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之路(女穿男)——从南而生
时间:2018-05-10 11:29:45

  该卖的卖掉,该收起的收了,仔细算下来,亏得张氏脸都绿了。
  收到宋家人奉上的赔礼的时候,已经是三月上旬,张氏看到白花花的银子,精神不振的状态彻底康复。
  甚至有了再次出山摆摊的想法,然后被全家人一起劝住了,吃食生意实在是太危险了。
  府试在四月份开考,今年的时间还没有公布,但考生们都是提前前往府城,以防发生什么意外。
  当叶信芳收拾好行囊,矮矮小小的叶善安也背着不多的行礼跟在他身后。
  “娘,你让他跟着,是让他照顾我,还是我照顾他?”
  张氏看着叶善安瘦弱的肩膀,拍了一下他的小脑袋,责怪道:“天天吃这么多,也不见你长高。”
  叶善安瑟缩了一下,喏喏道:“我会努力长大的,七叔,到时候我帮你扛行李!”
  “娘,你别吓他。”叶信芳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在家里要乖乖的,听长辈们的话,等我回来教你认字。”
  张氏撇了撇嘴,“知道你疼他,让慧娘教就行了,没得耽误你读书。”
  叶信芳想了想只是认字,便点了点头,独自一人踏上了去府城的路。
  府城离青山县城不远,走路过去,也不过两三个时辰的脚程。
  官道宽敞,一目了然,春季万物复苏,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叶信芳也不嫌累,只当自己是在踏青。
  清晨出门,等看到西宁府的城门时,已经是日上中天。
  叶信芳没有选择去大姐叶玲的夫家,而是去寓馆住下。
  寓馆是由官府承办的,专门供应试考生居住,条件虽然有些艰苦,但胜在价格便宜。
  房子是一排一排的,都是单层,一排十来间房屋。屋子很小,不过四平米,一张床,一椅子,一桌子,将房间挤得满满当当的,人在屋里,也就剩个转个身的空间。那床大概两米长、一米宽,整个人躺上去,都怕翻个身就掉下来。椅子也是那种没靠背的,整个一高板凳,坐上去体验极差。
  看到那桌子的时候,叶信芳也是一惊。
  人抠门起来,真是什么法子都能想到。
  房间太小,放一张长桌放不下,而制作短桌又比较废木头,店家就想了个法子,将墙面打通,两间房间共用一张长桌。
  类似于现代苍蝇馆子的包厢里,两间共用一台空调的情形。
  被打通的墙面也不是石灰墙,就是一层木板搭起来的。
  既然是木板墙了,就特别怕发生火灾,一点起来,那整个的一排房子都烧着了。
  店家就又定了个规矩,书生夜读,不能超过二更天(晚上九点到十一点),一旦发现哪个屋还亮着,第二天直接赶走。
  考试时节,入住的人多,店家还专门雇了一个人夜间巡逻,就怕走水。
  卫生间什么的是没有的,这么多排房子,一共三间厕所,长期散发着骚臭。
  洗澡也很简单,有澡堂子,但是收费,洗一次五文钱。
  至于不洗澡的考生,想洗个脚什么的,也简单,自己烧不要钱,跟店家要热水就收钱。当你真自己烧水,柴又要收钱了。
  饶是叶信芳也开始佩服起古人挣钱的艺术来,谁说古人质朴的,你看看这一个个精明的,叶家一屋子二愣子,创业失败真不是没理由。
  他这还没进京呢,就开始体会古人说的“长安居、大不易”这句话了。
  店家也知道不能做的太过分,叶信芳看看了床上的铺盖,洗的发白,能看出来是干净的,闻上去有一股阳光的味道,应该是才晒过不久。
  叶信芳想着初来乍到,并且要长期居住的,得左邻右舍打个招呼。
  左边房间的考生,透过敞开的房门,叶信芳看到一个面色苍白的小青年,对方满脸都写着不高兴,在看到叶信芳快要走到他房间门口的时候,直接起身,将门一关。
  叶信芳悻悻的摸了摸鼻子,而右边的考生,叶信芳没有想到,光天化日之下,房门敞开着,对方就在做着有辱斯文的事情。
  那考生坐在床上,低着头,脸上的神情,时而愉悦,时而猥琐。
  “终于给你抠出来了!”那人神情一振,抬起头来看见门口站着发愣的叶信芳。
  这是一个看上去十分粗犷的男子,长相英武,皮肤黝黑,身材高大,看着不像是读书人,倒像是胡威武那一挂的。
  对方看到有人来,略带不舍的放下,他正抠得起劲的臭脚,
  叶信芳一进屋子里,就闻到一股咸腥的臭味,味大,特呛,让人分分钟想出去。
  他心里开始庆幸,还好自己是跟左边那个不高兴共用一张桌子,要是跟面前这个,那味道还不得飘到他屋子里去,叶信芳开始同情起对方隔墙的邻居了。
  “叶信芳,青山县人士,住在兄台隔壁,初来乍到,还请多多指教。”叶信芳拱手自我介绍。
  对方回礼,“好说,好说,吴山,月西县人。”
  叶信芳实在不想在他房间多待,便道:“在下还要整理行李,就不跟兄台多聊了。”
  吴山却道:“叶兄弟跟隔壁那个阴沉脸打过招呼了吗?”
  “那位兄台正在闭门苦读,不好打扰。”
  “还好,还好。”吴山松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道:“他关着门的时候,你可千万别找他。”
  “为何?”
  “别问那么多,记住这条就行了。”吴山神神秘秘的说道。
  叶信芳本以为,简陋的环境就是极致了,到了半夜的时候,他才开始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痛苦。
 
 
第25章 府试(上)
  月上中天, 叶信芳躺在床上, 两只手死死的捂住耳朵,俊秀的脸庞皱成一团, 眉头都能夹死苍蝇。
  左边的不高兴疯狂的磨牙,感觉就像是有几万只老鼠在一个劲的啃噬什么一样, 一个人磨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声音贼大。而右边的没头脑就更让人烦躁了, 呼噜打得震天响, 还奇异的充满着节奏感, 一波又一波,隔着一面墙疯狂的往他耳朵里窜。
  叶信芳不属于那种一闭上眼睛就能入睡的人,但左右俩货却明显都是。
  更痛苦的是,这一排房子的人感觉都是秒睡王, 个个都打呼噜,夜晚上凑在一起, 此起彼伏,整得跟交响乐一样。
  在痛苦的睡了几晚之后, 叶信芳开始佩服人的适应能力, 他居然能在夜间交响乐里听出流畅感, 然后圆融的将自己化为其中的一个音符。
  是的,怀着互相伤害的心情,叶信芳完美的融入耳边的乐章里。
  就和现代乱糟糟的男生宿舍一样,这群平日里看上去斯文白净的书生们,脏起来不仅辣眼睛, 还冲鼻子呛嘴巴。
  第一次进澡堂子的时候,叶信芳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还好不是一个大池子,而是隔成一个又一个的小间。
  不然看到那么多白花花的肉体,怕是眼睛都要瞎了。
  除了去叶玲夫家拜访那一次,叶信芳就没有再出过寓馆,十足的宅男做派。那一次拜访,他本想看看能不能请教一二,最后却根本没有见到孟家的那位举人老爷。
  叶玲看到他倒很是高兴,叶信芳看到这个大姐,就觉得一股子亲切,因为她跟张氏,实在是太像了,不管是容貌还是行事,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叶信芳住了大半个月,只觉得一寓馆都是死宅男,日日读书,在院子里摇头晃脑老夫子做派,也不出门交际,叶信芳也没有见识到传说中的文会之类。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终于等到了四月初五,府试开考的这一天。
  府试分三场,头两场只考一天,第三场考策论,连考两天,由考场提供过夜的棉被。
  根本不用人喊,考生们不约而同的起了个大早,这么多人,难免显得闹哄哄的,吃过早饭之后,叶信芳与吴山一起,两手空空的前往考场。
  府试与院试不同,除了一纸考引,其余的东西都不准携带。
  考生甚多,府衙抽调了许多军士和衙役在街面上维持秩序,叶信芳偶尔会在人流中看到一两个熟悉的面孔,但在一晃之后,就消失不见,到最后跟吴山都走散了。
  府试的考场是一座大宅院,门牌甚高,头顶悬着一面牌匾,上书“西宁府府试”,五个大字苍劲有力。院门上高高悬挂着两只灯笼,此时天色还未透亮,到显得有些阴森。
  卯时一刻,院门大开。
  在军士和衙役们的指引下,原本外面熙熙攘攘的考生,硬生生的被按照考引划分成六排。
  这才第一道检查,就已经非常仔细,除了考引,一切的不明物,都排除在府试大门之外。
  县试的时候还只是在你身上摸一摸,府试已经逼着脱衣服了,四月的天,还是比较寒冷的,万幸这群读书人,保住了最后一丝尊严。
  进行初检之后,由衙役领着考生进入临时拉起的帷幔中,就是在这里进行脱衣检查。
  鞋子袜子一律脱掉,衣服也只保留一层里衣,一共有六个军士在检查,叶信芳看着衙差在脱下来的衣服鞋袜里面使劲搓揉检查,生怕夹层里面挟带小抄,他也挺佩服他们的,这份工作也不容易,像有些臭脚的人,搓着他的鞋袜,怕不是要熏晕过去。
  检查完又有专人引着叶信芳进入一间大房间,依旧是如县试时那样的结保认保那一套,甚至保人还增加了一位。
  多一个保人意味着什么?多花一个人的银钱!
  唱保结束,有专人引着叶信芳进入考场。
  看到座位的时候,叶信芳也是一愣,座位与县试是大同小异,一个小隔间,里面一桌一座,桌子上摆着一个铃铛,三面墙壁正前方四敞大开。
  府试的座位号是按照县试的成绩来排的,叶信芳的座位排在中间地段,像是所有的好运气都用光了,不过几米,便是一间厕所。
  古代科举考场两大霉位:厕号和灶号。顾名思义,就是临近厕所或者灶房的考间,厕号味大难忍,灶号除了味大难忍,还有声大难忍。
  如今还没开考,考间尚且没什么异味,等到午后,怕是要酸爽得上天。
  叶信芳坐下后,等了大约一刻钟,就有军士陆陆续续开始将笔墨纸砚以及考卷送来。
  第一场考帖经,主要是考量考生的记忆能力,题目虽简单,但难度却不小。考题按内容分为两个部分,题型相同。
 
 
第一部 分是从四书中出的题目,考题是在《中庸》中截取的一段,试卷上写上第一行“君子之道费而隐”,以及最后一行“故大德者必受命”,中间的地方留白,将近上千字的空白,主要考察考生的记忆和书写能力,写字慢的第一场估计就要跪。 
 
 
第二部 分是从五经中选题,依旧是填空题,但不再是大段的留白,而是分成数个小填空题,每题大概留百余字的空白。 
  考题再简单,答题纸却有限,依旧是一沓红格子宣纸,要是全都折腾完了,这场考试也得跟着玩完。
  叶信芳与所有考生一般,哪怕是这种单纯的记忆题,也要再草稿纸上先答一遍,以防记错写错。
  在考试期间,考生一天可以休息三次,这三次是用来解决生理问题的。一上午,叶信芳就摇响了一次铃铛,请示过巡考之后才被允许,如厕时身边还跟了一个军士,叶信芳解裤子时,那人也跟进厕所一眼不错的盯着,极其聚精会神的样子,弄得他差点尿不出来。
  当男人当久了,叶信芳的羞耻心已经快要没有了,一开始在厕所遇到别人,眼睛捂都来不及捂,如今还有心偷瞄着跟人比一比大小。
  午饭是由考场提供的,一碗温热的清水,三个白面馒头。馒头味道尚可,叶信芳就着清水吃得干干净净。午餐不错并不是因为官府慷慨,关爱学子,而是因为考生们的伙食费囊括在封卷费中,每场考完都要交封卷费,按朝廷规定是考过的考生才需要交这个钱,只收取三分银子,而在实际操作中,不管考过与否,这个钱都要交,并且在一钱到三钱不等,视情况而定,如叶信芳这次府试的规定,就是每场收取三钱银子的封卷费。
  三钱,就是三百文。
  寒门难出贵子,这句话是很有道理的。封卷费不是府试独有的,而是每一场考试都存在的,县试没有提供饮食,五场一共收取五钱银子,府试三场,算下来就将近一两银子了,而如果县试、府试都考过了,就会成为童生,这样的成功者也不容易,他们要提前送谢师礼,这笔钱一般在五百文到二两之间。
  而在青山县一亩地的地租一年也才一钱银子。
  学子赶考,考试、交通、吃饭、住店,这些的费用杂七杂八的加起来,足以压垮一户寒门。
  叶信芳心里暗自下决定,就是为了钱,也一定要争取一次考过。
  吃完午餐,需要如厕的人比较多,叶信芳就觉得空气几乎是以递增式的速度发臭。特别是有个考生,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吃坏了肚子,一进厕所就稀里哗啦的响了起来,叶信芳在外面都听得一清二楚,每次对方出来,脸色都是惨白,而没过多久,又会再一次进去。
  可机会只有三次,如果还没有弄完,他此次考试怕是凶多吉少。
  下午过半的时候,叶信芳忽然听到一连串的响动声,似是桌椅一起摔倒的声音,有两个军士从叶信芳考棚间匆匆跑过,不多时,考场再次陷入安静。
  叶信芳强迫自己不去想发生留什么,专注的誊抄答卷,因为患得患失,他检查答案用了很长时间,万幸他抄书练出来的速度,终于赶在黄昏之前誊写完毕。
  太阳西斜,陆续有人开始交卷,答案既然已经誊写完了,结果就差不多注定了,叶信芳也没有强留,最后检查了一遍籍贯姓名这些考生信息,才晃动桌子上的小铃铛。
  不多时,便有巡考前来询问,得知是交卷后,又唤来两人,一人将笔墨纸砚这些东西放进一个小篮子里,另一人拿白纸糊住答卷上的考生信息,待糊名完毕,将答卷放进一个长方形的木制小盒子中。
  确认整理完毕,考棚内没有任何遗留,这才由巡考将叶信芳引出考场。
  考场外等候着稀稀朗朗的人群,叶信芳扫视一眼,没有发现熟人。
  此时满身疲惫的他,映着落日的余晖,缓缓的往寓馆走去,想起家中的亲人,心中竟升起了几分惆怅。
 
 
第26章 刘俊彦
  叶信芳一回到寓馆, 就看到大堂内坐了许多人, 人声鼎沸,一扫往日的沉闷气象。
  这些人, 考的好坏真是一目了然,自觉良好的高谈阔论、呼朋唤友, 考得不好的低头苦饮, 不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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