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嫪婉明白,现下若是不答应,小顺子便连最后活命的机会都没了。“那快抬去太医院吧!”
萧驷点了点头,然后对身边的侍卫吩咐了下,便有四个人用棉被将小顺子兜起,一人抬着一个角,往外送去。
嫪婉刚往前跟了两步,便被萧驷一把拽住袖子将人硬扯了回来!
“你干麻啊?”嫪婉急道。
“公主,你已经尽了自己心意,给他安排好去处了,这样就可以了!太医院不是你该去的地方!”萧驷的话说着说着也显得有些急切了。
嫪婉瞪着他,久久不移开那愤怒的眼神!
如今小顺子业已安排妥当,她也终于能安下心来缕缕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了。萧驷怎么可能不清楚这样做的后果?
“不知道小顺子究竟是做错了什么,让殿下竟要赐死他?”
“他是歧王的人,就算犯了错,殿下也该先知会歧王再处置啊!”
……
嫪婉冷冷的质问着,可萧驷只一脸坦然的看着她,没有开口说任何话。
那份坦然,竟让嫪婉莫名的生出一丝心虚来!
她这究竟算是路见不平,还是多管闲事呢?大梁宫的皇子教训大梁宫的奴才,她一悉池国的人有什么资格在这儿指手画脚大吼大叫的……
她瞬间有些迷茫了。
这时,恰好巧彤追到了刑房里来。
“公主,您没事儿吧?”巧彤一进来就焦急的问询着,她看到地上的大片血迹,很是害怕会吓到公主!
先前公主从汀兰斋离开时,她正巧去了浣衣局送衣裳。
嫪婉显得有些落寞,轻声吩咐道:“安排个人去誉秀宫,就说小顺子出事儿了,现今在太医院呢。”
巧彤一听也是一惊!她来时只听说公主来了刑房,就赶忙追过来了,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这么说来,地上这一大片血是小顺子的……
“公主……”巧彤怯生生的看了一眼二皇子,然后凑到嫪婉耳边小声问道:“小顺子他……他还活着吗?”
嫪婉叹息着摇了摇头,“不知道……”然后她垂下了头,有些沮丧又有些无可奈何,最后吩咐道:“再派个人去太医院盯着吧,看看有什么动静随时回报。”
“是。”巧彤嘴上应着,心中也是难过的不行。
和小顺子一起去过容阳城,也算有几份交情在。细想之下也真是讽刺,那么乱的容阳城他好好的回来了,想不到却要在宫里丢了命!
……
歧王这厢接到嫪婉派人送来的信儿时,还当是个玩笑,冲着来人大笑:“你们公主不会以为拿个奴才也能吓到本王吧?”
那传信儿的小宫女一脸的焦急:“歧王殿下,我们公主没有跟您逗乐,小顺子是真出事儿了!”
歧王笑着笑着,脸渐渐僵住了……“真的?”
“千真万确啊殿下!”
萧寐猛得站起,低沉着声音喝道:“小顺子到底怎么了!”
“他被……被打了三十大板子。”
萧寐随手将身旁翘头案上的花瓶怒打在了地上!“大梁宫里除了父皇,谁敢打本王的人!”
那小宫女吓的瑟瑟发抖,方才见歧王发威就跪着往后挪了挪,生怕那些陶瓷碎片儿飞到自己身上。只心道,哎!就知道传这种话的活儿不是人干的!
她怯生生应道:“是……是二皇子殿下。”
萧寐喘着粗气瞪着那小宫女,眼神虽落在她身上,眸子里却是空洞的。
他有些懵,一时没想明白,萧驷怎么敢?怎么敢明着撕破脸直接动起他的人来了?
最后他镇静了下,丢了句:“你回去吧。”便直接出了誉秀宫。
出了誉秀宫坐上轿子后,侍卫请示去哪儿。萧寐有一瞬是犹豫的,去太医院看小顺子,还是去玄清殿找萧驷算账?
“去太医院!”他终是决定道。
……
当萧寐终于在太医院的一间罩房里,看到了混身血肉模糊的小顺子后……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情绪再次被点燃了!
“萧驷!”
“萧驷!!”
……
他怒不可遏地吼叫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里闪着两团无法遏制的怒火,整颗心完全被愤怒吞噬!
小顺子就安静的趴在那儿,一动不动。
萧寐的贴身侍卫亦是气的发抖,手里握着的剑柄发出‘咔咔’的声响。大梁宫里谁不知道小顺子是歧王的心腹,公然把他打成这样,无异于打歧王殿下的脸!
这是骑在脖子上的挑衅!
萧寐上前两步,挨到床边儿,然后缓缓伸出右手的手指,悬停在小顺子的鼻子前……还有一口气儿在。
“去!把院使给本王传来!”他命道。
侍卫领命出去,刚出门儿就见太医院的张院使正扶着官帽,整理着穿戴,自己个儿颠颠儿往这边跑来。
“歧王殿下传院使大人进去!”
“噢噢噢!本官这就进去……”张院使方才还在午睡,一听说歧王的贴身太监被二皇子打了个半死送来了,就知道他要贪上麻烦了!这些皇子们间的争斗,最后殃及的都是池鱼。
谁是池鱼啊?
小顺子是,他也是。
为啥啊?
因为方才抬小顺子来的人递给他话儿了,说是二皇子示意了,这奴才必须得死!
张院使又整了整官服,弓着身子进了罩房,“下官参见歧王殿下!”
萧寐没道平身,也没道免礼,而是怒目切齿的责问道:“为什么还没人来给他诊治!”
为什么?那自然是二皇子不想让他活啊!可这话儿张院使不能说啊,他得从中斡旋,从两方势力中寻找一个平衡点,力求谁也不得罪。
“禀歧王殿下,小顺子的伤,送来时医官就检查过了。伤及筋骨又大量失血,一般的医官救治不了啊!而主簿之上,以小顺子的品阶又不够级别……”
萧寐虽一肚子怒火,却还拎得清现实。自己再怎么看重小顺子,他毕竟也只是个八品侍监,御医哪是他能够得着的!
萧寐冷静了下,正色对张院使言道:“小顺子虽只是个奴才,但曾救过本王的命!本王这就去求父皇特赦个恩典,救他一命。但在本王求下来旨之前,你必须保证他活着!”
张院使一听,这样倒是可行!圣上下旨,那他们就是奉旨救人了,要是马虎可就犯了欺君之罪了!二皇子到时也不得不体谅他们的难处。
他便连连点头,满口应着:“歧王殿下请放心,小顺子伤的虽重,却还不至于马上咽气儿。下官这就命人先行为他止血,喂下保命丹,等候圣上旨意!”
第51章 躲也躲不过
萧寐暂时忍下了去玄清殿找萧驷算账的念头, 直接来了御书房。只是另他万万没想到的是, 萧驷竟已在这儿了!
萧驷一见他就小声揶揄道:“哟, 六弟这么晚来给父皇请安啊?”
萧寐的怒火瞬间被他勾起!若不是梁文帝端坐在一旁, 他险些冲上去揍上一拳。
不过既然父皇在,哼, 正好两件事儿一起办了!
“儿臣给父皇请安!”萧寐弓了弓身子, 朝梁文帝请安。
可当他抬起头来时,却忽地发现父皇的脸色不太对劲儿。眉宇间带着愠怒, 嘴抿成一条直线,连点暖意都没有。明明他才是苦主啊,父皇怎么会冲他摆个冰块儿脸?
萧寐朝左侧的萧驷看了眼,心道难不成是恶人先告状?可是萧驷打小顺子是没法歪曲的事实, 他能怎么倒打一耙!
梁文帝沉了沉,才问道:“你那个奴才伤势如何了?”
萧寐一听,父皇这是知道小顺子挨打的事儿了,便借着这话说道:“禀父皇,儿臣正是为此事而来。儿臣刚去太医院看过小顺子,他已是昏迷不醒奄奄一息了。”
“儿臣正是想来求父皇,特赐他一个恩典,准许御医为其诊治, 救他一命!”
“哼!”梁文帝冷笑了一声。
这个刺耳的笑声令萧寐顿生心寒。不管旁人觉得梁文帝是多么冷漠的人, 可从小到大,父皇从没有用这种语气对过他。父皇这一声冷笑,等同否决并嘲讽了他的请求。
可萧寐还是想让自己的请求更立得住脚些, 便讲起一段过往。
“父皇,小顺子虽然只是个奴才,可也是儿臣的救命恩人!”
“三年前的寒冬,儿臣跟八弟在结了冰的荷花池上玩冰橇,不慎落入了冰窟窿里。那时所有的蠢奴才都在原地儿捞!可儿臣早顺着水流飘到数十尺开外了!”
“只有刚进宫的小顺子,机灵的拿石头凿开了冰面儿,将儿臣救了上来,这才捡了条命……”
梁文帝和二皇子听了这些后,都显得有些错讹!他们只知三年前,萧寐选了个刚进宫的小太监当侍监,走哪儿都贴身带着,信任至极。却不知二人还有这段渊源。
“这么大的事情,朕怎么从未听闻?!”梁文帝难以置信,沉下来后他甚至有些怀疑,这是不是萧寐为救那奴才编织出的谎言。
萧驷也不太相信,白了萧寐一眼,“是啊,六弟若是真发生那种事,那些宫女太监的早该处死了,怎么会一点儿动静没有?”
萧寐垂着眼睑,‘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冲着父皇行了个稽首重礼,而后三指朝天,立誓道:“父皇若是不信,儿臣便以母后的名义起誓,方才所言字字为真!”
“之所以这事儿没传出来,正是如二哥所说,儿臣不忍心看那些宫女太监被处死。是以,才封锁了消息。那几日儿臣卧病在床,也只给太医说是夜里吹风着了凉。”
梁文帝记起来了,三年前的冬天,是有一次歧王病了很久。而他平日体格最好,从不易感染风寒。如此,倒是对起来了。
“先起来吧。”梁文帝看着萧寐,突然有些心疼。
萧驷见状,故作友好的上前扶了一把萧寐,边将他扶起,边说道:“哎,六弟啊六弟,你对下人怎么总是这般宽宏大量?”
萧寐一把推开他的手,剜了一眼,说道:“本王的确是缺了二哥那副恶毒心肠!”
梁文帝看了看这兄弟俩,语重心长的说道:“老六啊,你的善良既是美德,又是未来的绊脚石啊……”
萧驷长叹一声,“哎,六弟,怕是你倒现在,还不知道那个狗奴才为何被杖责吧?”
萧寐冷眼看着他,“还请二哥赐教,小顺子是如何犯了这非死不可的罪的!”说完,萧寐又看了看父皇,只见父皇脸色平静,看来已是早一步知晓这原由了。
萧驷蓦地严肃了起来,铮铮的看着萧寐,一字一句道:“那狗奴才说,六弟你是欢儿的爹,而嫪婉公主是欢儿的娘。”
萧寐一时没顿过这话有何不妥来,但又往深了一琢磨,这话传出去的确是招祸……
他这才明白过来,父皇因何这次站在萧驷那一边儿了。只是,他还是得尽力为小顺子争取。
“父皇,小顺子进宫没几年,规矩也没从头学起,光凭着那点儿小机灵跟在儿臣身边,确实是疏于管教了。可儿臣敢担保,他说这话绝无恶意,这只是出于安慰那孩子的心思!”
梁文帝从椅子里歪了歪身子,让自己舒服一些,才说道:“此前,朕的确是听信了甄季同的提议,默许他那外甥接近嫪婉公主,以图破坏悉池国与陈国的联姻。虽说朕要破坏他们联姻,但也断不会允许朕的皇儿牵扯进来!”
二皇子与歧王在下面听着,心中各有滋味。甄大人怂恿外甥陶子昂去勾引嫪婉公主的事,他们是知道的,只是那时他们并不认识嫪婉。
后来听说这个小公主把甄大人的外甥给阉了,倒是对她越发另眼相看了。
梁文帝又接着言道:“悉池国虽小,却是地处要道。若是能把他们拉拢为我们大梁的属国,那陈国将等同敞了个门户给大梁!”
“所以悉池国王说想送公主来大梁时,朕不能薄了他面子,可朕也不能容许有什么疯言疯语传出去!让世人以为朕拿自己的皇儿当政治筹码,去跟陈国抢儿媳妇!”
是啊,若真有了这种流言,那梁文帝可真就成了个十足的小人形象了,届时捎带着整个大梁都将成了邻国的笑谈。
萧驷附和着不住的点头,“父皇说的极是,我大梁号称礼仪之邦,自不可能做那等上不得台面儿之事。”他话峰一转,又笑道:“但若是悉池国向陈国退婚在先,那届时嫪婉公主嫁来大梁,就是一桩好事了。”
梁文帝听出了他的心思,却也表示认同,但有一个砍儿,梁文帝还是过不去的,“可即便是那样,陈国也只是许了她个皇子侧妃的名号。”
言下之意,就算有朝一日嫪婉公主与陈国退婚在先,再嫁来大梁也是不能做正妃的。
萧寐实在不想再听下去了,再次跪了下来,“父皇,您的教诲儿臣都懂,儿臣日后也定会管教好自己宫里的下人。还请父皇特许一回,让儿臣还小顺子一命!”
梁文帝皱了皱眉,眼珠子转了半圈儿,终是说道:“好了,朕这回就特准了。”
随后他又招进李公公来,“传朕口谕,小顺子有救主之功,特准许御医给小顺子诊治!”
萧寐谢过恩后,这才将悬了半天的心放下来一半儿。
二皇子与萧寐告退后,出了御书房,萧寐猛的一把扯住萧驷的衣襟,拽到自己跟前,“萧驷,你别以为八弟和小顺子的事儿就这么过去了!”说罢,又猛的往外推了一把,将萧驷推开。
萧驷整了整自己被扯皱了的衣裳,挑衅道:“萧寐,你从小到大除了靠父皇的偏心,你还能靠什么?这回连父皇都不帮你了,你还能怎样!”