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 兵不厌诈。”清婵扮了个鬼脸，坏笑道, “再说了，从打一开始, 我就没说这会是场公平公正的赛马啊, 是你自己给自己定了规矩, 这怎么能怨得了我呢？”她这样狡辩着，还一摊手。
“你……”清婉一时哽住，仔细想想, 她还不得不承认，清婵的这番鬼话，听起来还真有那么几分道理。
“所以啊，”清婵驱马过来, 拍了拍清婉的肩，狡黠笑道，“这一年份的抄书, 可就辛苦你啦。”
清婉是又气又不好反驳，只能愤愤地甩开了她的手，然后下马，牵着白雪去河边饮水。
清婵见状, 也下马来，跟着清婉过去河边，探头过去看她，笑眯眯问道：“怎么啦，真生气啦？”
“滚开。”清婉没好气道。其实她倒不是真生清婵的气，她主要是气自己，这么容易就栽到了清婵手里，对方可是清婵啊，这个笨笨傻傻整日里就知道舞刀弄剑的傻丫头，如今也学会坑人了。坑的还是自己，一想到这点，清婉就更生气了。
然而清婵以为她是真的在生自己的气了，只能黏过去，拿出她一贯的撒娇伎俩来，卖痴道：“好婉儿？”见清婉犹不理自己，于是又转到另一头，继续嬉皮笑脸道，“好妹妹？”这是她惯用的伎俩，每次她这么喊清婉，总是会被嫌弃。
果然，就见清婉瞪了她一眼，道：“谁是你妹妹啊？”
清婵一拍手，笑道：“这可理我了。”
清婉扭过头，牵了白雪就要走。清婵忙赶过来问道：“你去哪儿？”
“回营地。”清婉愤愤道。
“好啦，别闹脾气啦。”清婵一把拖住了她的手，将她往自己这边拉了过来。“走，咱们上去看日出。”
“我不去。”清婉试图挣开她的手，奈何在力气上，她到底是比不过清婵的，只能被拽着走。
“走吧。”清婵这会子倒是耐心起来了，任凭清婉如何，就是不松手，反而一直好言相劝，还亲自去给她将马儿栓好，伺候得周周到到的。这么一看，她倒的确是更像做姐姐的了。
清婵虽说这是座小山，其实不过就是个山坡而已，所以不一会儿的功夫，她二人就到了顶了。清婉许久未曾这样走动过了，一时有些气喘，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只觉得热热的，想必此刻看起来，也是红扑扑的了吧。
虽然觉着累，但待看见天边的那一轮红日，这点子辛苦，顿时就被清婉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日出冉冉，光芒万丈，这耀眼的光芒落到水面，落到草地，落到林间，落到自己的衣裳上，却是柔和得如同春风一般，温暖了世间万物。“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她突然就想起了这么一句话来。
清婵听了，在一旁撇了撇嘴，道：“你可别哄我，我虽不大读书，但这曲子，我却是晓得的，那前头一句分明是，‘孤村落日残霞’，现在可是大清早呢。”
清婉看着她做惊讶状：“真真是吴下阿蒙，难为你还记得。”
“那是。”清婵得意道，“我虽然不爱看书，但这脑子，但凡是我瞧过的，都能记得。”
清婵过目不忘，这清婉是晓得的，但大多数时候，她这过目不忘的本事，都是在舞刀弄剑上头的。因此清婉取笑道：“你可得了吧，夸你一句就要上天了。”
清婵双手搭上她的肩，笑道：“那可不要上天了，你夸我哎。”
清婉白了她一眼，然后伸手将她往后一推，道：“还上天呢，你给我下去吧。”
清婵可没料到她会突然将自己这么往后推，一时没个准备，竟直直地往后倒去。那边也是下坡路，又多是杂草山石，这要是硬生生倒在上头，可不得什么轻松事了。清婉也没料到她还真没个防备，自己也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就要去抓她的手。只是她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赶在她触碰到清婵的手之前，早有人抢先她一步，将清婵一把抱住，带离了她两步远。清婉愣愣地看了自己伸出去的手，一时有些懵。
“怎么又是你？”直到清婵不满的声音传来，清婉才反应了过来，循声看了过去，原来拉了清婵一把的，不是别人，正是昌平伯府的公子，卫长风。这是他第几次救了清婵来着？清婉在心里默默地数了下。
清婵的话说得很不客气，但卫长风却不在意，反而笑道：“这话该我来问才是，怎么我每次碰上你，你都在倒霉呢？”
“你才倒霉。”清婵推了他一把，没好气道。
“阿婵，不许对卫公子无礼。”清朗的声音从清婉背后传来。
“哥哥？”清婵惊讶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清婉心里当即便有了个不详的念头，她转过身去，果然看见的不只是清朗，同他一起上来的，还有魏王李珺，秦王李瑾，晋王李瑜。一见这阵势，清婉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了。
“愣着做什么呢？”清朗伸手在清婉面前摇了摇，道，“还不快给殿下们见礼。”
清婉忙收了思绪，给他们几位行礼问安。
“起来吧。”说话的自然是魏王了。他的视线飞快地在清婉和清婵身上扫了一圈，然后对清朗笑道，“果然是越国公府的人，那一日在白马潭，瞧着倒是娇娇弱弱的小姑娘，今天这样一打扮，倒是还挺英姿飒爽的。”
清朗笑道：“让殿下见笑了，我这两个妹子，打小就长在安州，父母又娇惯着，最是没个体统的，不然，也不会这一大清早的，连个丫头也不带，就自个儿跑到这里来了。”他说着，还瞪了清婉清婵一眼。清婵也眼一横，就要过去和清朗辨白，被清婉一把拉住了。
那边李瑜见了清婵，自然是少不得要来调侃几句了。他围着清婵看了一圈，然后笑道：“果然还是这样的箭袖马靴最适合你了，比穿女装还要好看几分。”
“真的吗？”清婵高兴道，然后冲清婉一抬眉，得意道，“你瞧，我说我这样更好吧。”
自己的妹妹不会真的是个傻子吧，清婉心想。要不是当着这许多人，她真想上去敲敲清婵的小脑袋瓜子，看看那里头到底装的是什么。
“你们来这儿做什么？”清朗问道。
“看日出。”清婵嘴快，指了已经升起的日头，答道。
“啧啧，还真是有闲情雅致啊，真看不出来。”李瑜不失时机地暗讽道。
清婵不是个傻子，尤其说那话的还是李瑜，她自然是要反问的了：“那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我们？”李瑜狡黠一笑，道，“我们啊，其实是跟着你们来的。知道什么叫做黄雀在后吗？”
“什么？”清婵看着李瑜的眼神顿时就变了，她往后退了一步，站到了清婉身边。
“喂，你那是什么反应啊？”李瑜不满道。
“没什么。”清婵道，“日出我们看完了，就先走了。告辞。”说着草草地行了礼，拉着清婉就要走。
“哎，你这丫头，我有说让你们走了吗？”李瑜拦住她，一昂首。
清婵捋了捋袖子——箭袖自然是捋不上去的，她只是要个气势而已。“干嘛啊，你想打架啊。”她瞪着眼，没好气道。
“阿婵。”清朗再次制止道，又跟李瑜抱歉道，“晋王殿下，还请不要跟我妹子一般见识，她年纪小，还不懂规矩，说话行事也没个分寸，还请殿下多多海涵。”
“我比她年纪还小呢。”李瑜嘟囔道。
“什么？”清朗一时没听清。
“没什么。”李瑜自然是不肯再说的了，只是对着清婵扮了个鬼脸，道，“野丫头。”
清婵哪里是肯吃亏的主，趁着清朗不注意，她悄悄给李瑜比划了个手刀。李瑜瞧见了，也不生气，反而还笑得挺开心的。
真是奇怪的人，清婉心想。
第66章
这不是清婉第一次见到李珺李瑾两兄弟站在一起, 上一次在白马潭的庄子里，她就已经见过了。但今天，却是她第一次, 认认真真地看了回他兄弟两。
谁都知道, 魏王李珺、秦王李瑾的生母是先陈皇后，但这兄弟两, 长得却不是很相像。李珺眉眼舒朗，身材高大挺拔, 一看便是生性爽快, 满怀豪气之人。而他的亲弟弟李瑾, 相较于他，就稍显瘦削了，见过先陈皇后的人, 都说他眉目肖似他母亲。清婉是没的那种机遇，她只觉得，李瑾的确生的也算好看，只是, 不知为何，他看着是俊朗温和的一个人，却总给她一种隐隐的沉郁之感, 这份沉郁，又叫她下意识地就想要离他远一点。她是喜欢温和的人，从里到外都是的那种，这世上, 她只觉得一个人是这样的。
“傻乎乎的乐什么呢？”清婵忍不住道，从刚才开始，她就眼见着自己的这个姐姐又神游天外了。
清婉看了眼骑着马走在前头的几人，又转眼看向清婵，一撇嘴，哼道：“才不告诉你呢。”
清婵白了她一眼，也哼道：“我也不稀罕知道。”说着便驱马快跑两步，赶到了清朗身侧。
清婉一人被落在了后头，倒也无所谓，她本就懒怠说话，剩着她一个人信马由缰，岂不更自在。只是她的这份自在，还没一会儿，就给打消了。她眼看着李瑾故意放慢了马儿的脚程速度，跟自己并驾。
“殿下。”因为骑在马背上，她只能颔首致意道。
李瑾也点了点头，并没有开口。清婉想了想，又道：“那日齐王府的事，还要多谢殿下了。”
“无妨。”他道。
清婉再无话可说了。她本就不擅长挑起话头，那个擅长的人，此刻正拉着清朗，兴致勃勃地说着打猎的事情，压根就没注意到她。既然无话可说，那就保持缄默好了，清婉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
“这次母妃也伴驾而来，你，若得了空，也去瞧瞧她吧。”眼看着已经能看见营地了，李瑾突然这么说道。
清婉愣了一下，下意识道：“无谕，不敢擅入。”
李瑾也愣了一下，他看向清婉，然后笑了下，自嘲道：“我倒是忘了，你同琇莹……同宰相府小姐不一样，没得皇后娘娘可随意进出宫门的令牌呢。”
清婉寻思着他这话，也不晓得是不是在嘲笑她，不好接话，只能继续沉默着。
“无妨，这个容易，回去我同母妃说一声。”他说着又笑了，依旧是清婉熟悉的那种淡淡的嘲讽笑意，“不过，就算我不去说，母妃也会派人来叫你们的吧。”
“殿下？”清婉有些摸不清他的意思。
“你们两个在这后头，说什么悄悄话呢？”李珺在前头不远处，看着他二人发笑。
“并没说什么。”李瑾答道，看了清婉一眼，还是道，“在说母妃，怕是回头要宣她过去说话。”
他在李珺面前，倒是意外地实诚。清婉想，转头就对上了李珺的视线，慌忙又低下头去。
“毕竟是贵妃娘娘的亲侄女儿嘛。”李珺笑道，“先前王妃也说越国公府的二小姐好。”
李瑾轻笑：“王妃嫂嫂一向少与人往来，知道什么好不好的。”
清婉低着头，不给他们看去表情，心里却早已鄙夷了李瑾千万遍了。
李珺哈哈一笑，指了李瑾道：“你这话，小心你嫂子听了去，跟你算账。”
“嫂子要同我算的账多着呢，这她还只怕不放在眼里。”李瑾不在乎道。
“你呀……”李珺指了指他，摇头道，又看向清婉，笑道，“你可千万小心，别给这小子带坏了。”
“我……”清婉瞄了李瑾一眼，不知该如何辩解。
“殿下。”好在清朗及时过来了，他道，“殿下，前方就是营地了，我先送妹妹们回去，晚些时候再去殿下那里。”
“好。”李珺点了点头。
清婉看得出，哥哥自是敬重这位魏王殿下的，而这位魏王，显然也挺看重清朗。这也难怪，且不说贵妃娘娘的那层关系，便是越国公府这一个名号，也足够清朗在军中横着走了。当然了，清朗那样的性子，也是注定了不会仗势欺人的。
“以后可不许私自乱跑了。”见那几人一离开，清朗立马板起了脸，对她二人训斥道，“这里本就人多口杂，也幸好是被我们给遇上了，这要是其他人，还不定怎么着。你们胆子也忒大了些。”
清婵却满不在乎，她挥了挥手，道：“有我在，还能出什么事儿？你也忒胆小了些。”
“我看你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出来的。”清朗气得在她头上点了一下，“就你那三脚猫功夫，也就对付对付斯陶那小子吧。真遇着行家，三两下，就给你打趴下了。”
“你少拿我同那小子相提并论。”清婵甩开他的手，怒道，“我可比他厉害多了。”
清朗见她这反应，当即就笑了，问清婉道：“怎么，这是又吵架了不成？”
清婉哼道：“他们两个吵架不比吃饭还正常。哪一次见面不吵，那才叫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呢。”
清婵听了，只翻了个白眼。清朗道：“那不是你两的丫头？果然不见你们回来，都着急了，来这里等你们来了。”他指了指前方。
清婉看了过去，果然就见兰心锦心两人，正候在前面。见了他们，赶紧往这边走了过来。
清朗于是道：“你们快些回去吧。把这身衣裳换了，女孩子家的，穿成这样，给别人看了，该笑话咱们家没教养了。”
“这衣裳哪里不好了？”清婵眉毛一挑，“我就不换。”
“你……”清朗一时哽住，只能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我也没时间跟你掰扯了，我还得去父亲那边一趟。”说着调转马头，又转身指了指清婵，“回来再跟你好好说道。”
清婵只对他哼了一声，扮了个鬼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