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字虽是取得省事,却还挺好听的。”他点点头,一副思忖揣摩之态,又道:“那我们也不要白马黑马的叫了,也给这两匹起个名字如何?”
“嗯。”我十分赞成,便走到黑马跟前仔细看了看,“小黑是公马,那小白也是,就取一对像兄弟的名字吧!”
“那我这下就有了!”他倒敏捷,我话音还未落呢。
“这么快?那你说来听听?”我怀疑地问。
他将脸一扬,胸有成竹,说道:“黑马叫道离,白马叫道真。”
“你……这不是我和你的名字嘛!”我只觉更奇了。
“是我和你的名字啊!”他点点头神秘一笑,又行至我身旁拉住了我,道:“真儿,从我知道你的真实名姓开始,我就更加坚信你我今生的缘分。我们名中都有‘道’字,这个‘道’是志同道合的‘道’,是说我们一辈子注定要走同一条道,直到天荒地老。而这两匹马虽同是公马,做不了夫妻,但它们是属于我们的,也要陪着我们一起走下去,便就是‘同道’之马。故此这般命名,也不为荒唐。”
我对这个解释心悦诚服,倒也真没想到我们的名字还能有这个联系。他之用心,我怕是几辈子都及不上。
一切烟消云散,天也晚了。安置好马儿,我们携手去正堂用饭,其间又谈讲了许多关于马儿的事,气氛异常愉悦。徐道离说等他休假,要和我一起去将离骃接回来,而我也决定为了他踏出家门,不再封闭自己。今年的这个六月初四,大约是我有生以来过得最舒畅的一次。
“在想什么呢?”
临睡前,我不觉靠在榻上入了神,徐道离褪下外衫走过来,轻轻地推了推我。
我抬头看着他笑笑,便挪了身子给他让了一块地方也坐下,对他说道:“我以后叫你‘璟郎’好不好?”
他听罢先是一怔,似觉意外,“你倒还记得这个小名。”
“我能为你做的太少了,这点小事尚是记得的。你虽说你不在意称呼了,但我也想为你改变一下。”
他这时眼里忽动情起来,注视着我,又一下子将我抱入怀中。我知道他等这一刻等很久了,他也知道我开始愿意接受他了。
长夜漫漫,心事如灯花相并,缱绻地结成双蕊。
作者有话要说:
从开始写这篇文章我就开始纠结女主最后的归宿
甚至写到一半的时候我还是想将她嫁给十八郎
但十八是女主的初恋,又有封建性的背景所限
终究不是一路人
就像文章提到过的
这徐道离啊,当真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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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一双飞去入行云(二)
没过几天,徐道离休了旬假,我们一早便出门去接离骃。六月的天气虽有些炎热,却都无碍心情。我仍然将北郊马场的位置记得很清楚,也很快抵达了那里,可就在我想着今日定能顺利接回离骃时,却从那马场杂役口中接连听到了两个坏消息。
这马场早在一年前就被蒙叔卖给了一个当地的马商,蒙叔已不在长安贩马了,而离骃却也没有活过三个月。那杂役告诉我们,蒙叔临走前交代了他们,倘若我回来要马,就对我实话实说。我真的是回来得太晚了。
回去的路上,我失落且伤心。我觉得我唯一算是为徐道离做的事都没有做好,反倒是他句句都在宽我的怀。
“你尽力了。若非当年你送它来这里,它或许连三个月都活不了,生死有命,你无须太难过。我们不是还有道离和道真两匹马吗?”
听他唤与我们同名的马,我不禁还是笑出来了,一时也解了些愁闷,只想想说道:“或许是名字起的不好,离骃离骃,意思就好像是离开的马儿一般。”
“呵呵,你真会曲解。”他一笑,轻轻在我额头拍了一下,“依我看,离骃离骃,倒是好的。真儿,你是读过书有识见的,岂不知这‘离骃’谐音‘离因’,就是因果之‘因’字,在佛门的偈语里却是有不执著之意的。”
“不执著?”我反问,倒真是孤陋寡闻了。
“是啊,不执著于往事,不执著于不可挽回的事,就是这‘离因’二字。”他很肯定的答道。
我小声复述着他的这句话,不断地细细揣摩,倒真的渐渐觉出点意味来。想不到,当日随意取就的名字,竟还有这般高深的境界,心里也一下子开朗起来。
时过境迁,或许什么都应该重新开始了。
回转开明坊已是午后,我们热的满身大汗,都只想赶紧进屋阴凉阴凉,可谁知一进前院,却有侍女来报,说一位自称是我故人的女子在偏厅等候多时。我立马心下一惊,将从前的事都勾了起来,故人,又是女子,除了弄影便是虞娘子了。稍待,便往偏厅去见,徐道离言及不便,就自己去了书房,而我心中只更添忐忑。
“娘子真是好兴致,这么热的天也倒出门游玩。”
是弄影。我刚一踏入厅堂,便见她一身青衣,怒目而视,话音更是冲出一股冷冽之意。
“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我不懂她这怒意因何而起,却也不好慢待,就先问了一句。
“呵呵。”她冷笑一声,“开明坊徐家公子得蒙天子赐婚赏爵,又是曹国公的长子,这有什么不好找的呢?”
她道出这嘲弄之语,我才反应过来是多此一问,那天婚事自然人尽皆知。“那你有什么事么?”我又问。
“我来看看娘子过得好不好,看看娘子另寻他欢之后变成了什么样子!”她答得极快,也更加不客气。
我这才明白了她的来意,竟是要向我兴师问罪的,可其中曲折她一概不知,我又怎好解释?“弄影,你回去吧!我知道你现在已经是他的妾室,也早就看出来你对他的心意,你回去好好陪着他,就不要再来管我了好吗?有许多事你不知道,你也不懂。”
“他?他?你口口声声一个‘他’字,竟连‘十八郎’的称呼都叫不出口了吗?!”她不听劝,反更加怒声责问,“我是他的妾室又如何?难道你还不知他究竟想要谁吗?!当日在灵花寺,我那般急切地跑去劝你留你,未必也是为了我自己吗?”
我看着弄影激动的模样,一时也泪眼迷离,想来纵有千言万语,却都无从说起。我啊,不过是刚刚鼓起勇气想要努力活下去而已。
“先时被夫人发现你与公子私下交往倒也是不得已,可我想不通你为何转身便能取得皇帝的赐婚!然你既有本事求得陛下赐婚,为何不让他赐婚公子?如此,夫人就是再不愿意也只能认了!难道说你入宫见得多了,心气也高了,看不上公子的一个妾,而要做正妻?!”
“你这又是说的什么话!我一个小小马奴还能左右皇帝的心意吗?!”我终于是忍不住了,不想让她继续肆意歪曲。
她瞪着眼睛看我,似乎被吓住又似乎是发泄到了极致,半晌才便幽幽地说道:“你真的能忘得了公子吗?”
她丢下这句话便离开了偏厅,而我心中那根久未拨动的弦却一下子崩断了。我的身体一下子失去了支撑,瘫坐在地。我喘不过气来,我觉得心里好疼。
“真儿。”徐道离不知怎么突然进来了,他在我身前蹲下,捧起我的脸,目光疼惜,“我不放心,过来看看你。”
我心里一顿,想他或许都听见了,“对不起。”
他略一摇头,将我抱起来轻放在茵褥上,“我们是夫妻,不需要说对不起。”
“那我同你成婚时已非完璧,你也不生气吗?”他此刻越是对我好,我就越觉得难过,便索性豁出去了,要他恨我。
“真儿,我年长你十岁,有些事无须说得太明白。”他没有丝毫的意外,仍然很认真地看着我,“我不在乎。”
到此时,我不知该感动还是该忏悔,一时无计可施。
稍待,他又一路抱持着我回了寝房,他要我好好休息,面对我时脸上还是格外从容,没有想多问一句。我不质疑他对我的宽容,但看着他的这番平静,我却忽然反应过来,他或许是在等我自己说。是啊,他从来都是这样的,自那时发现我是女子便没有主动问过我。
“璟郎,我给你讲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好不好?”我打算对他全盘托出。
“不要勉强自己,不是刚说了‘不执著’吗?”他柔声反问,一只手拂过我额前的碎发。
“你就听我讲吧,讲完了才能‘不执著’。”我对他投去肯定的目光,心中开始慢慢追思往事。
说起来,我认识徐道离要比十八公子早好几年,而后虽然同样生活在萧府,却是没有太多交涉的。故事便就是在那许多没有交涉的时间里发生的。我开始说了,从长安驿的梅花说起,从那幅写了《北山移文》的白绢说起……
约莫有两个时辰,天色也晚了,我才说完了所有的事。我想至少用这种毫无保留的态度,能让他长久以来的苦心得到一丝安慰。
“自打生下来,我的世界就很小,没有人告诉过我路该怎么走,我只能随波逐流,因而做了许多错事,也在一步步的阴差阳错中越陷越深。事到如今,我好像无路可走了。”我感叹道,泪水蓄满眼眶,一抬眼看徐道离,泪珠便滚落下来。
徐道离从开始听便一直很安静,安静得好像没有一点情绪的波动,而就在我的泪水落下之时他却忽然一下将我搂紧了。
“虞家那样待你,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我?”他声音哽咽,竟不是提及我和十八公子之间的事,倒关注于这个,“怪道你我成婚数月,他们也不来问你一声,背地里竟有这样的心思!”
“告诉你又怎样,不告诉你,你不也是破坏了他们的计划吗?扯平了,都扯平了。”这回换成我不在乎了。
“真儿。”他缓缓松开我,眸中一片晶莹还未消去,“若我没有这般去将你争回来,你是不是真的连命都不要了?”
“是啊,我无路可走,就什么都不要了。”我点头道。
他听完也不知算是什么表情,眉头紧皱,目光悲伤,口中却在咬牙切齿,腮帮的肌肉都紧得鼓起。
“你有路可走,我带你走!”他忽然说道。
我苦笑,不是不信他的坚定,是有些自嘲,“你还能接受这样的我?千疮百孔,一无是处,甚至还与别人有那样的过往!弄影问我的最后一句话你一定听见了,那就是我的软肋,我到现在还是不能说我心里没有他了!”
他没有说话,只似是不屑地轻呵了一声,目光深邃。
这一夜我们再也没有更多的言谈,即使依旧同床共枕,也不过是相互背对着。我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声,不知他今夜可能安睡?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想过另一个结局,按照女主这条线的走向,她去死也是合理的
但是女主一死,老徐也就完了,不完他的完美人设就崩了
女主不完美,但放过这个可怜的女孩子吧
让他们走……
然后其他所有人都会回到生活的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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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恢复尬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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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女风的文案了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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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日本遣唐使留学生和一个流落长安的贵族女子之间的青春往事
一个冷静自持,一个大胆任诞
一个年长九岁,一个人小鬼大
有点甜,有点糟心,有点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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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衡是十九岁那年来到大唐的,自此便再也没有回到他的母国。他将思乡之情融于诗篇,却从不感到后悔。我问他,你当真不怨?他说,平生为游学不能怨,又说,为我则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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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一双飞去入行云(三)
夏日天亮得早,略有一点微光透进窗户时我便睁开了眼睛。我想依旧该做好平素的那些事,可转过身去才发现,徐道离不见了。我立刻下床开门看天,以为自己起晚了,但此刻尚不到卯时。
“见到公子了吗?他去哪儿了?”
“见到公子了吗?他去哪儿了?”
“见到公子了吗?他去哪儿了?”
我慌了,未及更衣便冲了出去,看见一个家奴便问一次,可我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没人看见他出门,更不知他去了哪儿。
无奈之下,我只得先回了寝房。我细思昨日的事,恐他是像上次那般又生气不想理我了,却更怕他是一走了之。他那不羁的性子,倒是真会这样做的。于是,无心诸事,我就蹲在寝房的门口望着外头。
卯正一过,日头渐大,可时间也似乎过得快起来。我的脑子里循环地转着那两个可能的猜测,竟不觉生出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说是紧张却又有些失落,说是忧虑却又很害怕。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我对徐道离从来没有过这么多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