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贵妻——海的挽留
时间:2018-05-09 14:40:35

  待到二人入得书房,顾云容终于憋不住问道:“你为何不阻拦冯皇后?你难道就不怕冯皇后做什么手脚谋害陛下?”
  顾云容觉得这个极有可能,女人嫉恨之心发作时,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来,何况是冯皇后这么一个长期活在嫉恨之中的女人。
  桓澈坐下喝了半盏茶,轻声道:“你不觉得让她待在跟前才更稳妥?父皇但凡有个什么好歹,她首先脱不了干系。”
  “话是这么说,但我瞧冯皇后坐在陛下身畔服侍服药时,神色古怪,怕是没安什么好心。”
  “她当然不安好心,但她也不会这样直接地下手。况且我觉着,其实她是希望父皇好生活着的。毕竟父皇活着,她还有几分体面。一旦父皇宾天,她就要自求多福了。”
  顾云容想想也是这个理儿。但她总觉得冯皇后适才的神情阴森森的,若非情理上说不通,她险些都要认为冯皇后是要给贞元帝灌毒了。
  她又想起贞元帝那个莫名其妙的病。她召来太医仔细问了那病的病由与症状,觉着有可能是后世所谓的低血糖。
  重度低血糖造成的突然昏厥也可能持续数日之久,但是在得到治疗之后,这样长期反复昏迷,就有些奇怪了。
  她问过太医之后,这段时日都会在前去侍疾时,着人往皇帝嘴里涂抹一些蜂蜜,希望能起到些许效果。
  桓澈看顾云容出神,起身在她头上摸了一把:“父皇那边,我一早就差人盯着了,容容不必过忧。”
  除却父亲之事外,其实他还挂心着另一桩事。
  顾云容如今仍是亲王妃的身份,晋太子妃需要皇帝下诏,但以眼下的状况来看,似乎只能将之延后。
  即便他趁着父亲清醒时去请旨,也有些说不过去——皇帝如今这副光景,他却张罗着立顾云容为东宫妃,传扬出去,对顾云容很是不利。
  所以他打算等他父皇身体好些再说。横竖先前也时常出现此类状况,譬如嗣君登基几月之后,正妻的皇后名分才得立下。
  又过了若干日,桓澈去看贞元帝时,他已经清醒过来,病况缓解。桓澈便问起了万寿圣节的一应庆贺是否如常举办。
  “办,照办不误,”贞元帝靠在大引枕上,慢悠悠喝着蜂蜜水,“况且,你如今这个时候与藩属国说万寿圣节庆贺取消,也来不及。眼下多数藩属国的使团眼下怕是已在路上了。”
  贞元帝看儿子欲言又止,轻叹道:“是不是惦记着你媳妇的册立之事?朕记着的,哪怕是看在她这阵子全心全意侍疾的份上,朕也会把那份应给的给她。不过这事,得在万寿圣节之后。”
  桓澈点头:“这是自然。”
  “你媳妇让朕头晕时就多喝些甜汤甜水,朕试了试,果真觉着好了不少。若是她能再给朕添个孙儿,那就无憾了。”
  贞元帝声音虚弱,但精神却瞧着颇好,说话时甚至还带着些笑意:“去年诸事冗繁,你没能来得及筹备采选女官,而今是不是应当作速将此事办了?不然女官们都服劳期满了,六尚一宫里面岂不是要空了。”
  桓澈垂眸,父皇为何忽然提起此事?
  贞元帝状况又转好些后,便敕谕礼部从速筹备,不几日就将先前缺漏的群臣庆贺礼补上了。
  今年来贺万寿圣节的番邦使团里面,竟有倭国的,且还是倭国国王派来的。
  倭国使团正使是倭国国王身边近臣藤原贤达,副使就是先前曾来国朝朝贡过的妙信和尚。
  此前何雄与武田等人闹的那么一出,不论始作俑者究竟是哪个,国朝这边毫无疑问是要归咎于倭国的,倭国国王此番就是来庆贺皇帝生辰顺道赔罪的。
  贞元帝起先将之拒于国门之外,但后头不知怎的,下旨准其入京。
  万寿圣节之后,倭国使团也没有离京之意,藤原氏与妙信和尚频繁出入皇宫,倒有些像当初求好于宗亲百官的佛郎机人。
  顾云容倒不如何打探外间之事,她觉得她的当务之急是怀孕。
  怀孕这等事说来好像确实要讲机缘。前头的孝宗皇帝与皇后张氏婚后三年多无子,怎么看怎么像是生子无望,但二人第四年就有了皇子,后面又连着育有一女一子。
  莫非她也要等三年多?
  顾云容正胡思乱想,春砂进来,踟蹰一回,低声道:“娘娘,奴婢适才听说新近由近侍女官择选出的三百淑女已经入宫,预备往御前去,让陛下过目。”
  春砂看顾云容点头之后并复又低头看书,显然并未上心,一时急道:“娘娘,千岁爷也在陛下处。”
  宫中人惯呼太子曰千岁爷或小爷,春砂随顾云容入宫之后,也有样学样。
  “那又如何?那拨淑女是要充实六尚的,又不是要充作后妃或皇子妃妾的。”顾云容道。
  春砂将声音压得更低:“可是奴婢一早就打听了,此番采选与往年皆是不同,且您难道没有想过,陛下为何要采选这么多淑女?”
  顾云容面上风轻云淡:“想过,但我再是想又有何用,我不能左右陛下的想法。说到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春砂一怔。
  这倒是。
  她家姑娘年纪轻轻的,倒是看得开。换做旁人在这种情势下生不出孩子,怕是早就急得呼天抢地了。
  五公主婚期在即,却没有一丝安生待婚的意思。
  借着皇帝病况转好的由头,她在宫里治酒摆宴,请了几个勋贵家的姑娘来谈天下棋。
  算来,素日跟她要好的几个姑娘大多都已成婚,她一心想算计来做亲嫂子的施敏,落后因着她父皇的一句交代,被施家人强按着头嫁了个门户相当的膏粱子,她听说施敏出嫁当日哭得几乎断气。
  而她不久之后也要成婚了,下降的还是个六品小官的儿子。她看了那人的画像,不知是否她的眼光被几个兄长养刁了,总觉那人长得歪瓜裂枣一样。
  聂歆见五公主神色怏怏,约莫能猜到五公主的苦恼,但这等事她帮不上忙,更不知如何宽慰她。她看左右宫人离得远,小声问陛下究竟有无为太子遴选次妃的打算。
  五公主斜她一眼:“怎么,你想参选?”
  聂歆讪笑:“我爹娘正合计我的婚事,我怕是没那个福分。不过……我觉着傅姐姐倒是极有可能中选。”她说着话,看向身边的傅璧。
  傅璧不意聂歆忽然提到她,一怔抬头。
  五公主眯眼。
  确实,她父亲若欲为太子选侧室,傅璧真是个再好不过的人选。
  傅璧出身英国公府,容貌美,又才名远播,放眼京师也是世家女中的佼佼者。
  英国公府可比根基不稳的顾家要显贵得多,若是傅璧入了东宫,顾云容这个正妃怕是压不住场,到时候还不定被气成什么样。
  五公主越想越觉解气,睃了傅璧一眼,眼珠一转,起身笑道:“我忽然想起,近来采选的三百淑女,今日要入宫面圣,眼下约莫差不多到了,我还没见过那种阵仗呢,不如咱们偷偷瞧瞧去。”
  贞元帝虽则醒来,但病况时常反复,桓澈仍是抽空便来。只他今日过来之后,贞元帝便与他攀谈不住,不肯放他离去。
  及至内侍过来报说三百淑女已至乾清门外,贞元帝才止了话头,传命将人带过来。
  女官采选与宫女采选略同,但因是要入宫伺候宫中贵人,仍要对行止、性情甚至身体进行细致的筛查。
  此番采选,前头是桓澈经手,后面便是礼部与司礼监的事,他没怎么理会。只是听闻,今次的筛查尤其精细严苛,他父亲交代下的标准,几要赶上遴选后妃。
  贞元帝对着众女大致扫了一眼,唤来郑宝,隔空点了一二十个,虚声道:“把这些都指派到东宫去。”
  他吩咐罢,转头看向小儿子:“你可别又跟我说你不要,东宫妃日常仪礼导引等皆需女官,你不要做贻笑大方之事。”
  桓澈敛眸,不作言语。
  贞元帝又与儿子叙话片刻,便觉疲累,打发他出去。
  东厂掌印刘能进来时,贞元帝正歪靠在迎枕上闭目养神。
  刘能行礼之后,躬身递上了一张字条:“万岁过目。”
  贞元帝展开一看,轻嗤一声:“朕又瞧不懂,拿去给四夷馆的翻译看看。不过切记,不要将此事泄出去。”
  刘能应诺。
  “那几处都给朕盯紧了,”贞元帝继续道,“再有就是,万不可打草惊蛇。”
  五公主带着几个姑娘偷溜过来时,一众淑女正好自乾清门出来。众淑女出来之后,便由领头的内侍分成了两拨,那一拨人少的只有一二十,显然容貌更盛。
  五公主一望便知端的,啧啧两声,又看到桓澈出来,欲上步辇。
  五公主大着胆子,装作偶遇,领了众人上前跟桓澈寒暄。
  桓澈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看过她们一行人,甚至连举动都没顿一下。
  待到桓澈的步辇远去,五公主脸上的笑慢慢消减。
  她谨遵母亲之命,几度试着与桓澈缓和关系,但桓澈却根本懒得搭理她。
  做了皇太子,果然连脾气都一起长了。
  五公主扭头看了看身后几个低垂着头的闺秀,心下冷笑。
  无子还不立侧室是不可能的,她倒要看看,桓澈这经要如何念。
  顶好他因此跟父皇闹得不可开交,让父皇好生看看这个儿子是何等不识大体。
  那一拨贞元帝钦点的淑女在六尚学了一月规矩之后,被送到了东宫,顶替服劳期满即将出宫的女官。
  顾云容对此平常视之。
  她终于等来贞元帝册她为太子妃的圣旨,这几日都在一遍遍熟悉大典仪程,因此与女官们碰面较多。
  女官里面有个叫夏娘的,顾云容印象颇为深刻。
  她总会藉由夏娘的名字想起秋娘——当初被送给何雄用以离间几个倭寇头子的妓子之一。她去崇明岛之后曾见过她几面,后来听说何雄等部覆灭之后,秋娘与其余几个妓子没有选择返乡,而是在海战中与倭寇同归于尽了。
  她当时听后,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妓子尚且如此,官绅却争相卖国。
  她知道贞元帝让倭国使团入京应当是有什么深意,她总觉得桓澈虽已入主东宫,但局势却仍是暗流汹汹,血雨腥风怕是还在后面。
  夏娘看顾云容出神,轻声提醒她仪程还要再练一遍。
  顾云容看她一眼。
  这批女官果然生得一个比一个水灵。宫中不是没有女官得幸孕子一跃飞上枝头的先例,皇帝好像知道硬塞塞不进来,就使了迂回战术。
  桓澈晚夕回宫后就径直吩咐备水沐浴。
  等他去到浴房,发现里外站着的都是那拨新来的女官,当即冷脸,将东宫的管事牌子叫来,狠狠训斥一通,并告诫说往后侍浴事宜一概交给内侍来做,宫人不得插手。
  管事牌子惶恐应了。
  他沐浴罢,一入寝殿就瞧见顾云容已经躺下。
  他盘腿坐到床畔,气鼓鼓跟她说着方才之事。
  顾云容翻身坐起,捧住他的脸:“你表现得这么好,想让我如何奖励你?”
  他着重与她说他是如何训斥管事的,显然是邀功来了。
  他攒眉道:“我怎生觉着你一点也不紧张?你难道不担心她们……”
  “我相信你,”顾云容歪头,“难道我镇日紧张兮兮地派人盯着你的一举一动才是好?若是那样,日子久了,你八成会觉着我这女人疯疯癫癫的,这样才是将你往外推。”
  桓澈谛视她少刻,蓦地一把将她按到雕花床围上:“你是不是时刻都能保持清醒?我好似都没见你激动失态过。”
  顾云容嗔瞪他:“谁说的?你拎着那只肥壁虎跑到我跟前晃时,我吓得头皮都要炸裂了好不好!”
  桓澈压她更紧:“你是说我还不如一只壁虎能令你激动?”
  顾云容觉得这家伙就是在抬杠,试着去拂他的手,却是徒劳。
  “不要闹,你发病的时候,我不也是提心吊胆……”
  她话未落音,就被他从背后搂住。
  单薄的衣衫无法阻隔滚烫体温的蔓袭,顾云容只觉自己一瞬贴上个火炉,下意识躲闪,却被他箍得更紧。
  身后男人在她玉脂也似的肌肤上不轻不重咬了一口:“奖励我的法子很简单,只要把你钻研的那几种姿势跟我试一试便好。”
  顾云容听他提起这一茬,禁不住打了个颤。
  她上回溜去他书房拿了几册书,后头被他发现,他就意味深长问她好看否。
  她彼时还没顾得上打开看,又兼因拿的是名篇孤本,便说打算钻研钻研。
  然后她就眼睁睁看着他拿起她搁在桌上的几册书,翻来看,取出了里面夹着的几张生动形象的避火图。
  藏书最怕火,其实放几张避火图也属正常,但她万没料到他会将之夹在书里。
  顾云容满面晕红,还要再说什么,就被后面的男人抵到了床柱上。
  顾云容觉得他八成是受了什么刺激,今晚要她要的格外狠。她哭喊得喉咙嘶哑,到后头直觉得天旋地转,晕乎乎不知今夕何夕。
  翌日一早,桓澈用了早膳就去了文华殿。
  路上,他转头望了望外间熹微晨光。
  近来的奏章基本都是他在处置,他发现无论文臣还是武将,都在劝他父亲早日为他择选几个侧室充实东宫。
  这是他父亲一早就预见到的,这也是他父亲不催他的缘由。
  他父亲不催不迫,自有大把的人来催来迫。
  但他毫不畏惧,他有的是法子跟他们杠。他昨晚要顾云容要得凶,只是想起了旁的事。
  那拨女官,他本也是想推掉的,但转念一想,没有这拨还有下一拨,不如索性姑且顺了他父亲的意。
  横竖他那里也不多这几个摆设。
  册封东宫妃当日,顾云容礼服华饰,甫一现身,就惊艳四座。
  她这两年褪去青稚,眉眼之间蕴藉娇妩,又颇有林下风度,转眄流精,貌比桃夭。
  众人不禁观之惊心,怪道小爷一直独宠这位,这般世间绝色,寻常男人瞧一眼怕都要酥掉半边身子,若能娶回去自然如珠如宝捧着,哪还有心思瞧旁的女人。
  顾云容面上镇定,其实心里很有些紧张。她前世没历经过这一出,如今立于万人之前领受皇太子妃宝册宝印,纵然出一点差错,也是要闹笑话的。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