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家长女——茗荷儿
时间:2018-05-17 15:49:46

  罗雁回既粗暴又跋扈,根本配不上她。
  少顷,众人去伴霞阁用饭。
  丫鬟将两坛子酒摆出来,当众解开封口,分别烫了请在场的夫人、太太跟姑娘们品鉴。根据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严清怡略占上风。
  何夫人将腕间的玛瑙镯子撸下来给严清怡作为彩头,又让人取了手串给魏欣,“你酿得酒也是极好的,但是不如严姑娘的酒味醇厚。这手串是瓦剌那边的东西,说是驼骨磨成的,给你戴个稀罕。”
  魏欣高兴地谢过何夫人,炫耀般对严清怡道:“我这个比你那个更好。”
  惹得众人嬉笑不已。
  午饭后,众人略坐片刻便告辞离开。
  回府的路上,大姨母笑道:“真是巧,何夫人家里三个儿子就一个姑娘,那三个儿子都老大不小了,都没有成亲,咱家也是。不过阿顺年岁还小,而且我还有你们两个做伴,比起何夫人强多了。”
  何家除了长子在京都左军都督府任职之外,何至带着次子和三子都在宣府镇,经年累月不回家一趟。
  何若薰的大哥何震已经二十三岁,按理早该娶妻生子了,可以前有个游方道士给他算过命,说不宜早成亲,必须得过了本命年才能谈论亲事,否则家门不睦,必有纷争。
  何夫人是想早点娶了儿媳妇回家早点抱孙子,又怕真的娶回来家宅不宁,只好蹉跎到现在。
  老大没娶,老二跟老三自然也就顺着被耽搁。
  好在,过了明年本命年,后年就能议亲了。
  严清怡觑着大姨母脸色,颇有几分要跟何家结亲的意思。
  何至乃宣府总兵,一品武官,佩镇朔将军印,若是攀上何家,陆安平的前程就不必发愁了。
  只是李兆瑞家里两个姑娘还虎视眈眈地盯着何家呢,想必大姨母也只是想想,并没有出言试探。
  再过两日是腊月初八。
  俗话说,过了腊八就是年,这是陆家在京都的第一个年。大姨母少不得打点起精神往最近交往的人家送年节礼,送礼最是讲究,重了怕被人说是谄媚,轻了又怕被人笑话,大姨母跟陆致商量了好几天终于拟定出方案,赶在小年之前送了出去。
  严清怡跟蔡如娇则指挥着下人打扫屋舍,清洗帐幔,忙得不可开交。
  和安轩的七爷也没闲着。
  除尘跟他没关系,他是在对账本。
  七爷连着巡查了八间铺子,带回来一大摞账本,稍有精神就扒拉着算盘珠子对账。等到小年前一天,终于都把账本理出个头目来。
  小年一早,小郑子瞧着天色还算晴朗,找出件青莲色灰鼠里的大褂子给七爷披上,又往手炉里加了炭,陪七爷去坤宁宫请安。
  刚走近坤宁宫,正看到康顺帝怒气冲冲地从里面出来。
  见到七爷,康顺帝面色缓了缓,问道:“近些天,你身子怎么样,好点没有?”
  七爷笑道:“上次皇兄说药补不如食补,我吃完上次的七副药就没再吃,最近觉得胃口开了些。皇兄可用了早膳?”
  康顺帝摇头,“我去乾清宫用……你进去看看你皇嫂。”
  “好,”七爷应着,目送着康顺帝远去才走进坤宁宫。
  厅堂散着满地纸屑,万皇后正木木地坐在太师椅上,看着神情倒算平静。
  七爷捡起地上碎纸,瞧了瞧,见上面写着“郭氏,己丑年六月生”的字样,料定是给皇子选妃的事情,遂问:“皇兄对这几门亲事不满意?”
  万皇后苦笑,“岂止是不满意,简直是大发雷霆,说我不用心,让重新拟定合适的人选。”
  七爷道:“本来也没一桩像样的,柔嘉安的什么心,但凡有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只皇兄不该冲皇嫂发火,皇兄想必已经后悔了,刚在门口遇见他,特地嘱咐我进来看看皇嫂。”
  万皇后道:“圣上这两年脾气愈发地大了,我听说女人家到了四十五六岁容易性情暴躁,男人也这样?”
  “或许是,”七爷轻笑,“每年冬天日子都不好过,宁夏时不时有战乱,辽东隔三差五有雪灾,还有各地冻死人饿死人的,皇兄怕是为这些烦恼。”
  万皇后叹口气,“他是一国之君,自然得思量这些。你倒是说说,这几位皇子们的亲事怎么办?”
  七爷垂眸想了想,“听说南溪山庄那一片桃花极好,往年总有才子佳人去那里赏桃花,不如等三月里挑个好日子,把各府姑娘召集到那边,皇嫂大致看两眼,也趁机松散一天。皇嫂得有七八年没出宫了。”
  “可不是,”万皇后道,“上次出宫还是因为我娘过世,一转眼就是七年了……我看也不用特意挑日子,就三月三吧。这事儿交给御马监和礼部去办。”
  七爷笑笑,自怀里掏出几张字纸,“我查了八间铺子的账,估摸着一年收益大约一万两,有两间没赚钱,有一间是赔的。”
  万皇后不接,“我不耐烦看这些,铺子给了你就是你的。账目不用你亲自对,清水胡同那家车马行掌柜,叫曲融,为人挺老实,往常总账都交给他,你跟他要就行……对了,三月三你也一道去,看看有没有顺眼的姑娘,不拘是谁家的,只要你瞧中了,我下懿旨给你赐婚。”说到此,目中忽地露出狡黠的笑容,“按制,你可以娶一个正妃两个侧妃,咱们好生挑挑,把最拔尖的三个选出来都给你……”
 
 
第82章 
  七爷无语, 片刻笑道:“皇嫂跟人家姑娘哪来的冤仇?真要下旨赐婚,我怕闹出人命来。”
  万皇后“啪”地拍了桌子, 怒道:“谁敢以死抗旨,我灭她满门。”
  七爷苦笑,“皇嫂别气,你不是说我过了二十岁就万事顺遂,明年还不到,等后年再挑选也不迟。”
  万皇后想想是这个道理, 笑道:“咱先挑着,把好的留出来,后年直接成亲。”
  七爷无奈道:“行,要不三月三那天在南溪山庄单独隔出一半供女眷游玩, 另外一半供文人墨客吟诗作词, 兴许能吟出几句传世名句来。”
  万皇后点头道好。
  七天的工夫转瞬即逝,一眨眼就到了除夕夜。
  交泰殿摆设宫宴, 各皇子及众妃嫔都入席吃年夜饭。
  七爷熬不住困,不等交子时就退席歇息, 第二日却起得早, 更夫刚敲过五更的梆子, 他就乘坐马车出了神武门。
  大年初一, 天才蒙蒙亮, 大街上静寂无人, 只有马车的粼粼前行声, 单调而乏味。
  车里生着火盆, 暖洋洋的。小郑子因守夜而睡得晚,蜷缩在车厢一角,头像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
  七爷却极是精神。
  他穿了件青莲色绣金色莲纹团花直缀,披了件大红色棉绫白狐狸里子的氅衣,头上难得地束着八宝珍珠簪缨金冠,珍珠的光泽呼应着大红色氅衣,映衬着他的脸色清白如皎月。
  马车穿过德胜门大街,走不多远,便到了护国寺。
  护国寺是前朝修建的,本名叫做大隆善护国寺,人们嫌名字太长,便直呼护国寺三字。从五年前开始,七爷每年的正月初一都会来此上头炷香。
  天色尚早,护国寺山门未开,但门口已经有了十数位等待上香的人。
  马车一停,小郑子就醒了,先替七爷拢紧氅衣,将手炉交给七爷捂着,随后紧了紧自己身上的斗篷当先跳下马车,伸手将七爷搀了下来。
  随在车后身穿禁军服饰的六个侍卫无声无息地上前,将七爷护在中间。
  小郑子叩响护国寺角门,出来个身穿茶褐色僧衣的和尚,恭敬地将众人迎了进去。
  行至大雄宝殿,穿着大红绣金线经文袈裟的方丈双手合十,呼一声“阿弥陀佛”,笑道:“七爷年年来烧这头一炷香,可见七爷心诚,必得佛祖护佑。”
  七爷笑笑,低声道:“有劳方丈。”自小沙弥手里接过三支香,用大拇指及食指将香夹住,举止齐心口处,再高举至眉齐,复回至胸前,低低唤声,“南无阿弥陀佛”,将香插进佛像前的香炉内。
  旁边另有和尚低声念着经文。
  七爷屈膝跪在蒲团上拜了三拜,待得经声停,才起身,又念声“阿弥陀佛”。
  这头炷香就算敬完了。
  方丈照例问道:“七爷要不要求支签卜算一下?”
  七爷本想拒绝,思量数息改了主意,“好”,伸手取过签筒摇几下,取出一支,“我问姻缘。”
  方丈正要伸手去接,七爷笑道:“不必解了,我自己看看便罢”,展开签文大略扫了眼。
  自大雄宝殿出来,小沙弥将七爷引至后殿一间静室,奉上茶水,恭敬地道:“早餐在卯正一刻,施主略作歇息。”
  七爷含笑点头,取过案几上一册经书,靠着迎枕上随意地翻着。
  门外传来了清脆的晨钟声,接着悠长旷远的诵经声响起。
  是到了早课时分。
  七爷静心听得片刻,默默思量起适才抽到的竹签,签文是“随缘”两字,解语是“花开堪折只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面前不由又浮现出那张灵动而俏丽的小脸,黑亮的双眸染着笑意,仿似五月枝头上盛开的石榴花,灿烂夺目。
  七爷在护国寺烧头香吃素斋,皇宫里正举行大朝会。
  康顺帝在奉天殿接受百官朝贺,万皇后则在坤宁宫接受外命妇跪拜。
  等到冗长繁琐的朝拜结束,京都中有头有脸的人家都知道了三月三要在南溪山庄举办桃花会,而且康顺帝跟万皇后也会出席。
  一传十十传百,没几天大姨母也听说了。
  可外头会文的帖子好办,里面女眷赏花的请帖却难求。为保证帝后安全,礼部准备的帖子是有数的,总共六十六张。
  而京都单是勋贵权臣都不只这个数。
  一时桃花会的请帖炙手可热,很多人捧着白花花的银子都求不到帖子。
  大姨母私下跟陆致嘀咕,“能不能求恩师通融一二,我带阿娇她们去见见世面,就算见不到皇后真容,起码也能结识几家达官显贵,说不定遇到有缘分的,阿平跟阿康的亲事不就有了?”
  陆致烦恼地说:“我早就提过,恩师虽然掌管礼部,可经过礼部之手的只三十张,其余都是在万皇后手里。就这三十张还是按着人头发的,都是给那些家里有适龄姑娘的人家,恩师也没能得到。”
  “咱家不就有两个姑娘?”
  “适龄!”陆致重重强调一遍,“三皇子跟四皇子都二十出头了,要今年或者明年就成亲,选得都是十四五岁的姑娘。”顿一顿,“早知道,该把我二哥跟大姐家的孩子一道带过来。”
  大姨母不屑地撇下嘴,“老爷不是嫌她们长相普通?”
  陆致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说不定皇子就喜欢这样的。”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太现实,不耐地挥挥手,“算了,别费那心思了,你们家祖坟就没长那根蒿草。”
  大姨母气得没再搭理他。
  严清怡也听说了桃花会,但是根本没往心里去。
  前世,她的两位姐姐年纪正合适,所以苏氏带着她们几人都去了。钱氏是带着魏俏和魏欣去的。柔嘉公主一拨拨地召见女眷,她跟魏欣没资格进去,便在外头喝茶吃点心,议论那些千金小姐的仪态跟相貌,实在是无聊至极。
  因为茶水喝得多,后来就憋不住一趟趟跑茅厕,在茅厕伺候的下人见到她们眼眸中就露出不可言说的笑。
  这世,严清怡没打算去凑热闹。
  有那个工夫还不如在家里想想怎么把芸娘的几件衣裳改得漂亮些。
  正月里走亲戚的多,访友的少。
  陆家在京都没有亲戚,严清怡乐得清闲,因为不好动针线,就找出炭笔在纸上描画各种衣裳花样。
  现今裙子都是要遮住鞋子,在裙长上可做的文章少。但是以前的裙子都是一通到底,现在时兴在裙底下加条两寸长的襕边。一来可以保护裙底免得被地面磨破了,二来可以让裙子的色彩和材质变得丰富些。
  比如姜黄色的暗花缎缀上嫩绿色的杭绸襕边,就显得轻盈;月白色罗裙追上天水碧的襕边,就显得宁静。
  严清怡写写画画,突然想到,裙子可以加一条襕边,能不能加两条,或者更多?上次做的月华裙是一幅间着一幅,换成一圈间着一圈会不会好看?再有夏天通常穿绉纱,绉纱轻薄,可以一层一层地接上去,岂不显得飘逸脱俗?
  一念起,严清怡又生出许多想法,索性逐样都画在纸上。
  画完裙子又考虑袄子。
  袄子可动心思的地方比裙子多得多,腰身可收可放,衣身也长可短,领口可以是圆领还可以是交领,还有袖子,能不能在腕间蓬松开跟裙摆似的?
  严清怡兴趣大增,除去陪大姨母说话解闷外,其余时间都闷在屋里画衣裳,没几天就画出厚厚一沓子,炭笔也用掉好几根。
  正月初八,云府下帖子说正月里闲着没事,打算十八日那天在府里设宴,请诸位交好人家的姑娘过去玩一天。
  严清怡完全不想去,可大姨母却觉得忠勇伯在五城兵马司任职,虽然官阶不高,但手里有权,可捞油水的地方多,等交情深了,可以开口请忠勇伯给陆安平谋个差事。
  故而,大姨母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相处近半年,严清怡对大姨母的性情多少有些了解,大姨母看上去和善可亲,但一旦决定的事情,绝不允许严清怡跟蔡如娇反对。
  严清怡面上丝毫不露,笑吟吟地商量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正月十六去东华门赏灯时,特意在外头多耽搁了会儿。
  第二天起来,头便有些沉,鼻子也堵得不通气。
  大姨母试试她的额头,觉得比平常热,无奈地叹口气,“怎么不注意些,偏生这个时候生病,正月里哪好请郎中?”
  严清怡有气无力地说:“不用请郎中,我年轻火力壮,休息一日,明天指定好。”
  转天,大姨母再试她额头,虽不烫,却仍是热。
  严清怡生了病,自然不能再往云家赴宴。蔡如娇见她不去,也不太想去。
  大姨母没办法,只好打发婆子往云家送了个口信,顺道将严清怡酿得酒送去一坛,以示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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