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说了,以后等我们放出去择配,我跟萱草是一直跟着夫人的,不舍离开,你跟秋月后来的,以后放出去家人领回家,择个良婿。”书香擦拭桌案边说。
“那我也留下,爹娘领回家,不定又买到哪里。”
秋枫乡下家里弟妹多。
秋月不大爱说话,闷头干活,听见说,接过话头,“我也是不走的,我不知道被买了几手,家住哪里早忘了,他们狠心卖我,我也不想回去。”
书香突然不说话了,她是夫人买回来的,在边关重镇她被人当牲口卖掉,要卖去青楼,夫人看马市经过,她正被人贩子抽打,看她可怜把她买下来。
她们这些人不被当人看,身世凄苦,幸遇夫人。
萱草也是夫人救回来的。
常安探头探脑在门口,书香说:“要进就进来,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常安看跟前都是夫人的心腹,小声告诉说:“金葵回来了。”
魏昭刚回东院,听说金葵回来了,魏昭叫书香告诉赵氏自己看中了一件首饰,照样打了一件,出府去首饰店取货。
书香回来说;“大夫人说了,她已经跟门上人打过招呼,夫人以后出门不用告诉她,尽管去就是,注意安全。”
门上有大夫人关照过,魏昭又给了好处,自然不拦着魏昭,魏昭带着萱草乘车到魏府后街桂嬷嬷家。
看见金葵的表情,魏昭知道马匹脱手了,金葵笑呵呵地说:“姑娘真是料事如神,我按照姑娘嘱咐的,在北封大街叫卖,一万两银子,招来不少看热闹的人围观,正巧燕侯经过,燕侯识货,一看这匹马,当即就要买下来,我要一万两,燕侯只是稍作犹豫,也没还价,定下这匹马。”
金葵喝口水,抹抹嘴,“燕侯叫我拿着他打的条子到侯府朝一个叫芙蓉的丫鬟要钱,我不敢耽误,怕时候长了,燕侯反过劲,反悔不要了,我连夜赶回萱阳城,到你侯府,找芙蓉丫鬟,那个叫芙蓉的丫鬟看见燕侯亲笔欠据,还有燕侯的印信,没怀疑,就拿给我一张银票。”
金葵说着,把银票拿出来,递给魏昭,魏昭看一眼,收起来,说:“金叔,这趟辛苦你了,我跟你商量个事,我准备在萱阳城附近买一座窑,烧制白瓷,现今瓷窑烧制的白磁有芒口,覆烧法烧瓷,底在上,器物倒扣着,口在下,这样烧的好处是窑的产量大,但如果扣着烧,口就不能上釉,烧制出来瓷器有瑕疵,我想烧精致的瓷器,换一种方法,产量低,能解决芒口问题。”
“姑娘想法很好,胡人喜欢我们的瓷器、茶叶、丝绸,茶叶,丝绸要到江南贩运,沿途耗费功夫,我们窑出产的瓷器精美,很受胡人欢迎。”
金葵摸着桌上一套梅子青茶具,色如蔚蓝落日之天,远山晚翠;湛碧平湖之水,浅草初春。
魏昭拿梅子青茶盅在手里把玩,质莹如玉,釉层清澈透明,釉色青翠,如同翡翠琢成,其色近似梅树中生长着的“梅子”而得名,瓷器以青为贵,道:“不愧夺得千峰翠,雨过天青云破处,梅子流酸泛青时”,”
两人说了一会话,魏昭问:“金叔,你们还没吃饭吧?”
金葵带来的两个人说:“着急赶路,早饭都没吃,就怕生意黄了,紧着去侯府讨要银子。”
魏昭对常安说;“去萱阳城最大的酒楼,要一桌好酒菜,给金叔他们接风洗尘。。”
魏昭回侯府时,已过了正午,回东院,便听说屋里一个值钱摆件一只玉兔丢了,管打扫的两个小丫鬟说清扫屋子时还看见,后来芙蓉擦拭摆件时发现少了一件,羊脂玉兔丢了。
魏昭叫书香把二房中人全叫来,亲审这宗种失窃案。
堂屋里,魏昭坐在上首,书香和萱草站在两旁,下首一侧站着芙蓉,独幽四个丫鬟,秋月和秋枫站在另一侧,那两个小丫鬟跪在屋地中间,身后站着丫鬟婆子。
“你二人把经过说一遍。”魏昭平静地说。
两个小丫鬟战战兢兢,魏昭看见其中一个小丫鬟朝芙蓉看了一眼,芙蓉不动声色地看着秋枫。
那个小丫鬟低下头,少顷抬头,“奴婢二人洒扫时看见玉兔还在,后来奴婢看见秋枫一个人在屋里,手里拿着玉兔,过一会芙蓉姐姐擦拭家什摆件时就发现少了一件。
另一个小丫鬟期期艾艾地说:“奴婢也一同看见秋枫在屋里,手里拿没拿玉兔,奴婢没看清楚。”
秋枫一听,急了,走出来跪下,赌咒发誓,“夫人,秋枫没见过什么世面,也知道做人品行要忠良,不偷盗,夫人如果查出来是奴婢偷的,把奴婢两只手剁掉。”
魏昭明白,那个小丫鬟看芙蓉,芙蓉并未说一句话,只是看着秋枫,暗示是秋枫干的。
这是合起伙嫁祸陷害秋枫,秋枫脾气直,容易得罪人。
“什么事要剁手?”
门外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徐曜大步走了进来,魏昭站起来,徐曜走过去,坐在她身旁椅子上,“我刚走几日,出什么事了?”
独幽抢着说:“堂屋里丢了一件摆件羊脂玉兔,这两个小丫鬟打扫时还看见,之后芙蓉姐姐擦拭摆件时就不见了,这两个小丫鬟说看见秋枫一个人在堂屋里,手里拿着玉兔。”
秋枫急得脸孔涨红,“什么玉兔,奴婢根本没注意那个玉兔是什么样子,奴婢和秋月刚来,不敢动贵重东西,平常就给书香姐和萱草姐打下手。”
独幽幸灾乐祸的神情,“我们二房从来没丢过东西,秋枫妹妹是不是喜欢拿去玩了,交出来就是了,你刚来,眼浅,侯爷和夫人也不会怪你的。”
秋枫朝独幽说;“你黑了心,成心害我,我说了不是我拿的。”
魏昭抬抬手,阻止二人纷争,朝徐曜说:“侯爷,你看二房失窃,是侯爷亲审,还是侯爷委派信得过的人审。”
“内宅之事,你是主母,当然是你审。”
徐曜面色严肃,品着魏昭说的他信得过之人。
“既然这样,我就重新问一遍。”
堂屋里人人摒心静气,魏昭目光扫过地上跪着的两个小丫鬟,两个小丫鬟都低下头。
魏昭突然说;“失手打碎…….”脱了长音,观察两个小丫鬟其中一个小丫鬟本能地抬起头,“与偷盗,这两个说法区别大了,但这都不犯死罪,唯有诬陷我最不能容,诬陷是一个人品德问题,今诬陷个小事,将来可能酿出大事。”
她顿了下,“如果是失手打碎,我可以不追究,我也从来没因为那个下人失手打碎东西罚过,只要不是故意的,都是人,都可能出错。”
朝下面的人说;“这件事不难查,现在二房的人都在这里,我派人挨个房屋搜,秋枫如果没有偷窃,可以还她一个清白。”
朝地上跪着的两个小丫鬟说:“你二人把事情经过说一遍,如果实话实话,恕你无罪,念在初次犯,如果让我查出来说谎害人,我这有一碗药。”
这时,书香端着一只碗走出来,“这碗药喝下去,一辈子不能说话,秋枫也好,你们二人也好,自己掂量着办。”
秋枫面不改色,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叫门。
那两个小丫鬟瞅了一眼药碗,碗里黑褐色汤药汁,吓得直打哆嗦,先前那个小丫鬟朝芙蓉和独幽两个人看。
魏昭冷眼看着,“你二人不用看芙蓉和独幽,你们犯错,她二人也保不了你们。”
另一个小丫鬟抬起头,小脸煞白,朝上叩头,“奴婢说实话,奴婢俩个打扫屋子,小莲不小心把玉兔碰掉地上了,摔坏了,奴婢们怕主子责罚,才…..推给秋枫。”
“打碎玉兔的碎片在哪里?”魏昭毫不惊讶。
“埋在后院花丛里。”
魏昭对萱草说;“你跟她去后院,把碎片挖出来。”
萱草跟着小丫鬟一起去后院。
魏昭目光扫过芙蓉,在独幽身上停留,“独幽,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几。”
魏昭侧过头,“侯爷我说得对吗?”
徐曜认真地看着她,“阿昭说的,当然全都对。”
敢说不对,当场翻脸的架势。
独幽小脸惨白,唇要咬出血来。
萱草跟那个小丫鬟进来,萱草手里拿着断了耳朵的玉兔。
魏昭对这个丫鬟说;“念在你主动说出真相,免于处罚。”对另一个跪地的丫鬟说:“你去大夫人屋里,叫大夫人给你安排差事,心术不正的人我不能留。”
两个丫鬟叩头谢恩。
“以后再发生这种事,我决不轻饶,都退下吧!”魏昭起身,也没招呼徐曜,朝里屋走去,珠帘在她身后哗啦啦落下,徐曜站起来,跟了进去,从背后搂住她的腰,贴着她脸颊,“那碗哑药是假的?”
“真的。”魏昭平淡的语气。
魏昭感觉背后的徐曜的身体僵了一下,魏昭靠在他怀里道:“永远都无法开口说话,免得诬陷无辜的好人。”
徐曜用下颚蹭了蹭她的头顶秀发,“你这个说法也对,历史上忠臣良将,多少以莫须有的罪名,蒙受不白之冤。”
“侯爷、夫人,现在摆晚膳吗?”
芙蓉的声音隔着珠帘响起,徐曜放开她,“摆膳吧!我也饿了。”
一桌十个菜,侯府的膳食挺丰盛,芙蓉给徐曜盛了一碗饭,放在徐曜跟前,“知道侯爷今晚回来,奴婢特意告诉厨房加了两个菜。”
魏昭心想,真是温柔体贴,细心周到,比她这个名分上的妻子更称职,这也许就是徐曜信任芙蓉的原因。
不用徐曜张嘴,芙蓉给徐曜布菜,都是徐曜喜欢吃的。
书香给魏昭盛饭,一小碗碧粳米饭,魏昭跟前放着一盘糟熘鱼片,魏昭夹了一块鱼,徐曜不喜欢吃鱼,这几日桌上都有鱼,显然是给她要的菜,因为她喜欢吃鱼,她扫了一眼桌上,十个菜,其中一个锅子一个汤,剩下八个菜,有两道鱼。
女人就是心软,魏昭骗了徐曜一万两银子,徐曜待她如此用心,她有那么一点愧疚,埋头吃。
吃完晚膳,漱口净手,徐曜边擦手,神情很高兴,“我买了一匹马,花了一万两银子,价钱贵了点,值,那日把你那匹黑马牵来,跟你那匹黑马比试一下,对了,你那匹黑马放在什么地方?”
魏昭成婚后,那匹黑马没放在侯府马厩里。
魏昭头皮一麻,“小黑在桂嬷嬷家里,平常我出门坐车乘轿,不骑马。”
莫名心虚。
“我去积善堂。”
徐曜说着往外走。
魏昭也没跟去,徐曜走了几日,母子见面,她在跟前,说话不方便。
积善堂的丫鬟仆妇在捡了桌子,徐老夫人刚用过晚膳,丫鬟在门外回禀,“侯爷来了。”
徐老夫人看见儿子,满面笑容,问:“吃过晚膳了吗?”
“吃过了。”
丫鬟搬过椅子,徐曜行礼告座。
徐老夫人对身旁的慕容蕙说:“把今儿你大嫂送来的新鲜果子捡一盘给侯爷吃。”
徐曜笑说:“母亲不用忙了,我刚吃过饭,肚腹满满的。”
母子俩聊家里琐事。
慕容蕙端着一碟挂着水珠的新鲜果子放在徐曜身边桌上。
听见徐曜朝徐老夫人问:“我走了,魏昭过来请安了?”
“过来了,她还算知道进退,来我这里请罪,她从小没娘,她继母能教导什么,亏她不像她继母,要是像她继母,你有的罪受。”
徐老夫人认识魏昭的继母朱氏。
徐曜看母亲说起魏昭,神态平和,赶紧说:“魏昭待儿子很好,事事顺从儿子。”
徐老夫人满意,“这就好。”
徐曜出门刚回家,二房正屋里早早熄了灯火。
新婚还是小别,徐曜比洞房夜还孟浪,攒了四五日,畅快一回,魏昭软得像一滩水,徐曜给她裹了条单子,抱起她,去净室沐浴,在净室里又要了她一回。
这日,徐曜空闲,军营没多少事,下午回府催着魏昭把她的黑马牵回侯府,魏昭无奈,只好叫小厮常安去桂嬷嬷家牵马。
魏昭跟徐曜去侯府马厩,看见那匹枣红马,小厮正喂草料,枣红马像通人性似的瞅瞅徐曜,又看了魏昭一眼,魏昭想这马幸不能说话,不能说出见过自己。
常安把黑雾牵回侯府马厩,跟枣红马在一个槽子里吃草,两匹马和谐地互相蹭了蹭,似乎老熟人。
魏昭心里发毛,这匹枣红马金葵带回萱阳城在桂嬷嬷家住了一晚,两匹马拴在一起,一晚两匹马熟悉了,且相处融洽,不可思议。
侯府管马厩的仆人都很奇怪,说;“这两匹马是烈性马,好斗,不知为何能和平共处。”
心里知道自己的主人是夫妻,两马彼此亲密。
魏昭心虚地偷瞧徐曜的脸,看不出有什么情绪,这时,徐曜的一个贴身侍卫匆匆走来,在徐曜耳边说了句什么。
徐曜对魏昭说:“我有点要紧事,等那日有空再试马。”
徐曜来到书房,庆泊堂里章言在等着他,见面说;“侯爷,那个卖马的人消失了,北封县没有这个人,侯爷怀疑的印证了,在下又去了趟新北镇,所有马匹都在新北镇马市交易,新北镇最大的马贩子叫金葵的,所有好马都从他手里走,他们还有一支规模极大的商队,拥有北地最出名的榆窑,榆窑烧出的梅子青瓷器,堪称精美绝伦,胡人就喜欢榆窑产出的瓷器,愿意拿最好的良种马和东西换。”
章言话锋一转,“不过这个马贩子金葵我特意见了,不是卖侯爷马匹的人。”
徐曜唇角勾起,“化了妆,他能让你认出来吗?”
“侯爷以为这个人乔装改扮,专门卖马给侯爷?”章言困惑地道。
“是夫人。”
徐曜淡淡地说。
“我北安州最大的马贩子,最强的商队,最出名的榆窑,我徐曜的夫人这么能干,我竟然不知道。”
想起昨晚魏昭求饶的温顺样,徐曜低头抿唇笑笑。
章言惊讶,“夫人。”自嘲地一笑,“那我们是让夫人诓了,好在不是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