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哄笑一阵,接着击鼓。
第四轮结束时,红花终于落在周昌手上。
王亨凑近梁心铭小声道:“你猜他说什么?”不等梁心铭回答,他又道:“我猜他的丑事肯定跟女人有关。”
梁心铭忙问:“何以见得?”
王亨道:“你等着听就是了。”
梁心铭不信,盯着周昌。
既然是说丑事,接到花的人绝不会眉飞色舞,大多都是垂头丧气、神情难堪,周昌也不例外。
周昌道:“小弟机缘巧合,遇见一女子,与她言谈甚欢。小弟以为她是教坊司的艺女,诚恳对她倾诉了爱慕之意,并承诺为她赎身,娶她做妾。她狠狠甩了小弟一耳光,外加踢了一脚,骂小弟瞎了狗眼……”
梁心铭噗嗤一声先笑起来,这个家伙!
众人也都跟着轰然大笑,毫不留情地嘲笑。
王亨笑对梁心铭道:“如何,为师没说错吧?”
梁心铭不答,笑问周昌:“那女子是谁?”
周昌气呼呼道:“事后,小弟才知道弄错了,她不是教坊司的艺人,乃官家闺秀。不过没关系,小弟发誓要寻到她,求她原谅,并娶她为妻。”
王亨骤然变脸,喝道:“你痴心妄想!”
众人一愣——干嘛这么大反应?
周昌也生气道:“王大人,她又不是你妹子,如何这样肯定在下是痴心妄想?”心里加上一句“就是你妹子,爷也要想法子娶回来,气死你!”
王亨道:“你连人家身份都看不出来,还要娶人家做妾,就这等眼光,如何让人家原谅你?”
周昌道:“那是因为她……”
王亨喝道:“好了!再击鼓!”
他阻止周昌再说下去。
于是鼓声又起。
梁心铭心中一动,侧首问王亨:“恩师认识这女子?”
王亨刚想摇头,见她满眼期待地看着自己,便小声道:“此事回头再详细告诉你。”一副与她分享秘密的模样。
梁心铭很满意,因为她真的很好奇呢。
如此这般,每一个接到红花的人都会吐露自己的窘事,五花八门,应有尽有,梁心铭笑得腮帮子都酸了。
王亨一直在旁默默注视她,微笑着。
周昌见总也轮不到王亨,不甘心,与其他同伴悄悄商定暗号,说与那击鼓的人,约定拿住王亨。
等鼓声停下,红花终于落到王亨手上。
王亨没有任何不满,他正盼着呢。
梁心铭先替他斟了一杯酒,道:“恩师先吃一口酒再说。”一面心里猜想,他会说哪件事,自己知道不知道。
王亨端起杯,一饮而尽。
然后放下杯,环视众人,缓缓道:“在下经历的最窘迫的事,当属十二岁那年,初次知晓自己患了侏儒症的时候。但是,那也是我此生最幸福的时候。那天,忽然知道自己永远长不高,也无法娶妻生子,我很绝望。我从家中跑了出去,在外待了一天一夜。那是秋天,天还下着雨,我蜷缩在竹林中,不知何去何从……”
从梅园诗会后,人们都知道他小时患有侏儒症,可是,少有人知道他还不能娶妻生子,众人都震惊不已。
两百多人的大堂里,寂静无声。
连周昌也屏息静听,神情肃然。
梁心铭垂眸,想:“他怎么说这件事呢?”
王亨的声音在继续:“……我的妻子找去了——”众人又是一惊,周昌脱口问道:“你娶妻了?”王亨点点头,继续道——“娶了。长辈因为我长不大,就帮我娶了个寒门小户的女孩子来陪伴我。那一年,她才八岁。”
梁心铭继续想:“怎么连这个也说了呢?”
王亨:“……漆黑的秋夜,冷雨敲竹,淅淅沥沥。她找到我,对我说,要一生一世都陪我……”
梁心铭想:“胡说!我没说过这话。”
王亨:“我赶她走,她也不走……”
梁心铭想:“因为我还小,想长大了再跑路。”
王亨:“她说,王亨,我没有瞧不起你,你为什么自己瞧不起自己?你的头脑并没有因为你长不高而萎缩,相反,你比一般人都聪明。你应该发奋,告诉世人:你虽然长不高,但你的成就令人仰望……”
梁心铭又想:“我那是哄你呢。”
王亨:“从那以后,我就发誓:只要我活一天,就保护她一天。今生今世,与她不离不弃!”
梁心铭努力克制鼻子里的酸意,木然想:“可是她死了!别说死的不是她,那就是她!”
周昌小心问:“后来呢?”
声音里没有任何嘲笑意味。
王亨低声道:“她走了。”
声音带着落寞和哀伤,感染了众人。
这一刻,大堂静的像没有人。
第100章 我想看看你
大家不知该说什么。
他们没有深想王亨这话背后的含义,理所当然地认为:王亨的小妻子死了,不然王家不会又替他定了一门亲,而他迟迟不肯完婚,是因为放不下嫡妻。
年轻人的眼睛都红了,与王亨的经历相比,他们的那些丑事,都不叫事儿。
王亨对众人轻笑道:“可是,在下并未觉得她离开了。她一直在我心里,在我身边——”
他没有看梁心铭,可这话是对她说的。
梁心铭心想:“任凭你说得再动人,不查清那件事,不报了这个血仇,林馨儿永远不会原谅你!”
孟无澜没想到,自己经历了新婚之夜那窘迫的事后,还会再经历一次同样的困窘。从王亨说出自己娶了妻后,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看向他,似乎终于弄清了一些事。面对众人的目光,他恨不得将自己缩到桌子底下去。
要是真能逃避倒好了,可是他不能逃。
作为孟清泉的哥哥,他很替妹妹不平,也生气,可是,他却无法责怪王亨,也没有理由责怪。他更无法怪林馨儿,人家本来就是王亨妻子,况且都死了那么多年了。
他只好硬撑着坐在那里。
王亨见梁心铭无动于衷,有些忐忑。
万一,梁心铭不是林馨儿呢?
就算真是,他也不敢说得太明白,因为他还没想好,要怎样替梁心铭恢复身份。若说错了,将来不好圆回来,更不好善后,还是谨慎含蓄些的好。
正想着,一安急急进来回禀:老太太和太太已经到家了。老太太身子不适,老爷让他赶紧回去。
王亨吃了一惊,忙问:“祖母可有大碍?”
一安道:“有东方神医一路照顾,并无大碍。”
王亨稍稍放心,忽然想起什么,双目爆出璀璨光芒,追问道:“你是说,东方神医也进京了?”
一安道:“是的,大爷。”
王亨忙向众人抱拳道:“在下家中有事,要先走一步了。失陪!”又向梁心铭道:“青云,虽说你已痊愈了,还是要当心。你也闹了这半日,要不要同为师一起走?为师坐马车来的,正好能送你一程。”
梁心铭没回答,似乎很犹豫。
王亨先惊后喜,她没来由地警惕。
刚刚他还为林馨儿伤感呢,一安又来回禀老太太病了,就算不危险,他也不该露出惊喜神色,这太不孝。
到底为什么?
东方倾墨?
东方倾墨……
她心下电转,瞬息万变。
很快她做出反应,站起来恭声道:“恩师嘱咐,学生谨记。难得与各位年兄相聚,学生还想再坐一会。”
王亨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忽然一笑,道:“也好。这聚会确实难得,你就多玩会吧。”一面心想:“尽情玩吧。等过了今晚,别再想混在男人堆里了!”
梁心铭被他笑得心里毛毛的。
这人,绝对有问题!
忽听他又对周昌道:“顺之,别让青云多喝酒。”
周昌忙道:“大人放心,学生不让他喝酒了。”
刚才,他很是为王亨伤感同情,还掉了两滴男儿泪;又想:“原来王翰林经历过这等断肠情伤。听说青云兄长得有些像他妻子,怪不得如此关照他。是我误会了王翰林。”
这会子,他觉得王亨没那么讨厌了。
王亨点点头,又叮嘱赵子仪,待会同梁心铭一块回家,赵子仪忙答应,叫他放心。
梁心铭更加狐疑。
他这是怎么了?
怎么一副托孤的架势!
王亨终于告辞了。
孟无澜接着也告辞离去。
他妹妹孟清泉肯定也回来了,他当然要去看望。再者,他也坐不下去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梁心铭和赵子仪送王亨到大门口。
王亨站住,回头看着她,目光明亮。
“好好玩儿。”他微笑道。
“学生……”梁心铭说了一半顿住,总不能说“学生遵命”,或者“学生谨遵教诲”吧?居然叫她好好玩,若是再配上动作——比如摸着她的头说这话,更显宠溺。
宠溺?
梁心铭恶寒。
她目光不由自主往下移,扫过王亨下身,脑子不受控制地想:“他真留下后遗症了?不能那啥了?所以爱男人了?不对呀,当年他明明有反应的呀!”
王亨正和赵子仪说话,却没有忽略她的眼神,见她这神情,微微诧异。忽然念头一转,隐隐猜到她的心思,不由心跳起来,心火骤然上升,浑身血液狂躁翻涌。
他一言不发转身就走,下了台阶,一安早赶着马车等在那,他长腿一抬跨上马车,“呼喇”放下车帘。
靠在车壁上,他闭上眼,深吸气,平复体内躁动。
接连喘了几声,哪里能平复得下去!
他的思绪如脱缰之马,奔回当年。
他十四岁那年,尽管身体一点没增高,但其他方面都有条不紊地按人生既定的规律发展着。小小的少年情窦初开了,对于女孩子的身体好奇起来。
一天晚上,馨儿在洗澡,一边洗一边哼着歌,快乐的像小鸟。他听见里面哗哗水声和甜美童稚的歌声,一颗心也是像现在这样躁动不安。他想进浴室,想看看他的妻子,十岁了,长什么样了?有没有开始发育?胸口是怎么样的?
他站在门外,轻声叫:“馨儿!”
浴室里水声停了。
林馨儿高声问:“干什么?”
他做贼似得回头看了看,见若彤她们都不在,他才放心,继续小声问:“我能进去吗?”
林馨儿诧异问:“干什么?”
水声又响了起来,看来馨儿以为他捣乱,根本没把他的话当回事,虽然他们是夫妻,但各自洗澡换衣还是会避开的。
他便羞红了脸,低头不知如何说才好。
半响,他才轻轻道:“我想看看你。”
说出这句话后,他以为馨儿会像以前一样气急败坏地骂他“小色狼”,结果里面再次安静下来。
他忐忑起来,馨儿到底会不会答应呢?
原来他以为,馨儿肯定会答应的。
现在,他有些不敢肯定了。
羞愧,自卑,恐惧……令他瑟缩后退。
他害怕地想,馨儿会不会当他是怪物?
第101章 馒头压成烧饼了
作为世家少爷,他想看女孩子的身体,其实是极容易的一件事,家里多的是丫鬟可供他选择。他不去找丫鬟,因为他放不下自己的尊严。若他是个正常的少年,这个年纪都可以收通房丫头了,宠幸她们,她们求之不得;可他是不正常的!若他要丫鬟脱了衣裳给他“欣赏”,他不确定她们会在背后怎样议论他。会不会当他是怪物,一个长不成男人的小怪物?他害怕看见她们眼中的怜悯,以为他望梅止渴。
他与馨儿最亲密,也最信任馨儿,馨儿又是他的妻子,两人几乎无话不说,他便找上她了。
面对他的请求,馨儿也不吭声了。
他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
正要转身离去,忽听里面馨儿叫“进来!”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愣不动。
馨儿又叫:“进来呀!”
他终于确定,馨儿让他进去了!
他激动万分,颤抖着手推开门,走进浴室,绕过八扇组合镶嵌花鸟图画的玻璃屏风,只见水磨青砖地的正中央,摆着一个大木桶,木桶内水汽氤氲,从雾蒙蒙的水汽中,探出一颗丫髻小脑袋,朝他灿然一笑,犹如鲜花盛开。
“来,把衣裳脱了,咱们一起洗。”林馨儿冲他招小手,好像在说最平常不过的一件事,“你帮我搓背。”
他欣喜点头,忙忙地脱起衣裳。全脱光了,踩着小凳子、两手扶着木桶边沿往里翻。林馨儿在桶内接应,两手插在他腋下,像抱孩子一样使劲抱着他进来,一面道:“小心,别滑倒了。哎呀,你还真不轻呢!好像长了不少。”
这是鼓励他的话,其实他最近几年根本没长。
肌肤相触,他破天荒觉得脸发烧,羞涩不已。
林馨儿却兴致勃勃,一点不害羞。
等他进了桶,站稳了,她也站直了身子,光溜溜白嫩嫩的一览无余,大方道:“你不是想看我吗?你看吧。”
他壮胆朝她胸前看去——馨儿的小身子圆润的很,好像白玉雕成,但前胸跟自己一样,也是一马平川,并不像其他女孩子鼓鼓的。他又朝她下边看去,白花花的小肚皮下面,比他少了样东西,小美人腿笔直……
林馨儿见他好奇的样子,噗嗤一笑。
王亨讪讪道:“你还没长大。”
她拉他蹲下,对坐在桶中,小声告诉道:“我问过她们了,要到十二岁才开始长呢。开始是小笼包,后来是馒头,再然后……也不知能不能长得比馒头还大。”
他把脸一扭,道:“长那么大,难看死了!”
林馨儿咧嘴笑了,道:“那我就长小些。我不吃肉,就长不大了。”
他忙道:“不吃肉怎么行!你想吃就吃罢。你长什么样我都喜欢。我都不会嫌弃你的。”
就是不知道她嫌弃不嫌弃他。
林馨儿定定地看着他。
他也定定地看着馨儿。
馨儿许诺:“你放心,等长大了我让你摸我的馒头。”
他觉得喉头热辣辣的,眼中被雾气弥漫。
他说:“馨儿,我一辈子都对你好!”
林馨儿抬手,用小木瓢舀了水浇在他身上,一面帮他洗澡,一面碎碎念道:“好啊。我也一辈子都对你好。王亨,你要是真对女人好奇,待会我陪你偷偷地去看大丫鬟洗澡,然后你就知道女人长什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