,实在无力接济他人,不会打肿脸充胖子。等学生将来有能力时,再量力而为、接济他人。”
  王亨瞪着她,半响道:“正该这样。”
  心想这个弟子还真是不客气。
  洪飞笑得在马上直晃悠,道:“青云说得很对!你很不必顾忌。能和安泰做朋友的,再穷也穷不到哪去。即便真有穷的,他早就伸手接济了,哪里等到你来接济!”
  双方说笑打趣一阵。
  因在大街上,不便滞留,洪飞便对梁心铭道:“你且去安顿家小,等我帮你搜罗些书籍文章,给你送去。”
  梁心铭忙道:“谢过房师。”
  又仿佛无意识地看了王亨一眼。
  果然王亨问:“你要什么书?为师也帮你找些。”
  梁心铭道:“学生没经验,并不知从哪抓起。”
  王亨道:“我便替你挑选一些吧。”
  梁心铭立即道:“如此,学生谢过恩师。”
  从租房一事上,她看出他想帮她。
  既然如此,她也不必跟他客气。
  眼下当务之急,她急需要复习资料。
  这地方可不像她前世。她前世信息爆炸时代,想要什么复习资料,上网一搜就有;再不行去各大书店转一转,也肯定能淘换不少。这个世界,像那些名儒注解的经义、最新的名家文章,你就是在书店也买不到。像王家这样的言情书网,各种文章典籍肯定齐全,她当然要想办法弄些来了。
  这次科举,梁心铭志在必得!
  王亨便唤了个随从来,命他带梁心铭一家去赵子仪的住处,就在德政路,他自己则和周大人进宫面圣、交割差事。
  赵家这宅子只有两进深,前面是倒座屋,垂花门内就是内院,有游廊连通左右厢房和正屋。正屋五间,后面还带着三间小抱厦。两厢房都是三开间。
  若没中间那道院墙,这其实就是个四合院。
  有两个老家仆——乔老爹和乔婆婆看管宅子。
  赵家是没落官宦,从未出租过宅子,乔老爹和乔婆婆都不惯买卖行市。而梁家这边,李慧娘自从跟随梁心铭出山后,过日子一文钱也要掰开来花,在市场买东西掐斤计两,买把青菜还要顺带摸走人家一束小葱,砍价就跟砍瓜切菜一般利索。两方相遇,李惠娘噼里啪啦一通话,把年租金从一百两给砍到八十两。
  乔老爹道:“这,这也太少了!这可是京城,和徽州不能比。像我们隔壁那家,一年收一百二十两呢。”
  李慧娘立即问:“隔壁多大?我们去看看,屋子新不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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