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永珍无奈摇头道:“娘亲,女儿只是觉得德音表妹有些可怜罢了。”
父母双亡,前途未卜,这样的表妹,竟然见了她们家的人没有一门心思扑上来,这就足够裴永珍对徐德音另眼相待。
万氏看着性子不知怎么左了的闺女,只能道:“还是先让你表妹在府里养养,学学京城的规矩,免得去了康宁王府出什么差错。丢了咱们侯府的面子事小,万一损了德音的闺誉,就是咱们的错了。”
裴永珍微微颔首:“罢了,等从康宁王府出来,我再带表妹去报恩寺上香。”
万氏将挑好的首饰放在一边,想到如果徐德音也要去康宁王府,她也不得不出血,给这个便宜外甥女买上一份礼物什么的。
万氏心中略略有些塞。她还没见到银子呢,这就要舍出去一大笔。
这燕匪也真是的,只给徐丫头留了一些自用的东西,其他的一概没有。
万氏最近也留意了,庭华轩那边行事一切如旧,根本没有与外面联系。所以,这个外甥女是不是也不能掌握徐家的产业。
万氏越想越觉得心中不安。隐隐觉得,平南侯府这回可能做了一个亏本买卖。
裴永珍不知道自家母亲心中的纠结,将自己刚刚挑出来的几枚珍珠簪子挑出来让绯萼装起来:“娘 ,表妹如今正在孝期,这些珍珠簪子我就让人给表妹送过去……”
万氏神色不好地摆摆手,示意这个倒霉闺女儿赶紧走,再任由这个倒霉催的在这儿,她的一颗心得堵死。
傍晚,裴永嘉来给母亲万氏请安的时候,惊讶地发现,自家母亲好似被什么人气到。
裴永嘉脑子一转,就细语劝道:“三妹妹就那个性子,您又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万氏捂住胸口,艰难到:“那可是我精心挑选出来的南珠做的首饰啊!”
裴永嘉唇角微微一抽。侯府的情况他知道一些,那些个南珠的首饰虽然不是很难得,可是对侯府来说,已经算是比较难得。
然而他的妹妹,几乎已经被家人给惯坏了,手中有些散。
“母亲,珍娘如今这个态度,咱们以后对徐家表妹上些心吧。”裴永嘉眼里闪过一丝忧虑,这点忧虑来自于二房那个堂弟。
二房那点小心思,家里有眼睛的人谁不知道?然而,裴永嘉最近却无意间发现,二房那个小堂弟,提起徐家这位表妹的时候,眼神有些不对劲。
原因裴永嘉还没看出来,不过,这也足够让小心谨慎的裴永嘉,对这个看似柔弱的表妹生出忌惮的意思来。
万氏眼里闪过一丝无奈,点点头道:“如今这个情况,也只能顺着珍娘的意思来。”
万氏知道,在她小闺女的眼中,那个人还是一个好人的时候,那是哪里都好。然而,若是那人被她闺女给恶了,那估计是怎么也不会再生出好感来的。
万氏现在就等着,什么时候自家小闺女对徐家丫头生出恶感来。
裴永嘉温文浅笑,也许,他们现在的做法,对他们来说,才是好的。
万氏哀叹一声,盯着自家儿子,话头一转:“康宁王府的赏花宴……”
裴永嘉不等自家娘亲将话说完,就道:“母亲,先生今日留下的课业儿,还未完成,就不多叨扰母亲。”
裴永嘉说完,深深一揖,逃也似地离开了馨德园。
“你看看我这一儿一女,真真是来讨债的!”万氏笑骂道。
万氏身后绯萼温和道:“少爷姑娘也是心疼您。”
万氏摇摇头,想到自己这一对不省心的儿女,就连看到康宁王府的帖子的好心情都没了。
隔日,心井刚刚打听到康宁王府的赏花宴的情况,就有一个眉目清秀的丫鬟来庭华轩。
徐德音将自己的手上,账本放下,含笑地看着这个有些眼熟的丫鬟。若是自己没记错,这丫头应该是大舅母身边的大丫鬟之一。
绯朵福身给徐德音行了一礼,道:“奴婢绯朵见过表姑娘。”
徐德音有些诧异,连忙将绯朵扶起来:“绯朵姐姐不必客气。不知绯朵姐姐前来庭华轩所为何事?”
绯朵扶额,连忙道:“再见表姑娘这般可人儿,绯朵险些将自己的差事个忘了。”
绯朵说着,笑着将手中的盒子递给眼前的表姑娘,锦盒上面,还放着一张雅致的帖子,正是康宁王府赏花宴的帖子。
冯姑姑眼中闪过一丝激动。
徐德音有些不解地接过锦盒和帖子,微微低着头,愣是将双颊逼出一抹羞涩的嫣红来:“绯朵姐姐这是何意?德音如今正在守孝。”
绯朵笑着道:“既然康宁王府送了帖子,想必是不在意的。前两日夫人忙着年节之事,险些忘了这帖子。还是三姑娘问起一同去康宁王府的有没有表姑娘,夫人这才想起来。”
“那倒要多谢表姐。”徐德音也不推辞,只是看了一眼一边的竹柳,“德音白白在侯府住着,已给府中添了不少麻烦。德音身无长物,也只有昔日在扬州打的一些头面首饰,能孝敬大舅母。”
竹柳低垂着的双眸里闪过一丝心痛,自家姑娘随身带着的头面首饰,即便是刚刚从金银铺子里面拿出来的那些,也不是一般成色。
绯朵连忙道:“我们夫人乃是做长辈的,哪能偏得了表姑娘的东西去?”
然而,绯朵虽然一再推辞,可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是被表姑娘身边那看着机灵的小丫头塞了一个锦盒。
绯朵眼里闪过一丝疑惑,这表姑娘身边的丫鬟,力气是不是大了点?那点儿年纪,将东西往她怀里放的时候,她这个年纪已经及笄的,推辞的时候,推都推不动。
很快,绯朵就将这些念头抛开。可能是表姑娘身边丫鬟被特意训练过吧。比如他们馨德园,也有那种力气稍大些的。
绯朵离开以后,主仆几人看着帖子和锦盒面面相觑。
徐德音率先道:“先看看盒子里的东西吧。”
心井微微点头,伸手就将锦盒打开。
锦盒之中,是一套素银的首饰,只难得上面镶嵌着的南珠,一颗颗大小均匀,花样也偏向京城的端庄大气。
冯姑姑眼里闪过一丝满意:“难为侯夫人有心了。”
竹柳有些不满地道:“姑娘送的那一套头面,能抵这样三四套。”
冯姑姑双眸凌厉地看着竹柳:“闺阁女儿家,哪有将这些话随时挂在嘴边的?你若是以后不改改你这脾性,日后姑娘出府,也不需要再带着你。”
竹柳嗫喏着闭嘴,眼里还是有些不服气。若没银子,这府里谁知道她们庭华轩住的是什么人?
徐德音看了一眼竹柳道:“咱们能看清自己的身份是好事,然而也不能事事算得太精细。”
竹柳屈膝应诺了一声,日后行事到底是更加小心了一些。
徐德音见冯姑姑神色不怎么好看,看着侯夫人送来的东西,问道:“大舅母之前不是不想让我出去参加宴会吗?怎么这会儿又送东西来?”
冯姑姑脸色一变,事出反常必有妖,侯夫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侯府三姑娘的一句话?
第15章 有恃无恐(补13号更新)
化身为护崽子的老母鸡的冯姑姑,此时不吝惜用最险恶的心思来猜测侯夫人现在这种做法的用意。
徐德音皱了皱眉,直言道:“大舅母是什么打算咱们不用去猜测。还是先想想以咱们现在的情况,应该如何应对康宁王府的赏花宴吧。”
不管大舅母只是单纯地想要让不孝的帽子扣在自己的头上,还是有别的什么打算,她这会儿也是管不了的。
这帖子既然到了自己的手上,徐德音也不能就当做自己没有看到过。
徐德音抿唇,若是她不去参加,不管康宁王府是出于什么心思送来的帖子,她都算是将康宁王府给得罪了。
然而,若是她参加了,之前被大舅母扣下的帖子,她又怎么能做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来?
徐德音有些发愁,最后脸上露出一抹坚定。对于自己来说,去康宁王府的利益,显然比不去要大得多。至于京城其他人家对她的评价,此时的徐德音,已经管不了那么多。
“冯姑姑,给我准备一身颜色稍微重一些的衣衫、首饰就选刚刚大舅母送来的吧。”徐德音闭了闭眼,坚定地道。
若是她想,自然可以选择回绝康宁王府的邀请,不过就是她的将来可能会难过那么一点。
然而,康宁王府毕竟是整个大燕朝仅剩的一个异姓王。
开罪那样一个势力的后果,不是如今的徐家能承受得了的。
徐家再有银子有名声,也只是一个商户罢了。如何敢对上一个王府?哪怕这个王府如今好似已经是一个没什么实权的空架子。
冯姑姑有些忧心地去库房挑拣适合自家姑娘的衣裙。
百慧也跟着去了,说是想要看看是什么样的衣服,需要熏什么样的香才比较合适。
玉枕早去调配自家姑娘每隔几日药浴之时需要的方子。
庭华轩中,此时便只剩下心井和徐德音二人。
徐德音轻轻啜了一口清茶,才道:“侯府三姑娘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不妥的?”
心井皱了皱眉:“这倒是没有。之前咱们打听到的消息其实也是没什么错误的。裴家三表姑娘的性子确实是有那么一些古怪。只是奴婢细细打听对比过,发现裴家三姑娘能能养成这样的性格确实些奇怪。不过,有一点已经确定,三姑娘不喜欢那些妾室,以及妾室所出的子女。所以才会与侯府中另外几位姑娘不怎么和睦。”
徐德音微微点头。她算是明白,三姐姐那边时不时传来的善意是什么意思。
徐德音眸中暖意渐渐褪去,淡淡道:“如今侯府是个什么情况?”
心井站直了一些,心井知道,她家姑娘想要知道的是什么。
自家老爷是中了慢性毒,才会在自家姑娘还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之时去世。最有机会向自家老爷下手的,就是夫人身边的仆妇,另外就是徐家的积年老人。
徐家的老人,她们已经找了人去查有没有什么异常。
这平南侯府,自然就是她心井暂时在负责。
然而,心井有些羞愧,低下头微微轻摇:“奴婢无能,能打听到的消息不多。”
心井想到打听来的消息,除了整个侯府那有些复杂的关系,其他的那是没什么也没能打听出来。
徐德音沉吟,她们几人毕竟是外人,想要打听太多侯府的消息是不大可能的。
“心井,你先从老夫人身边丫鬟婆子的亲眷查起吧。”徐德音想来想去,整个侯府,能对他们下手,也有那个能力对他们徐家下手的,估计就是老夫人那边。
而且,老夫人让她的三舅舅到江南接她的时机也太巧合了一些。
既然从里面打听不出个什么来,那么就只能先把外面的事情打听清楚。
反正,她徐德音手上,现在除了银子,别的也不多了。
心井微微点头:“奴婢定会将侯府每一个人的生平都查出来的!”
徐德音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叮嘱一句:“当年跟我我母亲一起进徐家的那些人,更是要查清楚。”
心井微微一愣,却还是点头。可是,那些人毕竟是夫人身边的老人,若是姑娘将来查出个什么来,动了那些人,姑娘的名声……
然而心井想到如今行事已经有些不管不顾的姑娘,最后还是闭紧嘴巴。想要拦住姑娘,不仅仅是她不能,怕就是冯姑姑,也拦不住姑娘真正想做的。
位于平南侯府外院的峥松园之中,高耸的松树上,浓绿的松针迎着寒风轻轻摇曳。
裴永嘉看着窗外傲然而立的松柏,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也就是说,徐家表妹身边的那个竹柳,力气有几分大?”裴永嘉皱眉,眼里闪过一丝兴味。
这江南来的表妹,越了解越是让他意外。看着柔弱,身边的丫鬟一个个的年纪不小,却是有几分精明在的。让他更意外的,则是这些丫鬟似乎还是专门训练过的?
“是,大公子。”小厮十堰细细想了想,才道,“是夫人贴身丫鬟绯朵姑娘无意提起的。若是还要更详细的消息,那就只能去江南看看。”
裴永嘉点点头:“查清楚一些,最好找江南徐家的人打听一二。”
想到有心与这位还有些奇怪的表妹交好的亲妹,裴永嘉只觉得眉心跳了跳。
有这么个妹子在,真不知道是倒霉多些还是幸运多些。
这徐家表妹的底细还不清楚呢,就想要凑上去,真不怕将来又跟他说后悔认识谁谁谁了?
裴永嘉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些不安心。吩咐小厮遣人去江南看看的时候,自己也去了外院的书房。
自家父亲的才干虽然平平无奇,如今除了一个爵位在身,身上也只有一个没什么用的四品散职。
然而,父亲好歹比自己年长些,想来知道的应该更多一些。
外院的书房之中,裴玉扬正拿着几幅古画对比,好似想要看看这几幅画之中,有什么差别。
裴永嘉被父亲身边的书童领进门的时候,就看见挂在墙上的书画。
裴永嘉心中一塞,自家母亲辛辛苦苦地到处俭省银子,一年到头估计还买不上此时墙上的一幅画。
然而这世上,哪有当儿子的,说自家父亲的不是的?
裴永嘉脸上带出一抹笑意道:“父亲又从哪儿淘换来的这些个好画?”
平南侯微微一捋长须,眼里闪过一丝得意:“是你几个世叔寻的门路,为父见这几幅画还算合眼,便买了下来。”
裴永嘉心中微微摇头。自家父亲哪里是因为这几幅画合眼,才只买的这几幅。
看父亲的神色,分明是兜里的银子只够买这几幅画,这才只买了三副回来。
然而,若是被母亲知道,父亲又把身上的银钱花光了……
裴永嘉试探着开口:“母亲可知父亲您又寻到了好画?”
裴玉扬脸上的得意满满散去,露出一抹尴尬。知道自家夫人一向不赞同自己如此,他怎么会主动跟夫人提及?
裴玉扬干咳一声,讪讪道;“大郎来寻为父可是有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