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唤我何事?”萧樱头也没抬,手中的毛笔更是不曾有丝毫停顿。
“
吏部郎中杨大人家的夫人与小姐过来了,王妃让您去见见,”倚翠答道。
“知道了,你先退下吧,我随后就去,”
笔下的纸还有半页是空白的,萧樱想把它填满。
“是,”
……
岸沚厅里,何婉坐于主位之上,正与坐在右手下边的杨夫人拉家常,杨家小姐则安安静静的坐在母亲身边的椅子上,端着仕族贵女该特有的标准式笑容,乖巧的听着长辈们的谈话,
“那日王妃娘娘您与妾身说的客气话,妾身厚脸当了真,今日前来叨扰,还请王妃您大人大量,莫要嫌弃妾身打扰才好!”杨夫人笑着拉起了由头。
何婉端起身旁黄杨木几上的碧玉描君子兰白瓷茶杯浅浅饮了一口,淡淡笑着与杨夫人道:“夫人哪里的话,我平日里本就不喜出门,来我这府中做客的,更是没有几个,夫人能来,我自是欢喜迎接,岂会有不悦之意。”
“呵呵,王妃不见怪就好,若王妃不嫌妾身打扰,妾身以后一定常来,”
“自是欢喜,”何婉得体的笑着,让人看不透心底的想法,随后,她指了指杨夫人身旁梨花木几上的青花瓷茶杯,“夫人也别光顾着说话,喝口热茶吧,这是王爷命人从岭南带回来的春茶,说是有清热解咳之效,也不知是真是假,就被我拿了来当作解渴之物。”
“真的吗?那妾身可得好好尝尝,岭南春茶最是稀缺,王爷得来的定是珍品,”说着,杨夫人端起茶杯,浅浅品了起来。
长辈们喝着茶,何婉也没忘了堂上还有一位小客人,她挥手召来倚红,“你去给杨小姐拿几碟点心过来,随便问一下,为何阿樱还没过来。”
“是,”倚红低低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便见她端了个红漆描金梅图案的托盘回来,托盘中盛有一碟软软糯糯的桂花糕及一碟看着及为可口的碧绿色桃形的莲子酥。
倚红将两碟精致的糕点放到杨瑢身旁的梨花木几上,“杨小姐请慢用,”
方才转回何婉的身边,低声回道:“王妃,小郡主在小书房练字,倚翠已经去请了,稍后便到!”
“知道了,”何婉微微颔首,“退下吧!”
“是,”倚红应诺,退回何婉身后站静静站着。
何婉主仆俩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倚红的话自然也被杨夫人听进了耳里,知道萧樱在练字,杨夫人不禁夸赞道:“小郡主当真是了不得啊!这般小小年纪,就能静得下心来用功练字,长大后,只怕是要成了咱们这奉京城的第一才女了。”
有哪家父母听到别人夸自己的孩子会不高兴的,便是身为王妃的何婉也一样,听到杨夫人夸自家女儿,即便知道她有可能只是恭维的话,何婉也听得特别舒服,。她再跟这杨夫人说话时,笑意明显深了几分,“夫人过誉了,她小孩子家家的当不得你这么夸,那丫头平日里懒的得,若不是她父王见她的字实在是不成看,规定她每日须得写上几个大字,只怕那懒丫头也不会动。”
杨夫人很上道,即便何婉说了那些谦虚的话,她也很巧妙的将其接下来,“王妃,话可不能这么说,可不是谁家的女儿都能有这份定性,小郡主小小年纪就能有这份韧性,就比别家的要强上许多,就拿妾身的这懒丫头来说,”杨夫人指了下一旁正乖巧吃美桂花糕与莲子酥的杨瑢,“这丫头平日里懒散的很,什么都做不好,就没小郡主的那份韧性。”
而杨瑢则被自己母亲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她赶紧将手中的糕点放回碟中,做回刚才如雕塑一般的仕女模样。
夸人的门道杨夫人早有经验,适当的抬高一下对方,又适当的压低一下自己,有了对比,说的才能更入人心。
至少,何婉听了她这话就很舒服,不过,该全的脸面,也还是要全的,“杨夫人这话的就过谦了,我看杨小姐就很好,小小年纪,不骄不躁,温婉贤淑,很有贵女风范,可比我家那小皮猴强多了!”
……
……
两个当娘的互相夸着对方的女儿,在场的杨瑢早已脸色羞红的把头埋的低低的,而我们的别一个当事人方才姗姗来了。
萧樱来到岸沚厅,见到厅中除了自家王妃娘,便还有位看着眼熟的夫人以及一位大约七八岁的女孩,心中暗道,这两人应该就是倚翠所说的杨夫人跟杨小姐了吧!
有客人在场,萧樱也注重起了礼仪,把平日里的随意收了起来,免得给自家王妃娘丢脸,。
她迈着小碎步,缓缓进屋,走到何婉身前,有模有样的盈盈一拜,“母妃,您唤女儿?”
难得见自家女儿一副温婉知礼的模样,何婉没得被惊了一下,目光微闪,暗道小丫头做的挺像一回事的,不过,当着客人,何婉也没有要揭穿调笑女儿的意思,她面色不变的笑着将女儿拉来跟前,慈爱的给她理了理来时被风吹乱的碎发,“家里来了小客人,我们阿樱要出来招呼一下才是!”
“是,母妃!”萧樱对着自家王妃娘露出了个甜甜的笑容,糯糯说道:“女儿知道了!”
“来,母妃给你引见一下,”对于女儿的懂事,何婉很欣慰,她给女儿介绍了下一旁坐着的杨夫人母女,“来,阿樱,母妃给你引见一下,这位是杨夫人,你可唤为伯母,”
随着王妃娘的介绍,萧樱跟着露出适宜的笑容对杨夫人盈盈一拜,“阿樱见过伯母!”
萧樱一拜,杨夫人连忙从椅子上起身,避开萧樱的行礼,笑着连连摆手,“哎哟!不敢当,不敢当,小郡主快快起身,这可使不得,妾身可受不得小郡主你这一拜哦!”
杨夫人很能摆正自己的身份,她一个五品小官的家眷,能得王妃看得起就已是天大的福气,怎么可能老神在定的坐在那里受萧樱这个郡主的屈膝礼,若是妥了,那她就托大了。
对于杨夫人的表现,何婉在心里暗暗点头,还算满意,她想,若这杨夫人真心安理得的坐着不动,受下自家女儿的这一礼,以后,便也不必再与其深交了,分不清身份的人,结交也无用。
她笑着接下杨夫人的话,“夫人你啊,就是礼就是太多了,你是长辈,阿樱她一个小孩子给你行个礼不为过。”
这种场面上客气的话,杨夫人是不敢当真的,谦虚笑道:“王妃见笑了,妾身的礼啊,最是见不得人,”
“好了,好了,我总是说不过你,”和知趣的人说话,总能让人心情愉悦,何婉柳眉舒展,笑的更是开怀,“好了,好了,你总是有理,也别这么站着你推我让的了,”她微微抬手指了下椅子,“快快坐下吧,”
“是,多谢王妃!”……
见了杨夫人,便到了她的女儿,何婉看着杨瑢还没开口说话,杨瑢已是站了起来,对着何婉母女俩就是一拜,“臣女杨瑢见过王妃!见过郡主!”
“哎哟!快起来,快起来,”何婉连连摆手,“杨小姐就是知礼,阿樱快来见见,这是你杨家姐姐,”
伪萝莉萧郡主继续遵从着母妃大人的指示,乖巧的与这个对她来说只能算是个小屁孩的杨瑢甜甜的道了声,“杨姐姐好!”
“妹……妹妹好!”害羞的杨家妹子被萧樱的软萌外表迷惑了,羞怯的话也说不清楚。
见完了礼,何婉便想让女儿领着杨家小姐出去玩玩,
“阿樱,你杨家姐姐初来王府,你代母妃招呼一下,带你杨家姐姐
去府中逛逛可好,?”
有大人在场,小孩子们放不开玩耍,而大人们有些话也不能当着孩子的面说,因而,何婉这才召了自家女儿来,让她带杨瑢去别处玩一会儿,以便大人们好谈话。
自家王妃娘打的什么主意萧樱怎会不知,她很识趣的接下王妃娘给的任务,乖巧的回答:“好,”
随后走到杨瑢面前,伸出自己白嫩嫩的小手,“杨姐姐,我们去花园里玩吧,我家花园里的花可漂亮了,”
面对萧樱的邀请,杨瑢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迟疑的先看了一下杨夫人。
待见到自家母亲微微点头应允后,方才伸出自己的小手牵上萧樱的小手,腼腆的笑着,“好,郡主妹妹,我们去花园里玩吧!”
……
人性
“枝间新绿一重重,小蕾深藏数点红,”阳春三月,正是海棠怒放时。海棠,百花之尊,花色包罗万象,艳而不妖,美丽怡人,代表着呵护与珍爱,是爱花之人从不错过的选择。
世人皆知靖宁王妃爱花,所以,靖宁王府的花园里一定少不了各种名贵的海棠花树,。而这万芳丛中,当以重瓣海棠最为耀眼,色彩艳丽,花形雍容,在众多淡雅花卉的簇拥下,及为出挑,远远望去,好似一位红粉佳人于万艳丛中迎风招展,婀娜多姿,风彩迷人。
……
萧樱带着杨瑢再领着几个小丫环到了花园后,几人便被那怒放的重瓣海棠吸引了目光。尤其是杨瑢主仆几人更是挪不开了步子,毕竟是女孩子,面对美丽的事物从来没有什么抵抗力。
杨瑢站在花树下,痴迷的盯着枝头上盛放的花蕾,喃喃赞道,“这海棠花真美,我家花园里也有海棠,可与它相比之下,却也觉得寡淡了些。”
对于花草,萧樱向来只懂观赏,若要因此而生出些感慨来,那倒有些为难她,她不是曹公笔下的林姑娘,遇到落花也写不出流传于世的葬花词,伤春悲秋她不会,因而,她也理解不了,为何杨瑢一个小姑娘见到一株海棠花树,竟也能生出这般痴迷来。
虽然不理解,萧樱却也笑着装作天真模样接下杨瑢的话,“杨姐姐,你很喜欢这海棠花吗?若你喜欢,也可以再你家花园里种上几株呀?”
萧樱的声音让杨瑢眼里的痴迷淡化了一些,她垂下盯着枝头的眼帘,好似想到了什么,面上竟然生出了几丝不该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惆怅,低低说道:“是很喜欢,不过,……我家……种不起。”
“为什么种不起?这种花很好养活的啊?”作为花木白痴的萧樱自是不明白这其中的珍贵之处,她只以为杨瑢所说的“种不起”是难以养活而已。
杨瑢见萧樱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不由的红着脸弱弱解释了一句,“不……不是因为这个,”
听了她这不清不楚的解释,萧樱不明白了,她睁着自己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杨瑢,“不是因为这个,那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杨瑢下意识的准备回答出来,可是当她看着萧樱那清沏的眸子,到了口中的话又咽了回去。
杨瑢虽然性格有些腼腆,但她却比与她同龄的女孩子们都要早熟,她时常随着母亲杨夫人东奔西走的到过很多官员的府上去拜访,去做客,当她看着母亲笑脸迎人的去巴结讨好别人,并时不时的拉低自己又抬高别人家的孩子时,她就已经隐约明白,她与别的孩子不一样,因为她们家很一般,她的父亲的官位很低,她的母亲娘家地位也很低,所以,她们只能却迎合别人,而不是让别人来奉承自己。
像自己家这种情况,这种地位,又有什么能力去种得起那素有“百花之尊”的重瓣海棠呢,。可是这些话话,杨瑢却没法与她眼前这个眼神透亮,懵懂无知的小丫头说,不说她这小丫头年纪还小,世事无知,就她这尊贵的身份,自小便万千宠爱集一身,在蜜罐中长大,又怎能体会得了自己的心情。
杨瑢沉吟了片刻,腼腆一笑,转而改口说道,“咱们不说这个了,郡主妹妹,你家这花园里看着还有好些漂亮的花,我们再去看看别的吧!可好?”
杨瑢一个七八岁的真萝莉怎么可能在萧樱这个伪萝莉面前藏得住心事,她心底那些千回百转的想法萧樱虽然无法全然得知,但却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萧樱暗道,果然,古人就是早熟,这杨家姑娘小小年纪,自尊心可真强,若是放到现代,像她这么大的年纪正是钻在父母怀里撒娇耍赖的时候,哪里会想得到这些。
不过,人家小姑娘不想说,萧樱也很识趣的不再追问,继续做着她的蠢萌样,甜甜笑着,“好啊,走吧杨姐姐,我们再去别处看看。”
“好,”……
到了花园的一角,杨瑢看到了曾经把萧樱迷住的千重紫,不禁又是一翻惊叹,
“哇!这花可真美,我从来都没见过这么美丽的花,”杨瑢指着千重紫,一脸惊艳的看向萧樱,“小郡主,这是什么花呀?我在别处都没见过!”
萧樱看了下她指着的花儿,糯声答道:
“这叫千重紫,
是父王从岭南给母妃带回来的花,”
现在萧樱整日里在王府中都可以见到这千重紫,倒也不如初见时,那般不淡定了,不过,对于杨瑢的表现,她也能理解,毕竟,当初,自己也跟她一样,惊艳了一翻,并且,她是个成年人,而人家却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姑娘。
“千重紫,好美的名字,”杨瑢呢喃着说道,“花美,名字也美,果然也只有这样的花名才配得起这么美的花儿!”
“你也这样认为吗?我也觉很这花名很美,”杨瑢这话,萧樱很认同,她当初出听倚翠说的时候,除了被迫吃了一把父王与母妃撒的狗粮,便也被这花名撩了一把。
听得萧樱的介绍,看着这美丽的花儿还有这优美的花名,杨瑢无不羡慕起来,“小郡主,你父王与你母妃的感情可真好,他们一定很疼你吧!,你可真幸福。”
杨瑢在来靖宁王府之前,她母亲就与她说过关于靖宁王与靖宁王妃还有靖宁王府小郡主的一些事,这是她们母女每次要去别人家做家时,事先一定要做的功课,以免到了人家里,不懂规矩,闹出笑话得恶主人家。
那时,杨瑢听了母亲说的那些情况,除了觉得靖宁王与王妃是很了不起的人,以及小郡主是个金枝玉叶幸运的人之外,倒也再无旁的什么想法,。
可是现在到了这王府中,随处可见的有关王爷与王妃的点点滴滴,一草一木,都让杨瑢这个无比的羡慕起来,她虽然理解了不了大人们之间的那些感情,但她就是觉得,如果,她的爹娘也跟靖宁王爷与王妃一样就好了,。那时,她想必也会跟这小郡主一样,深得爹爹娘亲的宠爱,无忧无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再去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不用再跟着母亲到处去讨好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