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条支流当初分给了河西村,若是我擅自让村民去取水……恐多有不妥!”
“这有什么?当初若不是苏行之私下里走了官家的路子,这条支流又怎会被分给河西村?如今我们这边河水断流村民无水可用,他苏行之就算再强势,万没有阻拦的道理。”
严成庵被葛氏说服了,“你说的有理!”遂去河西村找到了苏行之商议去支流汲水一事,苏行之果真没有反对。
直到半个月后,相安无事的两村人因着一件小事彻底闹掰了。
上溪村村民在支流取水,有时候天气回暖,孩童们会跟着大人来此处玩耍,而这里以前一向都是河西村里孩子们的乐园,小孩子扎堆,热闹多矛盾也多了。
二蛋大名周礼,是周荣的大儿子,也是周家孙辈中的第一个男丁,周家和苏家交好,苏环与周礼又是同龄,两人自然来往甚密,感情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苏环的亲娘出自上溪村严家,后抛下苏三和刚满一岁的稚子私奔出逃,后严家不讲道理过于护短“逼”着苏三写下和离书,自此苏严两家从姻亲变成了仇家。
那严家也算是心狠,再怎么说苏环身体中有一半严家血脉,严家是苏环嫡亲的外祖家,但自严氏出逃后,那严家竟无一人看望过苏环,更别提给苏环做些衣服鞋袜之类的物件。
严家孙辈有一小儿名叫严沛,比苏环大了两岁,按血缘关系来算应该是苏环的表哥,严家阳气太旺,别人家稀罕的男孩子在严家反倒不受重视,唯一的一个女娃严氏自小深受家人的爱宠,长大后也是严家的掌中宝。
严家护短,严氏的几个哥哥尤为宠爱妹妹,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都紧着严氏,即使成亲以后这个习惯都没有更改,这就使得严家媳妇甚是憋屈。
你说你一个做人丈夫的不紧着自己的妻子,反倒天天去小姑子那边献殷勤,这算怎么回事?就算我是外姓人,可膝下的孩子总归是你严家子孙,你不宠着孩子,反倒去疼已经长大成人的妹妹,这是哪家的道理?
后又出了严氏私奔一事,私奔可不是小事,要是放在前朝,是得浸猪笼的,可就算是现在这也不是多光彩的事。
当初严家上门要人事情闹得甚大,后来被人曝出来是严氏自己出逃,严家和苏家便成了笑话,虽然后来又传出苏三和严氏早先就已经和离,但谁不知道其中真相?所谓和离只是一层遮羞布而已。
严家若是整肃家风,将严氏逐出家谱,别人还能赞一句严家高义,可严家一昧偏袒严氏,这就让人说嘴了,看来以前严家家风淳厚严谨都是假的,真正家风清明的人家能养出个不知羞耻和人私奔的姑娘?还说什么耕读人家,我看连大字不识的泥腿子都不如!
更有甚者,有不少当初想和严家结亲的人想起当时苏刘氏为其小儿子求亲,三天两头的往严家跑,那诚意不说感天动地,至少也算至诚无昧了,幸亏那苏刘氏把严氏女聘回家去,不然祸害的可就是自家孩子了。
严家的男人们铁了心的护着严氏,严家的几个媳妇却是有苦难言,是!她们现在确实没闺女,但谁能保证以后生的都是男娃?一旦生了个女孩,这以后谁还敢和严家女结亲?为了那么个不知羞耻的小姑子,抹黑了严氏所有女娃的声誉,真真是太可恨了。
严沛之母孙氏已有七个多月的身孕,眼看就要瓜熟落地,成天求神拜佛祈求上天赐个男丁,千万别给整个闺女出来,不然受小姑子拖累,自家闺女哪有好姻缘。
严沛成天在家里听到亲娘念叨,对只见过几面的姑姑心里越发厌恶,他也乖觉,从不在家里说姑姑不好,省的遭了爷爷奶奶以及父亲伯父的不喜,但他却把这份厌恶深深的记在了心里。
这不,当看见这个素未谋面的表弟时,恨屋及乌之下,心底的厌恶陡然爆发出来,严沛毕竟是个孩子,在家里遮掩着心思算是很不容易了,在外面,还是在众多小伙伴面前,怎么也忍耐不住内心的冲动了。
“你就是苏环?听说你娘跟人跑了,当时有没有哭鼻子啊?长得跟个姑娘似的,快给我摸摸是不是和我们一样!”说着就要扯苏环的衣服。
苏环懵了一下,任谁和小伙伴玩的好好的,陡然从旮旯子里串出个人来可着劲的找茬,都会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吧!
苏环发愣,一旁的小伙伴周礼可不含糊,眼见有人要扯好兄弟的衣服,赶紧眼疾手快的拉开苏环。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敢欺负我兄弟,活腻歪了!”
说完,小拳头舞的虎虎生威,你还别说,尽管周礼比严沛小,但个头却比严沛足足高了一个头,挥舞着两只小拳头,怒目而视,还蛮唬人的,至少严沛心下小小的虚了一下。
心虚过后就是盛怒,“我说的是事实,谁不知道,苏环娘不知羞耻和人跑了?我说实话碍着你啥了?”
“什么实话?我看是屁话!”周礼坚决拥护自家兄弟的名誉,在场有这么多的小伙伴,这话若是做实了,以后苏环肯定会被指指点点,还怎么出来玩?
见那严沛还要分辨,周礼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拳,嘿!这拳头,还真有劲的!一拳下去,严沛眼冒金星,只感觉左眼火辣辣的疼,眨了半天的眼都感觉睁不开,手一摸,戳心窝子的痛。
严家其他孩子眼见严沛被外人一拳打肿了眼,立马怒了!好啊!你欺负我严家没人是吧!今天我们就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小崽子。
严家男丁多,可周礼的小伙伴也不少,一见外村人欺负自己朋友,赶忙上前帮忙,说是帮忙,实则混战,打得兴头正酣,不管敌我双方,见人就揍,等到大人们闻言赶来,每个人身上都挂了彩。
问及原因,原来是严家小儿挑事!好啊!你严家还有脸挑事,那苏环的娘不正是出自你家吗?若不是你严家教女无方,又哪会有后来的丑事,累的苏环这个小娃娃从小没了娘。
“今天,你们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严家人周围还站着不少同村的村民,此时彼此面面相觑颇为尴尬,刚才除了严家孩子,不少上溪村的其他孩子也加入了混战,如今他们还需在河西村的支流汲水,可孩子们却发生了矛盾。
“这事是我家孩子不对,在此,我向各位赔礼了,”严沛之父严平直拱手拜礼,脸上羞愧不已,心里已经打定主意,等严沛回家定要好好打一顿板子,不过身为人父,在人前还是要维护好儿子的,“看在我家小子伤的不轻的份上,还请大家原谅他吧。”
这话没有一丝虚假,严沛先是被周礼打肿了眼睛,后来混战之际又被周礼重点招呼,此时那张脸青青紫紫,肿的跟猪头一样。
“哼!说的倒轻巧!难道我家孩子就没受伤?”
说话的是周礼的奶奶蒋氏,她刚要心疼的搂住自家大孙子,就对上了两只乌亮漆黑的眼睛,只见自家大孙子眼睛骨碌碌的转着,脸上不红也不肿,只下巴上有些青,与严沛的猪头脸一比,压根不算什么。
“奶奶!”周礼小声的念叨,“你放心,我刚才避着人呢!有人要打我,我就死拽着严沛,让他给我挡着,那拳头全都打到严沛身上去了……”
“做得好!不愧是我孙子,有我当年的风范,回家就给你煮鸡蛋吃!”蒋氏小声说完话后一把把周礼楼在怀里,只留着周礼黑乎乎的后脑勺在外面,哭天喊地的嚎,“我的大孙子哟!你伤的这么重,可怎么办哟!”
严平直急的直冒火,“伤的重?你家孙子脸上就那么点伤,这叫伤的重?”
蒋氏嚎叫的声音突兀的停了那么一下,下一秒瞬间拔高八度,“哎哟!也不知道大孙子身上有没有伤啊~~若是有个内伤,我就是拼了老命也要让人付出代价!”
“你……你别太过分!我都道歉了,你还要怎么样?”
周平直这话一出,顿时捅了马蜂窝,河西村三姑六婆的嘴可不是摆设。
“你周家不愧是素有美名的耕读之家,原来做错了事只要道歉就万事大吉了?照你这么说,杀了人后只要道个歉,官家老爷就不能抓你了?”
“周家嘴脸可真难看,别人不提他家的丑事,他家反倒是主动提及,如此寡廉鲜耻,难怪养出个和人私奔的姑娘,真让人开了眼界!”
“谁让人严家关系硬呢!上溪村的里正可还没和严家出五服呢,有里正撑腰,做事自然无所顾忌。”
“我们村里好心让上溪村的人来取水,结果他上溪村的人不仅不知感恩,还敢伤了我们村的孩童,都被欺负到门上来了,还能忍吗?”
“就应该把上溪村的人赶出去,从此以后不准再来取水!”
“对!都是白眼狼,恩将仇报的货色,把他们赶出去!”
“赶出去!赶出去!”
河西村民意激愤,一致嚷嚷着把上溪村的人赶出去,这样一来,上溪村的村民也不乐意了。
“你们太过分了吧,不过是孩子之间的玩闹,干嘛把事情闹大?来此汲水,这是两村里正都同意了的,你们无权干涉。”
“就是!若不是当初苏里正用了手段,往官家送银子,这里根本不会被分给你们河西村,被赶出去的人应该是你们!”
什么?河西村人怒了!原来你们还想鸠占鹊巢?怪不得你们纵容孩子欺负我们村的孩子,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啊。
这个时候该咋办?干啊!别跟他们废话了!嘴上说不通就上拳头,拳头才是真理!
于是乎,继两村孩童混战后,两村村民也打起来了,大人可不像小孩,他们的手里是有棍棒之类的武器,即使没武器也从河边抄起一块石头,撸袖子就上。
此时,苏顺安老两口以及苏行之匆匆赶来,见场面一片混乱,苏行之立刻提胸运气,一声大吼,“住~手~”
众人恍若未闻,不约而同的选择性失聪了。
“再不停手,村规处置~~”
嗯?村规!!!
村民立马罢手不敢造次,可也不知手滑还是打得顺手了,刚歇下的人群中猝不及防飞出一块石头,苏行之眼睁睁的看着石头朝自己飞来,然后砸中了他……身旁的苏顺安。
苏顺安站的好好的,被这块天外飞石砸得眼前一黑,瞬间就在额头上留了个血窟窿,他愣愣的看了眼一旁同样惊呆的苏里正,随即眼睛一闭不省人事。
人群瞬间寂静无声。
“老头子……你,你别吓我啊!”
刘氏的嚎叫立马惊醒众人,人群中的苏大郎和苏二郎赶忙扔下手中棍棒,火急火燎的赶至苏顺安的身边,和苏家交好的村民也赶过来帮忙,抬人的、叫大夫的,忙的不可开交。
刚刚赶过来的上溪村里正严成庵傻眼的看着苏顺安脑门上的血窟窿,再瞧瞧在一旁傻站着的本村村民,默默无言。
这下完了,出大事了!
第22章 动容
苏锦楼应王守义之邀到客源茶肆听评书,客源茶肆与翠茗楼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它的平民化,来这里的人主要目的不是品茶而是听书。
而翠茗楼与之相比就显得颇为高雅,品茶听琴,格调一下子就拔高了,来往其中的亦是好茶之人,当然,也有像王守义和苏锦楼这类不懂装懂纯粹为了装门面的外行人。
“贤弟,香皂已经投入生产,我使人在其中添加了不同香味的花露,又雕刻成花朵形状,制成了这个百花皂,你瞧瞧,这是成品。”
王守义随身抽出一个木盒,这木盒比之当初苏锦楼带到红秀坊的那个高档了不下两个档次,抽出木盒,里面放有五朵百花皂,颜色艳丽,姿态优美,看着倒像是艺术品,而不是拿来洗衣擦身的物什。
“我打算用这百花皂先敲开官家的路子,再制些普通的香皂卖给平民百姓,怎么样?贤弟帮我掌掌眼?”
看来这王老板是打算高端平民两条路线一起抓了,不愧是生意人,不放过一丝挣钱的空子。
苏锦楼戏虐的看了王守义一眼,别以为我没瞧见你眼中的得意,想来你很是自得能制成如此完美的百花皂吧!
“能将香皂那等低下贱物变成如此精致的百花皂,这份本事真让人心服!”
“哈哈!”王守义爽声大笑,谦虚道,“哪里!哪里!雕虫小技尔,哪当的起贤弟如此夸赞!”
“我这人实诚,说话一向都照实话说,不爱玩弄那些虚的,”苏锦楼觑着王守义一本正经的面容缓言道来,“王大哥手底下有如此能人,定要好好嘉奖一番!”
嗯?什么意思?嘉奖谁?
“难道我说的不对?”苏锦楼显得有些诧异,“有功当奖有过当罚,王大哥手下的人能制成百花皂,本事当属不凡,难道不应该有所奖励吗?”就算这香皂花精美,那也不是你的杰作,得瑟个啥!
王守义微微抿嘴,尴尬附和,“呵……呵呵!贤弟言之有理!”原来说了大半天不是在夸我啊!先前说了那么多,好像……确实没提过我的名字。
这苏锦楼说话闷不直接!心眼子蔫坏蔫坏的,真让人憋气!
苏锦楼打压了王守义的气焰,随即询问正事,“王大哥想好了应对其他商家的法子了?”
百花皂一旦面世,有上层人士的背书,本身功效上佳,对澡豆以及面药的市场必会形成冲击,那些牢牢掌控澡豆和面药配方的商家必不会善罢甘休。
另外,眼见百花皂前景广阔,必会招来宵小之辈窃取抑或是诓骗香皂的配方,这又是一件麻烦事。
如今苏锦楼在香皂生意上占有一成份子,虽不涉管理,但与之息息相关的事情还是有权力问一句的。
提及正事,王守义恢复商人的精明,“这点无需贤弟担忧,我王守义在这棠柳镇混了这么些年,那些商家手段我还是了解一二的,谁若敢伸爪子,就别怪我翻脸无情把爪子给剁了。”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此次的商场较量必不是小打小闹,不过,既然王守义心有对策,加上他的背景和多年铺下的人脉,想来应该能够度过这次难关,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想要得利,就要付出,这是更古不变的道理。
“王大哥不妨在百花皂的盒子上刻上你王家的标志,卖予平民百姓的外盒上亦是如此,若是以后香皂方子不慎泄漏,只要老顾客认准了王家的商品,对王大哥手下的生意应该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失。”
即使会流失部分客源,只要牢牢把握住高端路线,让上层人士认准了王家出品的百花皂,上行下效,别人亦会追捧王家的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