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一点也不薄情,你重情义,像对你嬷嬷,还有那两个丫鬟,你把她们当成亲人一样看待。”
徐曜很认真地说。
魏昭抬起头,徐曜黑曜石的眸雪亮,摸着她的头,“你做得对!你对有恩于你的人,懂得回报,你的家事我不是很清楚,他们对你薄情,不是你的错。”
魏昭靠在他的肩头,暗想,也许这桩婚事没有想象的那么差。
两人回侯府,先去徐老夫人的积善堂,徐老夫人看了一下滴漏,时辰正中,问:“你们回来这么早?亲家没留吃饭吗?”
新婚夫妻三日回门,岳家一般都隆重对待,置酒席,款待新姑爷,太阳落山前回婆家即可,徐曜夫妻走得晚,前后不到一个时辰。
魏昭刚要说话,徐曜把话头拦过去,“我军营里有重要的事要处理,等以后有空,我在陪她回娘家。”
自古家丑不外扬,魏昭看了徐曜一眼,徐曜替她挡了,她如果实话实说,惦记桂嬷嬷,徐老夫人定然怪她不知轻重,不懂人伦孝悌。
“母亲,我们告退。”
徐曜知道魏昭心里惦记桂嬷嬷。
两人走出来,魏昭侧头看他,徐曜扬起唇角,“谢我?”
魏昭想起他在车上说的话,谢字到嘴边咽了回去。
徐曜突然站住,“你先回去,我有点事跟母亲说。”
魏昭以为他跟母亲之间有话,自己不方便听,惦记桂嬷嬷,也没等他,先回东院了。
魏昭在徐府给桂嬷嬷安排一个房间,桂嬷嬷不放心魏昭,只是偶尔家去,兴伯常年在外面跑,她们老夫妻俩没有儿女,把魏昭当成亲生女儿。
书香和萱草在桂嬷嬷跟前守着,桂嬷嬷看见魏昭进来,埋怨道;“夫人,这才走了多一会功夫,你们就回来了,这回彻底得罪了魏家,侯爷会怎么想夫人。”又自怨自艾,“都是老奴,早不病晚不病,偏赶这裉节上病。”
魏昭坐在炕边,温柔地问;“嬷嬷,别想太多,侯爷没怪罪,魏家人愿意怎么想是他们的事。”
问书香,“嬷嬷吃点东西了吗?”
“奴婢叫大厨房煮的粥,嬷嬷吃了半碗,夫人放心吧!”
晚膳,魏昭叫书香告诉厨房做了几样清粥,几样小菜,清淡无油,喂桂嬷嬷吃。
一个二等丫鬟叫金桔的推门走进来,“夫人,侯爷等夫人吃晚膳。”
桂嬷嬷着急,“夫人快去,别让侯爷等急了,奴婢这里有书香她们俩。”
魏昭坚持把一碗粥给桂嬷嬷喂下去,桂嬷嬷没胃口,一时着急,勉强吃下去。
魏昭回到正房时,徐曜坐在东屋炕桌旁,正等着她吃饭,秋枫倒水,魏昭赶紧净手,坐在徐曜对面。
秋月盛了一小碗饭放在她面前,魏昭埋头吃饭,不停地往嘴里扒拉白米饭,一双银箸伸过来,绿油油的青菜放在她碗里,“慢点吃,小心噎着。”
魏昭抬了一下头,看徐曜正看着她,顺手往徐曜碗里夹了一筷子鱼肉。
旁边芙蓉低柔的声音说:“夫人,侯爷不喜欢吃鱼。”
魏昭朝徐曜歉意地笑笑,“我不知道。”
徐曜却夹起鱼,放在嘴里,魏昭看着他,心想,他饮食习惯自己该了解一下。
魏昭吃完饭,跟徐曜说一声,去倒座看桂嬷嬷,桂嬷嬷喝了退热的汤药,烧退了,天晚了,催着魏昭快回去,说新婚小夫妻,热乎劲没过,别叫老婆子耽误了。
书香拧了一把巾帛,给桂嬷嬷敷在头上,“夫人放心,今晚我跟萱草在这里看着。”
萱草睡觉死,魏昭不放心,低声嘱咐书香,“你二人睡觉警醒点,嬷嬷上了几岁年纪,勤看着点。”
魏昭回房时,以为徐曜已经睡了,徐曜捧着一本书坐在灯下看,新婚三日,徐曜已经脱掉大红喜袍,穿着一件竹青棉袍寝衣,身材颀长,眉目清隽,淡黄的暖光为他镀上柔和色彩。
徐曜放下书,问;“桂嬷嬷怎么样了?”
“好多了,你还没睡?”魏昭问。
“等你。”
徐曜朝她暗昧地一笑。
魏昭佯作没听见,走出去告诉秋枫备水沐浴。
灯盏里的烛火摇曳,徐曜在背后抱着她,两人紧贴在一起,魏昭疲惫地慢慢地阖上眼睛,徐曜狠捣了几下,不餍足,咬她香肩,又咬又掐,轻微的疼,她一阵哆嗦,身体变得越来越敏感了。
心里有事,天际透出微光,魏昭就醒了,床帐里光线昏黑,徐曜的手臂紧箍着她,她刚一动,徐曜的手往里收了收,早晨暗哑的声音,“睡觉,你嬷嬷没事。”
天大亮了,徐曜放开魏昭,两人起身,秋月、秋枫和芙蓉、湘绣进来侍候,洗漱完,徐曜提着剑去后院练剑,魏昭去桂嬷嬷屋里。
桂嬷嬷病了五六日,方痊愈,魏昭总算松口气。
徐曜早起去军营了,正午时,萱草进来,“夫人,兴伯回来了,在门外。”
“叫兴伯进来。”魏昭高兴地说。
兴伯走进来,书香走出堂屋,把门关上,站在门外看着人。
“兴伯,路上还顺利吧?”魏昭问。
“夫人,一路顺利,金葵来了,那匹马也带回来了,金葵住在我家里,我们连夜赶路,怕耽误夫人的事。”
两人正说着,书香的声音自门外传来,“侯爷回府了。”
打断两人的话,魏昭说了句,“我找机会过去一趟。”
徐曜进门,兴伯赶紧作揖,“奴才拜见侯爷。”
徐曜认识兴伯,知道是桂嬷嬷的男人,“自家人不用多礼。”
魏昭没想到他能说出自家人的话,徐曜真是能在细微末节处用心,攻击你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魏昭说:“兴伯接桂嬷嬷家去几日。”
“嬷嬷病刚好,家去住段日子,想魏昭就回府看看。”徐曜温和地说。
“谢侯爷体恤。”
徐曜对魏昭说:“我要出门几日。”
徐曜进门后,芙蓉跟进来,徐曜对身后的芙蓉说:“给我取点散碎银两,衣裳带两件。”
芙蓉去外院,徐曜住的庆泊堂。
魏昭透过窗扇,看着芙蓉匆匆走出院子,徐曜的所有东西都放在前院庆泊堂,贴身大丫鬟芙蓉打理,想起徐曜说夫妻的话,自己还有几分感动,
开口问:“侯爷去什么地方?”
“北封县,三四日回来。”
魏昭把徐曜送出院门,站在门首,算计徐曜去三四日,金葵今日刚到萱阳城,歇息一晚,明早启程,来得及。
过了半个时辰,魏昭吩咐萱草,“你去前院看看侯爷走了没有?”
“奴婢过去说什么?”萱草问。
魏昭随手拿过徐曜放在她屋里的一件大氅,“把这个给侯爷送去。”
萱草拿着走了。
魏昭对书香说:“你去跟大夫人说我下午上一趟街街。”
魏昭坐在屋里等着,萱草先回来,“夫人,侯爷已经走了。”
一会,书香回来,“大夫人说夫人要上街,多带几个家仆,早点回来。”
魏昭知道大夫人不会拦着她,她只要不是跟大夫人抢掌家权,大夫人凡事通融。
魏昭带着萱草乘车去魏府后街桂嬷嬷家,堂屋里,兴伯、桂嬷嬷、金葵带着两个弟兄,看见魏昭进来,都站起来,抱拳行礼,“姑娘。”
大家坐下,魏昭对金葵说;“金叔,你们辛苦了。”
“习惯了。”金葵说。“姑娘叫周兴给我们拿去的银票,我们受之有愧,那是姑娘嫁妆钱,姑娘准备把那匹马卖给谁?”
金葵兄弟等拒绝不收银两,兴伯再三解说,这是姑娘的心意,不收姑娘怪罪事情没办好,金葵才收下,给弟兄们分了。
“卖给燕侯。”魏昭道。
金葵和周兴都愣了愣,金葵问:“这使得吗?”姑娘跟燕侯毕竟是夫妻。
“金叔,你明早带人把马运到北封县,你们化下妆,别让人认出来,公开在大街上卖马,叫价一万两,记住,燕侯买,少一文钱不能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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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桂嬷嬷出去张罗酒菜去了, 没在屋里, 没听见她们的计议, 听见要阻止。
“宋庭那边怎么样?” 魏昭说。
“押着货去南边了, 走了十来天了。”金奎说。
“金叔,我准备把买卖扩大, 我燕侯夫人的身份,可以省却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北安州没有人敢不卖燕侯的面子。”
搭上燕侯,好像也不亏本。
“我去看看那匹马,金叔,你们吃完饭早点歇下, 明日还要早起赶路。”魏昭站起身。
“那匹马在马厩里,跟夫人的黑雾在一起。”周兴说。
周兴家里一个小厮专门管喂马。
周兴、金葵几个人跟着魏昭一起来到马厩,
魏昭看见小厮在喂马, 有两匹马在一个槽子里吃草料, 一匹马是魏昭的黑雾,一匹枣红马,两匹马一样高大雄壮,枣红马色赤如炭火,虎背熊腰, 目光如炬。
魏昭心想,大宛马是细腰长腿, 灵活但不善负重, 河曲马粗壮而不够灵活, 这匹马大概也是杂交品种。
魏昭摸着马头, “千金难求。”
她跟徐曜已经成了夫妻,她本想把这匹马送给徐曜,先时对这桩婚事还有一点期待,而不是夫妻之间纯粹的彼此利用。
周兴往槽子里续草料,“这两匹马相处挺融洽。”
两匹马温顺地吃着草,没有争食。
魏昭回到侯府,刚吃过晚膳,门外大夫人的声音,“弟妹在屋里吗?”
站在帘子后的独幽打起帘子。
魏昭赶紧站起身,迎出去,“嫂子来了?”
大夫人赵氏走了进来,“弟妹,我总说过来看看你,咱们姐俩说体己话,你跟二弟新婚,我怕打扰你们,听说二弟出门了,我过来跟你说说话。”
魏昭把赵氏让到炕上坐,书香端上茶食,两人边喝茶闲聊,赵氏念叨家务事琐碎缠人,一通诉苦,魏昭拉着她的手,“大嫂受累了,侯府人多,一日小事也有上百件,这也就是大嫂能干,如果换了我,可没这个能耐。”
赵氏闻言很高兴,“弟妹你人好,听说你一直生活在乡下,也怪可怜见的。”
魏昭笑笑,也没说什么,侯府的人把她当成无知的乡下人,徐老夫人才不放心把家事交给她管,她抬眼透过帘子恍惚看见独幽讥笑的表情,这个丫鬟敢对主母不敬,定然在徐曜跟前与别的丫鬟是不一样的。
“弟妹,如果二弟出门,你没事就到我屋里,咱姊妹俩做个伴。”赵氏热络地说。
魏昭微笑,“行,嫂子”
两人又聊了一会,魏昭知道侯府世子已经故去五年,赵氏今年才二十二岁,青春年华虚耗,赵氏又没有子女。
赵氏看魏昭好说话,婆母徐老夫人为了安她的心,答应二弟徐曜生子过继到她名下,她有个盼头,老了有个依靠,因此,对魏昭很亲热,魏昭当然不知道她的这层心思。
赵氏偏瘦,长相清秀,出身名门世家,魏昭替赵氏惋惜,等待她的是漫长的岁月,孤独寂寞。
魏昭想何不趁闲聊,让赵氏为自己行个方便,就说;“嫂子,我这个人爱上街,也不是每次都买东西,就是在家里闲不住,成婚后,侯爷早出晚归,我一个呆着没事,嫂子白日理家事,也没功夫陪我聊天,我要出门上街,求嫂子替我在老夫人跟前遮掩。”
“弟妹你放心,有嫂子,你想出门逛,尽管去,婆母怪罪,我替你说话。”
赵氏怕她闲着跟自己争权,一口答应。
魏昭不能困在侯府里。
赵氏走时挺高兴,魏昭出身低,这样更好,婆母器重她,魏昭也没资格跟她争。
徐曜走了,魏昭这两日空闲,跟书香和萱草按照嫁妆单子,一一对照,把自己的家底摸清楚。
缕清楚嫁妆,魏昭拿出两张银票,一张一千两,给书香和萱草,“你们拿去,留着以后置办嫁妆,等你家主子生意做大,还有你二人的好处。”
两人高兴,谢恩拿着了,一千两银子能买宅子,买田地。
过两日,魏昭早起去积善堂给徐老夫人请安,赵氏早早去了,跟徐老夫人说徐老夫人做寿的事,徐老夫人如今不管家事,大事上赵氏要请示徐老夫人才能定夺。
魏昭恭恭敬敬行礼,又跟赵氏打过招呼,丫鬟搬过一把椅子,魏昭坐在赵氏下首。
徐老夫人看着她说:“你嬷嬷病了,二房闹得人仰马翻的,你嬷嬷好了?”
婆母怪罪,魏昭赶紧站起来,束手谦恭地说;“魏昭的嬷嬷,累母亲费心了,是儿媳不孝,请母亲责罚。”
徐老夫人对她不满,看她态度恭顺,心里的不满也消了大半。
赵氏陪笑说:“弟妹年轻,重感情,前儿弟妹还跟我说要好好孝敬母亲,说她惹了母亲生气,二弟责怪她,她要来跟母亲请罪。”
这赵氏了解徐老夫人,一番话,徐老夫人脸色稍霁,对魏昭说:“你坐下吧!我也不是恶毒的婆母,专门磋磨儿媳,老二公事忙,你多照应着点。”
“是,母亲。”魏昭温顺地答道。感激地朝赵氏看了一眼,赵氏会意,魏昭根本没有竞争能力,她乐得做个好人,对魏昭施以小恩惠,等魏昭生下儿子,念及她的好,把儿子过继到大房,不然闹僵了,魏昭死不答应,事情也难办。
秋月和秋枫二人到侯府后,整日跟在书香和萱草身后,学着侍候人,书香笑说;“你们俩个不用太紧张,侍候人只要有心,姑娘是个好相与的,算你们俩运气好,跟对人了。”
秋枫爱说爱笑,“我到夫人身边,看夫人对书香姐和萱草姐好,像家里人一样,不像别的主子打骂奴婢,不把下人当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