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其华讪笑着,“这不最近忙?”
“你忙——”胡寡妇拉长声音,“我知道,你现在有了财路,只想着家里能读书写字的婆娘,哪里还记得起苦苦惦记着你的外室?”声音一颤,眼圈就开始发红。
“哪里的话,你要不叫我,我也是要来的。”严其华揽住她肩头,因觉察屋子烧的热,又缩回手解衣裳扣子。
胡寡妇拦住他,“炕上暖和,上炕再脱,别受了风。”
严其华进得次间,见炕桌上已经摆出来四样精致小菜和一壶酒,心中喜悦,忙脱鞋,迈腿上了炕。
他这几天在家里吃得素,正觉嘴里寡淡,见到酒菜已是食指大动,更兼胡寡妇殷勤相劝,两人一杯接一杯,把酒喝了个干净。
腹中已饱,酒正酣处,两人就着热乎乎的大炕,宽衣解带,纠缠在一处。
出过一回,余兴未尽,又换了姿势再出一回。
胡寡妇赤条着身子俯在严其华胸前,泪水无声无息地往下滚。
严其华刚酣畅过,心里正柔软着,便扳起她的脸问:“怎的了?”
“没事儿,”胡寡妇摇头,身子越发贴得他紧,“只是想到今儿过了,又得好几日才能在一处,心里难过,要是能天天跟你一个被窝儿睡觉,我这辈子就没别的要求。”
严其华感动不已,亲着她略带薄汗的额头,手自发自动地捏上她胸前雪白的面团儿,“不用难过,我隔个三五日就过来看你,保准不让你旱着。”
“切,”胡寡妇心中鄙视,面上却不露,仍是一副情深状,“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你哪里有许多工夫,还不是守着正经的婆娘孩子过?只可怜二胖,昨儿回来还说惦记着亲爹,要给亲爹磕头。”
提起二胖,胡寡妇不免委屈,泪水滴滴答答地落得急了,“按说,二胖这身份,是没法跟阿昊相比,可两人在府衙住一个号房,阿昊脚上是十层袼褙的新鞋子,穿着两斤棉花的新棉袄,那边还隔三差五往里送栗子,送板糖。一个号子十几人,阿昊每人都让了,独独略过二胖,还领头骂他没爹养……二胖长得个子比我都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趴在我膝头上哭。”
严其华面色沉了沉,“你待怎样?”
“没想怎么样,就是替二胖委屈。都是一个爹养的孩子,凭啥他被人这么作践……是我的肚子不如那薛氏金贵,还是我伺候得不如她好?”说着,抹把泪,抬了头倔强地望着严其华。
胡寡妇之所以能勾搭人,长相自然不难看,更重要的是打骨子里带着股骚劲儿。
这般泪眼婆娑的盯着严其华,腿弯却正压住严其华的命根子。身子动一动,腿弯便揉搓一次。
严其华正当壮年,怎耐得住,心头开始发痒,面上自然便绷不住,软了神情道:“她哪里比得你,跟块木头也没什么差别。”
胡寡妇打蛇随棍上,“那你愿不愿意休她娶了我?”
严其华犹豫了,他还真没生过休妻的念头。
胡寡妇却容不得他犹豫,索性整个人趴在严其华身上,绵软的胸口抵着严其华的胸,“娶了我,咱们便可以夜夜歇在一处,你不是总嫌涌泉胡同窄吧,往后就住到这里,夜里随你怎么闹腾,我总会依了你。”
这话结结实实地砸中了严其华的心坎。
胡寡妇这宅院小归小,地角也不好,可总算是独门独户,又是三间正房。二胖住西屋,东屋就是胡寡妇一个人。
不像涌泉胡同,南屋跟北屋就隔着一堵墙。
每次他兴致上来,薛氏总是推三阻四,要么怕吵醒孩子,要么怕孩子听见,败兴之极。
如果真能住到这里,就可以把涌泉胡同那两间卖出去或者赁出去,又是一笔进项。
想到此,不由抬眼打量下四周。
胡寡妇时不时要往家里招徕客人的,加上她一人住,东西也少,屋子收拾得很是齐整。桌上摆着成套的细瓷茶具,案上供着含苞待放的水仙,更有只看上去颇为值钱的青花瓷梅瓶。
比起涌泉胡同摆满了箱笼的家强多了。
胡寡妇见他心动,又添一把火,“先前那个死鬼虽说短命,待我却不差,除了这处院子,还有五两多银子,这些年我都没敢动,等咱们成亲后,把你那木匠铺子关了,赁处好门面正经做笔大生意。”
听到胡寡妇手里有银子,严其华立刻想到薛氏已经空了的箱笼,和让人热血沸腾的瓦沿子。
有天,他凭着一百文的本钱硬是赚回了八两银,只可惜一时大意又输了。
黄仁贵只替他叫屈,如果他再有二两,不,哪怕只有一两银子,凭着他的聪明劲儿,不出两个时辰肯定回翻好几倍。
等赚到十两或者二十两,他就收手,回家把东边扩上一间,再起两间厢房,舒舒服服地过日子。
而现在,胡寡妇就有他梦寐以求的本钱。
且,在男女这档子事上,胡寡妇完全能放得开,别的不说,单是那媚叫,就让他骨头发酥。
严其华思量片刻,“薛氏平素并无大错,而且大过年的不好休妻,等出了正月再说。”
胡寡妇飞个媚眼,嗔道:“是你不舍得吧?别忘了,她还替你生了两个儿子。听说你那儿子金贵得很,每年要花费一两银,也得亏你能挣,换别人家里,还真养不起。”
严其华顿时拉下脸,“那个败家娘们,自己爹败光了家产狗屁也不是,又挑唆着儿子败家。。要是真能成器,祖坟上早冒青烟了。”
“可不是,”胡寡妇伸手捋着严其华心口,“消消气,不值当的,二胖就不是好高骛远的人,本本分分地当个差役就行了,养活自己还能给家里撑腰……依我之见,那边三个孩子都不能留着,太多了光吃饭都供不起。”
“谁说不是?”严其华赞同地点点头,转而又道,“两个小子不要了,让薛氏带走,老大得留着挣钱,再说,过不了几年就及笄,花不了多少银钱反而能赚一笔。”
胡寡妇“咯咯”笑,低头咬住了严其华胸前的黄豆粒儿……
严清怡全然不知自己的亲爹跟那个整天勾三搭四的胡寡妇生出了这种无耻的念头。
她与严青昊又到了文庙街继续卖绢花。
昨儿天太冷,街上人少,他们站了大半天只卖出三支,实在撑不住就回家了,连水井胡同就没顾得上去。
今天见天儿暖了些,又带着绢花来卖。
好在生意还不错,半晌午的工夫就卖出了半数,还剩下十朵。
临近晌午,行人大都回去吃饭了,严清怡看严青昊鼻尖通红,便道:“咱们也回家吧,吃过饭再出来。”
姐弟俩正蹲着收拾盒子,忽听头上有道冷冷清清的声音,“这绢花怎么卖?”
第21章 决定
严清怡尚未回答,就听身边严青昊惊喜的喊声,“林大哥?”
抬头,便看见那张似曾相识的脸。
眉平且直,眼深且亮,脸型瘦削,看着很年轻,却散发着清冷淡漠的气势。
不正是前几天在吴大叔的炒货铺子门口遇到的那人?
严青昊热络地介绍,“姐,这就是林大哥,我们的副教头。”
林栝也是一愣。
严清怡头上裹了条暗紫色的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先前他还真没认出来,直到看到她那双清澈沉静的双眸,才惊觉两人曾经有过一面之缘,而且还不是善缘。
没想到她就是严青昊口中那个聪明能干漂亮温柔的长姐。
还真是……讽刺。
林栝根本没将严清怡放在眼里,看着严青昊不由就皱了眉,“怎么穿成这样?”
严青昊两手抄进袖口,跺着脚道:“太冷了。”
昨儿他只穿着薄棉袄,差点冻了个透心凉,回到家猛灌了两碗热姜汤才缓过来,今天汲取了教训,薄棉袄外头又套上了厚的棉大衣。
可在风地里站久了,还是禁不住寒气。
此时看到林栝仍然平常那件靛蓝色裋褐,面上一红,掏出手交错着搓了搓。
“这还叫冷?”林栝挑眉,“济南府比京都暖和多了……若是这点冷都受不住,以后怎么跟着我去漠北,去辽东?”
严清怡听到此言,诧异道:“谁说他要去漠北?”侧头看严青昊,“你以为漠北什么人都能去?滴水成冰还是轻的,人在外头站上一刻钟能冻掉耳朵。”
前世祖父罗振业掌管户部,每年刚进八月,就得募集棉衣粮草往漠北运,生怕晚了冻出人命来。
就这样,那边将士还嫌军需运送得晚。
林栝淡淡道:“别人能去,他去不得?若是如此,何必来学武,就在家里守着妻儿过便是。既要出人头地,又怕吃苦受累,世间哪有这般美事?”
严清怡不由反驳,“出人头地也不止去漠北一条路,守卫皇城、剿除山贼,除暴安良,守得一方百姓安宁,不照样建功立业?”
林栝冷笑,轻声道:“没有哪条路比军功升职更快?”
严清怡回道:“也没有哪条路比打仗死得更快。”
严青昊见两人争执,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急中生智捧起地上盒子问道:“林大哥,你是想买绢花?”
林栝点点头,从里面挑出两支粉色芍药,“多少钱?”
严青昊挠挠头,“别人买都是十五文,林大哥不是外人……”
“五十文,”严清怡猛然打断他的话,“五十文一支,要就要,不要的话,我们得赶紧回家。”
林栝扫一眼她,又挑两支大红色的石榴花,从怀里掏出一串铜钱,“本来是半吊,刚才在茶楼喝了盏茶,应是足够的。”
严青昊明显不想收,犹犹豫豫地瞟着严清怡。
严清怡伸手接了,数出六十文,剩下的仍还给林栝,“就十五一支,不占你这个便宜。”
她在外头站得久,手指已然冻得通红,触到林栝手指,冰一般凉。
林栝指尖颤了颤,问严青昊,“你家在涌泉胡同?”
严青昊点头,“对。”
“明早卯初,我在胡同口等你,虽说现在休沐,每天的训练不能丢下。”
严青昊没回答,先朝严清怡望去,见她跟没听见似的,猜想她是默许了,便应道:“好!”
姐弟俩收好剩下六支绢花,提着两挂鞭炮并两斤肥膘肉回了家。
薛氏已备了姜汤,催促着他们喝了,问道:“这膘子肉不便宜吧,前天我去买肉,肥膘都卖完了,就只剩下肋骨和没油水的腱子肉。”
严青昊快言快语地说:“十文钱一斤,本是屠户自家留的,姐多给了两文钱……今天卖得不错,卖出二十多支,还剩下六支,姐说留着送人。”解开盛钱的布袋,“哗啦”把铜钱都倒在桌子上,一五一十地数。
严清怡则对薛氏道:“……遇见衙门里的林教头,说明早卯初带着二弟去训练,我想做些炒面,二弟临出门前喝一碗,热热乎乎的。”
薛氏愣一下,嘟哝道:“寒冬腊月,卯初天还黑着。”
严清怡笑道:“林教头家离得远,肯定起得更早,他有心带挈二弟,就让他去吧。”
严青昊数完了铜钱,插嘴道:“我想去,今天里一层棉袄外一层棉袄都被林大哥笑话了,他就只穿着单衣。等我练得筋骨结实,也不用穿得跟熊似的。”
薛氏见两人都同意,便没多话。
少顷,严青旻回来,几人简单地吃过晌午饭,薛氏把那块肥膘肉切成薄片,下在锅里,等油出来,肥肉就变成了金黄色的油脂渣。
出来的油就可以用来炒菜、包包子,比菜籽油香很多。
薛氏上锅,严清怡则细细地往灶坑里添柴。没多大工夫,浓郁的肉香就溢满了屋子。
严青昊两兄弟坐不住了,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
“这俩馋猫,”薛氏嗔一声,“每人只尝三块,多了不许,留着夜里做白菜合子吃。”
严青昊欢呼声,把碗抢了过去。
薛氏就着油锅炸出来花生米,去掉外面红衣,用擀面棍擀成碎,而严清怡则舀一瓢白面放在锅里,见面粉炒成金黄色,用筷子挑一点猪油放进去,继续炒,如许三次回,炒面就做成了,出锅后将花生碎洒进去,再加些白糖拌匀即可。
不出意料的,油面炒好,又是严青昊两兄弟忍不住尝了第一碗。
一家人正热闹着,严其华板着脸回来。
就好像沸腾的锅里突然加了一大块冰,家里顿时安静下来。
严青昊更是机敏,飞快地把钱袋子塞进了衣裳里。
严其华能感受到这种戒备的气氛,心头本就不虞,待看到那一小盆油炒面,更添恼怒,冷声问薛氏,“不是说家里没钱了,怎么还有闲心弄这个玩意儿?”
薛氏淡淡答道:“阿清跟阿昊出去卖了几支绢花赚了几十文,孩子自己挣得钱,想吃这个,还能不给吃?”
严其华探头朝厨房望去,严清怡正在灶前切白菜。
因要干活,穿着大棉袄不方便,加上厨房里火不断,她只穿了件夹棉袄子,袄子正合身,将她纤细的腰身完全显露出来。
只是身体还有些平。
总归是年纪小,还没有长成。
不过也等不了多久,转年就十二了,最多再让她吃三年闲饭。
严其华伸手抓一把花生,回到南屋往炕上一躺,“咯吱咯吱”嚼花生吃。
这些天他没少试探黄仁贵,都被黄仁贵把话语岔开了。
他猜测出几分,黄仁贵的闺女现在仍受李老爷器重,万万不愿再有个新人分了宠。
可在瓦沿子出没的那些人,有钱归于有钱,当官的却没有。
到底去哪里结识个既当着差事又有家底的贵人呢?
严其华正绞尽脑汁的空当,严清怡跟薛氏则忙着包白菜合子。
吃过饭,严清怡早早打发严青昊去睡觉。
南屋里,严其华吃饱肚子就开始捉摸那档子事儿,伸手便往薛氏怀里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