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封信榕桓都让人偷出来瞧过,送完帝京的信是往刑部尚书那里送的,看信中意思,不过走投无路之下想要寻求帝京中做官的远房亲戚帮忙。
刑部尚书这些年兢兢业业,为朝廷为百姓尽职尽责,对于他,榕桓倒是没有什么怀疑。
倒是这送完赣州的信,没有署名,信中语焉不详,只交代想要尽快见他一面,倒是颇有嫌疑。
祁谙听后,又将沉染的审问同榕桓说了一下,榕桓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思索了半晌,突然开口,“起先,咱们以为这劫粮的人会是蒲兰山上的土匪,而此时发现那些土匪不过平头百姓,应是没有胆子也没有能力从长乐军手中劫粮,而蒲兰山上还有另一帮土匪在暗地里活动,劫粮一事影响最大的便是临门关一战...”
“所以,劫粮的人也许就是另一帮人...”祁谙若有所思,“而这另一帮人就是当初从土匪手里抢走溪棹的人,他们劫了粮,却又阻止了土匪杀溪棹,这二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能与幽云三十六骑打成平手的人...”榕桓眉头紧皱,“莫不是军中之人?”
榕桓这话一说出来,祁谙只觉脑中清明一片,似是找到了源头,“这几日我便去沈书夏那里,无论如何哄着她要她将这玄蜀国二皇子的画像画出来。”
“溪棹那里,也还要再求证一下,看看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祁谙又道。
“现在还有一个疑点便是何人要溪棹死?溪棹可有得罪过什么人?那人要如此狠辣的要了他的命。”榕桓提醒她。
祁谙点头,“那今日正好没事儿,我便去溪府走一趟吧。”
榕桓闻言,脸色顿时变了。
“王爷啊...”月谷在一旁瞧了些时候了,此时再也忍不住走过来,“还是老奴来吧,再这么下去,公主的头发怕是就要打结了。”
榕桓看看自己手下乱成一团的发丝,干咳一声,让开了地方。
见嬷嬷过来,祁谙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多怕兄长一个一时气愤,把她的头发给薅了。
月谷帮祁谙收拾好后,祁谙便出了房门,打算往溪府去。
见兄长背对着房门站在桃树墩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祁谙随口道,“兄长要一起去吗?”
等了很久,榕桓才缓缓开口,“你自己去吧。”连身体都没有转过来。
第25章
亲教导
等到整个园中都静了下来, 榕桓才回身, 园中安安静静的, 只有风吹动树叶发出的‘梭梭’声,没有那个叽叽喳喳的小姑娘,当真是寂静了。
“王爷, 老奴烹了茶,请您移步小榭。”月谷走过来道。
榕桓随着月谷来到湖上的小榭内,薄纱轻帐, 浅香疏影, 伴着清茶的馨香,沁人心脾。
月谷斟了一杯茶递给榕桓, “王爷尝尝。”
榕桓接过茶盏饮了一口,点点头, “好久没有喝过嬷嬷烹的茶了,嬷嬷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老奴的手艺比之皇后娘娘还是相差甚远啊。”
榕桓垂眸,眸中染上一抹温和, “想当年, 三叔与婶娘,也算是因茶结缘吧。”
许是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榕桓平日里冷硬的线条有些软化,那时候三叔尚未登基,与他一同住在婶娘的胭脂铺子里, 那个时候晨起开铺,晚时睡觉, 虽辛劳一些,但却充实。
每每嗅到婶娘为三叔烹茶的香气,便觉心中安稳。
“月谷嬷嬷,您也坐吧。”
月谷倒也没推辞,在榕桓对面坐了下,为他又添了茶水。
“王爷脸上的伤是公主打的。”月谷并无疑问,很是笃定。
榕桓浑不在意,为月谷斟了一杯茶,“她也是无心。”
月谷缓缓摇头,“无论有心还是无心,毕竟伤了王爷,王爷就是太过宠溺公主。”以王爷的身手,这世上有几人能够伤得了他。
“谙儿在大事上还是拎得很清的,只有在我面前才会这般,无妨的。”
月谷眼中闪过一抹笑意,“王爷这几日可是有心事?”
榕桓执着茶盏的手停滞了一下,倒是也没有隐瞒,“是,有些事情缠绕在心里,无处排解,却又无人可询问。”
“可是为公主?”月谷眸子中带着精光。
修长的手指绕着碧玉的杯盏打转,没说话。
月谷是过来人,对这些事情了然于心,“公主年龄尚小,王爷又年长些,这样的夫妻在一起生活,是要相互包容的。”
“夫妻?”榕桓喃喃,“我当她是妹妹,她当我是兄长,男女之情,委实别扭,况且她心心念念的想要嫁与旁的男子,我自当成全。”
听闻此言,月谷倒是没有震惊,公主这番言语说过不止一次,她从未放在心上,真正放在心上的人才是有情人啊!
“公主年纪尚小,不谙世事,对什么都好奇,有些事情王爷需要教她,不教她,她怎会懂?”
“教?”榕桓抬眸看她,“如何教?”
他初尝情滋味,已是辗转难眠,心神慌乱。
情之一事,他都没有学会,又如何去教她。
“公主读书写字念书,都是王爷亲自教导,从不假手于人,难道到了感情上,王爷倒是想要旁的男子去教公主了吗?”
榕桓周身猛地一抖,杯中茶散落于石桌之上。
月谷将他的失态尽收眼底,却不动声色,“老奴知道王爷心中在想什么,从小到大,只要公主想做的,王爷从来不会拒绝,只会顺从,可是王爷有没有想过什么才是对公主最好的?公主爱吃绿豆糕,从来不吃芸豆糕,王爷便顺着她,每每只给她吃绿豆糕,可是王爷可知道,公主根本就没吃过芸豆糕,她怎会知道好吃不好吃?王爷为何不给她尝一次呢?”
月谷循循善诱,“只要公主想要的,王爷都让步,现在公主想要嫁给旁人,王爷也让步,可是王爷可有想过,这是对公主最好的选择吗?公主在王府里住了十几年,天下人都知道公主与王爷乃是皇上赐婚的夫妻,公主突然不嫁给王爷了,嫁给旁人,这天下悠悠众口,王爷可想过?公主的名声又当如何?”
榕桓握着杯盏的手越发的紧,月谷所说的这些事儿他确实从未想过,他只想她开心,却把这所有的一切都忽略了。
月谷悄悄观察着榕桓的神色,见他脸色不太好,遂继续道,“王爷觉得这世上可还有男子会比王爷对公主还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是无情,而是有些感情已经润如细无声,沁入骨血了。
榕桓缓缓抬眸,对上月谷的眼睛。
月谷神色从容的站起身,“公主只是还未开窍,王爷都不试试,怎么知道公主不会爱上王爷呢?”
月谷福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榕桓坐在那里半天,心里缠绕在一起的丝麻一点一点的解开,是啊,他一门心思的想要她开心,可是却忽略了到底什么才是对她最好的。
在他身边才是对她最好的。
这个世上再也找不到一个人比他还要对她好了。
*
祁谙出了王府,往溪府去。
以往时溪府的二老爷与二夫人只当祁谙是溪棹的救命恩人,能够在她无处可去时招待她在溪府住下也算是报恩了。
可是现在祁谙的身份今非昔比了,变成了大渝的长公主殿下,这二老爷与二夫人自然对祁谙更加的礼遇有加了。
二老爷与二夫人亲自在府前将祁谙迎了进去,对祁谙笑容可掬,极尽阿谀,这让祁谙有些厌恶。
先前她住在溪府时,这溪家夫妇对她虽说以礼相待,但也没有过多接触,祁谙倒也觉得没什么,此时这般谄媚,祁谙便厌烦了。
溪棹自然也看出了祁谙的不悦,随便找了个借口便带祁谙去了后花园。
此时正值春日,百花盛开,后花园内景致美不胜收。
祁谙开门见山问了溪棹他被绑架那日的事情,溪棹想了良久,说的话与那日在大牢外说的并无出入,由始至尾,除了不小心弄掉眼罩的那一次,溪棹都是被蒙着眼睛的,直到遇到了祁谙。
所以祁谙并没有从溪棹这里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祁谙虽有些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
“对了,溪棹,方才我下马车之时,听到门外的小厮在谈论你与岑家小姐的婚事,你们是要成婚了吗?”祁谙与溪棹闲聊。
说到这事儿,溪棹便泄了气,趴在桌上,“这是我爹定下的婚事,我没有选择的余地,日子已经选好了,便是半月以后。”
“岑家小姐貌美如花,知书达理,能娶到她,你可是赚了,为何这般唉声叹气的。”
溪棹嗤笑一声,“任凭她是天上的仙女儿,也不敌我心中那纯真可爱的小姑娘...”
祁谙瞪大了眼,“溪棹,你有喜欢的女子了?不是岑家小姐,那是谁?”
溪棹不敢看她,只看着远处的假山,面上发红,“她单纯,善良,聪慧,比那个岑香月好太多。”
唉,他既高兴着能遇到她,又无奈着遇到她,当真是煎熬啊!
“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祁谙很是好奇,眼睛眨啊眨的看着他。
溪棹觉得自己被她整个人看的都酥麻了,忙别开眼睛,“喜欢一个人啊,就是不见她会想着她,见了她心里便欢喜,怕她饿着凉着,怕她不开心,想要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一见她心就砰砰跳,那种滋味...”溪棹眯着眼,舔了舔唇,“妙不可言啊...”
祁谙听了半天,翻了个白眼,抬手敲了一记他的脑袋,“你这不是喜欢一个人,你这是病了,快去看大夫吧!”
第26章
不作数
祁谙懒得理溪棹, 便打算告辞, 突然又想到溪家大夫人生病的事情, 便顺路过去瞧瞧。
大夫人用了祁谙的药后,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
对于祁谙,大夫人也不知为何, 总觉得祁谙很是亲切,对这个小姑娘不自觉的便想要亲近。
大夫人定要将自己做的糕点给祁谙带着,祁谙推辞不过, 便带走了。
离开时, 祁谙打量了一番这个破旧的小院落,叹了口气。
出了溪府, 祁谙一眼便瞧见了负手站在大树下的人,嘴角不由浮起一抹笑意, 蹦跳着跑过去,到了喉头的‘兄长’二字因着溪棹在身边,硬生生的变成了“你来了。”
溪棹挠挠头, 公主的那种笑容, 只有在见到思人兄时才会露出来,看来不止他病了,她病的怕是也不轻。
榕桓对溪棹点点头示意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垂眸看着祁谙,“还有事儿吗?”
祁谙摇摇头。
榕桓点头, “那就回吧。”
祁谙与溪棹告辞,溪棹看着祁谙走出很远之后, 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若是喜欢,为何不去争取?”
溪棹侧眸,看到来人,轻哼一声,“你还是好好读书,准备你的恩科吧。”
溪栈秋语气淡淡,“有些人,一旦错过,你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呵。”溪棹嗤笑一声,“她是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我溪棹虽不学无术,却颇有自知之明,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溪栈秋轻声呢喃,最后冷笑一声,“那你就乐意娶那岑家小姐?你可知道,这一娶便是一辈子,再也没有后悔的余地了,你得不到你喜欢的,难道真的要勉强自己接受一个自己不喜欢的?”
溪棹觉得有些意外,疑惑的看向溪栈秋,“为何你今日这般关心我?”要知道溪栈秋平日里向来连看他一眼都懒得看,今日竟然还会为了他思虑这么多。
溪栈秋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也没有回答他,转身离开。
溪棹双手覆在脸上,这一个一个的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没人盼着他点好呢?
*
昨日下了一场雨,今日天晴了,空气里弥漫着湿甜的气息。
两人并没有乘马车,而是缓缓迈步在长街上。
祁谙偏头看着榕桓,“兄长不是不要来吗?”
榕桓看她一眼,“我只说不要去溪府,并没有说不要来接你。”
“哦...”祁谙拖长声音,“这样啊...”不自觉的,眼角眉梢都带上了笑意。
两人在街市上闲逛着,正值午膳十分,街市上弥漫着一股饭菜的香味,祁谙吸吸鼻子,“兄长,咱们去用...”祁谙的脸色突然一变,步子一顿,“兄长...”
榕桓的手揽上她的腰,低声道,“不要回头。”
祁谙看向他,“有人跟着咱们?”
榕桓搂着她继续往前走,神色不变,“对。”
祁谙不由笑了,“倒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了。”
走了几步,祁谙突然伸手将榕桓搂在她腰间的手扯了出去,榕桓一愣,祁谙撅撅嘴,有些难过,“我不是答应你了嘛...”
祁谙哼哼了两声,率先迈步上了马车,她可是个守信用的人,说不碰他便不碰他。
榕桓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淡定的跟了上去。
马车内,祁谙将帘子撩开一个缝隙往后看了一眼,“兄长可知是谁?”
榕桓眸子幽深,“很快就知道了。”
马车行至朱雀巷,再走一条街便是祁王府,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下一刻,祁谙听到了打斗声,撩开帘子看出去,只见马车后不远处,十六与卫叶正与两个紫袍男子打斗在一起。
祁谙躬身出了马车,跳下去,眯眼瞧着那两人,语气肯定,“不像是咱们大渝人。”
榕桓站在她身后,神情淡淡,“所以,所有的事情都呼之欲出了。”
“那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祁谙有些想不明白。
劫粮一事是为了阻止临门关一战,这倒也说的过去,可是临门关一战已经结束,只要玄蜀国不再引战,短时间之内不会再有战争,可是他却把粮食卖给了梁飞平,又派人跟踪他们,这不是特意来挑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