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兴家——人生若初
时间:2018-05-15 17:24:16

 
    
第105章 春风得意马蹄疾
  昔日龌龊不足夸,
  今朝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 
  一日看尽长安花。
  站在白玉石铸成的大殿之上, 耳边是苏守则传胪的声音, 章元敬却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中了状元郎!
  虽说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曾想过自己若是中了状元那会如何的风光,但那毕竟只是梦想,如今骤然成真了,倒是这有几分恍惚失真的感觉。
  他捏了捏拳头,感觉到自己的手心都是汗,中了状元, 他心中自然也是喜悦无比的, 但是很快的, 他就想到了这次的考题,想到文阁老与小皇帝的关系。
  这个状元的名头带着刺,一个不注意就会让他遍体鳞伤,但即使知道如此, 章元敬也只能勇往直前, 他不能,也舍不得放弃。
  章元敬得了状元,榜眼是他的熟人安从容,探花倒是个生面孔,只是年纪看起来不过弱冠,身姿挺拔样貌出众, 不论才华如何,样貌绝对担得起探花郎的名头。
  与前三甲比起来,传胪真的是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一连串的唱名下来,嗓子也非得哑了不可,更别说前三甲能直接进翰林院,到了传胪这儿却没有这个捷径可走。
  章元敬粗粗的扫了一眼,也不知道殿试怎么选的,反正至少前十名看起来都是年轻俊秀,年级最大的不超过四十,前三甲更加都是年轻人。
  不说其他人,光看前三甲,章元敬眉目清隽,身量已成,虽然瘦了些,但颇有几分少年得志的昂扬感;安从容自有一番魏晋风度,潇洒自如;探花郎则宛若好女,俊美不凡。
  等他们穿上红袍游街的时候,走过的官道两旁都是行人,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也不为过,大概是知道了三甲美名,有一些姑娘小姐倚着二楼的窗台,要么嫣然一笑,要么羞羞答答,也有那些大胆的,居然将自己随身带着的帕子都扔了下来。
  有第一个起了头,后面就开始一发不可收拾,作为状元郎,章元敬骑着马走在最前头,理所当然的承担了大部分的火力,大概比起安从容的不羁和探花郎的秀美,他这幅模样更加符合如今的审美,大量的簪花往他这边扔过来。
  好死不死的,一朵芙蓉花直接插在了他束着的发冠上,章元敬抹了一把,那位置不大好,要是硬拆下来的话恐怕头发都要散了,只得就这么将就着带着。
  这么一来,周围的笑闹声更大了,鲜花一窝蜂的扔过来,带着胭脂水粉的味道扑鼻而来。
  偏偏后头的安从容还在看笑话,嘻嘻哈哈的指着他说道:“章老弟,这多芙蓉花不错,娇艳欲滴,哎,你说大兴怎么就不时兴男人带花了呢,多好看啊。”
  前朝那时候,士大夫流行簪花,上行下效,从高高在上的皇帝到下面的平民都有带花的习惯,那时候花农可是十分吃香的工作,光是卖花这一项就收入不菲。
  只是一想到那些个半老头子,或者大糙汉子都带着花的场景,章元敬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相比起来,他还是宁愿探花郎那样子的美男子带花,至少还赏心悦目吗,想到这里,他没好气的说了一句:“羡慕,羡慕你自己找支花儿带不就成了?”
  安从容一听,居然真的俯身拿起一枝花儿来,左挑右选的,将一串红色的铃兰花戴在了头上,别说,他自己还挺满意的甩了甩。
  铃兰花长长的一串,安从容也不是那种秀美的长相,这么看着颇有几分古怪,尤其是想到铃兰这个词,章元敬心中更是别扭,哆嗦了一下不敢再看了。
  相比起章状元和安榜眼的从容来,新科及第的探花郎颇有几分拘谨,尤其是他看着不太会骑马,在马上整个人都是绷直了的,后面被鲜花手绢的砸了满面,探花郎脸色越来越冷了。
  也幸亏礼部准备的骏马都是温顺无比的,牵着马的侍者也是经验丰富,不但让骏马在人群中安心无比,还能时不时避开重量级从天而降的“礼物”!
  即使如此,等终于能下马的时候,三甲三人也是一身狼狈,幸亏袍子是红色的,并不怕脏,不然的话这会儿看一定是一块儿一块儿的花汁儿颜色。
  章元敬跟安从容对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安从容头上的铃兰花已经掉了,章元敬头顶的红色芙蓉花倒是还好好的,连忙说道:“安兄,快帮我拆下来吧。”
  安从容却摇了摇头,摊了摊手说道:“何必急着拆下来,你戴着挺好看的,多戴一会儿。”
  章元敬翻了个白眼,见他就是不帮忙,只能把视线投向探花郎,他们之前毫无交集,这会儿倒是厚着脸皮说道:“胡探花,可能搭把手?”
  胡探花似乎有些晕马,这会儿脸色还是不大好,听见这话倒是立马上前来帮他拆,只是一看就知道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弄了半天还是把他的发冠弄散了。
  安从容一看,哈哈大笑道:“瞧你,我说别拆你非得拆,幸亏还能回家修整,不然看你怎么赴宴,到时候还不把新科状元的名声给败坏了。”
  章元敬听了也笑,正要说话,却听见胡探花带着几分不耐烦的声音:“安榜眼,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是故意弄乱状元郎的头发的吗,哼,真是不能当好人,好心没好报。”
  说完这话,他也不管两人的脸色,直接转身就走了,脸色冷冰冰的。
  安从容一听也是跳脚,憋着气说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过是打趣了一句,他倒是能胡思乱想,这人长得像个女人,怎么心眼儿也跟女人似得。”
  章元敬也是没想到这位探花郎是这样子的性格,实在是以前没有打过交道,他暗暗后悔自己方才多事儿,一边只好说道:“怕是不太舒服,心中不太痛快。”
  安从容却道:“他不痛快,哼,我还不痛快呢,娘们兮兮的。”
  章元敬翻了个白眼,反问道:“你说归说,为什么老是骂女人,女人又哪里得罪你了,好了,方才是我多事儿,咱们快走吧,晚上不是还要赴宴吗?”
  新科进士,按理来说是要赴鹿鸣宴的,一般由此次的主考官主持,若是皇帝有心的话,说不定也会出现。这可是这群新科进士第一次出现在人前,自然是无比重视的。
  安从容也点了点头,显然也没把方才那点小事儿放在心上。
  走了几步,章元敬略停了停,低声问了一句:“苏兄那边,会不会......”
  安从容一听便明白过来,知道他心中担心安从容没进三甲,心中不悦,便安慰道:“放心吧,出榜之前,守则就找我谈过,说他知道自己这次无缘三甲,若能进二甲已是幸运。”
  章元敬的脚步一顿,大约明白在出榜单之前,苏守则必定已经接到了一些消息,所以才会有这番话,或者说,在看见皇帝考题的时候,他心中已有几分感觉了。
  苏守则的消息从哪里来,大概是文阁老,那么苏守则接受了这个事实,文阁老也就这么平静的接受了吗,从朝中的状态不难看出,这位太师可不是多么隐忍的性格。
  章元敬却不知道,这会儿的文阁老确实是大发雷霆,文家的人都知道,如果这位阁老声色俱厉,把脾气发出来,那倒是没有什么大事儿。一旦他憋着气,面上看起来风轻云淡,那么他们就要小心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位阁老就会憋一个大招。
  这会儿,文阁老正拿着一把剪子,慢悠悠的剪着一颗盆栽松,咔擦咔擦的剪刀声音,却让旁边伺候的侍女脸色发白,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来。
  从外回来的苏守则见状,低声叫了一声老师,文阁老撩起眼皮子,轻轻问了一句:“回来了,怎么样,热闹吗?”
  苏守则心中斟酌了一下,低声说道:“每次殿试结束,必定是热闹的。”
  文阁老却嗤笑了一声,淡淡说道:“是啊,陛下会挑人,倒像是看着脸选的,老百姓能知道什么,看见点颜色便簇拥着往前,却不知道这几人有没有真本事。”
  说到这里,他继续修剪起来,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探花郎胡享运是贫寒学子,才华或许有,却是个心胸狭隘小肚鸡肠的,这样的人一旦得势,哼,倒是有好戏可看。榜眼安从容倒是世家子,可惜了,不是个有心向上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挂印而去了,至于章元敬......”
  苏守则微微抬头,看向文阁老,文阁老停了停手,说了一句:“我倒是有几分看不透,如今看来,至少是个聪明的,既然是聪明人,就知道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陛下莫不是以为,一个刚入官场的新人能有多大的作为不成?”
  到底是有几分情谊在,苏守则忍不住说了一句:“老师,章元敬是个可造之材。”
  文阁老微微笑了一下,道:“是吗,既然这样,那就招揽进文派吧。陛下以为他钦点的状元,就会一心一意跟着他,这可不一定。”
  说完这话,他略想了想,便道:“老五不是还有个庶女待字闺中,我文家倒是不怕多一个状元女婿,既然你与他有几分交情,守则,不如就你去问问吧。”
  苏守则有些皱眉,拿不准这事儿是好是坏,文家老五,其实是文阁老最不成器的一个儿子了,别的本事儿没有,儿子女儿倒是生了一大堆,光是他一个人嫡出庶出的女儿加在一起得有十几人,庶出的庶出,虽是文家女,但也不太吃香。
  就苏守则看来,章元敬完全值得娶一个更好点妻子,但如今文阁老开了口,他也不敢忤逆,只得先应承下来。
  文阁老做了决定,倒是冷笑起来:“希望陛下知道这桩婚事的时候,还能稳得住,也不枉费那姓雷的日夜教导,没白费了先帝的一番苦心。”
 
    
第106章 逼婚
  章元敬回到租房,余全果然已经准备好了热汤, 就等着他回来就能洗刷, 他看着心笨, 手倒是巧, 一会儿功夫章元敬又是那个风度翩翩的状元郎了。
  章元敬洗了把脸,闻了闻还是觉得衣服上都是香味儿,无奈说道:“刚开始还好,这会儿都有些窜了味儿了,可真不是那么好闻。”
  余全不懂窜味儿不窜味儿,他这会儿高兴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儿,压根听不见章元敬的抱怨, 还说道:“少爷, 方才我也出去看了, 你骑在高头大马上可威风啦,大家都说了,这些年看下来,就属您的状元郎出色。”
  可不是吗, 往年都是半老头子了, 也没啥好看的,好容易来了一批年轻的多新鲜。
  余全也不知道打哪儿看过,反正整个人都兴奋的不行,一边说家里头老太太知道了肯定会高兴,一边又说说不定家里头已经在准备亲事了,等少爷回去就能成亲, 到时候大登科小登科放到一块儿,可不就是双喜临门。
  被他这么一提,章元敬也有几分期待起来,按旧例而言,新科进士是有一定时间的探亲假,其实也是让这群进士衣锦还乡的意思,读书人图的不就是这个吗。
  他高中状元的信已经送出,不出意外的话,等他回乡之时,家里头应该把亲事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他回家拜堂才是。
  鹿鸣宴,章元敬能进去,余全确实不能的,只能在外头候着。
  要说起来,这鹿鸣宴还有几分讲究,据说开元皇帝原本也曾是个文人,但考了几次依旧还是举人,参加过最高规则的宴会就是鹿鸣宴,后来战乱纷争,这位就弃笔从戎了。
  大兴开朝时,殿试之后的宴会还被成为琼林宴,招待举人的才叫鹿鸣宴,开元皇帝一听觉得不对,老子是皇帝了,当年参加过的宴会还是个不上档次的。
  于是这位大笔一挥,直接将鹿鸣宴升了等,还美其名曰:“鹿”乃神兽,"鸣"意天赐,故皇帝为东,才子为客的这一御膳被名为"鹿鸣宴"。
  章元敬还曾经读过这个典故,那时候没有什么体会,这会儿走进位于京城之西,专为了鹿鸣宴而建造的皇家后花园兼养鹿场,心中便有了几分激荡。
  这座后花园面积足足有皇宫的三倍之大,里头的亭台楼阁修筑的十分精美,又因为常年养着一批梅花鹿,每隔三年必定开鹿鸣宴,所以被称为鹿园。
  霜落熊升树,林空鹿饮溪的场景,章元敬无缘得见,进入鹿园之后,他们这一批新科进士就被引领着走进了已经准备好的宴客厅内。
  走近之后,一股子暖香迎面而来,并不浓郁,闻着倒是十分不错,日暮虽然已经西垂,厅内却是一片灯火通明,亮堂堂的如同白昼一般。
  作为状元郎,章元敬的位置自然最为靠前,他一落座,便看见自己对面坐着安从容和苏守则,身边则是探花郎的位置。
  探花郎依旧是一副脸色不大好的样子,看见章元敬的笑容还撇过头去,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因为方才的一件小事儿而生气。
  章元敬也不打算用自己的热脸贴冷屁股,对着不远处的安从容苏守则点了点头,对面两人也是含笑不语,算是相互打了招呼。
  没一会儿功夫,他们这一届进士的主考官钱大人进来了,虽说是鹿鸣宴,这位大人却十分冷漠的模样,看起来丝毫没有招揽提携的意思,倒是让鹿鸣宴冷清了几分。
  不过仔细一想,倒是也能想明白,毕竟这位虽然是主考,但跟乡试县试不同,会试考中的进士那都是天子门生,这一次更是恩科,也就没主考官什么事情。
  钱大人虽然冷淡,该做的倒是也都做了,这会儿他遥遥举起酒杯,开口说道:“诸侯之乡大夫,三年大比,献贤者能者于其君,以礼宾之,与之饮酒。”
  饮下这杯酒,周围隐隐约约歌唱《鹿鸣》之音,既然宴为鹿鸣,端上来的席面也多以鹿肉为主,其中有一道炙烤鹿肉尤其香嫩,一口下去外酥里嫩,美味无比。
  古代与现代相比,食物缺少了许多调料,却多了原汁原味的鲜嫩,章元敬吃着也觉得顶好,至少鹿肉这东西,两辈子加起来他都是第一次吃。
  再来之前,不少进士都以为鹿鸣宴必定是风光无比,热热闹闹的,但实际上这一场鹿鸣宴办的不冷不热,该有的规模倒是都有,但却带着一股子的别扭。
  让人意料之外的是,这一次小皇帝居然也没有出现,从小皇帝出现在元宵节的飞鹤楼中,不难看出这位求贤若渴的心态,居然放过了这次的好机会。
  各人私底下嘀咕着,却也不敢表露丝毫,章元敬倒是放松了一些,小皇帝不来好啊,他一来就得生事儿,实在是太考验心脏承受能力了。
  虽然他已经是实打实的皇帝一派,但是谁也不会嫌弃自己的日子太平不是。
  就这么不尴不尬的到了散宴的时候,小皇帝也一直没出现,走出鹿园的时候,许多进士脸上都带着几分怅然,就连看起来特别高冷的探花郎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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