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心铭笑道:“学生谢过恩师。”
然后在惠娘搀扶下,进去了。
回到房里,倒头就睡。
一觉醒来,她也不起身,闭着眼想之前的事。
今天,她借酒放纵,真的只是为了报复王亨吗?
真的只是为了让他也不好过吗?
她似乎在玩火!
玩火容易自焚,她和王亨之间的事,应该等到会试殿试过后,再慢慢清查清算,在这之前,她必须收敛自己。
“不能再见他了。”她想。
此后,她便全力攻读,进入科举倒计时。
苦心攻读之余,她更加强身体锻炼。
每日早晚,她都会在院子里慢跑半个时辰。
小朝云也陪着她一起,常用那特有的软糯童音鼓励她:“爹爹,慢慢跑!”“爹爹,我陪你!”
跑步结束,朝云忙拿毛巾为爹爹擦汗。
吃饭的时候,朝云和娘一起帮爹搛菜。
晚上,娘俩在灯下一起陪梁心铭煎熬。
这个家,正全力以赴地迎接梁心铭的大考,梁心铭是否考中,由举人转为进士,都在此一搏。
上元夜,她要带小朝云出去看花灯。
惠娘不许,怕出意外。
小朝云也懂事地扯谎,说她不爱看灯。
这晚,王亨和好友在长安大街的如意楼赏灯作诗。
洪飞要命人去请梁心铭。
王亨阻止道:“会试在即,还是别打搅他了。”
洪飞一想也是,就没叫了。
王亨默想:“也不知青云在做什么?”
将近一月,他坚持不去找梁心铭。
梁心铭也没有来找他。
冬去春来,转眼到了二月。
二月,杨柳青青,率先展露风姿。
梁心铭心无旁骛,只等二月初九下场。
二月初八这天,李惠娘和乔婆婆包了许多饺子。
梁心铭吃饺子,一口咬下去,差点把牙都矼掉了。
在李惠娘和小朝云四只眼睛紧张盯视下,她张嘴吐出一枚状元及第的铜钱,小朝云欢呼道:“吃到了!吃到了!”
梁心铭捂住腮帮子,问:“这什么?”
其实不用问,她已明白了。
可怜她的牙,亏得她反应快,不然就豁了。
李惠娘喜悦道:“为了讨个好兆头。乔婆婆出的主意。”
梁心铭摇头失笑,不忍拂了她们一片好意,接下来小心翼翼地吃饺子,又吃出“事事如意”等铜钱。
下午,一安奉王亨之命来给梁心铭送状元饺。
第70章 情深意切的状元绞(四更,逍遥九世仙葩+1)
食盒打开,共上中下三层,全是一寸大小的饺子,每一层的形状和馅儿都不同,精致的像玉雕。
一安道:“这是我们大爷特地叫人包的状元及第饺子,帮解元讨个彩头,望解元明日下场一举夺魁!”
梁心铭微笑道:“请转告恩师:学生定不负恩师厚望。”
一安笑嘻嘻道:“小的也祝梁解元高中榜首。到时候,小的可是要向解元讨赏的。解元可要提前准备了。”
梁心铭道:“若中了,必少不了你的赏。”
李惠娘不喜王亨,对他这番心意却很感激。
一安走后,她忙拿了饺子去煮,让梁心铭吃。
在她看来,王亨是前科状元,他送的饺子,梁心铭吃了定能沾上他的才气和运气,一定要吃!
于是,这饺子她和朝云一个没吃,全给梁心铭吃了。
梁心铭咀嚼着饺子,眼前浮现王亨含情带笑的目光,说“不管什么人,都抵不上青云你。”
这一个多月,王亨都没和她见面。
她以为,他已经将她抛在脑后了。
今日送饺子来,可见他依然惦记她。
那为什么一直不见她呢?
她隐隐觉得,他在躲避她。
她微笑着,吃了两碗饺子。晚上她不准备再苦读了,活动活动,等消化得差不多了,就去睡觉。
明早,她要精神抖擞地下场!
筷子一丢,李惠娘过来收拾。
梁心铭对小朝云拍手道:“朝云,跟爹爹散步去。”
朝云笑得眉眼弯弯,道:“好!”
梁心铭刚要下炕,忽然捂住腹部。
朝云等了一会,见她还不下来,上前推她,奇怪道:“爹爹,下来。怎不下来?”
梁心铭咬牙道:“等会……爹爹去如厕。”
她忽然腹痛如绞,想要大解。连纸也没来得及拿,冲出屋飞一般跑向茅厕,留下话,让朝云喊娘给她送去。
到厕所,她呼啦啦猛泄了一通,泄完并未感到舒服些,她心头有了不好的预感:这腹泻来得太突然,恐怕不妙。
难道是吃饺子吃的?
她不敢相信。
那饺子可是王亨送来的!
她等不及回去再发作,在茅厕尚未起身,跟着就拉了第二通,肚子里依然如奔雷跑马,呼啸不止。
李惠娘收拾完,听了朝云的话,急忙拿纸赶来。
见梁心铭这样,惊得脸都白了,问道:“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不就吃了饺子吗!”
复又惊慌道:“难道他认出你了,故意害你?”
梁心铭腹痛不止,脑子又乱,根本无法回她。
李惠娘就站在茅厕门口,低声咒骂“就知道他不是好人,没安好心”云云。
梁心铭咬牙道:“别说了!”
惠娘一下子收声,望着她红了眼睛。
梁心铭又拉了半天,方在惠娘搀扶下起身。
因为蹲得太久了,起来时一阵头昏眼花。
回屋后,在炕上屁股还没坐稳,又要拉。
惠娘见不好,也不让她去茅厕了,就扶她去卧房床后的马桶内解决,并且以防万一,将另一只马桶装了灶灰预备着。
灶灰可防止粪便飞溅,还能掩盖气味。
梁心铭解完后,她将那马桶拎出去,刷洗干净,也装上半桶灶灰,连同另一只一起预备着。
此后半个时辰,梁心铭拉了不下七八次。
只这一会工夫,她便浑身虚软,捂着腹部直不起腰,原本红润的脸颊没了颜色,精神萎靡。
惠娘站在炕边,随时准备扶她下炕。
小朝云也瘪着嘴,过一会就用小手摸摸爹爹额头看烫不烫,因为她生病时,娘就是这样摸她的。
数次后,李惠娘再也忍不住了。
她霍然转身道:“我去王府,找他算账!”
梁心铭一把扣住她手腕,喝道:“站住!”
惠娘道:“为什么不去?明明就是他的饺子坏事!”
梁心铭道:“那又怎样!”
惠娘道:“我要告他!”
梁心铭道:“且不说王家不是你能告下来的,就算告,饺子我已经吃了,谁能证明是饺子的问题?”
惠娘愣住了。
她们一家子都知道梁心铭晚上只吃了王亨送来的饺子,别的什么都没吃,外人怎肯相信?谁又能证明?
她不可置信地问:“这个亏你就认了?”
梁心铭道:“不然呢,还能如何!”
李惠娘不知道该如何。
说到底还是王家势力大,她们无权无势,所以才任人宰割,若要报仇,梁心铭这一科必须考上。
可是,梁心铭这副情形,明天还能下场吗?
焦急之下,惠娘犯了糊涂,又转身往外跑,口里道:“你等着,我去医馆请大夫来,赶紧开副药吃。”
连夜诊治,也许明天还能撑着下场。
梁心铭反应更大,厉声道:“别去!”
李惠娘疑惑道:“你都拉成这样,不治怎么下场?”
梁心铭颤声道:“你糊涂!这能治吗?”
李惠娘脑子“嗡”一声,反应过来——
梁心铭是女人,大夫一号脉,什么都暴露了!
一直以来,她最大的困难不是如何改装,而是保证自己的身体绝不生病,绝不能让大夫靠近她!
因此,研究医术成了她的业余课题。
因为她要保养好自己,争取不生病。
惠娘终于绝望,哭道:“那你明天不下场了?你为了这一天,熬了多少年,就这么完了?”
小朝云也抽抽嗒嗒地哭起来。
不敢哭大声,怕爹和娘更烦。
梁心铭笑道:“下场!当然要下场!”
这一笑,简直如花灿烂,李惠娘却看得毛骨悚然,忘记了哭,也忘记了怒,只想道:“馨儿生气了!”
她呐呐地问:“你这样子怎么下场?”
梁心铭收了笑,目光坚定决然,吩咐道:“去,煮一锅粳米粥,要稀淡些,像米汤一样。不,要煮两大锅!那一锅我明天带去。再用炭炉子烧水,我要喝水!”
李惠娘紧张道:“我知道了!”
急忙奔出房间。
跑到门口,又回头吩咐朝云:“好好陪着你爹!”
小朝云忙道:“知道了,娘。”说完“跐溜”一下滑下炕,仰面问梁心铭:“爹要去如厕吗?我扶爹去。”
梁心铭看着矮不叮咚的小人儿,心一下子就柔软了,身上也有了力量,温声道:“等会儿再去。”
小朝云就站在炕边等着。
第71章 女主大变身(五更,逍遥九世仙葩+2)
梁心铭找话跟她说,免得她不安。
朝云问:“爹爹怕吃药?”
根据她的经验,那汤药汁子可苦了,爹一定是怕苦不愿吃药,所以才不让娘请大夫来家。
梁心铭心一凛,想了会才道:“不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大夫来了也不能马上治好爹,还闹得爹心里慌慌的。爹明早还要下场考试,所以不想闹腾。”
朝云似懂非懂地点点小脑袋。
※
再说一安,送完饺子去向王亨回话。
德馨院书房,王亨坐在炕上,懒懒地倚着大方枕看书,见他去了,忙端正身子,问道:“见着解元了?”
一安笑道:“见着了。”
王亨问:“解元精神还好?”
一安道:“好,好的很!解元气色红润,看着像花儿一样鲜艳。小的去时,他正带小姐在院里玩呢。”
王亨骂道:“乱说话!什么像花儿一样,有这么形容男子的吗?小心他知道不饶你。”
一安笑嘻嘻道:“真的,解元精神可好了。”
王亨又问道:“他可说什么了?”
一安道:“说了,说他必不负恩师厚望。”
王亨嘴角溢出笑来,道:“好了,你去吧。”
一安道:“是。”方退出去了。
一出来就被思雨拦住,扯到回廊那头。
思雨激动地问:“一安,饺子送去了?”
一安回道:“送去了,思雨姐姐。”
思雨又问:“他知不知道是我包的?”
一安楞了下,赔笑道:“这个……我没说。我只说是大爷让人包的。大爷身边最得力的就是思雨姐姐和慕晨姐姐,解元一定能想到。将来他高中了,少不了姐姐的赏银。”
思雨嗔道:“我那么眼皮子浅吗?惦记赏钱。”
一安道:“那姐姐惦记什么?”
思雨刚要回答,忽然反应过来,眼珠一转道:“我是为了讨彩头。你想想,若他中了,说明我是个有福气的人,包的饺子大吉大利。将来我的饺子可就吃香了!”
一安奉承道:“那是。将来咱们家凡有爷们要下场,只要吃了姐姐包的状元饺,都能金榜题名!”
思雨听后抿嘴笑了。
※
梁家,梁心铭依然不停地拉。
拉得昏天黑地时,她也没忘记思考对策。
她让惠娘去请乔老爹和乔婆婆。
这件事,若遮遮掩掩地瞒着他们,反叫人疑惑,不如告诉他们,并请他们来帮忙。
至于她为何坚持不请大夫?
梁心铭解释说,她明日就要下场,深更半夜找大夫来,除非用老君的仙丹,否则不可能在几个时辰内治好她。熬药煎药,受了折腾还不能好,再听大夫数落一堆症状,影响她的决心和意志,她更没信心下场了。而她明天不下场,是无论如何不会甘心的。
乔老爹和乔婆婆听了又急又慌又怜悯。
老两口便不劝她看大夫了,全力帮惠娘。
这一夜,梁心铭喝了无数开水和米汤,也拉得腿软筋麻、头晕眼花,若不是平日锻炼多,早起不来了。
凌晨时分,她便让惠娘帮她准备。
先用素锦缠胸。
素锦裹住胸口后,摸上去像皮肤一样平滑。缠裹也有讲究,不能勒得肌肤有明显勒痕。若是个胖子,想没有勒痕也不行。所以她平日锻炼、减肥,就是为了这天,她除了胸前一对玉兔,身上半丝赘肉也无。
惠娘帮梁心铭用素锦仔细裹住玉兔后,又捧出一个木匣子,看着像装珠宝的首饰盒,打开,拿出一样东西:是一件折叠的皮马甲,用小羊皮制的。
该怎么形容呢?
说是衣服,不如说是仿造的人皮,用来造出一个假男人的上身,连***都有,脖颈和腋下用胶粘结。
当日在别苑,梁心铭就是靠它瞒过王亨的。
这是惠娘的父亲李松原制作的。
李松原善制皮纸,用来作画。
那天在王府,王谏一口道出李松原的底细,惊出梁心铭一身冷汗,回来后很是忐忑了一阵子。
昨晚的事,她想过是自己身份暴露了,然后又推翻了这个想法。若她真暴露了,王亨绝不会通过这个手段揭发她,因为那必将牵连出王家和王亨来,他们没这么蠢。
她认为是王亨在阻挠她,不让她入仕。
王亨爱林馨儿,这点她毫不怀疑。
但是,他也惧怕林馨儿!
林馨儿,就是他的心魔!
那天梁心铭在王府见他对小萝疾言厉色,还暗自窃喜,现在总算明白了:自己和小萝并没有区别,在他眼里都像林馨儿的化身,喜爱起来恨不能代替林馨儿,怕起来想毁掉,其复杂的感受怕是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梁心铭忍着腹痛,任凭惠娘在身上忙碌,脑海里回忆和王亨重逢以来种种情形,不知不觉滑下两滴泪——她林心儿,居然在同一个地方先后跌倒两次!
她抬手,把泪抹去了。
她没有悔恨地自责。
女人,要善待自己!都已经吃大亏了,自己都不原谅自己,还怎么活?
精明狡诈的林馨儿,再一次栽在王亨手上,无非只有一个原因:她爱他!没有刻骨的深爱,便不会痴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