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老继妹不好当——长沟落月
时间:2018-05-14 16:39:30

  虽然她和周阿姑之间并无血缘关系,但前几年周阿姑对她很好,温柔可亲,什么都会教她,也会提点她,她心中其实早就将她当成自己的母亲来看待了。
  周阿姑也很激动,眼中也有泪光闪现。
  “好孩子,好孩子。”她笑中含泪,反手握紧了薛嘉月的手,“我这辈子只生了个儿子,没有女儿,一直是我心中的一个遗憾,但现在我再没遗憾了。”
  薛元敬在一旁原要说话,但看着薛嘉月高兴的样子,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薛嘉月也没想到周阿姑会忽然认她做女儿,激动之余正要说话,但这时忽然就见刚刚前来奉茶的小沙弥走了进来,俯首在周阿姑的耳边轻声的说了几句话。
  这会儿这个小沙弥离的近了,薛嘉月也看出来她眉目清秀如女子,心中不由的暗暗的疑惑起来。
  她又看向周阿姑,就见周阿姑先是面上神情猛的沉了下来,冷哼一声:“夏兴言的儿子?”
  语气冰冷,仿似同夏首辅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
  不过随后她就挥手叫那个小沙弥退下,转而看向薛嘉月,问道:“你怎么惹上了夏首辅的儿子?”
  声音已较刚刚平稳了不少,面上的神情也复又平和了起来,不过右手却是紧紧的攥着手里的佛珠,指尖都有些泛白了。
  薛元敬在一旁将她的这些变化都看在眼中,心中便知周阿姑只怕同夏首辅之间有过什么过节。
  薛嘉月抬手讪讪的摸了摸鼻子,然后就将刚刚的事说了。末了她又说道:“......哥哥原本想背着我翻墙而过,再离开这里回去的,但没想到娘您竟然叫人带了我们过来。怎么,夏首辅的那个儿子现在找到这里来了?让我和哥哥出去同他理论,我绝不会让他来打扰娘的。”
  说着,起身就欲站起。
  薛元敬自然不会让薛嘉月真的出去同夏天成理论,但现在他却坐着没有动,他想要看看周阿姑会怎么做。
  就见周阿姑拉住了薛嘉月:“他原就对你心思不良,你还要出去同他理论什么?岂不是羊入虎口?你放心,我这里他肯定是进不来的。”
  说着,就叫了刚刚带薛嘉月和薛元敬过来的那个人进来,吩咐他:“你去拦一下夏兴言的那个儿子。”
  语气轻描淡写的,仿似压根就没有将夏首辅的儿子放在眼中一般。
  薛元敬听见,心中微凛。
  只怕周阿姑的身份尚在夏首辅之上。而且看她能住在这大相国寺中,所用器具都是最上等的,外面暗中有十来个人,想必都是来保护她的,且那个赵有德看着也应当是宫里的内侍......
  脑中忽然想起前些时候他在茶楼里偶然听人说起过几年前的事。说今上的皇后原不是现在夏首辅的妹子夏皇后,而是长信侯的女儿周皇后。但后来因着长信侯谋反之罪,夏家满门被斩,周皇后随后也被皇帝下旨废黜皇后之位,打入冷宫圈禁,遣重兵看守,说终生不再相见。便是她所生的大皇子也被废黜储君之位,打发到宫外的一处园林中冷淡度日。随后皇帝更是册立当时还是贵妃的夏首辅妹妹为后,册立她所生的二皇子为储君。
  而偏生这样的巧,周阿姑也是姓周......
  薛元敬敛下心中的震惊,拿了旁侧小几上的盖碗,垂眼喝茶。
  周阿姑还在同薛嘉月说话。中间被她遣出去拦着夏首辅儿子的人进来恭敬的禀告,说是夏首辅的儿子已经被他给支走了。周阿姑点了点头,又叫赵有德去备马车。待赵有德进来回复说马车已经备好了,周阿姑才对薛嘉月说道:“我原本想留你在这里陪我,但我自己在这里也如同身在囚笼里一般,整日不得出去,你想必是不喜的。罢了,你还是先同你哥哥回去吧。
  又将手里拿着的佛珠递给薛嘉月:“若你想见我了,就拿着这串佛珠来大相国寺,自然会有人领你过来见我。”
  薛嘉月听她说的伤感,心中不由的也酸涩起来。忍不住的就倾身过去抱住周阿姑的胳膊,眼含泪光的说道:“师父,你一个人整日待在这里也无趣,就让我留在之类陪你吧。”
  周阿姑欣慰的拍了拍她的胳膊,目光看了薛元敬一眼,笑道:“只怕你哥哥不放心让你留在我这里。”
  然后她就叫了赵有德进来,吩咐他带着薛元敬和薛嘉月从后门走。
  薛嘉月很是舍不得离开周阿姑,周阿姑就笑着宽慰她:“你我现在都在京城,往后自然会有常相见的时候,现在何必不舍?你好生的跟着你哥哥回去,多听他的话,凡事莫要任性而为。”
  又叮嘱了她其他旁的许多话,一如母亲对女儿那般。
  薛嘉月红了眼圈,很是不想走,最后还是薛元敬过来拉着她的手,她方才同周阿姑洒泪而别,转身出门。
  赵有德已经在门外等候了,一见他们两个人出来,就躬身恭敬的对他们说道:“两位请随小的来。”
  又是一路曲曲折折的青石小径,末了就看到墙上有一处极隐蔽的小门。赵有德走过去开了小门,薛元敬和薛嘉月走出去,就见外面已经停着一辆马车了。
  倒是很普通的一辆青绸马车,看着跟外面供人租赁的马车差不多。
  赵有德走过去掀开马车帘子,请薛元敬和薛嘉月坐了进去。随后他放下车帘,吩咐坐在车辕上的车把式:“好生的送了薛公子和薛姑娘回去。”
  随后他就说了薛元敬和薛嘉月现在住的地方。
  车把式恭敬的应了下来,一抖手中的马缰绳,马车就得得的往前走了。
  薛嘉月坐在车厢中听着外面赵有德对车把式精准无误的说出她和薛元敬住的地方,一时便有些沉默起来。
  薛元敬察觉到,就伸手揽她入怀,亲了亲她的脸颊,问道:“你在想什么?”
  薛嘉月自然不会有什么事瞒着他,所以就老老实实的将自己心里想的事问了出来:“哥哥,师父她其实身份很不一般的,是不是?”
  刚刚她也看到了,屋内的陈设虽然简单,但无一样不是精品,而且那个奉茶来的小沙弥和赵有德都是有人特意假扮的,带她过来的那个人一直站在外面守候着,明明周阿姑看着是身份极高的,可即便这样,听她话里的意思,她也是一点自由都没有的,倒仿似被人囚在那里一般。
  
 
第148章 初步印象
  薛元敬没有说话。
  他虽然已经猜测到周阿姑的真实身份, 但他并不想现在就告诉薛嘉月。毕竟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 他担心会吓到薛嘉月。所以他只是说道:“无论周阿姑的身份是什么样的, 她总归是你的师父,现在还收你为义女, 她也是在真心的对你好, 是不是?”
  薛嘉月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从来没有想过因为她是什么身份就远离她。我只是,只是看她现在好像就是因为某种身份的缘故才被人囚在那里, 身不由己,我就想......”
  “你就想什么?”薛元敬没有让她说出后面的话来, 立时就出声打断了她。外面那个车把式很显然是赵有德的人,总担心他会听到他们说的话。
  顿了顿, 他又压低了声音, 说道:“月儿,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你仔细的想一想,周阿姑虽然在那里不得自由,但那些人对她都极恭敬,与其说是囚着她, 倒不如说是在保护她。而且你也并不知道周阿姑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若你贸然的去做些什么事, 说不定反而还会对她不利。所以暂且便先这样,等我们都知晓了周阿姑的事之后再另做打算。”
  薛嘉月想了想,刚刚那些人对周阿姑的言语态度确实是极恭敬的,甚至都不敢抬头直视她......
  她也明白薛元敬说的在理, 就哦了一声:“我知道了。”
  薛元敬看她这样乖巧的样子,忍不住的就笑着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小傻瓜。”
  他的小傻瓜这样的招人喜爱,也不知道周阿姑认了她做女儿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看周阿姑身边环绕的那些人显然都是宫里的,不难猜测得出到底是谁将她安置在这大相国寺的后院。这样做,到底是要囚着她,还是要保护她?当年难道不是皇帝亲自下旨废黜周阿姑皇后之位的?而且长信侯一家也确实都被皇帝下令斩杀了。难道这中间有什么隐情不成?
  薛元敬一双长眉轻拧了起来,想着这中间到底会有什么隐情。不过为免薛嘉月担心,他并没有对她说出一个字来。
  *
  等到下午的时候,赵有德就换下了身上土黄色的僧衣,转而换上了宫中内侍的衣裳。不过待穿好之后,他还在外面罩上了一件寻常的锦袍,又接过旁边的人递过来的假发戴上,这才拉开门走了出去。
  等他走到了后门边上,就见外面已经有马车在等候着了。他掀开马车帘子坐到了马车厢里面,也不用他吩咐去哪里,车把式就自行开始驾车。
  一路到了皇宫旁边的一处铺子里,赵有德从后门进去,自有人迎接他进内室。待脱下身上的那件锦袍,露出里面的内侍衣裳,旁边的人递过来几样东西给他拎着,他就转身从前门出,径直的往宫门那里走。
  宫里经常会有内侍出来买东西,所以压根就不会有人对赵有德起疑。
  到宫门口的时候,赵有德对守门的侍卫出示了自己的腰牌,侍卫立时放行。赵有德就提着东西进了宫门,沿着旁边的甬道一直往前走。
  大夏这一任的帝王国号永宁。在坊间传言中,永宁帝前半生励精图治,重农桑,征高丽,修水利,是个英明伟大的帝王,不过这些年永宁帝却开始贪图享受起来,日日沉迷酒色玩乐,甚至早朝都经常不上,一应政务都交由内阁和六部去处理。
  内阁四位大学士,其中以夏兴言为首,是为首辅。六部则以吏部尚书于兴学为首,朝中百官或依附夏兴言,或支持于兴学,党争愈演愈烈。但永宁帝仿似对这些都不知晓一般,只日日醉生梦死,不问朝政。
  而现在,日日醉生梦死的永宁帝坐在临窗的木炕上,明黄色的寝衣领口半敞着,正双眼微眯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赵有德,放在膝上的手虚虚的笼着。
  赵有德不敢看他,头抵在地上厚实柔软的枣红色羊毛毯子上,恭声的说道:“奴才叩见皇上,愿吾皇万岁。”
  “万岁?”永宁帝轻笑,俊秀的五官因着常年的沉迷酒色看起来有些苍白,“能活到五十岁就不错了,还指望万岁?那不成个老妖精了?还是个日日都活的不高兴的老妖精。”
  以前永宁帝还是太子的时候赵有德就在他身边服侍,也极得永宁帝欢心,谁人看到他不要恭敬的叫一声赵公公?可前几年因着他得罪了正受宠的和嫔,永宁帝一怒之下就将他发配到了洒扫处去,旁人也就渐渐的不记得他了。
  不过这些自然是做给外人看的,其后不久赵有德就带着永宁帝的密旨,秘密出宫到处去找寻先皇后了。所幸三年前找到,永宁帝却不敢让她入宫,担心有心人会对她不利,便秘密安排她在大相国寺后院一处幽静的所在住下,遣了赵有德和自己心腹之人随侍左右。而每个月月底的时候赵有德就会入宫一次面见永宁帝,禀告周皇后的近况。
  不过现在并不是月底,所以永宁帝伤感完之后就问道:“你今日怎么过来见朕了?莫不是她有什么话要对朕说?”
  说完他就自嘲的笑了笑。
  他知道周皇后恨毒了他。即便他千方百计的找到她,将她安置在大相国寺的后院,但这三年来她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一句话。初时他还会每次都问赵有德,她有没有什么话要你带给朕的?但满心的期盼总是一次次的落空,后来他渐渐的便也不再问了。
  只要知道她好好的就够了,而以前的那些事,总归会有大白于天下的那一日。
  赵有德听到永宁帝话语中的感伤,心中也觉有些发酸。他就又磕了一个头,然后说道:“回皇上,今儿奴才过来,确实是娘娘有话对您说。”
  “哦?”永宁帝原是身子斜倚在靠背上,但这会儿却是坐直了身子,双眼也立时就有了神采,“她有什么话要对朕说?”
  赵有德有些不忍的闭了闭眼,不过随后他还是如实回禀了今日大相国寺中发生的事,又说了周阿姑交代下来让他告诉永宁帝的话。
  永宁帝听他说完,眼中的神采渐渐的就没有了,坐直的身子也慢慢的往后靠到了靠背上去。
  “她果然还是恨朕的。”永宁帝无奈的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所以明明接她回来三年了,却再不复以往的亲密,对他也再无其他任何一句话说。
  对帝后之间的事赵有德自然是不敢插嘴说半句话,当下他只身子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到永宁帝略有些疲惫的声音:“你回去告诉她,既是她认了那个薛嘉月做义女,那她也就是朕的义女。稍后朕自然会遣人暗中护着那个薛嘉月周全,让她不必担心。”
  赵有德忙恭声的应下了。又听到永宁帝在问:“你刚刚说的那个薛元敬,可是上次你同朕提起的平阳府乡试解元?”
  “是。”赵有德忙回道,“奴才在平阳府寻访到娘娘的时候曾见过这薛元敬一面,看着端的是沉稳有城府。这几年因着娘娘心系那位薛姑娘的缘故,奴才也着人一直关注着她。就叫奴才得知这薛元敬曾同时考中过太初书院和托月书院的头名,轰动整个平阳府。随后他入读太初书院,听说每次月考也都是第一的。童生试的时候考中了小三元,后来乡试又是解元,教他的那些夫子都说他是个做状元的料子,说不定便要考个大三元。”
  永宁帝听了微笑:“如此说来,这个薛元敬倒是个人才了。”
  又问了几句周皇后的近况,永宁帝便挥手叫赵有德回去。赵有德对他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随后才躬身退出。
  等他走后,永宁帝自怀中拿了一只明黄缎子的半旧荷包来,伸手抚着上面绣的精美的一对鸳鸯,唇角渐渐的上弯。
  但忽然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唇角愉悦的笑意消散,眸中带上了沉痛之色。
  随后他轻叹一声,将荷包收入怀中,起身自炕上站起,叫了外面伺候的内侍进来,吩咐他:“去告诉皇后一声,朕待会儿去她那里用晚膳,让她叫了太子也过去。”
  内侍应了一声,躬身退了出去,自去夏皇后宫里传话。
  永宁帝昨夜在夏皇后宫中同太子一同用膳的事夏兴言次日一早就知道了。甚至他还知道昨儿帝后都吃了些什么菜,永宁帝考较了太子《孟子》上的哪两句话。而吃完饭后,永宁帝也歇在了夏皇后宫里。
  这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夏兴言叫人赏了夏皇后宫里的那个眼线内侍,又叫人送他从后门出去,然后才叫外面伺候的小厮:“去将大少爷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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